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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无醉 作者:昕言(晋江封推vip2012-5-12完结)-第5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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持。”
  
  “是。”杜君鸿也勉强笑了笑,爱怜地看了看她憔悴的花容,“你更是连日辛苦,也要小心身体。”
  
  到了这个地步,父亲还是没有一句责怪!
  
  几日积压的悔恨再也抑制不住破堤而出,杜卧云忽然扑通跪了,瑰丽双眸泪珠迷离,砸到阶上扑扑作响,“请爹爹惩罚女儿。这一切变故,大半是因卧云的自私所致。如果卧云当时发觉有异,早些想办法通知爹爹,爹爹自然可以早作应对,不需要来这皇城之中,三妹与魏风便不会遭遇到后来的险情,害得魏风身死,三妹悲伤欲绝,至今生死未卜。卧云心如刀绞,恨不得以身相代,却有心无力。卧云、卧云害苦了杜家……”
  
  杜君鸿连忙搀起哽咽的二女儿,急道:“这一切都是造化弄人,你也未曾想过这样的后果,快别这样,起来,快起来。”
  
  杜卧云只是不断泣泪,哭得头不能抬,杜君鸿也就一再安慰,两人的声音在浮暗间随风遣送。
  
  不远处的拱门之后,有个清瘦得有些单薄的身影立在了阴影中,却也不迈进去。他缄默地停了好一会儿,身旁的早荷终究忍耐不住,悄悄问:“皇上,那个大夫到底有没有用,咱们不进去看看童若么?”
  
  余箫轻叹了一口气,反而靠在泥红墙边,手指一颗一颗拨动那串冰凉的佛珠。大地静廖,只有不远的池塘中倒映着潺潺的月盘,波光中温柔地晃动。
  
  “咱们就在这儿等吧。”
  
  那份皎洁,那份明亮,那份无与伦比的清澈,原来就好像这镜中花水中月,竟不属于他啊。
  
  她是他的堂妹。人都说皇族之人六亲不认,无亲可系,无情可信。偏偏就有一个杜倾瞳,不助亲生父亲或者异母兄弟,好像信手拈来,将这历越江山囫囵送到自己手中。他该感激她的,可是心却在知晓她身份的那一刻,苦涩不可言。
  
  她太慷慨,可她越是完美无缺,他便越发苦痛。明知道不可以,心却不由自主地热爱追随,绵绵难休,全然不是兄长对妹妹的情感。不过眼下一切都不重要了,只要她肯醒过来,不再高热,不再流泪,只要她肯活过来面对杜魏风死去的现实,叫他做什么他都不会拒绝。
  
  柳丝多情,触手滑过水中月色,捞不起那一轮明亮,不过激起几圈涟漪,虚光扩散。
  
  西殿之中,那个女子卧在华贵的织锦缎被之间,白瓷般美丽的面颊消瘦憔悴,紧蹙的黛眉,好似锁不住压倒一切的绝望悲哀。雪狼看到她就欢蹦着奔过去,扒着她的手,伸舌大舔了一下,被死风喝了一句,“追冰,别挡事。”
  
  雪狼不大乐意地退下来,在榻旁盘成一团,蓬松的白毛看起来好似个温暖的坐垫。
  
  莫怀臣自进来伊始,就一句话都没有了,一双墨黑深邃的眸子锁在榻上女子的面上,神色似喜似悲,却是难以形容。
  
  死风俊目打量一眼,才咳了一声,“现在这里没人,你也不用憋着。万一气血淤积,等会儿用得上你的时候,丞相大人怕是连半条命都保不住。”
  
  幽风滑过莫怀臣乌黑的发丝,扯起他若有似无的低语,“要在下做什么,先生就请赐教。”
  
  死风瞪了他一眼,“死脾气,等下有你受的。”一面从身边取出一瓶甘露,娴熟地扶起倾瞳的身体,一面转头探询地望着莫怀臣,“老夫的‘夺醉’,是为大补大热之药,只能靠‘殇心诀’的阴柔内力化开,才不会伤人身体。天底下会‘殇心诀’的,恐怕只有你这个秦暮景的嫡传弟子了吧。但是以你此刻内外伤势,强转‘殇心诀’必定带动旧创加剧,可能到一半便支持不住,那她饮进的‘夺醉’便会变成至毒,冲击五脏烧毁神智,从此可能永不能醒。你先想好了,是愿意赌了性命救她呢,还是要你的万里江山。到时候别说老夫诳你。”
  
  莫怀臣顿了顿,一丝流芒滑过眼底,锐利压迫,“既然先生早知今日的结果,为何不下山阻止?”
  
