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红楼之宝玉新传 作者:沈令澄-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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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玉本就不擅饮酒,如今又因受了伤不得饮酒,便将薛蟠递来的酒杯一并推开。
谁想薛蟠也是个喝了几杯黄酒就有些胡乱撒野的人,仗着和宝玉关系非同寻常便非要他也喝一杯,宝玉扳他不过,皱着眉头端起小杯正在犹豫,林瑾容走过来接过酒杯朝薛蟠笑道,“宝兄弟饮不得酒,这杯我替他喝了,就请薛爷放他这一次,待他好了,再饮十杯当是。”
薛蟠一手挡住林瑾容的杯子,笑嘻嘻的道,“既是代饮,一杯怎可?当是三杯才行。”
宝玉正要出言阻拦,林瑾容笑道,“三杯,就三杯。”说完,自斟了三杯饮下。
一旁冯紫英拍手赞好,薛蟠被林瑾容扬头含笑的模样吸引了眼球,一步上前揽住他肩头道,“林公子好气魄,我薛蟠就爱结识像林公子这般爽朗之士。”
别人倒未觉什么,柳长袀第一个变了脸色。他素知林瑾容心高气傲,怎容得薛蟠这般言语污秽,待想要上前劝阻,林瑾容已从容拨开薛蟠之手,弯唇轻笑,“薛爷严重,朋友之谊在乎心,而非一朝一夕杯酒滴水可成。”
言语既客气又疏离,将薛蟠示好之意拒与千里之外。
在场之人,哪怕是宝玉也听出林瑾容的言下之意,谁知薛蟠却误以为林瑾容有意与自己交好,忙大笑道,“林兄弟所言极是,来日方长,你我会面之时尽有。”语落,不由分说又要和林瑾容多喝几杯。
宝玉暗下摇头,心道,这个薛蟠,只要是个好相貌的,也不管对方是不是能够招惹的人就这么巴巴的粘上去。
众人闹了一日,过了午后,冯紫英又约着去天香楼,宝玉借口回去换药婉拒了好意,林瑾容也断不肯再去,和宝玉一同离开。柳长袀只因和薛蟠常有生意往来,少不得陪他又去天香楼坐了一回。
林瑾容邀宝玉去昌隆当铺稍作休息,宝玉应允了。
两人去到后院,林瑾容亲自打了水浸湿布巾递给宝玉擦了手,瞧着他的颈间道,“伤的可厉害?让我瞧瞧。”
宝玉递还了布巾,笑道,“前两天还起了水泡,现在已经消了大半。”又道上了药太过腌臜,不让林瑾容看。
林瑾容只得作罢,在他身旁坐下问道,“好端端的如何会烫伤了?”
宝玉笑了笑,只说是不小心打翻了烛油才给烫着了,又问,“你既是从苏州过来,是不是要将林妹妹接回去?”
林瑾容道,“日后是一定要接走的。自家妹妹总不好一直住与别处。只是前些时候二老爷开了口,说妹妹在这边多年也尚算习惯,再者老太太舍不得放她,等过两年老太太过了大寿再让她同我回去。”
“老太太大寿还远着呢!”宝玉提醒他道,“那你就跟着在这里等两年?苏州那边还有别人吗?”
林瑾容笑道,“自然不必日日在此等候。只是我也正好可将一部分生意转到京城来。苏州那边除了在堂父母,再无他人。”
宝玉点着头,又问他做的什么生意,林瑾容告诉他不过是继承父业做些茶叶生意罢了。宝玉原以为是和外面那些小商人差不多,后细细一问,才知道他做的茶叶生意几乎垄断了大半个茶叶市场,这才瞠目结舌道,“你跟柳长袀年纪轻轻都已各有事业,不像我,还是终日在家里混混日子。”
林瑾容劝慰了他一番,两人聊了半晌,柳长袀从外进来,笑道,“你们两个倒是会躲,却把我一人撇在那里。”
宝玉这才惊见天色已晚,起身要告辞,柳长袀道,“我才来你就要走。方才我没来,也没见你急着回去。”
宝玉道,“你来得不巧却又正是时候。我若再不去回去,府里只怕要出来找我了。明天有空我再过来如何?”
