樵史通俗演义-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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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阴似箭,日月如梭。忽又残年已尽,新年到了。谁知天启已于八月廿二日宾天,崇祯以次年正月起为崇祯元年。姚大理正月上了本,三月里才傅到山西地方,毛士龙猛得一梦,梦他亡父说:“你已赦了,快快下山。”次日和之望商议,别了徐霞客,依然到平阳卫来,方知果蒙恩赦,连到法司从宽的话也不消了。未知后来如何,且看下文分解。
第十九回 伸刘冤奸弁伏法 锄遗孽各逆典刑
闲看世事悠悠,怕提头。未来过去总似现前愁。帘外景,镜中影,去如流。忠良奸佞一样不存留。
右调《相见欢》
古日穿林曙色深,短檐风息昼沉沉。
半千贳酒今朝事,百万邀欢夙昔心。
笔谱忠魂香未散,话干凶孽笑初盈。
倦来戟手庭前步,忽听邻家捣暮砧。
话说在狱在戍的虽渐渐开释,死的却不复生了。有个工科给事中郭兴邦上了一本,道:“奸弁张体干媚人、杀人情状,自供甚明,谨据原揭奏闻。仰祈圣断,立赐诛戮,以雪千古之奇冤,以定通内之罪案。”只为当时扬州知府刘铎,原是张体干罗织成招的。今见新主当阳,巨奸已死,人人为刘铎称冤,自然攻击到体干身上来了。体干出揭巧辩,故此郭给事上本劾他。崇祯批道:“张体干罗织无罪既确,着送法司从重拟罪。”问官乃是河南道御史陈干惕,大理寺寺副俞思悎,刑部江西司官范济世、又员外申用嘉,会审这件事。是日陈御史先叫张体干上来,问道:“你陷害刘铎这桩事,怎么样说?”体干辩道:“这事捉获自有谷应选,定罪自有刑部,与犯官何干。”申员外道:“捉获虽是谷应选,难道参本也是谷应选么?只因你那本参得忒重了,故此把刑官执法的倒说是徇情,好好的郎中高默、主事陈振豪、汤本沛、徐日葵,都降级调外,我且问你:你既说刘铎是诰谋的,便是正犯了,何故不取来质对明白,竟自上本?”体干道:“此时刘铎在刑部。”范郎中道:“唗!胡说!就在刑部,也是取来的。这等强!”随又叫谷应选问道:“你当时原只缉着诈刘知府的假番赵三,怎又造出刘知府诅咒一段话来?”谷应选道:“捉是犯官捉,审须不是犯官审。”范郎中再叫孙守贵问道:“你拿赵三与刘福时节,曾有什么贿嘱方景阳的话么?”孙守贵道:“小的那时只缉得是赵三诈钱,并不晓什么刘知府的事。”范郎中道:“谷应选,这不是你生情造事,陷害无辜么!快拿夹棍来!”谷应选大叫起来道:“各位老爷在上,犯官当日缉获,原为赵三诈钱。后边是张体干将刘福夹拶,说贿嘱方景阳,着犯官搜捉。都是张体干作主。”陈御史道:“当日陷害刘知府,升赏之重轻,就是今日拟罪之首从了。”俞寺副道:“体干酷断无辜,这死罪自然难逃。谷应选依从布置,诬捏符咒令牌,或可稍从末减。”陈、俞两个让刑官执笔,出了审语道:“张体干依诬告人至死罪,所诬之人已决者反坐以死律,斩决不待时。谷应选依告人因而致死者例,绞,秋后处决。”一干人犯取俱供招解堂。这刑部苏尚书同左都御史曹思诚、大理寺少卿姚士慎,将他两人口辞又审了一番,同出参语道:
