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黎惊魂 〔俄罗斯〕达里娅·东佐娃 著-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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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卓尔施满脸堆笑;“只不过今天是个小小的纪念日;所以我才给大家带来礼物。
对了; 这里还有送给小猫小狗的一份小礼物。”
说着他变魔术般的从袋子里拿出一对大球、一个小球和两只假老鼠。
“今天是你的什么纪念日?”玛莎好奇地问。
“哦;不全是纪念日;”卓尔施垂下眼帘;“只不过是生日。”
我羞愧得满脸通红。天哪;我完全给忘了。得想个办法打破这尴尬的局面。
“记得;记得;是你的生日。”我对玛莎使了个眼色。“要知道;你曾说过你是晚上出生的。所以呢;我们想在吃晚饭的时候祝贺你;礼物也到那时再送给你。现在你可以带着狗去花园里散散步了。”
“你知道我是何时出生的?”卓尔施深受感动;他唤来小狗。
“这样;”我说“; 玛莎;你快去通知大家准备礼物。”
十分钟后大家干得热火朝天;路易赶忙去烤蛋糕。孩子们在客厅里开始挂彩条;季马在吹气球。我呢;则拿了礼物单;驾车去商店买礼物。怎么也没料到我们会手忙脚乱的局长;正悠然自得地在花园里漫步呢。
轿车驶出不远;我把车停靠在路边;开始研究礼品单。玛莎想送一个哈巴狗塑像;金尼斯想送剃须水;奥丽娅选中了一个盒烟;娜塔莎想送一只皮包;奥克萨娜想送一条领带;只有我脑袋里一片空白。犹豫了一会;我驱车前去拉法耶特大商场。想在一个地方把所有的东西都买齐;我要送他一只朗森打火机。
拉法耶特大商场里的人摩肩接踵。我跑上跑下;终于买齐了东西;便转身向咖啡厅走去。那里同样也是人满为患。我要了杯果汁;四处找坐。角落的一张桌子后居然坐着卡罗琳。从她潮红的脸色来看;她很焦急不安。
“有意思;她来这儿做什么?”我心里想;一边压低了帽檐。
这时一个年轻的女人坐到她身边;两人开始激动地交谈起来。我更加好奇了;我几乎站到了卡罗琳的身后。但咖啡厅里太吵了;她们俩又是在窃窃私语;我只能听见几个单词。
突然;那个年轻的女人站了起来;转身离去。卡罗琳一口气喝干杯里的水;但她并没有起身;而是神经质地把一条手绢揉来揉去;桌上的点心一口未动。过了一会儿;龙恩夫人终于站了起来;向出口走去。我悄悄地跟在她身后。卡罗琳步行穿过几个街区;然后在一家皮包店门口停下来;装作看橱窗。看来;她发现了跟踪者。但不是我。还有一个女人在盯着龙恩夫人;她个子不高;穿着黑衬衣黑牛仔裤;用灰头巾裹着个头;鼻子上架着一副滑稽可笑的大眼镜。
那女人在旁边的橱窗前停住了;装着在认真地看里面摆放的文具。当卡罗琳走进帽子店的时候;她还站在那儿没动。我拐向另一个方向;走进一家面包店;透过窗户继续观察。
十分钟;二十分钟;半小时;天哪;这么长时间呆在火柴盒般的店里干什么! 显然;黑衣女人也和我有同样的想法;她果断地推开帽子店的门;闯了进去。但一会儿她又跑了出来;怅然若失地东张西望。看来;这个小店还有一个后门;我猜想。
不走运的密探摘下眼镜;我看见……谢琳娜站在我面前。这可真是个新闻! 居然还有女儿跟踪母亲的? 鬼使神差;龙恩家又出什么事啦? 我简直好奇得不得了;赶忙收拾了大包小包;但当我拎着这些买来的大堆东西跌跌撞撞地跑到街上的时候;谢琳娜已经没了踪影。
我只得打道回府; 朝轿车停放处走去……
卓尔施过了一个美好的生日。孩子们和奥克萨娜戴上红色的小纸帽。客厅在各色小旗、彩条以及灯笼的装点下;喜气洋洋。斯纳普和斑蒂的头上扎了个蝴蝶结;胡奇戴上娜塔莎的金项链;娜塔莎、奥丽娅和阿卡奇装扮成猪崽。看到这副搞怪景象;卓尔施差点休克。而当我背着一麻袋礼物出现、路易郑重其事地端来一个大蛋糕的时候;卓尔施彻底懵了。
没有蜡烛;金尼斯搞了个一百瓦的灯泡插在奶油中。
“哎;我可还没满一百岁。”局长嗫嚅着提出抗议。
“这是要让你活到一百岁。”娜塔莎灵机一动。
礼物拆开了;蛋糕也吃光了。卓尔施悠闲地坐到圈椅上抽起烟来;膝盖上卧着胡奇。
奥丽娅和阿卡奇在玩跳棋;而其他的人在静静地看电视。
“在家真是好啊;”我的脑海里飞过这句话。就在这时电话铃响了;玛莎拿起话筒:“妈妈;找你的。”
“喂。”
“是达莎吗?”
