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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无醉 作者:昕言(晋江封推vip2012-5-12完结)-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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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倾瞳婉转笑赞“好”,取了个瓦青陶罐轻巧斟酒,“高粱头曲配这个合适!”
  交错换位,转眼酒碗已满,林林总总地添了六七种烈酒。
  纤纤玉手先自捧了酒碗,那股爽快劲儿却是豪气万千不让须眉,“请!这第一碗都是头曲,烈而猛,是为‘烈风追赤日’。”
  “好!好个‘烈风追赤日’!你这丫头有意思,喝碗酒还说得这么漂亮。”鬼和尚大笑击节,仰脖送酒。
  一碗毕,但闻清音遥遥,“第二碗,绵长优柔中一枝独大,却是‘惊雷裂乾坤’!”
  二碗毕,满室流香,小店震动。
  “第三碗,夺心入肺,慷慨踏沙歌。”
  “干!”
  和尚疾吞,倾瞳慢饮。一个刚猛一个幽婉,一句一咏,好不豪情慷慨。直瞧得旁边伸长脖子看热闹的众人咋舌不已,目不转睛。
  那鬼和尚咽下了第三碗,晃了一晃,脸却骤然红赛赤枣。那女子不紧不慢新配了两碗,仍旧稳稳地端酒一送,“这酒轮番而来,总还缺点什么。为了不负酒兴,这第四碗我就自作主张了。这第四碗,就叫‘一醉赴千尘’。和尚你今天有福气了,不过,还要喝么?”
  “哈哈哈,怎么不喝?最后一碗最好,人死不过一把灰。千尘,千尘,当然喝,我当然……”接碗的手却不听使唤了,抖了抖碗落酒洒,光光的大脑袋一头栽倒在了桌上,口中兀自喃喃,“喝……”
  顷刻鼾声如雷。
  旁边的桌席登时爆出几声突兀的喝彩,“好!”“厉害!”倾瞳兀自戳了戳那和尚积肥的后颈,偏头莞尔,“睡了?可惜了我的杰作,还是别浪费!”正欲潇洒扬手送下第四碗酒,却被人单掌拦了下来,“够了!”一直静观不语的斯文男人对店小二比个手势,拉了她直朝店外走。
  店里剩下的人呼啦啦聚到那边桌上,彼此望望,有一个按捺不住地伸指沾了下那碗,放进口中一舔,不禁陶醉地龇龇牙,接着捧碗抿了一口,忽然翻了眼白咕咚倒下去,“香……”瘫在和尚脚边不能动弹了。
  有人一试他的鼻息,惊极,“醉死了!”
  余下的人怔了怔,不禁齐齐凝向那个女子消失的方向。
  好一个风姿独特的女子,便是面貌丑怪又如何?依旧是风采绝世,依旧是一见难忘。
  清风顺耳。倾瞳连打了两个喷嚏,在备好的马车外甩开了他的手,仰头青丝如瀑,两潭秋波较平日更添了几分恣意,“你不是放我走么?我能骑马,我们现在就分道扬镳。”
  “今天不行!”莫怀臣斩钉截铁。
  杜倾瞳不禁凉凉一笑,“我就知道!”头也不回地上了马车。
  日光越过重重树影,铺叠洒入车内一方空间,安然缓慢地摇曳。外头那人相随的侧影便时隐时现。
  车内车外都漫漫无声。
  直至帘角一掀,几缕熟悉的清香钻进了鼻翼,倚车而坐的倾瞳才绷紧了神经,“干什么?”
  莫怀臣好似没察觉到对面人眼中的严严警惕,温然递来一杯浓茶,扬起手中濡湿的面巾,“擦一擦吧,女孩子哪有如此豪饮的?不暴露武功身份的方法很多,为何每次都鲁莽行事?”
  “你有你的方法,我有我的方法。”倾瞳接过湿巾胡乱贴着面颊,凉丝丝的好不舒服,入口的热茶更化作一道暖线融入肺腑,“想做便做了而已。”
  莫怀臣瞧不过她那么马虎,亲自动手为她将脸上的残妆细细擦尽了。面前重又现出一张晶莹无双的芙蓉玉面,不过此刻被酒色熏染,越发娇美不可方物。但凡世间男子,面对如此清魅,又怎可能不心猿意马?他不禁摇摇头,“世事无绝对,今日万一输给那和尚怎么办?”