会看得张体干,蓄媚权之奸心,逞害良之毒手。知魏忠贤素憾刘铎,辄与谷应选同谋,捏造符书,诬坐诅咒,而黄堂郡守与曾云龙、彭文炳、刘福等,一时骈戮西巿。体干、应选且扬扬以杀人、媚人冒非常之赏。道路为之咨伤,天日为之惨淡,从来横诬冤惨,未有如是之甚者。借五人之腰领,博一身之富贵,即戮二人于巿,犹未足偿五命之冤。查当日拷审方景阳,假搜黄纸牒文以成之。二犯虽共谋诬杀献媚徼功,而体干之罪尤重。张体干拟斩罪决不待时,谷应选引例秋绞,庶情罪各当。孙守贵缉获假番,事委可原。伏候圣裁。崇祯看了参奏的本,俱已依拟。张体干委官斩讫,谷应选后来死在刑部牢里。
不一日,崇祯敕下刑部并锦衣卫衙门,圣谕道:“非法刑具,惨酷异常,允非盛世所宜。着遵高皇帝敕谕,其余刑具,概从焚毁。”这旨意一出,不但京师称颂,天下那一个不怠戴圣恩。有诗为证:
祖宗法度日星昭,法外难添三尺条。
免得圜罪相对泣,如天德意溥恩膏。
且说朝里一班官员除了魏党漏在位的,无不恨恨三奸,必欲剪草除根。他们道:“强如董卓,横如梁冀,不免身死家灭。当日如蔡邕,如班固,这两个绝代文人,不过与奸雄偶尔交往亲密,井没有贪虐害人的事,尚且身死狱底。魏、崔、客这三个狗男女,如何子孙以漏网全身!”你一本,我一本,只管狠奏。崇祯累累严旨,着三法司拟罪,因此便将忠贤侄魏良卿、客氏子、侯国兴、呈秀子崔铎,批“着河南司主事杨凤翥、袁文新、王汝受,御史曹谷、吴尚默,大理寺正何京、寺副俞思慥,贵州司员外康承祖,将他三人罪恶尽情研审。”你推我让了一回,是曹御史秉笔。先叫魏良卿、侯国兴,问他魏忠贤、客氏内外通同,陷害裕妃,革封成妃,逼逐皇亲,动摇中宫等事。二犯辩道:“事在宫禁,咱二其实不知。”又单叫魏良卿,问他:“矫旨打死郎中万,逮系杨涟、左光斗、魏大中、周朝瑞、袁化中、顾大章、王之寀、周宗建、缪昌期、夏之令等,先后死在狱中;又唆使织造太监李实,上本捏参高攀龙、周起元、周顺昌、李应升、黄尊素,以致攀龙投河身死,周起元等冤死狱底,地黑天昏,神号鬼哭,这罪何逃!”魏良卿道:“这都是伯父和奉承他的文武官员造此恶孽,与犯官何干。”曹御史喝道:“你是阉人孽种,冒滥封,爵还称什么犯官!”叫手下打嘴。魏食卿连连叫道:“犯人不敢!犯人不敢!”又问他:“以诗句恨刘铎,立杀五命。诱吴荣首告黄山,致吴养春、程梦庚平白死于牢里。将吏部尚书张问达诬赃追比,又将各官耿如杞、唐绍尧等坐赃问罪:千古有这样凶恶的人么!”魏良卿道:“这虽是伯父的不是,却也是外官逢迎诬奏。伯父太监性儿,下手忒狠了。犯人全然不知。”落后问到蓄养士,阴谋居摄,遍差心腹太监布满军马钱粮地面。魏良卿道:“犯人虽然不知伯父的罪恶,实是再没得分辩。”曹御史然后叫崔铎上去,问他父亲呈秀故违交结近侍例,结拜义父,计杀高攀龙,假借门户,非陷正人君子。怨苏继欧,吓令自缢。移兵志充赃银,陷害李恩诚。丁母忧不行守制,不由会推,竟升兵部大堂。将亲弟崔凝秀升浙江总兵。乐户萧惟中既非武科,亦非武士,竟升授密云都司。妄称功德,广建生祠。冒滥边功,屡叨恩荫:那一件不该碎尸万段!”崔铎也推“是父亲做的,犯人一些不知。”吴御史喝道:“你们这三个,当日享富贵,冒封爵,难道也都不知,也不干自己事么!”俞思慥道:“这三奸若不为子孙计,怎放这般毒手。你们既不肯招,敢是要试一试锦衣卫当年拷问各官的刑罚么!”魏良卿慌了,对侯国兴、崔铎道:“罢呀!左右是个死,咱们都招了罢。”便一一招承,都昼了供,各责三十板收监。各官明立文案,依律定罪,具招呈堂。只因魏、侯二孽通盗出宝一事,招内未详,再批刑部郎中徐士俊、徐继藩,员外康承祖,主事杨凤翥,会同寺正何京,御史李思启、李应荐、将良卿、国兴并客А⒖凸庀取⒀盍妗⑵蓊怠⒎妒厝室话喽继岬匠勤蛎砝铮偃舯鹧猩蟆T谙瘸怀瞿诳獗ξ铮灰幻髟夭峒闶钦嬖呤抵ち耍绾卫档谩2挥眯谭#谡谐校捕蓟┙岚福缆删哒谐侍谩P滩克丈惺橛只嵬茏蠖加贰⒄庞叶加罚峥泵靼祝弑咎庾嗟溃
