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醉 作者:昕言(晋江封推vip2012-5-12完结)-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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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瞳却不依不饶,“啧,立渊公子风流冠世,居然不会喝酒?别哄我了。”一面说着,一面倾身将酒盏送到他唇边,半强迫地劝着,“酒桌上最讲公平,男子汉大丈夫,快喝快喝!”
朱唇嘟着醉人的清甜,微醺迷离的眼越发勾魂夺魄地锁着人不瞬须臾。一时连满室的灯火都微颤了颤,仿佛抵抗不了这般直率的娇媚。
莫怀臣唯有仓促接过酒杯,无奈道:“你,哎,你别过来,我喝还不成?”
“这还差不多!”倾瞳笑颜如花地放了人,也给自己斟了一杯,“我陪你,你可不算亏吧?”豪爽仰脖又饮干了。
“是!”莫怀臣只能顺势将杯中酒饮尽了,“行了吧?”
倾瞳倒只管斜睨着他的杯子,“童若那可是一整杯,丞相大人才小半杯……”
莫怀臣再也想不到会被一个女子挤对得无路可退,不禁气笑了,“好,我若醉了,明天就问书童的毛病!”
喝开了性子,哪还计较天高地厚?倾瞳豪气干云地与他碰盏,“酒桌上不谈明日!干杯!”
于是乎,一个堵着劝,一个躲不开,两人居然真的你来我往地畅饮起来。
不过一会儿,第二壶清酒告罄。倾瞳起身要酒,柴青端盘进来就直与她打眼色。可惜倾瞳压根装瞧不见,他只好自己开口,“大人,这清酒性却烈,对大人寒症……”
“你别管!”莫怀臣却一摆手,俊眉紧拧着瞅人,泛着水泽的桃花眼中漾漾的不甘心,“本相就不信了……”
柴青忍不住狠瞪了倾瞳一眼,只能无奈退出。
“再来!”莫怀臣又端起了杯。
这厢倾瞳倒慢吞吞站起来,“我饱了,咱们散了吧!”
“这就散了?”莫怀臣撑身而起,被酒意涌得猛一趔趄,幸而倾瞳手脚快搀住了。瞧出他果真醉得不轻,不禁有些后悔地小声埋怨一句,“喂,真不能喝为什么不早说啊?”
莫怀臣弯了细长的眸,俊颜泛起一股嫣红色,倒不再那么清冷的样子,笑得春风肆意缠绵,“我没说么?是你得理不饶人!”
倾瞳越发不好意思,架着他摇晃的身子靠进旁边的躺椅,发觉莫怀臣身体作烧,一探额上也是灼手,却是激起了急热发作的症状。心虚了,嘴却不曾软,“那你没事做什么找我吃饭喝酒?自找罪受!”
莫怀臣一手横上自己的额,只是闭着眼笑,“因为我今天开心。”
倾瞳直觉他今夜欣悦得有些古怪。她刚才矫情做作,灌了他半晚的酒,就是想趁这人意识朦胧时探探虚实。归根究底,她仍疑心失图的事和这只大狐狸脱不了干系。这时就替他拉上薄褥,顺势自然地开口,“这么开心,是发生了什么好事,还是,大人得到什么好东西了?”
“嗯,是好事……”
“那大人说来听听?”
“说么,也不是不可以。”静了片刻,那人浅凉的声音才弥漫过来,倒像比清醒时更加条理三分,“大前日,绍渊西北一处押送充军的朝廷车马遇了劫,还好劫匪不多,不过为了抢粮误杀了几个充军的囚犯,就被官兵击退了。可怜那几个充军的囚犯死得极惨,而后一并躺在随便掘开的路边土坟里,想来,一定住得挤了些……”
倾瞳转念间便忍不住惊心地抽气,“沛王,死了?”
“有趣么?呵呵……”他也不睁眼,不知怎的吸了江风入肺,登时引得一阵大咳。他倒一面咳一面死死勾着唇角,好似真有什么滑稽事令人笑不可抑一般。
身边那女子半晌没动静,他的发冠却咳松了,乌玉长丝在身下散乱开来,越衬得微仰起的俊面不太健康地薄绯,“哈……怕……了?”
“怕。”身侧那人倒终于坦白答了,幽幽低喟道,“不过既然那种人死不足惜,你又何必沉心?能如大人这般只手遮天,这世上还有何事不可为的?”
