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归长安去 作者:岁惟(晋江vip2014-08-27完结)-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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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没有多少时间,沐休日只得这一天,这一夜过后,他心头担忧的便不该是她头不头痛,而是朝堂之上的纷乱芜杂。连他自己都分不清,究竟是哪一个更让他忧心。
马蹄声响在寂静无人的官道上。秦骁迎风赶着车,觉得心里憋得慌,出声道:“陛下,微臣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但讲无妨,朕恕你无罪。”
“陛下……”秦骁挥起一鞭,像是给自己鼓了鼓勇气,说道,“陛下切勿耽溺美色,误了国事啊。”
苏昱一默。在他看来,他真像是沉溺于美色,而不问国事的了?
他倒是想。
苏昱不作解释,反而浅浅笑道:“你怎知朕不愿做一回烽火戏诸侯的幽王?只可惜不是所有的美人欢心,都那么容易讨。”
秦骁忿忿道:“既然这么牵肠挂肚,陛下何不直接把她迎进宫中?左右宫里也不缺地方安置她!怎见得就要这么偷偷摸摸地出来……”
苏昱轻笑出声,不置可否。
他撩开车帘,望着近在眼前的高耸宫墙,这里是他万分熟悉的地方。自遇到她起,不过将近一月,他如今的心境却恍若隔世。
迎进宫中……
失而复得的东西,总要格外小心些。
作者有话要说:三更全部送上啦,作者菌很有信用吧~(≧▽≦)/~
第三更有点短小,是因为作者菌昨晚码字到凌晨撑不住了,今早要早起去医院陪妈妈动手术,所以不能再晚睡了,码到两千就倒下了。忙了一天终于回到家了,看到大家的花花心里过意不去,决定明天继续双更补偿大家好不好(*^o^*)
第35章
这一日;长安商会的邱云深原本邀了她赴茶会;谢绫起来时昏昏涨涨;便把一整日的行程都尽数推了。左右她如今已在这长安城中立稳了脚跟,这些应酬也便没有初来乍到时的重要。
倒是苏修那头,是个麻烦事。
谢绫慢吞吞起身;披了件衣裳坐在床沿上苦思。
师父嘱托她要在长安城中谋一席之地;是大事。可温相那头的生意是她的老本行;也是大事。如今碍于苏昱的威胁;她对温兆熙也总是敷衍着;只剩下个空壳子。可若是要她真和温兆熙翻脸,她是做不到的。
不是不愿;而是不能。
苏修是温兆熙介绍来的人,来头又不小;只说是一笔大买卖,却不明说这笔买卖是什么。谢绫越想越头痛,她现在正像是一条夹缝中生存的鱼,前有猛蛟,后有荆草,稍有不慎便会坠入万劫不复之地。
情势这般被动,都是为苏昱所赐。谢绫想到这个罪魁祸首,脸上的忿色却是骤然凝住,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起昨夜的场景。记忆中他的脸明明暗暗的看不清晰,那一句话却是清清楚楚砸在了她心上。
他说他想娶她,怎么可能!谢绫觉得“皇帝陛下说要娶自己”这句话,每一个笔画里都写着千千万万个“不可能”。当一件事情荒谬到了极处之后,反而就说不出它究竟荒谬在何处了。谢绫如今就处于这个哑口无言的状况,怪上天居然跟她开了这么大个玩笑。
她的脑袋停转成了一团浆糊,隐隐约约听到门外响起的敲门声:“师姐。”
这个时辰,之奂来做什么?谢绫穿齐整了衣裳,才道:“进来吧。”
柳之奂端了早膳入她房中,见她已经好端端地站在桌前盥洗,略是惊讶:“师姐竟已醒了。”
他俯□,把碗筷一件件放上桌,连做这样的事都做得神情专注。谢绫轻轻一笑,把手里的帕子扔回盆里,道:“怎么又亲自做这种事?你是师姐的客人,不是仆人。”
柳之奂这才回过身来,向她微笑,清晨的光映入他的眼眸里,温和又明亮:“春闱马上就要开考,今夜我便要住去贡院的号舍里了,有九日见不到师姐,临行前自然要来和师姐道个别。”
谢绫忙得把这回事忘在了脑后,经他一提醒,恍然笑道:“是该开考了,是我记性不好。你放宽心去,号舍里吃住得不好,有什么需要打点的,尽管与师姐说。”
他要赴考,她却尽关心些吃住上的事。柳之奂知道她这是在宽他的心,明知没有什么好打点的,还是点头嗯了声,想了一想,又道:“师父来了信,至多三日便要到长安了。彼时我尚在考第一场,恐怕不能亲自迎接师父,还请师姐代我向师父问安。”
谢绫醉了一夜,腹中空空,正举起木筷动饭食,听到这一句却是一愣,又惊又喜:“师父要来长安了?”