“是我。”
“你听得出我的声音吗;我是谢琳娜。我想和你谈谈;有时间吗?”
“当然有。你想来就来吧。”
“不行哪;我不能离家。最好还是在电话里讲吧。”
“那你稍等会儿;”我拿起无绳电话的话筒向前厅走去。“好了;现在你说吧。”
“我只是想预先告诉你;达莎;如果我出了什么事;那我留下……”
谢琳娜突然沉默不语了。我着急起来。
“谢琳娜;继续讲;我听着呢。”
“我晚些时候再给你打。”说着姑娘就挂了电话。
我心事重重地慢慢向客厅走去;为什么谢琳娜中断谈话? 她可能发生了什么事?富有洞察力的卓尔施眯缝着眼睛问:“密谈了?”
“密谈了!”我什么都没跟他讲。他什么消息都不告诉我;我也就不告诉他。
“我们还吃晚饭吗?”玛莎问。
“哎呀;你真是个好吃佬;玛莎;”金尼斯吃惊不小;“我们刚刚才吃了这么大一个蛋糕。”
“这只是甜点;”玛莎固执地说;“吃完甜点后总是想吃点腌黄瓜或糖醋西红柿。”
突然;脸色发白的奥丽娅从沙发上站起来向客厅外跑去。我们会意地看着她的背影:“天晓得;”阿卡奇哼了一声;“她把吃进去的东西全都吐出来了;不幸的孩子们怕是还没出世就给饿死了;而且她还变得神经兮兮。昨天我给她买了个多好的粉红色玩具啊;可她想要浅蓝色的。就为我办了这么件糊涂事;她哭了老半天;一个劲地责怪我太粗心大意。”
“嗯;这在动物身上也能观察得到;”金尼斯说“; 比如说母猴吧……”
“什么时候生?”卓尔施兴奋起来。
“快过新年的时候或者一月初;随便。”阿卡奇回答。
“等等;”突然我很纳闷“; 为什么说‘不幸的孩子们要饿死了’? 他们;难道有几个?”
“两个;”阿卡奇高兴地说;“今天做了B超;得知是双胞胎。只是还说不出是男孩还是女孩。两个胎儿;一个压一个;怪怪地躺着。他们还给了我们一张B 超照片。”
说着他就从衣兜里掏出一张布满黑白斑点的照片。
“那这上面孩子们在哪儿?”玛莎很吃惊;“像一摊水。”
“往这儿看;”奥克萨娜说“; 这就是他们;你的小外甥;看。两个脑袋;这是手和脚。”
玛莎惊得目瞪口呆。
“我原来也是这个样子?”
“比这还差哟;”金尼斯嘿嘿笑道。奥丽娅回到客厅。
“第一张照片你们都仔细看啦? 的确;样子是很吓人吧?”
我赞同她的观点;最好还是看已长成形的孙子;而不是半成品。
“一下怀了两个;多好啊;”娜塔莎高兴地说;我们买一辆这样大的带花边遮阳篷的小推车;还有两张一模一样的小床。”
“还要让他们都穿短上衣和小裙子!”玛莎尖声尖气地说。
“他们要裙子干吗;”金尼斯反问道;“婴儿躺在襁褓里。”
“别扯了;婴儿专家;”玛莎哼了一声“; 你才见过几个奶巴子?”