他仍在不断咳嗽,仍是止不住地笑,“有啊,天难及,海难测。我呢,咳咳,落水即沉。”
旁边的人就懊恼地“唉”了一声,有方温软掌心合了他的手背拍了拍,鹅毛一般服帖,“拜托你别笑了,你不累我瞧着都累。今晚算我不对,你真醉了就蒙头睡吧。”
果真酒沉人放肆,莫怀臣一翻手就火烫地扣住倾瞳的指,交叠攥紧了汲取着她的清凉。“我……没醉……不能醉……”他喃喃一声,呼吸渐浅,就侧首昏睡过去了。
一时舷影摇月,波漾沉梦;夜凉,如水。
倾瞳感觉身边那人气息稳了,才抽回手,兀自摇了摇头。
看情形,莫怀臣应该并没有取走她的东西。眼前这个高傲如雪的男人曾经受过怎样的践踏屈辱,又是如何咬牙得到今时今日的地位,她原本不想干涉评价。她只欲自保,无心探人的隐痛。不过今晚恰逢其会,激得他饮酒伤身,是否就当这三年来害她守寡坐牢的赔偿?
那为何旁观着那个人殊无欢欣的笑颜,她只觉得胸口揪紧了般的不自在?
“喂,莫怀臣,咱们算扯平了,好不好?”
作者有话要说:小莫很FH,小莫很有爱,真真假假某言发病,爬走……
☆、天险生机
到底还是闯了祸。
莫怀臣的寒症才愈,被那晚的烈酒重勾了病头起来,春日里来势汹汹尤其厉害。高热了两日,直烧得满面赤红,又咳喘不止。
李娉都着了忙,一时恨不得吩咐船队停下寻医就诊,被莫怀臣拦住了。理由是行程已定,事关国体,耽误不得。他言语虽谦和,态度却不容置疑,大家只能乖乖听从丞相大人的安排。
倾瞳则快被众侍卫宫女的眼箭杀死。自知这次害人不浅,只好每天忙忙碌碌勤快地送药送汤,比当书童倒来得经心多了。莫怀臣倒也不计较,由得她成日在眼前转悠,偶尔见她躲着柴青还眯起桃花眼笑,殊无当病人的自觉。倾瞳忍不住问起他的病因,他就只给了个模棱两可的答案,“小时候受了寒。”
倾瞳暗自咋舌,受了寒?她偷偷为他拿过脉,这人怕是在冰窟窿里泡了三日,才会落得寒气渗入了血脉,五脏六腑通通受损。估计这世上除了自己师父,无人可根治他的病。不过师父的脾气那么坏,替外人治病……哎,估计毒死人的可能性还更大些。
虽如此说,倾瞳倒从不插手他的用药,不过每次端茶上来的时候都附一块蜜汁甜膏。莫怀臣唯有头一次问过那块黑糊糊的是什么,倾瞳只笑劝他当点心吃,他就一面品尝一面不大认真地偏头问:“不会是毒药吧?”
倾瞳嗤之以鼻——毒药?堰丘的火焰花粉配以千年灵芝做的引——不是她自夸,他莫怀臣要能配出一副这样的毒药来,她愿意以身试药,吃到补死为止。
到了第三日,船行到了历越绍渊的交界。遥遥望去,巨石嶙峋横插进九曲十八弯的河道,水面一带涡流,真正江险滩急难以行船。莫怀臣勉强能够起身了,在甲板上望住阴霾的层云极淡地皱了皱眉。背后轻松的步子一路靠近,一件轻暖的皮裘就搭在他的肩上。莫怀臣也不回头,“好像要落雨了。”
倾瞳本来预备走的,也望了望天,轻哼了一声,“外头湿气这么重,大人晓得要落雨,不晓得回舱里去避风么?”
她转身而去,独剩了一双深眸在后头缄默着。薄唇微动了动,究竟没发出声音。
开元城的午后倒是另一番模样,呢喃春色一片晃照着景阁的霏霏旖旎。李邈在明黄的纱帐后头翻了个身,惊醒了身边的人。那人就迷蒙着往他身边拱了拱。
“皇上想什么呢,不乏么?”
李邈的指轻掠过眼皮底下那张七成相似的容颜,就稍微遗憾地笑哂,“如果那个人肯跟雁安一样听话,就好了。”
雁安的睡意立即散了,睁了眼故意轻轻咬牙,“到了这一步,皇上还惦记着他?”
