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醉 作者:昕言(晋江封推vip2012-5-12完结)-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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强迫自己收了戚容,低垂螓首,“当然。我,我会尽快离开,绝不能为了我而毁了杜家……”
杜秋茗极轻地摇了摇头,薄语娓娓如流,“这话错了,我的意思是叫你留下。当年换婴之事可大可小,至少是杜家的破绽。我和卧云毕竟已嫁,不便出面周旋,魏风又太过端正木讷,只有你多年跟从死风老人,耳濡目染,机变谋略都远胜过我与你二姐。如今绍渊的莫相那边还是个无头案,杜府又给臻王找到头上,你走与不走,杜家该出事也没人能拦得住。涉及继承大统,日后怕会暗斗无数。你在父亲身旁,好歹能出个主意。”
一旁的杜君鸿正愁无法开解倾瞳的伤怀,见到大女儿如此深明大义,倒颇有几分为姐的样子,不由得又十分欣慰。这时才张口问道:“瞳儿,下午究竟出了何事?”
“爹爹让三妹坐下歇歇,女儿讲给您听。”杜秋茗拉了倾瞳坐到木椅上休息,将下午倾瞳如何出面,又使了釜底抽薪之计稳住臻王余战的事大致讲了。
期间杜魏风亲自送进来汤药和温热的稀粥点心,然后久久默立于屋外檐角下,眸波掠过月色中庭院起伏的暗影,风声瑟瑟,好似叹息。
倾瞳似乎真的歇了好久,才幽幽地吐了口气,“爹爹,当年的事,究竟有几个人知晓实情?爹爹为何将我接入府中?”
杜君鸿斟酌着如何叙述能少伤她的心,只能一字一字慢慢道:“当年为了避开承帝耳目,我并没有用杜府家宅下人。雇来的一个丫鬟一个老婆子还有一个护院家丁,后来分别给了一笔银两,安排他们各自回到乡下去了。那时卧云的娘亲体弱小产,好不容易救下了一名活着的男婴,不想那孩子究竟与我杜家无缘,三周后还是体弱夭折了。夫人打击之下认定孩儿未死,不吃不喝几乎有些疯了。我虑着自己一来无法长期□照料于你,二来也为了夫人有个寄托,所以跟府中下人交代为了夫人带了个孤儿回来,趁夜偷换了襁褓,以后就当你是我们的亲生孩儿。
“卧云的娘亲有了你之后,的确慢慢恢复了精神。她也曾旁敲侧击,我只说是个清白身家的孩子,也是怕她妇道人家知道了那些隐秘心中会不安害怕。谁知她渐渐走火入魔,根据你的形貌渐成,开始认定这是我和清音的私生女,有一日还在书房与我吵闹了起来。我无奈之下,只好道明了原委。
“她转而怀疑当年夭折的孩儿并非病死,而是我为了清音骨肉,不惜残害了自家传人。我如何辩解,她总不肯信。卧云应该也是在那一日,偷听了我们的对谈,才会从此敌视于你,甚至想赶你远走,取你性命。”
听完当年一段公案,倾瞳只能苦笑了。索性单拣了眼下要紧的讨论,“所以说,府中旧人都认为我是捡来的孤儿。而知情的三个人,都分别隐匿无踪了?”
“可以这么讲。”
沉吟片刻,清音婉转又问:“那三个人,如今在哪里?”
杜秋茗瞧见父亲不知为何忽然手抖了一下,茶水洒到洁净的丝光薄褥上,顷刻沁了一片水渍。
“爹?”
她几丝疑惑,却看到父亲欲言又止地望向倾瞳,“他们虽然见过你母亲和我,不过对当年的事情并不知情,何况他们不过是几个无辜之人……”
倾瞳微顿后反而失笑了,听起来倒恢复了流水般的通透,侃侃而言:“爹爹莫慌,我虽知道斩草除根一劳永逸,不过可惜这心狠手辣还未曾练熟。既然他们是当年那祸根的唯一破绽,至少要重做计划,将他们安顿到于杜家无忧的地方。至于臻王那边,爹爹暂时不宜出面。女儿三年与世隔绝,也许错过了臻王府中的动静。不过今日一见,他狭隘专横,未必比三年前有长进。而这次的事如此凑巧,一日便及事发,他趁着我们措手不及之际直接进府要挟,这份长久观察的耐心与迅捷反应,臻王自己可做不来,应该是他身后或府中另有高人襄助,不摸清此人底细,他迟早会顺藤摸瓜查到蛛丝马迹,那时可就是大祸临头由人摆布了。所以爹爹大可以称病休息一阵,女儿先假借杜府幕僚的名义打探一番,等确定了到底谁是敌人,再考虑应对之法。”
“好,就依瞳儿所言。”杜君鸿不禁连连点头,不提防为父亲整理被褥的杜秋茗僵了玉指,咬唇,流水般倾垂的发丝挡住了稍稍凝起的翠眸香腮,和几丝来不及驱散的犹疑。
那件事,她唯一忍不住吐露的人,是他啊……不会吧,怎么会?