  “输?”倾瞳有恃无恐地浅白他一眼,“输了不是还有你么?刚才那个鬼和尚能激酒为线,均匀无伤,显然在‘云涧’上并未使出全力。不想让他疑心跟上来没完没了,当然灌蒙了他了事。”
  “就像,那晚灌醉我一样?”他似笑而非笑。
  倾瞳一怔,睨着咫尺间仿如皎月之辉的男人,隐隐的酒劲令她突然感觉厌倦。
  兜兜转转猜心的把戏,还要到何时?
  “我当真灌醉过你么,丞相大人?”
  不是一开始,就是你设下的套儿,作态欺骗瞒天过海?
  咯噔,咯噔,木轮自层层道道的城坎上轧过。
  温柔擦拭的长指终于一顿收了回去。他背过身,薄唇回复了平日里淡淡的疏离,“随你信不信,到了安全无碍的地方,咱们就分开吧。”
  两日匆匆赶路,直到苍越山脉始起的地方。
  一路山水悠悠自眼底流过,历越的风,历越的天,历越的春花细草,也许并不如绍渊湖光水色的旖旎,也不如堰丘辽原火山的震撼,却叫离人的心间肆意蔓长着依依的归情。倾瞳始终不冷不热,该为人延医用药倒并不耽搁,莫怀臣也就一直任她如此。
  苍越山脚下大茗湖畔,春波舒漾,莺飞草长。碧滩旁几个贪玩的稚子嘻嘻哈哈地撩水做戏,将一群麻鸭赶到湖心那头。游动的水纹晃动了湖心的六角雅亭,亭中的人便在浮光掠影中显得有几分孤清。
  李娉出神地望住那些灵动成双的湖鸭,双双对对,对对双双地游来游去,良久方埋头叹了口气,“歌痕,咱们回去吧。”
  半途倒落雨了。歌痕探头瞧了瞧外头的潇潇,犯急道:“这可怎么好?公主说要清净,他们都在驿馆那边候着呢,今天急匆匆的出来我又忘了备伞。”
  柴青起了身,“我回去取。”被李娉无所谓地拦住了,“无妨的,才几步路而已。”
  “那怎么成?公主的伤寒才好些了,淋了雨万一加重了,奴婢如何担待得起?”
  木石轻磕,已泊了岸。
  “真的没事!坐久了也觉得累,雨也不大,我想散散步。” 
  柴青与歌痕对望了一眼,后者就无奈地将手中唯一的斗篷披到主人肩上,“那就将就着回去,稍微走走就罢了吧。要不等到丞相大人回来会罚歌痕的。”
  “嗯。”李娉轻声应了,掀帘,软雨迎面,丝丝不经意的温存,好像如今生死未卜的……一时不觉揪心,跳上岸便飞快地往前走,后来越走越快,也不辨路径,有些发泄地朝前狂奔,昏昏沉沉不知怎的被绊了一下,不禁几步踉跄。幸而被柴青从旁扶住,眼下里却多出一双黑底黄帮锦绣的男靴。
  “公主殿下?”
  李娉抬首,隔着恍惚烟雨,猛地心一蹦。伞下一双眼,居然与心中朝思暮想的那对眸子有三分相似。细细再瞧,不,不对。对方面狭颌尖,拆分还算出色的五官便莫名挤住了似的,不够地方伸展。与那人的亲切疏朗,却恰恰相反呢。
  不料驿馆那边等候的琉璃从那人后头转出来,撑了伞附在李娉耳畔道:“公主,这位是历越的长平王,历越派来接咱们的。我劝不住他,他硬要自己迎出来。”
  李娉又一怔。传说历越承帝一直子嗣单薄,除去死去的二皇子,只余两位皇子可堪继承大统。眼前的这个男人,说不定就会成为自己日后的夫君。这想法令她多少有些无措,多年的教养还是促她先敛首为礼,“不知长平王来迎,方才本宫有些失礼了。”
  那人却笑道:“哪里哪里,是余非打扰了公主殿下的游兴了。素闻这大茗湖美不胜收,看来雨中更有情趣。所谓春池醇如酒,花娆雨愈浓。今日能一睹惠敏公主雨中的天香国色,实在三生有幸。”
  李娉心中不喜此人初见就如此轻佻孟浪,不动声色地退了一步,“长平王客气了。本宫因为遭袭后身体欠佳,在此处休养。莫大人料理些事务不在驿馆。长平王请别院稍作歇息,等莫大人转来我们即可上京。”
  那人的眼波隔着雨丝闪了闪,“父皇听闻公主在我历越境内遇袭,大为震怒,正在严查此事经过,日后定会给绍渊一个交代。这次还特别着在下带了御用的灵药来拜望,再护送公主一行上京,出行时间自然但凭公主安排。”
  “如此,劳烦长平王了!请!”