李邈就狂肆地把赤条条的他扯进怀里,冷笑道:“你这个骚狐狸,还不许朕想了?朕是实在想知道,他究竟会怎么做……”
怀臣啊,你太绝太狠。这一次,除非是……天要帮你……
凌江江面出乎意料的平静,吞吐的灰浪下仿佛蛰伏着一只巨兽,只等着一怒狂涛起,浊浪转乾坤。船队却已经驶进了绍渊第一险——峻天弯。
舱内的柴青担忧地瞅了眼外头越集越厚的黑云,抬手五指都变得麻麻虚影,回头对上了神色清明的主人,不禁迟疑地开口,“大人,天色似乎不大好,不如停一停……”
对面的人倒不急。指尖只顾沿着盒中冰凉沁心的细润游走,手底下盛放的那朵精致无瑕的碧玉芙蓉,兀自层层流动着莹芒。轻咳一声,他将巴掌大的锦盒啪地合上了,“不必了!”
老天要给他什么,他自然就受着什么。至少,目前必须如此……
呼呼的潮气不知从何处扑来了,船身震了一下,开始起伏颠簸。江风既起,便一阵紧过一阵,外头传过来船夫的急声,“收帆,快收帆!”船身却猛地向右一倾,紫鹤石砚就滑出了桌沿,“哗啦”,伴着几道惊悸的弧光,跌到地上摔得四分五裂。天地随之一声炸响,胜过那碎裂声千倍万倍,接二连三的炸开天宇,轰隆隆震耳欲聋。
顷刻,暴雨如狂。
李娉被雷声炸蒙了,趁着天黑如墨斗,紧捂耳朵就贴上一旁倾瞳的身子,“啊……”
倾瞳倒吓了一跳,转念只是拍了拍她的肩,软语安慰,“公主不用担心。绍渊的船夫技艺高超闻名于世,什么风浪没见过,没事的。”
“可是,那么大的雨,我怕。”李娉闻到一股独有的清暖香气,船身的倾斜叫她越发被动地贴紧了,那人的身体居然不可思议地柔软,令她恋恋地舍不得离开。
倾瞳却有点哭笑不得了,“雨大,一会儿湿到舱里来了,童若去去就来。”借势站起来去关窗,就见暴雨倾扫着外头的甲板,水流汩汩地四散开来,映出道道惨厉的电光。稍远处的船舷边有三四个船夫奔忙地喊着什么,因为密集的雨声几乎都听不真。
风雨怒号,舱内的烛火摇摇欲坠,连服侍的歌痕也白了脸。倾瞳倒有些担心大风大雨中容易触上这一带有名的暗礁,一时也不便表现得焦躁更叫人不安,走回来笑道:“不要紧,今天就不学画了,要不师傅徒弟画出来都一个样,全成墨球。倒是昨天采买的当地果品别致,佐茶很美味,公主先尝……”信手拈了才要递给李娉,猛可脚下一沉,差点一个趔趄摔下去,方才扶稳了,却听到声催命似的惊呼:“船漏了,不好了,漏水了!”
真的出事了?
李娉登时满眼惊惶地猛捂住了嘴,倾瞳也不禁失色。木门倒在急响中敞开了,一身白衣的莫怀臣携风带雨而来,长发眉目间墨色淋漓,却较往日更加俊逸夺目。眼神在倾瞳身上稍顿掠过,随即行来携了李娉的衣袖,“事出突然,船身被人刻意凿穿,顷刻就会被风雨击沉。请公主速随臣离开!”
李娉被身不由己地拉着往前走,一面急急望向倾瞳,“其他人怎么办?”
“生死各安天命!”
甲板上骤雨寒彻,伴着船身吱嘎怪响。后头颠簸的官船似乎完好无恙,不过被大浪冲开了,一时却是不得靠近。这厢船头船尾则乱成了一团,李娉的侍女随从多数长于深宫,惊恐得哭喊不休,有的兀自扑通扑通跳下水,想游到后头的官船上去,却转瞬就被凌江的湍流吞没了踪影。
数名莫府随身侍卫虽紧跟着主人,不过也不大能立稳足跟了。莫怀臣已在船头接过柴青递来的锚链,一剑削断了铁锚,以气传声,“抓稳船链!”一道铁链激射而去,那艘船上的莫府侍卫哪敢怠慢,凭空接过了铁链,五人就势一拽,就绷住了两寸宽的锚链。
莫怀臣低头对李娉道:“委屈公主暂且忍耐,臣带公主过去那艘官船。”
李娉不禁茫然道:“怎么过去?”
