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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白甲苍髯 第二部-第15章

小说: 白甲苍髯 第二部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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掉,床单也很是整齐干净,大大松了一口气,又不知要如何开口解释才不会让琪木格太过伤心,只苦笑着道:〃这真是误会大了。〃

  琪木格听到他的自言自语,却不明白其中含义,追问他道:〃误会大了,是什么意思?〃

  元凰结巴道:〃我本不知挠手心是这个含义。。。。。。昨天又醉得不省人事,我只以为是有人戏弄,没想到姑娘。。。。。。〃他本想既然没有真地做成夫妻,索性把事情说穿,设法求得女子的原谅,兴许会取消这一厢情愿的婚约。然而话语才到一半,他突然想到哪怕没有同床同枕,按照此处习俗琪木格也已经是他的妻子。这就好比皇城中的一对新人已经见过高堂拜过天地,即便没有洞房,休妻也一样会折损女子的名节。想到这里元凰便把后半段话咽了下去,暗骂自己大错已铸,刚才却还想要女孩子去承担罪过,简直就是无耻至极。

  他虽然没有把话说完,琪木格却听懂了其中含义,噘嘴不悦道:〃这怎么能够不算数。就算你不懂这里的礼节,长辈们也都答应了的。〃

  元凰愣住了:〃我双亲都不在此处,怎么能够答应。〃

  〃你叔叔不是同你一道么?〃琪木格说:〃只要是长辈,就能做主。〃

  元凰原先被求婚一事惊得没了方寸,一直觉得琪木格的故事在哪里藏有漏洞,一时之间却想不清楚。现在听琪木格提到叔叔,才突然味出不对来,紧声问道:〃是了,你们去抢婚,我的士兵怎么没拦你们?〃

  〃没见着有兵啊,〃琪木格惊讶起来:〃我想,是大将军把兵都撤走了。〃

  元凰呼吸一窒,沉默下来,肩背脖颈上沁出丝丝冷汗。琪木格说得轻松,他却知晓随身侍卫们忠于值守不会擅自离岗,而三皇叔更不可能答应琪木格一家把他掠走入赘,更何况,就算当时他们醉酒之后来不及反应,也一定会立即追踪到此将他救回,又哪里会像现在这样直到天光都没有消息。元凰没想到当天夜里北辰胤已经回帐休息没见着抢亲;侍卫们又怕同牧民冲突,都故意悄悄避开;之后又是北辰胤想给他一个教训,因而迟迟不来寻他。他左思右想,只觉得唯一的可能是三皇叔他们出了意外,要不是当地的牧民叛乱再起,要不就是和巍军队得到了消息前来偷袭。北疆巡抚先前那一番吓人的话也许并不全是夸大,他却没当回正事,自己也不懂得小心提防,只想着可以依靠北辰胤。元凰越想越恼,越想越悔,只差没掉下眼泪来。他静下心来思虑片刻,抱着一线希望问琪木格道:〃这儿离我昨夜的帐篷有多远,你知不知道我三叔他们现在在哪里?〃

  〃路倒是不太远,不过看不见。〃琪木格老老实实地告诉他:〃我昨夜就没见着他们,又怎么会知道他们现在到了哪儿。〃

  元凰听完跳下床来,略微整理了一下衣冠,努力使自己看起来不太狼狈:〃我要去找他们。等我办完事情。。。。。。我会给姑娘一个交代。

  琪木格刚才逼着元凰承认这桩婚事的时候,元凰的眼睛里有懊恼,有气愤,有难堪,有不知所措,却到底还像是个涉世未深的青年;现在的眼神里带上了决然坚毅,连同无法击碎的冷酷,这种神情,琪木格便是在草原上最凶狠的猎手那里也不曾见过。琪木格最初喜欢元凰,就是被他棕金色的瞳仁所吸引,在帐中黄浊的灯光下分外柔和温存,一点儿也不像是个战场上的将军。如今她被他的眼神吓到,好像看到妖精在白天现出了本来面目,全不像是昨晚她看上的人。她于是惊疑不定地问他道:〃你去找他们做什么。〃