魏良卿巿井庸奴,逆珰珰犹子。值忠贤窃柄之日,胆大包天;乘爵赏暗奸之秋,焰张盖世。腼颜五等,有何汗马微勋;冒爵上公,已犯刑书重辟。犹且内结妖姆,表里为奸;外构国典,朋比共济。盗内藏归私囊,则窃玉窃钩,隐然有窃国之势;视祖制如弁髦,则无章无法,居然有无上之心。魏良卿除文官,非有大功勋辄封公爵,秋后处斩,律不坐外,当与侯国兴俱合依盗内府财物者、照律盗乘与服御物者作真犯,死罪,决不待时。客光先、客А⒀盍妫蛞匝反又叮蛞砸煨占俟恚栏焦樗拢嵝卸汲恰P醪ⅲ灰煦搴锒冢辉袷衬パ溃我旄祷⒅怼K狈⒀陶蔚胤接涝冻渚7妒厝始认灯堇铮耸爻!D送凶阊嗣牛瓜鸭叶5淳局福婕吹拦伲苯溻镏眨舜幽┘酢
本上了,崇祯批:“着刑部会有官将魏良卿、侯国兴即行处斩。客光先、客А⒀盍婢阕欧⒀陶蔚孛嬗涝冻渚S嘁滥狻!笔露彰拢稳赵谖鹘峭匪妒住N毫记涓崭杖辏罟酥坏檬怂辏甲隽嗣煌饭恚ゼ滞趿恕S惺ぃ
鸮猴一旦窃冠裳,摚舜股痃杳硖谩
今日两双空手去,曾将何物见阎王。
且说三法司既将二孽典刑了,岁已逼除,一应本都该灯节后才上,怕魏忠贤、客氏、崔呈秀三犯的爰书停留不得,把原会议三人罪状,又于二十三日上一本,道:
人臣无将,将则必诛。况刀锯之余役乎!魏忠贤挟先帝宠灵,箝制中外,交结客氏,睥睨宫闱。其大者如嗔怒张国纪,则立枷而杀数命,且连纵鹰犬,几摇动乎中宫;私憾成妃、裕妃,则矫诏而革封御,到摧抑难堪,竟囗心于非命。夫且不如上有君父矣,其于臣僚何有。于是言官死杖,大臣死狱,守臣死于市曹。缇骑一出,道路惊魂;告密一开,都民重足。生祠遍海内,半割素王之宫;谀颂满而数分茅土。尚嗾无耻之秽侯,欲骈九命;迭出心腹之内党,遍踞雄边。至于出入禁门,陈兵自卫,战马死士,充满私家,此则路人知司马之心,蓄谋非指鹿之下者也。天诗首加,寸磔为快。客氏妖蟆食月,翼虎生风。辇上声息必问,禁中摇手相戒。使国母尝懁乎忧愤,致二妃久抱乎沉冤。且先帝弥留之旦,诈傅荫子,尚以只一为嫌;私藏见籍之赃,绝代珍奇,皆出尚方之积。通天是胆,盗国难容。崔呈秀则人类鸱鸮,衣冠狗彘。谁无母子,而金绯蟒玉,忍不奔丧;自有亲父,而婢膝如颜,作阉干子。握中枢而推弟总镇,兵柄尽出其家门;位司马而仍总阑台,立威欲箝乎言路。睚眦必报,威福日张。总宪夙仇,迫为地中之鬼;铨郎乍吓,惊悬梁上之缳。凡逆珰之屠戮士绅,皆本犯之预谋帷幄。选娼挟妓,歌舞达于朝昏;鬻爵卖官,黄金高于北斗。虽已幽快于鬼诛,仍当明正于国法。其余魏良栋、魏鹏翼、魏志德等十四名,及崔铎、崔铛、崔钥等,或赤身狙狯,或黄口婴儿,济而玷贤书,无功而撄世爵。切应投于荒裔,以大快夫群情。侯命下本部行原籍抚按:将魏忠贤于河间戮尸凌迟,崔呈秀于蓟州斩首。其魏志德等发烟瘴地面永远充军,追夺诰命。魏良栋等四名童稚无知,或准释以彰法外之仁。崇祯览奏批道:“既会议明确,着行原籍抚按,魏忠贤于河间府戮尸凌迟,崔呈秀于蓟州斩首。其客氏身尸亦着查出斩首。将爰书刊布,中外晓谕,以为奸恶乱政之戒。魏志德充军。其魏良栋、魏鹏翼、崔镗、崔钥,既系孩稚无知,准释以彰朝廷法外之仁”。