“我给猫狗接生过;”金尼斯骄傲地说。
“我的奥丽娅可不是狗;”姑娘一边气愤地说;一边用手狠劲地打他的后脑勺。
金尼斯也以牙还牙。
我心满意足地叹了口气。卓尔施的生日过得还不错;而且还一下子有了两个孙子;自然也不错。也许;生一双文文静静的小女孩;将来绣手帕。尽管;如果她们看见未来的姑姑正在如何疯闹……
总之;今天一天过得还不错。只是搞不明白;季马又跑到哪儿去了?第十六章
过了几天安稳的生活。我们每天都在围着奥丽娅转。路易在忘我地榨着果汁。
“那些袋装和瓶装货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他一边在擦板上擦着胡萝卜;一边说道。
娜塔莎在自己身边放了一圈名为《宝贝花样编织》的书;正在着迷地织着一顶小帽子。我则不停地跟阿卡奇唠叨;要他暂时睡到单独的卧室去。金尼斯在给那个不幸的未来妈妈详细解释母猴生小猴的过程;而玛莎则不时地把一双手放到奥丽娅还完全平坦的肚子上;她叫道:“他们什么时候才会动得很厉害?”
直到现在我还是搞不明白;儿媳是怎样忍受住这些关心而最终没发疯的。
星期五我在地铁站旁买了一份《巴黎晚报》;我打开报纸开始读起来:“今天早晨;著名的牙膏厂厂长弗朗西斯科·龙恩的家里又惨遭不幸。八点钟时;卢伊莎发现自己的妹妹谢琳娜正吊在浴室的暖气管上。姑娘割断了绳子;打电话叫了救护车;并开始对妹妹做人工呼吸。但不管是姐姐的努力;还是随后赶来的医护人员的努力;都没能挽救这个年轻的生命。‘我对此事深感震惊;我不明白;我的妹妹为何要这样做。’———卢伊莎对记者说。
“弗朗西斯科·龙恩拒绝就此发表评论。
卡罗琳被送到私人医院;这位不幸的母亲快要精神错乱了。这个案子现由卓尔施局长负责。”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家的;我把报纸拿给奥克萨娜看。
“不幸的姑娘;”她看后胆战心惊;“死得多恐怖啊! 也许;应该去卢伊莎那儿;帮她做点什么?”
我立刻驱车向龙恩家赶去。龙恩家一片死寂;既没有警察;也没有记者。我按了一下对讲系统;卢伊莎问:“谁呀?”
“卢伊莎;是我;达莎;请开门。”
门开了;我走进花园。在房前的小路上;走着像影子一样的姑娘。我很难相信这是平时穿着整齐的卢伊莎。这次她披着件睡衣;也没化妆。但她这副奇怪模样;反而给她增添了一些魅力:“谢谢您来看我;”她用淡淡的口吻低声说“; 我一个人在家很不习惯。”
“那你父亲到哪去了?”
“被叫到警察局去了;他还要上医院看妈妈。”
尽管天气很热;卢伊莎却冷得缩了缩肩膀。
“你吃了点东西没有?”
卢伊莎若有所思地说:“昨天好像喝了点茶。”
“这样是不行的;”我生气了;拽着姑娘就上厨房“; 现在我命令做晚饭。”
“能叫谁去做呢;”卢伊莎说;“父亲要厨娘、妈妈的女仆统统结账走人;并赶走了所有的仆人。”
“那谁来收拾屋子?”我很惊讶。
“我只整理了餐厅和厨房;但对所有房间的吸尘我是力不从心的。午饭是妈妈做的;早餐和晚餐我吃夹肉面包。”
我打开冰箱看了一眼;里面既没有鸡蛋也没有奶酪;更别提黄油和香肠了。
在我自己挣钱以前的艰苦岁月里;我也没过得如此惨淡。在一个小柜子里我找到了一袋燕麦。
“你吃点大力神粥?”
“无所谓;”卢伊莎回答道;一边轻轻地啜泣着。
我心里骂着粗野的话;开始搅动锅里的粥。
“这一切太可怕了;我搞不明白;谢琳娜为何要自杀。”
“她不会这样做的。”卢伊莎含混不清地说“; 有人杀害了我妹妹; 想造成自杀的假象。”
我一下子愣在锅旁。
“你从哪知道的?”