春夜切切,如雾如霏。
何人闻心事,疑云就此生。
城东的“卧堰阁”中倒十分逍遥。
摆满果品的沉香木几旁,横卧着一个眉目狂放的男人。他单手将那酒樽高高举起,任那美酒如晶莹泉线落入口中,好看的喉结上下滚了滚,就引得人心跟着紧跳几下。
夜气渐凉了,他偏偏觉得热,扯开的前襟,胸口微栗的肌肤不知是被烛火还是酒色晕上一层诱人的红泽,一起一伏地,生机勃勃。
司紫似乎习以为常,立在三尺之外面无表情地继续禀报。他本来拈了个红果咬了一口,嫌甜又吐掉,扬手又是豪饮一盏。正酝酿满口辛辣,司紫恰巧在这时陈述起那日臻王到杜府去的经过。
“噗!”寇天登时猛喷出一口酒,边咳呛着边追问,“他真诌了这么一串?”
火媚就撅撅红唇,媚眼如丝地笑道:“主人今儿是怎么了,一串马屁精的算命有什么稀奇的?”
“你懂什么?”寇天横手擦干了嘴边零星的酒迹,冷唇勾出个邪肆的弧,眸光烁烁,满是无聊已久后突然寻到新鲜东西的兴味,“居然敢当面骂余战是猪?哈,有意思!对上莫怀臣之前,我倒想会一会此人。司紫,给臻王传信,设个局吧。”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完成了一段身世,呼……
儿子闺女们要开始暗斗纠结,啦啦啦啦,欢快。
亲们,抱抱,以后都双日更,某言存稿日益稀薄,杯具啊,爬去码字……
☆、鹅草芊芊
茂密的草丛深深浅浅,抬眼已是绿涛起伏,野红翩翩。日头开始环环入夏地威慑,围了皇陵一圈的百年菩提倒翠茵如盖,枝间的鸟儿贪着那份清凉,唱得正欢快,冷不防哗啦啦都惊飞了。
没草的小径间,转出个棉衫缁色的人影。
他的后头亦步亦趋跟着个长得甚是喜庆的丫头,瞧着主子只管低头在山草中寻觅,弄得才洗净的靴子都染上了泥泞,就忍不住抱怨,“王……”前头的温吞男人稍微皱眉回首睨了她一眼,她才忙改口道:“少爷,咱们在这里耗了一个多时辰了。您是掉了什么还是在找什么?说出来早荷帮您寻啊!”
余箫淡淡笑了笑,“走走而已,也没什么。”
早荷偏头死瞧着自己服侍了好些年的好脾气主子,好一阵子突然一拍脑门,难得开了窍,“少爷啊,你难道在找童若说的鹅草?”
余箫登时窘迫了,拔脚就往林深处探,“别浑说!”
早荷这下可拿到了证据,在阳光下甩着一头油亮亮的黑发,追着主人就往前跑,“昨晚童若来看少爷,还带了吃的喝的一大堆,少爷肯定高兴死了吧。她说以后还会来,还说这山上有鹅草,她小时候见过很喜欢,少爷就想寻来给她,是不是?哎哎,少爷您慢点,早荷跟不上啦。”
余箫这时候不禁后悔平日里太纵着这个贴身丫头了。她在后头叽叽咕咕的,他倒是有些担心昨晚自己是否表现得太过欣悦,如果他的心思明显得连这般憨直的早荷都能猜出来,那么她,她那般聪明,可瞧出什么端倪了没有?