  元凰不愿将她卷入无谓的危险,只向她保证道:〃这件事我不能告诉你,日后我也不能留在北疆但我会禀明三叔,把接你去皇城成婚。〃

  少女明亮如水的眼睛瞬间暗淡下来,开始明白她的心上人本是同她生活在两个世界:〃你果然还是有了情人,不想答应我的求婚。〃

  元凰没有回答这个问题:〃我的责任,我定会担负到底。姑娘放心吧。〃

  〃咦,我又没有真得嫁给你,哪里来的责任。〃琪木格一手搅着辫子,狠狠跺了跺脚:〃我娘说,男人心里头有了人,再求也没有用。〃她拉起元凰的手走出帐去,又牵给他一匹马:〃这是我自己的马,你要记得回来还我。〃她用手抚抚马脖子,一面把大营的方向指给元凰,见元凰还楞楞站着没有上马,笑着用小手指甲在元凰手背上轻轻划了一道:〃我现在不喜欢你啦你快去吧。〃

  

  元凰纵马到了昨夜扎营的地方,见帐篷完好无损,人却不见踪影。草地深密,昨夜里又有许多牧人往来,地上马蹄印子深浅纵横地覆盖在一起,分辨不出是否有外人侵入。元凰见帐外有生火的痕迹,余烬下还带着温度,推测今晨尚有人做炊。他在营账内外转了一圈,没找到打斗的痕迹,又看帐内被简单收拾过,好像今夜还有人会来住宿。元凰猜测是敌军偷袭带走了人,却又疑点重重,理不出事情的来龙去脉。他见不着北辰胤,心里急得要冒出火来,围着营地转了好几圈,又没有别的主意,只得暂时等在帐内,待人回转之后伺机而动。他挑了个较为隐蔽又不遮挡视线的地方藏着,站在明晃晃的日头下,脑中尽想些有的没的。

  待到了午饭过后,果然听见零散的马蹄声音。元凰探头去看,见是十几张陌生脸孔,都作牧人装扮,正朝这边急急赶来。元凰分辨不出他们是当地居民还是和巍军队,见到人数不多,其间又没有高手,便料想这是他们探路回营的先行部队。元凰身边只有靴子藏着的一把应急匕首,以寡敌众,决不是他们的对手,好在他心中已有计较,本来就不打算同他们硬拼。他在隐蔽处仔细观察,见那帮人四处探查,彼此喊着些什么,好像是在找人。很快有人向元凰藏身的地方走来,他立定不动,把影子藏进帐篷的阴影里,待那人左顾右盼地经过,猛地冲出去,一手将那人的右手反拗在背后制住,另一只手握着匕首横在那人咽喉方寸之所,在他耳边厉声道:〃是谁派你们来的?〃

  谁料到那牧人不懂官话,被人拿住挣脱不得,吓得放声大叫,将同伴们都引向这边靠拢。元凰也不躲闪,将匕首稳稳架住,拖着那人往帐边退去。那牧人生得粗壮,比元凰尚高出一个头,元凰挟着他倒退颇为费力,再加上草原上的太阳无所遮掩格外毒辣,待元凰退到贴上帐篷,已是汗流浃背。他确信身后无人能够偷袭才停下脚步站定,眼见那人的同伙越聚越多围拢上前也全无惧色,大声道:〃我是北嵎太子北辰元凰,叫你们管事的出来说话。〃

  他的声音很镇定,吐字清晰而且响亮,话语里头不但没有惧怕,甚至还有一种居高临下的命令姿态,带有上位者浑然天成的气势。他用眼睛紧紧锁住前方人群的移动,余光撇向无所防备的身侧,说话间还将手里的匕首往那人喉节上移了移,权作威胁。如果不是他的年纪实在太轻,看上去简直像是个惯于劫持人质全身而退的狠辣枭雄。不尽相同的是,元凰此时慑人的强悍并非完全来自于力量本身,而是源于为达成某一特定目标甘愿舍去一切的可怕觉悟。他昂首站在那里,迎着草甸上蜿蜒席卷的风沙,无所畏惧,好像成了造反者的国王,傲慢地要求他们交出所有。

  牧民们虽然听不懂官话,也猜到元凰必定在要求些什么。他们冲着元凰指手划脚,一面着急地寻找翻译,却再也不敢像刚才那样哇哇乱叫。这个时候元凰做梦似的看到北辰胤从人群中走出来,命令他道:〃凰儿,你快把人放了。〃