  “哈。”死风却不羁地扬眉,毫不遮掩地回道,“老夫为何要阻止?自古逆天而为之人,最后必遭天谴。而躲过灾劫的人们,又有几个会挂记当年泄露天机受到诅咒的傻子?这些都是命,杜魏风命宫短浅,无可奈何;高贵余家作孽深重,则纷纷一昔死于非命;包括余箫沉没过后,主宰明黄,都是人的命。老夫看得到,也改不了人的命。你们早死晚死,都和我无关,老夫为何要自作多情做滥好人?你这么啰唆,到底要不要救她?”
  
  “最后一个问题,敢问倾瞳的命宫如何?”
  
  “她?紫破命宫,不仅善冠桃花,更加与帝星遥遥纠集,绝非世间寻常女子。”
  
  莫怀臣这次深蹙了眉宇,“与帝星纠集?”转瞬却松开了眉峰,眸中深墨的旋涡转过烟花般的自嘲,修长的手指抚摩着身边一个不算十分精致的素色墨竹荷包,“很好。”
  
  与我渊源深厚,叫我越陷越深,渐渐刻骨铭心喜欢上的女子。
  
  你若恨我怨我,要我的性命,也许今夜便能成功。你若肯苏醒,而命中注定挑选帝王为夫,我便夺了这江山予你。
  
  做了这一切,我不曾后悔,唯独对你,对你,无法交代,无法偿还,无法放下。                        
作者有话要说:从小长大的火炉城居然还是出乎意料的炎热啊,某言晕头转向的被桑拿,忙碌兼倒时差中,各位亲久等了,抱抱大家。留言偶都看了,最近忙活可能不能一一回复,会给大家送分分,爱乃们。
还有,看到了一个给师兄滴长评,感动ing。




☆、血溅决绝

  窗外月色如水清宁,淡淡浮光叶尖盈风。
  
  屋中烛火辉煌精灿,死风喂倾瞳服下了“夺醉”,示意莫怀臣在她身后。追冰探头望了望,见莫怀臣盘腿与倾瞳对面而坐,展臂扶稳了她薄衣妖娆的胴体,就不满地龇牙呜响。
  
  “追冰,闭嘴。”
  
  追冰缩回去,端正坐直了,黝黑的瞳人环缩着盯紧眼前的人。
  
  精致的帏帐水线两开,莫怀臣只是轻吸了口气,凝神调息了一瞬,出指缓慢地点在倾瞳双眉间的主窍穴,一股真气便自顺着指端侵入冰凉的肌肤。
  
  甫一开始便频频受阻——她体内的血气好像冬天的河水,淤滞得根本难以带动。莫怀臣沉吟片刻,出指如飞,分点天冲、檀中、鸠尾、巨阙、日月、气海,先催真气通她经脉。
  
  黑鸦般的眼睫轻轻一颤,似有一分动静。
  
  他便微扬薄唇,逐一打通她身体其他各处穴道,而后两指疾如电闪,直点向她的丹田大穴。柔烟般的女子低吟一声,身体却还是抵触外来的气劲。莫怀臣不禁有些心急,逐渐加重的气劲,仿佛源源不断的呼唤,叫她接受,唤她醒来。
  
  专注间,左肩的伤口猛地一计钻心刺痛,内劲不慎猛烈涌出。
  
  大惊之下,倾瞳的身体却一震,尖细的下颌霍然浅扬,“啊——”
  