不过她昨晚始终笑意盈盈,嘱咐他好生休养保重身体;还怕他无聊,给他抱来一大打书册解闷。他睡不着翻了翻,除了一些他爱的佛典经文,还有不少历代君王列传,讲的治国之道传世之论。她劝他读而深思,他有些不大明白。佛经倒能叫他心如止水,可那些纸上谈兵的政见,看了想了,又有何意义?如今的自己,其实不如一介平凡布衣来得自由。然而既然她讲了,他也就乐于从命,如果这样能令她下次问起时更开心些……
左思右想不知不觉倒穿过了一片茂密的紫楠丛,眼前豁然一亮。
一潭悠悠碧水,满目青绿柔嫩的草茎野花。细细瞧,居然看到那些草峰分出优美的弯弧,到了尖头平平吐出一片小叶,意如曲项的鹅颈,下头两扇朝上微翘的嫩叶则似两片翅膀。放眼水平如镜,徐风悠静,无数栖在草间的天鹅婷婷颤颤,惟妙惟肖。这里安详得好似世外风光,无扰无忧,芊芊自然。
余箫不禁惊喜地摩挲着面前一茎细草,早荷一赶上来就忘了情,“哇,真美真美,这里就和仙境里一样啊。比原来的王府好看多了!……还有这个草,呀呀,好像一只鹅,这就是童若形容的小时候玩耍的地方了?……不得了,王爷您居然找到了啊,下次带童若来,她肯定喜欢死了。”
余箫被吵得好气又好笑,想了想才嗔道:“教了无数遍该怎么称呼,你怎么又忘了?以后真闯了祸怎么办?还有,我早说过她并非简单的女子,我对她更无非分之想。你别成天乱琢磨,更不可当着她的面造次,听懂没有?”
他很难得如此板着脸训人,早荷只好委屈地扁扁嘴,“知道了,少爷!”
余箫才吩咐道:“好了,以后不犯就罢了。咱们且挖一两棵带回去种,下次她要是夜里来,也不用到这么深的林子里寻了。”
早荷瞧着自家主子那体贴的模样,心里嗟叹了一声,“童若啊,你啥时候再来?好容易我家成天菩萨样的王爷有了点惦记女人的心,你可别叫他等得太久了。”
两人都没带花具,折腾了许久才完整地捧了两棵鹅草钻出了灌木丛。回去途中在溪旁歇了片刻,早荷洗手浸湿了帕子,拧干了给余箫擦汗。余箫原本文弱,也的确累了,就靠着树干闭目养神了一会儿,才蒙蒙眬眬的,倒听到一个娇怯的语调:“请,请问……”
睁眼,泥径上居然立着个丝衣粉裙的娇小女子——楚楚的秀面,纤盈的腰身,站立的姿势倒是十分端庄有礼,双手矜持合于腹间,显然早成习惯——她身后还随着丫鬟和侍卫,看来不知是哪户大族的闺阁小姐。
“什么事儿?”余箫站起来弹了弹长衫,为自己的满身草粒有丝羞赧。
那个女子只盯着他脚边,急切地问:“这位公子能不能告诉我,这草从何处寻来的?我找了许久了,都没找到。”
“这……”余箫愣了一下,失笑道,“那地方离这里颇有些远,今日赶去怕是天也黑了。”
那女子立刻露出一副很失望的模样,“那,能告诉我大致的方位么,我改天再去找?”
余箫还没开口,后头的早荷忍不住插嘴,“那地方东绕西绕的,要过好几片林子,很难说清楚呢。”余箫只好跟着抱歉,“我家丫头乡野里长大,不懂礼数,小姐见笑了。”
“那个,是本……是小女子唐突了,不好意思,告辞了!”那个娇弱弱的小姑娘好像更尴尬,掉头欲行,眼珠儿却还在偷瞥那两株鹅草。
余箫原本是十分腼腆和善的人,平日断不忍心叫个这样的女孩子望眼欲穿地睨着几株野草。不过这鹅草却也是他心上之物,想了想才微微笑道:“小姐且慢,请恕在下唐突,敢问为何对这种鹅草情有独钟?”