  元凰摇摇头,他没听到北辰胤走上前来的脚步声,总觉得眼前是幻境一场,直到他的禁卫们陆续出现,北疆巡抚媚笑着向他点头哈腰,在他周围有熟悉的声音说着熟悉的语言,他才开始相信景物的真实性。他询问地看向北辰胤,听那人解释道:〃我们早上出去寻你才知道你已先回了营账。头人听说了怕出意外,特意叫他的族人帮手,所以这些牧民你才从未见过。本是误会一场,快把匕首扔了。〃

  元凰的身体晃了晃,机械地将手臂放下。被挟持的牧民一得机会,立刻挣脱了元凰跑向前去。元凰被那人使劲一推,险些跌进帐篷里,没等他站稳脚步,禁卫军们怕牧民愤起报复,早已赶上前来将他护在中间,独留了北辰胤一人被牧民们团团围住,在喧哗声中不急不缓地说话。北疆巡抚则立在元凰边上,独自搓手念叨着:〃好险没出人命,好险,好险。〃

  大约是北辰胤早年对头人有恩,牧人们虽然气哄哄地不停抱怨着,最后还是你推我搡地往外走去。元凰早已经被侍卫们护送到帐篷里,给他擦汗扇风,又去端来瓜果水杯,他却只是怔怔站着不说话。北辰胤进来时候也已是满头大汗,他看了元凰一眼,并没有责怪他行事莽撞,只是说了句:〃先喝口水吧。〃

  帐中紧张的气氛因为这句话而立刻缓和过来,一名禁卫拿起水杯恭恭敬敬地递给元凰,不料元凰看也不看,一把拿过杯子狠狠掷在地上,满腔怒火好像是揭开盖子的沸水喷涌而出,对着北辰胤大吼道:〃昨天夜里你为什么不来找我?〃

  在皇宫禁卫们的印象里,太子总是慢条斯理地讲话,遇到不满意的事儿,至多是冷哼一声拂袖而去,从不曾如今天这般失态。他们吓得愣在当地,片刻之后才突然反应过来,跟着北疆巡抚一道跪伏在地上不敢抬头。北辰胤亦是一惊,直待到侍卫们趴满了一地,见元凰仍是气势汹汹瞪着他,方才沉声开口道:〃这是我的意思,同他们无关。〃说完又吩咐帐内他人道:〃你们先出去。〃

  众人如蒙大赦,爬起身来蹑手蹑脚地往外走。等人散尽之后,元凰不肯罢休,又问了一遍:〃你为什么不来寻我?〃这次比前一句更像质问,却低哑了许多,大约是方才一句喊坏了嗓子。

  北辰胤沉默一会,居然从容地躬身颔首行了礼,态度很是尊敬:〃臣以为,此事既全是太子醉酒所致,太子理应独自处理。太子若要治罪,臣愿一力担当。〃

  若在平时北辰胤行此大礼,元凰定会不迭声地叫他起来,现在却没有心情顾及这些琐碎,只是一味迫问道:〃那你就不怕我在牧民家中遇到歹人送了性命。我。。。。。。我以为你总是担心我的,我以为。。。。。。见你们不来,我以为是被人俘虏了去。〃他说到后来,声音有些发颤,似乎在为自己这一天来的担惊受怕感到不值。

  北辰胤抬起头,无法告诉元凰,竹水琉带人在远处守了一整个晚上。这时候他也许应当说几句哄人的好话,最终却是为人父母的殷切提点之心占了上风,不但没有出言安慰,反而询问元凰道:〃若果真如此,你单身回来此处做什么。应当设法寻去北疆府衙搬救兵才是。〃

  〃我来救你啊!〃元凰不经思索冲口而出,随后见到北辰胤没能彻底掩饰的惊讶神色,微微的恼怒同羞愤顿时浮上脸颊:〃你觉得我自不量力。〃他说,〃我的武功是远不如你。但是我仔细想过,北疆弹丸之地,无论是谁扣押我北嵎官员,其势必不足以同我大军相抗。他们既然不欲向我朝宣战,就是想要挟母后答应他们的条件。我是北嵎太子,他们捉到了我,自然会将你们放走,回朝交涉。〃

  元凰说完,毫不示弱地盯着北辰胤。他想三皇叔一定会再次开口驳斥,告诉他太子为质只会让事情更加难以收拾,而后三言两语将他自以为是的莽撞计划全盘否定,然而北辰胤听他说完,居然难得地收起严厉的语气,在短暂的沉默之后用一种带有温润感情的轻柔声音,望着元凰的眼睛说道:〃傻孩子,你贵为太子,只有别人用命来换你,你怎能用命去换别人。〃