冷不防一边冲上一人压住了莫怀臣的手臂,“你疯了?这怎么成?”
莫怀臣转过头,冷峻的侧脸被密雨冲刷着,只瞧不清神色。
李娉反应过来忙拖住了他的手,“带上童若吧!”
“臣只能负担一人,公主安危为先!”
好清楚,好分明!
倾瞳一怔,松了手。
“可是,童若她……”李娉的娇声戛然而止,如朵微黄的小花被擒住了腰身,一跃腾上了窄窄的链身。
涡流之上,铁链孤横。
就见一个矫健的白影以链为桥,脚尖借力往前飞纵。看似江鸥穿雨优美以极,其实人在空中飘飘的无依无凭,稍有差池就会一脚踩空,坠入万劫不复……
遥遥的七丈之遥,仿佛力不可达的极限。
雷鸣,电闪,链滑,风狂。
人心,也提到了嗓子眼儿。
他纵跃,落下,再次凌空而起……
四丈,五丈,六丈,近了……就快,到了!
几声不祥的破风声却传进人耳里,倾瞳靠着船舷,只辨出不远处的柴青怒喝一声,晃眼的刀光便劈开几声惨叫。她顾不上看是谁失了暗算,单单瞧见风雨中那潇洒的白衣委然一顿,却脱手将一个轻黄的影子送向丈外的船头,自己的坠势更急。
“靠岸,保护……公主!”
随着那句最后的命令,他坠进了江中。这头的船也在巨大的断裂声中断成了两截,带着涡流加速沉了下去。
倾瞳不禁在心里恨了一声,咬牙深吸了口气随船直下。冰寒的江水顷刻几乎冻住了人的心肺,她却蛰伏不动,到江水深深没顶,才不再耽搁,顶着涡流一路冲上,气尽前就如愿拱出了水面。
倾瞳其实水性极佳。自从幼时差点淹死在自家池塘里,魏风救了她,她就跟师兄学了游水。后来她爱极了那份自如的感觉,常常笑着说自己是半条鱼,只差不能在水中睡觉罢了。莫怀臣这次做得够绝,却给了她一次逃脱的机会。为免日后那份八成准的兵略图为杜家惹出祸事,她借机装一次水中冤魂,日后自得逍遥,倒是两全其美。
缓了口气,算算自己已经在船骸的三丈开外,远远的人声都被混乱湮没了,后头的官船在涡流中打转,似乎在极力找地方靠岸。她极目一望,却没看到莫怀臣的影子。不觉有些奇怪,破浪游了回去,果真无人悬在任何船沿处,官船上混杂如初自顾不暇。
他不应该这么快就能上去,那么……这个疯子,不是受了伤,真的沉下去了吧?
倾瞳发了慌。一个猛子扎进水中,寻了一圈,除了昏黄的江水一无所获。不死心地又试了一次,依然无果。不知不觉急躁起来,狠吸口气潜到深处,小心地避开了江底的旋涡,就发现不远处的暗流那儿晃过一个白影。她奋力迎着水势划了过去,一把扯过那个人,触手僵硬的是一张半生不熟的面孔——似乎是李娉的随从。
还好!
正当一口气憋着不上不下,不知如何是好时,却当真瞥到了一具熟悉的人形,正毫无抵抗地径自被那个大旋涡拉向江底深处。倾瞳想也不想咬牙猛潜了下去,使了吃奶的劲才够着那人的脚踝,却差点被一股大力拉进水旋里。她惊得一张口松了气,赶忙又闭紧了嘴,手足并用拉着那个人全力向上。可是方才气息卸去,只一会儿工夫胸口就窒得快要裂开,手边的那个人却越来越重,好像一块拖不动的沉石。
没到,没到,还没到……心里只剩了焦急,触眼一片蒙蒙的灰色。她快气尽了,为何还未到该死的水面?
此刻放手,自己就能轻快地冲出去。可是,就这么让他死?手中蓦然一紧。不,既然插手了,她就绝不会让他死!她杜倾瞳也不会死,因为上面,再上一点,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