得宝玉一言,柳长袀遂也不再强留,和林瑾容一同将他送出门,遣了轿子看着几名小厮跟着一路远去,这才进铺子里去了。
再相见忠顺亲王
宝玉坐了轿子往荣国府行去,刚上宁荣街,还未到大门口,便有一小厮匆忙赶来在帘外道,“二爷可算回来了,北静王等您多时了。”
宝玉心下一惊,掀起帘子去看,果见一顶八抬紫檀金幄盘螭宫舆就停在不远处。舆旁各站数十名侍从,其中一人正与路边探首张望,脸上满是焦急。
宝玉也不知北静王怎么会在此出现,若是来找自己的,为何又将舆停在荣国府不远处而不入内?
想了想,命人将轿子靠边停下,起身朝那金舆走去。还未靠近,那张望的人见宝玉过来,大喜过望,急忙转身朝舆中人掬身道,“王爷,贾公子来了。”
宝玉走上前正要行礼,那人已挽起帘子,北静王从舆中走下扶起宝玉,道,“不必多礼。”
目光在宝玉颈间的丝帕上停留少许,问道,“可大好了?如何这般不小心,竟烫着了。”
宝玉将自己不小心拂了烛油的话又说了一遍,才问,“王爷怎么不去府里,反而在外面等着?”
北静王携了宝玉的手往路旁走去,道,“不过是路经此地,想着你的伤势便要传你来看看。不料府上之人道你一早出门至今未回,未免惊动老太太,劳师动众,我才让政老勿要声张自行离去,我在此等你少时便可。”
宝玉听完心中甚是感激,想着这北静王到底还是个好人,位及王爷之尊还能这般礼贤下士,以往那些呼之则来挥之则去的事也一并不用计较——何况人家本来就是王爷,使唤人自是习以为常的。
正在心里胡乱想着,北静王伸手轻抚上他颈间的丝帕,道,“遮的如此严实,可是伤得厉害?取下来让我瞧瞧。”
宝玉忙按住丝帕摇头道,“不厉害,已经好了很多。王爷还是别看了,上了药,有些脏。”
北静王唇角弯起一抹轻笑,握住宝玉的手将之移开,“既是药,何脏之有?快取来我瞧瞧,不可多言。”
拗不过王爷之命,宝玉只得犹豫着将丝帕绕开一圈,但不敢全部取下,掰着脖子让北静王看了看。
见燎泡果真消了许多,略有红肿处也见复原之势,北静王这才放下心来,亲自帮他把丝帕的两端别入衣襟内,又替他整了整衣襟,笑道,“如此,我便放心了。再过两日,你自行来王府即可。”
宝玉点头道谢,只听见北静王又问,“这几日你歇在家中,可有勤习练字?”
宝玉笑颜灿灿地点头,“练了,我现在的字比刚开始好多了。那些楷字我都已经没写了,这两天写的行书。”
北静王也不强要求他习某种字体,只道,“你既学了,就需得学好。再来王府,我便是要检查的。”
宝玉笑着点头,“我早做了准备,等着你检查。”
北静王扬唇轻笑,眼光落在他眼角的一粒尘土上,遂伸出拇指将其轻轻拂去。
宝玉一怔,站在原地半晌不知该如何回应。
一阵暮风轻悠拂过,满树翠英摇落,暮霭雾气下,一阵清幽的紫檀香气随风飘散,宝玉深吸了一口气,感觉那袅袅檀香从鼻尖一路绵下直入心肺深处,连带着仿佛整个身心都变得静懿清新起来。
北静王嘴角微微扬起,弯出一抹新月般的笑容,柔声道,“天色已晚,回府去罢。”
宝玉点了点头,朝北静王掬身作了一揖,告了罪后转身离去。刚走两步,突然想起什么般回头笑道,“王爷也请早点回府吧!”
闻言,北静王悠扬起笑,微微颔首,目送着宝玉身影入府,这才上舆朝王府方向离去。
回府后,晴雯等人伺候着换了药,又见宝玉嘴角噙着一丝笑,看着心情甚好,不禁笑问,“怎么了?出去一日回来,就高兴成这般模样。”
宝玉也不回答,只拉着晴雯坐下,问她,“你看我这儿,要多久才能好呢?”