这本一下,随该各抚按遵旨,将忠贤发尸凌迟,呈秀亦将尸斩首。客氏身尸却无从查验。有诗为证:
生杀惟心信手麾,报施不爽帝无私。
忠良死后人追惜,巨恶原来并戮尸。
第二十回 文武才推抚甘肃 彪虎党定罪爰书
花前徙倚,日月如流水。往事评论犹未已,何暇翻黄曳紫。 忙将闲手关门,挥毫别有乾坤。斥佞旌忠公案,千秋万古犹存。
右调《清平乐》
楚才自昔比三吴,义气文章冠两都。
文武全才世能几,嗟哉彪虎笔遭诛。
笔诛原自法唐突,其恶数之如数发。
公非公是在人心,正人不见奸人没。
话说魏忠贤这样威势,崔呈秀这样贪婪,一个死后凌迟,一个死后斩首,若是鬼魂有知,亦当自笑。只有客巴巴因为没处查他尸棺,免了身首异处,便宜了他。虽是这般说,他生前虽逞艳盾姿,迷惑人主,又仗天子宠灵,横行都下,实不曾害几个朝官,伤几个善类,全尸之死也算便宜了。他儿子既斩在西角头,聊可正其应得之罪。至于客光先,客А⒀盍娣⑴涑渚魅酥杆埽实闷淦健?杉袢死锩妫灿写笮∏嶂兀煅鄯置鳎ㄓσ恍┎淮怼3珈醺脑耍碌平谝压6拢珈跽俣云教āD诟蠡屏⒓⑹┓锢础⒗罟尽⒄湃鹜即笮【徘涠荚冢柿诵┟魍⒄隆:鲈谟淅锶〕雒苛系谋荆延敫ǔ济强矗溃骸罢飧鋈舜笥芯茫抻盟?上崾亓秩豢铣鍪肆恕k藜堑糜懈龈又菅裁分溃笔彪拊谛鸥苯冢腥怂邓俏奈淙牛尾患舜巳耍磕灰参褐蚁椭鹑ッ矗俊笔┓锢创鸬溃骸俺妓厥镀淙恕K文细友哺В∧诩杌厝チ耍硕俗诩依铩V皇俏褐蚁屯春扪盍埃ㄅ耍旨分狼肯钍巡牛厥谝獾橙诵齑蠡沃溃廊胪醢材唬褐蚁徒弥枷骷2痪糜忠灾苁肯宰拢苤佬吩撸缘橙顺滦颉⒘嚎怂陈拗砂浮2痪糜钟兄苡η锼涎杂诔烂分滥魏巫缰湮疑瞎⒆髦畈环ㄊ隆N褐蚁捅阌弥即省3嫉染俪环蚁鸵蛑葜埂=窬貌蛔鞒ぐ玻伪菹挛始埃嬉ⅰ⑺次煜碌萌酥摹!背珈醯溃骸半匏刂淙丝梢源笥茫窀仕嗳毖哺В獗叻揭羲冢俏奈淙挪蛔阋匀未酥啊k扌挠么巳耍谇湟晕稳纾俊敝畛计肷鸬溃骸盎噬先缣熘剩照仗煜拢慵枪敲瘢纬畈恢危位疾黄健C分来巳卧屎先呵椋嫉炔皇ば佬摇!背珈跛档溃骸凹仁钦庋槐鼗嵬疲爬舨靠煨措酚胨!彼婕葱且蛊鹩妹分溃隽烁仕嘌哺А1ǖ胶懵槌窍兀勒樟税倮锤雒派诿肥械胤浇耸楣荩尉@艺。忽闻此报,真似天而下了。正是:
胸中经济此时信,塞上功名它日勉。
梅市门生束卷辞,甘肃貔貅伏囗选。
梅之焕收拾行装,府县到门敦请,不敢久稽,单身就道,只带了亲弟梅之熉并七八个伴当,迤逦北行。行至信阳州,接着了敕书,敕书内有“便宜行事”四字。梅之焕举手加额道:“圣恩,圣恩!比前更自优渥。敢不竭犬马之力,誓死以报知遇。”行到了陕西交界,衙门吏书皁快带了卫兵三百名,远远跪接。从此旌旗蔽道,鼓乐喧闻。堂堂军门,又是帝心特简,那一个官员不竦身恭敬。梅之焕就在省城到了任。三朝行香已异,陕西巡抚请吃了迎风酒。等四日就起马往甘州进发。这番随行的兵就有二三千了。但见:
熊罴角逐,貔虎争先。击长毂以雷奔,雍高旗而电集。千百成旅,四七为名。往往来来,高高下下。如吹烟火而涨日,似起沙砾而薄天。在上者学不专经,素知韬略;在下者阵非师古,自得纵横。郁郁中圉,偏伤远塞;依依垂柳,益怆边城。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