  “请!”
  一时雨声淅沥,两方各自保持距离前后鱼贯而行。
  有脚步声往这边兴冲冲过来,踏得雨水中的青草泥泞一路溅水的急音。见到李娉旁边有人,才慢了步子规矩地走到主人身边低声回禀,“公主,莫大人他回来啦!”                        
作者有话要说:亲们,某言存稿不多,要为下周榜单存稿鸟。到周五之前,下周一更一次,周三更一次。然后周五开始可能根据榜单的要求,恢复多更,亲们见谅啊,抱抱。




☆、似是而非

  沾衣欲湿的牛毛细雨暗了屋中的光线,红漆桌木在屋中折着黯淡朱辉。闲坐的人白袍清简,却好似笼着一层肃净无尘的华光。
  余非在他对面推茶而笑,“本王素闻立渊公子风采绝世,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
  莫怀臣不过温温谦和,“长平王殿下说笑了。怀臣不过是拼着一具臭皮囊报效君王而已,如何能比王爷如龙丰姿顾盼而辉?”
  余非稍微眯起眼,“大人的话,余非可担不起。”
  “殿下原本天之骄子,何来担不起一说?”
  “这个……”余非已然起身,却有丝矫情地苦笑了一声,“非自小愚钝,寄情于山水,又不喜征战,不及皇兄雄才伟略多矣。”
  “寄情山水足见阔达心胸,不喜战乱更是能体察民生的仁心之举。连前来迎接的大任都肯托付,足见王爷在贵国承帝心中紧要。王爷高瞻远瞩,实在不必如此自谦。”
  清越徐徐几句说完,余非再作矜持,还是忍不住嘴角向上的弧度,“大人知人善解,叫非汗颜了。虽是初识,本王倒与大人一见如故呢。尤其父皇对此次接洽极其看重,皇兄对大人亦是仰慕非常,若不是在禹华卧堰阁中有应酬走不开,这次一定也是同来相迎。这是此次本王带来的御药,专克风冷伤寒。这个……”他略有些面红地递过一个明黄帕子包住的东西,打开来,是一个玲珑如挂坠的铜雕熏笼,“公主初到我境就受了委屈,非亦深感不安。听说公主钟爱历越的灵虚香,这里头是上等的灵虚香料,可清升浊降安神益远,不知莫大人可否转达?”
  莫怀臣仍斯文微笑着,“长平王如此有心,自然是却之不恭。不过这上等的灵虚香动辄千百贯难得一求,怀臣有些莽撞了,不知可能先自领略一二?”
  余非倒正中下怀,坦然道:“莫相若有意,只管请便!”
  青烟在室中缭绕而起,清冽幽淡,缠着鼻翼叫人心也不知不觉放松安然。可是不过一刻,莫怀臣却按住胸襟,轻咳了一声。扫向余非的目光便似笑非笑,颇有几分威压了,“本相此次代表绍渊与历越和谈,本着绝对的诚意。未免误会,想先请王爷解释一下,为何这熏香之中,居然藏了毒?”
  “什么?”余非登时大惊失色,紧着挑开熏香左右拨了拨,也查不出个究竟来。转而薄怒道:“你休得一派胡言。我若投毒,为何自己无事?又为何如此明目张胆放在赠与公主的熏香中?本王再愚钝,也不会至此。”
  “所以,我才想知道,为何这香中藏了毒,虽不致命,却能迷心。”莫怀臣咳嗽了一声,依旧是不紧不慢的笃定神色,不过嘴唇略现微青。
  莫怀臣出言代表绍渊,绝不可能故意挑起事端。
  余非看到对方的脸色果真是不好了,气势汹汹的逼问也发了虚,“真,真有毒?怎么会这样?怎么……”他死死皱眉,陡然琢磨起什么似的浑身一震,却拱手惶恐道:“今日之事,肯定是个误会。希望,希望莫大人莫要计较,本王一定查个水落石出。告辞了!”也不顾礼数了,起身就匆匆告辞。
  莫怀臣也不拦他,“那么在下就静候王爷佳音!”