  堵住的经脉阴差阳错骤然通了,方才不得其门而入的真气陡然好像脱缰野马一般,全不受控地狂涌了出去。莫怀臣不及提防,一时胸口难受得几乎要呕出血来。 
  
  “不可停,你若停止,她的经脉必断。”死风在侧冷漠地嘱咐。
  
  莫怀臣又岂会不知?他赶紧竭力收住那股狂泻的真气,徐徐从大椎、至阳、曲恒、身柱、命门、颈椎,一顺牵引,试图将浪潮般的乱流引入正轨。
  
  但是倾瞳体内经脉也十分奇异,虽然没有什么内力,不期然却隐着起一种异样炙热的气劲,与他的真气相克,犹如冰川卷起烈焰,转瞬扭成纠缠的旋涡。莫怀臣哪里知道,倾瞳自小长居冰岐山,为了抵御寒冷,不知在药膳中食过多少珍稀的火焰花,所以血气极热,此刻又饮下了“夺醉”,封闭的经脉一旦接受了全然相反的真气,就形成反噬之势。此消彼长,却是想夺他的主导之权。他要为她化药,只能强压住她体内乱流,耗损真元为她疏导。
  
  汗水一滴滴在额间冒出,遥月窥不见屋内情形,拉着窗外阑干流影一步步漫移。
  
  记不得是第几次了,莫怀臣强自催动心诀,再一次化药助行。高洁的额上渗满细密,眉目紧锁不动——他虽占据一直主动,但是真元不断从体内抽离,渐渐难以为继,那感觉好像在一丝一丝掏空自己的身体。
  
  死风老人没有说错,依他目前的状况,若是一定要强撑下去,就算不走火入魔,也必定大伤元气。
  
  可那股炽烈旋涡却不曾减弱,稍一疏忽,就会拉他一同沉溺下去。他只能继续再继续,体内的真气耗损越来越快,撑至强弩之末,眼前的女子却面色嫣红,呼吸微微急促起来。
  
  死风在一旁细细端详,这时突然出声指点,“气守真元,引气入施者体内,运行周天,现在。”
  
  引入她体内的热流?那他岂非必须承受两人的气劲?
  
  “还等什么,想她经脉破裂而亡么?”死风的声音冷而又冷。
  
  莫怀臣无暇思考,咬牙守稳真元,不再抵抗地任倾瞳体内的热流卷入他的经脉。
  
  咝……两股真气,一股彻寒,一股热毒,冷热交煎好像万刺狂催,巨澜般迫入他的经脉心肺,霎时将经脉撑大到几乎破裂。
  
  疼,排山倒海的剧痛,好像会炸开五脏六腑每一根血脉。
  
  饶是莫怀臣功力高深,也支撑不住,狂喷出一口鲜血。一旁的追冰都有些吃惊地往后退了两步,他的两指却还按在倾瞳的身上,好像不了解岔乱的气息随时会令他跌入万劫不复。
  
  用尽了最后一丝真气,莫怀臣虚脱得险些要晕厥,指端千丝万缕的乱流却渐渐顺畅地回流进几近枯竭的身体,变得温温无害,不再阴寒或灼烫,只是黏住指尖源源不绝,贯穿了他寒澈的经脉。
  
  “成了。”死风嘿嘿一笑,忽然出指点在倾瞳身上,迅速隔开了两人。他顺势扶过弟子的身子,“她好了,不必撑着了。”
  
  莫怀臣颓然长舒一口气,全身散了架一般往里略略歪倒,他靠住床帏垂首调息半刻,方聚起说话的力气,开口淡淡虚声,“她……不要紧了?”
  
  “她?”死风让倾瞳平卧在榻上,却诡异地笑了,“她原本就不要紧。不过是伤心昏迷,不愿面对杜魏风死去的事实。就算没有你,老夫随便给她针灸几个穴位,即刻就能醒了。”
  
  沉静的瞳人惊异一闪,“什么?那方才……”
  
  “方才么,是医治你积年的病症所需,小瞳就是你最佳的药引。你接受了她体内的药热,寒症一段时间不会再犯。但是从此也只有她才能救你的性命,一旦寒疾复发,痛苦会加倍深重,没有她自愿为你化气疗伤,三年之内,你必死无疑。魏风死了,老夫今日是看在小瞳面上,才给你留下一线生机,你有何话讲?”
  
  “呵……”莫怀臣很轻地笑了一声,薄唇酿出个自嘲的弯弧,“她会怎么样?”
  
  “她就快醒了,醒了只会比你活得长久。”
  
  “那就好。”
  
  简单的三个字,不辩解,亦不求饶。
  
  死风倒出乎意料,“小瞳和魏风自小一起长大,此刻必然恨你入骨。你以为能轻易说服她救你性命么?”
  