不想那女孩子的白皙皮肤倏然烧红了,眼底却一片湿漉漉的晶莹,“是一位故人说这山上有一片鹅草园,很美,所以我才想去看看的。”
“和在下,一样呢!”余箫有些惊讶,瞥见那女子被野草钩划破的裙角,不禁起了种温存的怜惜,下决心弯身拾起了草,递给那个女子。
她更讶异,“这是……”
“难得有缘,小姐也是为人寻草,这两株就权且相赠。如果你还欲看那片鹅草园,在下改日愿为引路。”
那女孩子立刻羞臊极了,对面那人倒斯斯文文,带些病态的面容包容和蔼,好像水一样澄净,令她的不安局促慢慢沉淀下来。再见着那草根被极细心地绑牢,显然是颇费心思的,不禁道:“多谢公子好意!不过纵为泥草,也是公子费心所爱,李娉怎好擅夺?”
余箫怔了下,一缕笑意缓缓缱绻眼底,“那么,在下留一株,小姐留一株。可好?”
李娉着实想要,思忖片刻才点头应了,“如此,多谢公子成全!”
“不必客气!”余箫本欲将草苗给她,她后头的侍卫却抢先一步出来接了过去,挡在前面,“多谢公子!”
余箫就笑了笑退开来,“烦劳了。那么告辞!”
他带着早荷往山上走,缁衣飘飘被沿途草木梭影映上了温柔的纹路。后面的李娉看着他清癯负手的背影,只觉得好似天边的云水一般空邈柔和,心间却陡然动了一动。
“你,你能不能带我去那个鹅草园?”
那人顿了步子,转过身来点点头,“在下余箫,每日午时都会在望越亭参课,小姐若是有心,自可来寻。”
山头斜阳过林,穿射过二人之间,一层层热力穿射流散,掠到山下的禹华城,只剩下一抹残喘的余艳。
杜倾瞳在酒楼雅厅坐了一阵子了,窗门紧闭,面前一桌几乎未动的菜,只有酒盏半空。而对面那位一身繁华的臻王爷,盛气凌人的架势,却是她败胃口的主因。
无聊转眸越过绾绾暮色映红的窗纸,瞥见靠墙一瓶鲜红如火的凤凰花微微摇摆着枝叶,洒下婆娑妩媚的影。眼珠儿一凝,就淡勾了勾唇。
余战只觉得对面人忽然笑得高深莫测,这顿酒更是从开始就喝得莫名地心虚,索性不再假扮客气,把压了半天的话直捅捅地问出口,“木华,你答应的事怎么样了,杜大人预备何时行事?你别顾着喝酒,先给本王一个交代吧。”
对面书生打扮的倾瞳便闲闲搁下竹筷,心中暗道:这个人,果然还是沉不住气。
所谓明君品类,上者,大智大勇,韧而擅谋,巧得民心而独揽天下;次者,铁骑雄心,叱咤戎马,可霸寰宇;又次之,至少要能守成定国,保民生无忧。不论上中下等,至少都要有比常人来得缜密沉定的心智。
这位与她有着血缘关系的皇家长子,却是一条也没占。酒不过三巡,就猴急地露了自家底线。如今约在王府外密谈,看来也未必出自他的主意。她方才开始就一直虚与委蛇,本来在给魏风足够的时间找出那个可能暗中窥探杜家的人,不过似乎,她倒无意间寻到线索了。
一点分神倒不碍着面上的微笑,“前事我尽数禀报过大人,不过一来大人现在还缠绵病榻,一时难以起身。二来据说上月梁副统领才教训了两个小校,他们是吏部刘大人的外戚。就怕我家大人这时候急着上本,保不住吏部那边误会未消,在这节骨眼作梗坏了事倒罢了,若是还让旁人捡了便宜,岂不棘手?”
吏部一向是三弟余非的权力范围,余战都不知梁国成什么时候给他惹了这么个麻烦,揣度间,腮边红丝都跟着狰狞抖动起来,“你们杜府胆子不小,敢打听我的人?”
倾瞳只是悠闲摇头,把弄着手上的酒杯,“王爷实在误会了!如果不是诚心与王爷合作,在下何须冒险对王爷知无不言,就凭事态发展罢了。那事纵然成算小了,王爷也怪不到大人身上,不是么?”
余战噎住后想了想也觉得有理,这才变了嘴脸,亲自为倾瞳斟了一杯酒,“行,那么此事就缓两天,待本王平息吏部的事再说。木华你倒算聪明,杜大人这次也颇识时务,本王都会记着的。”
“王爷英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