  〃可是。。。。。。可是我很担心你。〃元凰被这种突如其来的温情所感染,低下头去,有一瞬间踯躅着想要离开帐内。他觉得错不在自己,然而又讲不出站的住脚的指责理由。刚才让他气急败坏的原因,与其说是不能谅解北辰胤对他的安危置之不顾,不若说是懊恼自己理所当然地以己推人,竟然以为别人待他也是一般心思。

  〃我真得很担心你,〃好像生怕表达得不够清楚,他抬起头来又说了一遍,神思开始恍惚,说话也变得含糊:〃我一直都在担心你。〃

  元凰自昨天午后就没吃过东西,夜里还被灌下一大壶酒,一整个上午没有喝水,又在白花花的太阳下立了几个时辰,方才紧绷着精神没有察觉,现在徒然放松下来,但觉面前的人影桌影好像窗上的贴画模糊在了一道,不知是头昏眼花还是身体正不受控制地摇晃,宿醉的头痛卷土重来,他咬咬牙,抱住脑袋蹲到地上。有人过来把他抱在榻上仰面躺好,替他拆掉了将头皮扯得生疼的发冠,又支起头来给他喂水,一面还不忘记趁人之危刺探情报:〃兀良合真氏说,因为你很爱你的情人,她才解除了婚约是哪里的女子,为何从没有听你提起。〃

  〃不告诉你。。。。。。我随口编来骗她的。〃元凰抱住那人的胳膊翻过身趴在床上,迷迷糊糊嘟囔一句,还是放不下满肚子委屈:〃我以为你一定会来找我的。〃

  

  

十四 喜欢

  

  究竟要什么样子的感觉,才算是喜欢一个人?

  元凰离开北疆之前,琪木格笑盈盈的前来送行,元凰趁着左右无人,便问了她这个问题。少女的脸蛋被草原上迟到的春风吹地艳红,眼睛明亮得好像阳光照耀下的雪峰:〃我娘说,喜欢一个人的时候,永远都不会觉得满足所以那天见到你,我就知道我想要嫁给你。〃

  元凰并不十分明白少女话中的含义,却碍于话题关乎自己,不好意思继续询问。安于故俗,溺于旧闻,从来都是上位者行事的大忌,而励精图治,废陈立新,更是他北嵎君王教育中的基础功课。元凰从来就不是一个因循守旧的人,对〃不满足〃的感觉自然也不会陌生,他因此参不透少女所说的话里包含了何种异样玄机,能够单凭他一贯奉行着的三个字,将杂乱纠结的内心情感映得昭然若雪。

  从北疆回来之后元凰的行程便逐渐接近尾声,他们沿着边境一路南下往皇城前进,所见的景物由才抽芽的新草变为浅紫的玉兰,随后又变为淡粉的樱花,因为花枝堆积地太过浓密,反而褪去了鲜妍,让人抬头只见温柔的棉白。元凰对北辰胤那天夜里的狠心久久不能释怀,自离开草原之后,好几天都不愿意同皇叔说话,却又并不彻底疏远,只是若即若离地跟在北辰胤的马后,有时行得慢了,几个禁卫为安全起见,便会策马上前填补他同北辰胤间的距离,元凰看在眼里也没有反应,若逢着侍卫们故意放慢速度不肯赶上去,他还会沉下脸来;但若是落下太多,有三五匹马隔在他同三皇叔之间,元凰又会不动声色地夹一下马身,超过侍卫们重新赶到北辰胤后头去。北辰胤在前头听见身后马蹄忽快忽慢也不查看,有时回头叮嘱小心地形山势之类,见到元凰落在几匹马后也不介意与大多数皇宫贵族不同,北辰胤出行时候的安全并不倚赖于众多卫兵的保护,而是依靠自身的警觉同迅捷身手,因此他通常同元凰一道走在队伍最前获得良好的视野,倒是省却了随行侍卫的提心掉胆。侍卫们对太子同王爷间的异样只作不见,白日埋头赶路,夜晚闷头睡觉,连相互间的话语都节省到简洁精炼,以免一不小心惹事上身。

  元凰几番计较,都觉得北辰胤放着他不管多有不该,自己无论如何都是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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