晴雯轻抚着宝玉的颈间细细看了一回,道,“已经好了许多,再过两日也就大好了。”瞅了满目笑容的宝玉一眼,道,“好好的问这个做什么?”
宝玉笑着起身伸了个懒腰道,“没什么,累了一天,早点睡吧!”
换了衣裳擦了脸,等袭人进来重新燃了油灯,宝玉这才爬上床。一时半会儿又睡不着,便从枕头底下摸出本诗集读着。不消片刻,便两眼子只打架,睡意愈发浓烈起来。
宝玉将那诗集塞回枕头底下,心道,可见这真是催人入眠的好东西。拉过被子躺好,翻身朝里睡去了。
少时,袭人进来替宝玉将被子又摺了摺,放下帘帐熄了油灯才走出去。
宝玉在府里安安分分歇了两日,这日一早起床拿了镜子直照,见那红肿尽数散去,一溜的水泡也都好了八九分,心中尤是高兴。
等袭人进来唤他洗脸时,宝玉道今日要去北静王府,袭人又忙取了衣服来给他换上,道,“既是去王府,我也就放心了。”
宝玉笑着走出怡红院,麝月等人见他才刚好了伤便要出去,忙打发丫头去唤茗烟等人随后跟着,又道,“出门仔细脚下,可别磕着碰着了。”
宝玉心想着,这一次也没了王府的轿子,还是让茗烟几个跟着好了,也可让她们放心。便任由麝月去唤来李贵、茗烟等数个小厮去二门候着。
从角门出府,骑了马朝北静王府方向而去。
宝玉摸了摸颈间已见淡去的伤痕,从昌隆当铺门前经过时,特意低头看了一眼店内,只见两个小子正在柜台后忙着什么,并不见柳长袀和林瑾容的身影,这才回转头继续往前去了。
等到王府门口,宝玉依旧从角门进入。怜诗唤了丫头领李贵、茗烟等人去堂下休息,引着宝玉从回廊上绕过,笑着道,“前儿个听说贾公子身子不适,如今可大好了?”
宝玉知她话意含蓄,想着到底也是个善解人意的丫头,便尤是客气回道,“谢谢你关心,已经好了很多。”
怜诗抿唇一笑,将宝玉带到书房,笑道,“你且稍坐片刻,王爷随后便过来。”说完,反身退了出去。
片刻,有侍女奉了茶上来,宝玉喝了一口,起身走到书架前正在打量着那满架的藏书,只听见背后传来一记低沉的笑声,“王爷可是琢磨出了惊世的好文章?”
声音清朗略带磁性,宛如雨点滴落古井般清减下隐着一丝沉寂。
宝玉惊地回头,在对上来人那熟悉的面容后不禁脱口而出,“是你?”
这人不就是花灯节那晚跟自己大街当中争毛笔的人么?
来人一怔,随即回神,俨然也是认出了宝玉,勾唇一笑,道,“果真是有缘,想不到与公子竟在这北静王府见面。”
宝玉正暗怪刚才自己那一声惊呼说得太快,现下就是想装作不认识也已然不能,只得勉强笑着问道,“不知尊驾是哪位?”