“警察在检查尸体的时候;要我们出去;但我当时躲在厕所里;通过墙上的通风口听见法医跟局长说;这是明显的他杀。谢琳娜的脖子上留下了自杀时所不能形成的绳索痕迹。法医几乎百分之九十五地肯定谢琳娜是他杀。”
“那局长怎么说?”
“他仔细听了同事的意见;然后说为了便于案情侦破;对外要称谢琳娜是自杀身亡。
我们家也正式接到了通知;在案情没有侦破以前;我们无权保存尸体。”
这时燕麦粥噗的一声溢到了灶上;厨房里顿时充满了一股焦味。我盯着糟糕的晚餐。
“卢伊莎;听话;等着我;我去趟超市。”
姑娘顺从地点了点头。我到了超市;见什么拿什么;购物筐里装满了酸奶、保鲜蔬菜、比萨饼、几袋中国产的开袋即食食品、两只童子鸡以及奶酪。
我回来的时候;卢伊莎依然坐在厨房的那把椅子上。
“达莎;您留下吧;我一个人在家里很害怕;万一凶手回来怎么办!”
“不会回来的;这多半是个想发横财的强盗。”我低声含糊地说;自己心里也没底。
卢伊莎忧伤地笑了笑:“我还没虚弱到头脑不清。家里什么也没丢。谢琳娜穿着自己的衣服吊在暖气管上;脚下是踢开的小凳子。显然;她甚至没进行反抗;而只是静静地让别人把她吊在那上面。为什么妹妹当时没有喊叫;没有喊救命?这个上演了一出绳子戏的小偷是多么可怕呀! 我们推测;谢琳娜可能突然撞上了谁正在偷东西;所以那个罪犯就操起了手边的椅子砸到她的头上;或者是用脚猛踢;或者是开了枪……晚上家里还有人时;歹徒又把她拖进浴室。所以我害怕一个人呆在家里!”
“那你父亲;他怎么不回来过夜?”
“不回来;他想在医院里陪妈妈;看来;他自己也害怕……”
“那你丈夫呢?”
卢伊莎忧伤地把脸撇向一边:“皮耶尔给我下了最后通牒:要么要他;要么要我妈。但我现在不能抛下妈妈一个人不管;她现在很痛苦。而父亲开出了自己的条件:我要么住在家里;要么回去跟丈夫住;但不住家里就别指望得到任何遗产。皮耶尔很穷;我又没攒下什么钱。我期望爸爸去世后我能得到一大笔钱财……”
她沉默不语了;我不知该对她说什么好。
“当然;我可以留在你这儿过夜;不要担心。”
我们又在厨房里坐了一个小时左右;卢伊莎开始困得睁不开眼睛。
“如果您愿意的话;可以睡在谢琳娜的房间;”当我给她盖上被子时;姑娘梦呓般地说;“走廊上第三个门就是;门上写着字母C。”
我起身去找我的安身之处。谢琳娜房间里的景象使我大吃一惊。给人的感觉就是龙恩一家是在靠失业救济金生活。
一张靠背上带圆球的铁床、一张窄小的沙发、一张破旧的书桌和一个已经用坏了的柜子。床上铺着破破烂烂的毛毯。看不见一件通常女孩喜欢的小饰物:既没有毛绒玩具、照片;墙上也没有贴什么画。整个房间就像宾馆客房一样没有个性;更像牢房一样使人郁闷。床旁没放床头柜;天花板上只垂着个电灯。
我不想睡到谢琳娜的床上;便试着睡在那张很不舒适的沙发上。但不能进入梦乡;我无法平静的大脑里满是奇怪的念头。不幸的谢琳娜在最后一次和我通电话时说过:“如果我出了什么事;那我留下……”那她到底留下了什么? 又放在哪儿? 我起身打开衣柜:衣架上孤零零地挂着几件廉价的连衣裙和几条穿旧的牛仔裤;隔板上放着几套可怜的内衣。
在书桌抽屉里也没发现什么使人感兴趣的东西──只有几本旧练习本和笔记本。我自己也不知道在找什么:信件、照片抑或其他的东西? 我满怀失望;又试图睡到那张沙发上;但还是睡不着。我无聊地看着那张铁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