  “并非如此。”莫怀臣摇了摇头,挑眉淡道,“只是三年时光,很够了。”
  
  三年,问鼎河山,聚拢民心,得之失之都已足够长久。
  
  死风梗了一下,不禁有些悻悻,“你倒是傲气。”
  
  对面那人不置可否,清冷的目光飘过倾瞳蹙起的眉心,就变得柔和了,“不过,可否给在下一点时间?”
  
  眸光波波如水,全是那个女子的影子。
  
  死风冷哼了一声,“老夫送你个忠告,成大事者不可为情所困。睿极静极情之所隐,亦会害人害己。江山美人,选哪一边,你要自己想好。”
  
  “多谢教诲。”
  
  死风拂袖转身,兜着风儿仙气飘飘,“追冰!”那只雪狼就随着悠悠往外走,轻悄行到门边的黄帷旁,却回首对莫怀臣一咧嘴,露出两排尖尖的獠牙。
  
  不想被莫怀臣余光瞥见,不禁失笑——这只追冰,该是只雄狼。
  
  只余下他们二人,宫夜浓浓,越显安谧了。
  
  修长的指顿了一顿,便温柔滑过眼前冰媚的轮廓,她弯弯的眉,挺秀小巧的鼻,诱人无比的唇,如兰的呼吸……好像无论如何的苍白憔悴,都无法掩住她惊心的美丽——那般令人百转千回,美得惊艳绝伦。
  
  他一直以为自己无错。
  
  无错,但却愧对她。
  
  原以为此生除了为丰家血洗仇恨,他早已不在乎任何事,甚至于自己的生死。想不到这世上还有一个杜倾瞳,撞到他眼前,掉进他的罗网。她的一颦一笑却不知何时化作活水,沁入了冰冷的肺腑,丝丝线线的甘甜,温润了沉默的胸口。
  
  明知道不该,不能,不可。
  
  可偏偏越是苦厄矛盾,越是纠缠成结,便越思之念之欢喜深重。
  
  原来欢喜一个人,也会令人如此之痛,也如此的,寂寥啊……
  
  昏睡的人儿仿佛感觉受到了注视,不安地摇了摇头,发丝蹭在纱枕上细微地轻响。莫怀臣的眸心便自亮了些,眼见着她的长睫不断细密地颤动,面容便作凄惶的泣色,就轻握住她的手,渺远的声气好似秋夜里湖上升起的雾,“瞳。”
  
  她手边一紧,“魏风!”惊呼出一句,骤然睁开一双如星火的瞳人,“魏……”,她的视线落到他的面上,一凝,“莫怀臣。”
  
  莫怀臣的桃花目略弯了弯,魔丝般的视线千丝万缕包围过来,缠绵着某种忧伤的温存。伸出的手越发小心,仿佛怕速度快了会带给她惊吓,“终于睡够了么?我很担心。”
  
  还未触到她的胳膊,就被她回手狠狠一推,声线猝然凌厉起来,“你还敢来这里?”
  
  伤口又涌出一阵热,他叹道:“你先冷静一点,听我解释。”
  
  “解释?行!”倾瞳也不知哪来的力气,居然翻身跃起,左右一晃眼,踉跄着取下墙边的剑。宝剑出鞘瑟瑟,夺命的寒光便对准了那个人,“你让我捅二十三剑,我就听你的解释!”
  
  “你……”他望着她,清越的声音沉下来,“杀他,杀你,绝非我的命令,也非我的本意。这一点,你总该信我!”
  
  相信?到了这个地步,这个男人居然还要她信他?
  
  倾瞳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沉面如冰,唯有眼中射出万分的讥诮,“你若问心无愧,就不要躲!”
  
  说时迟那时快,恨剑如虹飞刺。
  
  倾瞳只道自己身体虚弱无力,并不知她的体内还残存着莫怀臣的真气,出招的威力其实胜过往日十倍。残影闪过,只听得噗的一声,永远优雅的身躯骤然顿住,后背穿出一截雪亮的剑尖。殷红的血色林枫般染开在月白的丝衣上,自下腹迅速绽出一朵绯艳无双的花。倾瞳吃惊地垂首,才发觉他呼吸浅而急促,肩头一带也布满触目惊心的红色。
  
  痛,身上的心上的,新伤旧伤,每一处都在迸裂。
  
  莫怀臣只是仰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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