  门一合上,屋里端坐的人就有些脱力地靠在椅背上咳起来,里间帘子一晃,清灵的细指已搭在他的脉间。随手点上几处穴位,令他呼吸好过些。又刷刷开了个药方,脆声讥讽,“明晓得那迷烟对常人不过侵耗心智,对你这样的寒症却伤损心脉,你何必非要吸进去?”
  莫怀臣只是微微笑,“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总要看看他,咳,他想玩什么花样。”
  她只是没好气,“天下的心眼儿都叫你一人长了,洞越多死得越快!”
  “多谢关心!”他倒似乎并无不快,靠着柔软的椅背问,“这位长平王,你怎么看?”
  一张药方刷地横到他面前,“每日两次,温火三碗水煎成一碗,三日毒可尽去。”
  莫怀臣也不扫一眼,“柴青!”笑见着某人赶紧又蹿回里间,才把药方交给了进来的人,“依方熬药,三天!”
  柴青稍微有些吃惊,“大人?”
  “一点迷药,不要紧,快去办吧!”
  柴青揣了药方,临走前顿了顿,是意味深长地回望向眼里间的珠帘,“大人愿意保重身体就好!”
  以往的莫怀臣,不是病到支持不住,绝不肯让人知晓,只靠运功撑着或者干脆随身体不自在。彼时沛王势大,整个王府里明里暗里都安插着沛王的人,他不愿给人丝毫可能乘虚而入的机会,宁可不顾己身,那份固执真叫人无可奈何。如今他肯为了那点迷香主动叫他去抓药,刚才那屋里又多着一人呼吸。莫非,是她回来了?
  柴青一展眉,不觉为向来冷清孤傲的大人有些开怀,走出去的脚步也就轻松了些。没听到他后头的大人长指点着桌子,对躲在帘后的人淡淡嘲笑,“还不出来吗?呼吸连屋子外头的聋子都能听到了。我若是你师父,定会吐血了。”
  倾瞳才气咻咻地从后头转了出来,“我不过是平常人,不招仇家不需逃命不爱偷窥,用不着飞檐走壁取人首级,要那么好的功夫做什么?”
  她的功夫的确比较三脚猫,那是因为她对练成什么绝世武功没兴趣,重点是这又关他何事?
  “平常人?”莫怀臣不置可否轻嗤了一声。微抿的唇边淡青未去,他饮了热茶,换了个舒服些的姿势坐着。桃花眼倒祸害地擒住人不放,“现在可以说了,长平王,如何?”
  “他如何,和我有什么关系?”
  “你若不顾杜家安危,自然能什么都不知道。”
  小人,小人小人小人小人……
  倾瞳忍不住在心里咒他寒症发作得更厉害些,却不得不答,谁叫他手中有她的把柄,而杜家安危,又是她的死穴。
  “五年前余非就是禹华盛赞的风流公子,虽没什么实权,不过结交广泛少有树敌。他的正妻更是吏部尚书孙启林唯一的宝贝女儿。孙启林算是两朝元老,一手管辖官员的选任,在朝中根基甚深。”
  莫怀臣却依旧闲适地瞧着她,“这些我自然知道。我是问,你怎么看这个余非。”
  “我可没看见。”倾瞳索性撇撇嘴。
  “童若忘了?我一向极有耐心。而且,我以为你还算喜欢惠敏公主。”
  倾瞳不由死剜了眼前那个悠闲得一塌糊涂的男人,真恨不得将他的骨头拆了嚼了。他果真一丝也不肯浪费,不仅利用自己对历越情势的了解知己知彼,还迫她为了李娉主动陪他蹚这浑水。小人小人小人……边唾骂边咬牙。
  “长平王不是个好东西。”
  “噢?何以见得?”他颇感兴趣的样子。
  “能有什么?”倾瞳如今被他捏在手中,穿了绳的蚂蚱也飞不了,也懒得装了,“矫揉造作,可惜班门弄斧。句句说自己不如人,其实将王府的人脉兼着承帝的宠爱都点得明明白白的。不仅假公济私与你攀了关系,末了还要让你认定大皇子和堰丘在禹华的质子大有牵连,如果这就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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