既然能这般自由而轻松的出入北静王府,想来此人定是与北静王地位相等、交情匪浅之人。宝玉纵使心中对他再有不悦,也不敢顶着权贵压力去耍性子。
那人微微扬笑,黑如点墨的眸子里闪着倨傲之光,面容俊郎,眉间眼角满是尊贵之气。看着他嘴角那丝意味深长的笑,宝玉暗里猜测着来人身份。
可巧北静王更了衣匆匆赶来,见宝玉和那人独处一室,不禁微蹙了蹙眉,又不好当着尊客的面训斥下人疏忽,只得进来朝那人掬身行礼,还未来得及说什么,只见那人一步上前挽起他道,“王爷多礼了,你我皆属平辈,无需见外。”
北静王正觉疑惑,抬头见他眸中笑意点点,只得轻颦眉头朝他点了点头,又对宝玉笑道,“宝玉,这位是……忠顺王。”
宝玉闻言大惊,未想他果真就是一位王爷,不禁心下暗道,也不知这位王爷人品如何?万一他一直记着那天我跟他抢笔的事可就不妙了。
转念一想,我怕什么!最后那笔我不是让给他了么?况且我对他态度一直不差,他寻不着理由来治我罪。
这般想后,宝玉心中不觉微壮了两分胆子,上前给那忠顺王掬身行了礼。
北静王在一旁道,“这位是贾府的二公子。贤德妃胞弟。”
那人也显得尤是吃惊,将宝玉上下打量一番,又问及他衔的那块玉。
宝玉早料到他有此一问,早将玉从衣服里抠出来递给他看。忠顺王接玉翻来复去看了片刻,由衷称赞数句后将玉递还给宝玉。
将玉放回衣襟内,宝玉朝两位王爷行礼道,“既然今日王爷有客到访,那我就先行告辞。”
忠顺王笑道,“不忙。相见既是有缘,你切莫因为王爷身份而有所拘束,还是如你平日性情行事即可。”
宝玉忙掬身答应了。
这忠顺王虽也是满面笑意,但却总给宝玉一种无形的压迫,与花灯节那晚给人感觉大相径庭。
宝玉猜想莫不是因为得知了他王爷身份才会心有忌惮?
但又想着,自己当初认识北静王时,也不见紧张得这般厉害,怎么偏偏一见这忠顺王,心里就忍不住的萌生了想要逃开的念头?
宝玉也不知要如何回答那人,只得眼巴巴的瞅向北静王。
见宝玉眼底满是求助之光,北静王笑着请忠顺王入座,自己则在左下方的第一位坐了,又指着第二位道,“宝玉坐。”
宝玉上前挨着北静王坐下,沉默不语。
北静王想着,平日里宝玉最是话多之人,肆无忌惮的言论总是说不尽,今日这般沉默寡言,想来定是外人在场他心有顾忌,才不敢过于放肆。
正想开口说点什么打破沉寂,忠顺王却笑了起来,“宝玉。是叫宝玉对吗?”
宝玉忙要起身回话,忠顺王挥了挥手示意他坐下,忍着笑道,“不必多礼,坐着说话。”一顿,见宝玉低眉顺眼的模样虽是可爱,却少了那日花灯节上的秀逸灵动,不禁微叹道,“你若是忌我身份不敢直言,倒也罢了。只是日前得见你自在模样,如今反倒让我心有不忍起来。”
宝玉抬头看了他一眼,想着这人既和北静王这么熟,想来也是君子品性,心中稍作踌躇后,道,“既然你希望我不要拘束,那么我若说错了什么你也不能责怪。你是王爷,身份压死人,万一你现在答应了我,回头又不认账,我一样不是挨板子就是掉脑袋。”
一席话落,惹得忠顺王和北静王一同笑了起来。
“王爷你瞧,”忠顺王指着宝玉朝北静王道,“果真是历害得很,无怪我也差点吃了他的亏。”又朝宝玉笑道,“我瞧你说得这么顺畅,也亏得你说有所顾忌。若是毫无顾忌,只怕这王爷身份也压不住你。”
宝玉也不知他话意是真是假,但见他面上笑若春风,这才放下心来。
忠顺王笑道,“我知你性情真善,心直口快,也不和你计较。你姐姐又时常提及你,只说你性子单纯不经世事,如今看来,果真是未染尘埃的璞玉。这板子虽打得,但脑袋要掉,也不是我等一个王爷能做主的。你只管放心罢了。”
宝玉得忠顺王几次三番保证,遂也大了几分胆子。扭头去看北静王,见他微微颔首,想是并无不妥之处,便问,“你有见过我宫里的姐姐?”
忠顺王一怔,随即回神道,“这个自然……皇家聚会,便可一见。”
宝玉下意识扭头再看北静王,见他只是挽着笑坐在一旁也不说话,只好勉强接受了忠顺王的说法——反正人家是王爷,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又坐了片刻,少时有下人前来回话,北静王走出去听了后回来请忠顺王回府,宝玉也忙起身欲要送他。
忠顺王拍了拍宝玉的肩头,按他坐下,“不必送了,轿子就在门外。”顿了顿,又问,“你时常来北静王府?”
宝玉点头,说现在常跟北静王一处学习。忠顺王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笑着走出门外。
宝玉跟上前问北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