“今早上的信,兰心看你睡着,便交给了我。”
谢绫不掩喜色,欣然道:“这是好事。等师父来了,放榜那天,我和师父一起给你庆功。”
她兀自畅想着师徒三人团聚的场面,柳之奂却是欲言又止,眼中的光泽明明灭灭,最终还是开口道:“师姐,你近日与宫里的人来往甚密,师父他要是知道了,恐怕会不高兴。”
谢绫目光忽而一黯。她拜师的时候年纪尚幼,师父要她在祖师爷面前发过誓,此生不与皇宫中人交往。从前她与苏昱不过是互相算计,是逼不得已,便没把这句誓言放在心上。可是经过昨夜,却好像有哪里不同以往了。此刻再想起来自己所发的誓,连她自己都生出了一丝隐忧。
柳之奂续道:“看昨夜陛下对你的模样,不像是对待一个大夫。师父要我来长安时特意嘱托过此事,我却没有尽到本分,还要向他赔罪。”
“罢了罢了。”他的话让谢绫本不平静的心绪忽乱如麻,搁下碗筷道,“我自有分寸。师父那里,不会有事的。”
她原本以为,他只是风流惯了,所以总爱戏弄她。纨绔子弟她见得多,便也时常安慰自己,把他归入那一类。但是自他说了要娶她云云的话之后,她再回想起相处以来的种种,包括她自己的所作所为,一切历历在目,更让她觉得心中异样。
谢绫深呼两口气,迫使自己去思考些苏昱以外的人事。
对。那宫里与她有瓜葛的人,其实不止一个。
谢绫沉下眼眸,令自己把思绪集中在那个人身上。是时候了,她还有一些帐,没有算清。
※※※
苏昱接到谢绫的消息,道是今日看诊时,须得瑾妃在场。
上一回他将心中所想和盘托出,本以为她会有所芥蒂,至少回避他两日,他不知她又在弄什么把戏,便召来了瑾妃,一同在暖阁里候着。
瑾妃用了解药之后脸上已恢复如常,只是闷在毓德宫多时,气色尚有些灰暗,听到这一道宣,心中存了不少揣测。陛下素来清心寡欲,对后宫不闻不问,近来却动静频繁。不论是她这里的走动,还是往宫外接女人,其实都是好事,说明他不是真的不近女色,到底还是血气方刚。
今日宣她去暖阁,她特意妆点了一番,务必做到光彩照人,较之遇刺前只好不坏。
谁知她一踏入殿中,便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谢绫。
她的怨愤之色还没有显到脸上,余光忽而瞥见了桌上的一个铁笼子,一抹草青色盘在笼中,身上的方斑骇人得紧。
大内禁地,怎么会有这种东西!瑾妃美目一睁,险些叫出声来,幸好她自小受大家闺秀的教养,很快镇定下来,连忙行礼,道是驾前失仪。
她如此处变不惊,倒教谢绫刮目相看。
上一回被捉弄了个措手不及,谢绫立刻派了手下去查四季居那几日的人员往来,最终得出的答案与她心里的猜测不谋而合。
也对,长安城里会刁难她的人里头,至多不过是温相一党,长安商会以渺红楼为首的几个同行。这里面个个都是人精,若非有大事发生,绝不会轻易出手,一旦出手,便一定是置她于死地的局,决不是放蛇这等小打小闹的把戏。
只有一个人例外。这个人与她近来有过节,自己不能亲自出马刁难她,也不会真的动杀心,便净想些捉弄人的法子。
万事俱备。谢绫淡声笑道:“陛下的病不日便可痊愈,经这几日的调养,如今只需最后一步。”她刻意顿了顿,卖了个关子,“这最后一步洗髓伴有剧痛,非常人所能忍耐。草民苦心钻研多日,终从一本古籍上看到这偏方,或可止痛。”
她指着铁笼子说出这番话,引得众人都看向那笼中的活物。安福顺胆子小,见那东西轻轻一扭,像是要破笼而出似的,吓得往后一退。瑾妃脸色煞白,勉强没发出声。什么偏方这么古怪,竟要用得上这毒蛇!突然间电光火石,她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目光怨毒地看向谢绫。莫非……她发现了?
苏昱顺着她手的方向淡淡扫过一眼:“哦?莫非你是要朕被这长虫咬一口?”
谢绫哂笑,视线斜斜瞥向瑾妃:“此蛇的毒液正有镇痛之效。可惜蛇毒与水不融,还需人被咬一口,再取血作药。”
安福顺作为暖阁里唯一随侍,头上直冒冷汗,但为了陛下能痊愈,硬着头皮上前道:“奴才愿为陛下采血。”
“安公公少安毋躁。”谢绫笑得愈发温和可亲,“蛇性属极阴,需女子采血,若是陛□边亲近的女子最佳。”
不用她挑明,众人也心知肚明,所谓亲近女子多半是个幌子,为的就是把矛头指到瑾妃身上。这后宫中有点分量,当得上亲近二字的女子,也只她一人了。此刻瑾妃又在场听着,哪怕这是个幌子,为了陛下龙体安康,她也不好推辞。
安福顺犹豫了片刻,乖乖退下了。这个谢姑娘是存心找瑾妃娘娘的不痛快,事出突然,谁也说不准两人有何过节,陛下没吩咐,做奴才的三缄其口便是。
苏昱也听出了她的弦外之音,不露声色地看着她:“你是想要瑾妃代劳了?”
瑾妃见了那毒蛇本就恐惧,面上维持镇定已经是极限,若要她主动去给它咬一口……还不如要了她的命。她心知这是谢绫以大夫的职权之便报复她,可也不能在人前明说,只能睖睁着一双美目看着苏昱,企望他能拒绝这个无理之请。
谢绫毫不露怯地迎着他的目光看回去,并不直接回答,而是转过身目有深意地看向瑾妃:“还请娘娘速作决定,汤药已经熬好,只欠这一剂蛇毒,等药凉了就不好了。”
谢绫在给解药时就提醒过苏昱,要她安分,如今既然她敬酒不吃吃罚酒,也休怪她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了。只要苏昱不阻止,她便能得逞。
一切皆在他的一念之间。
第36章
苏昱不发话,只是淡淡地留意着她的表情。
以他对她的了解;她虽然不够仁厚;却也没到锱铢必较的地步;不像是会无理取闹又把人逼得太紧的人。此刻她却言之凿凿,一副势在必得的模样。
谢绫这是给他出了个难题。他对瑾妃虽无情意,可她在名义上到底是他的人;在光天化日之下被这样刁难,其实理应回护。更何况她究其所以是个弱女子;即便骄纵了些,也不该用这样的方式教训。
可他心知,若是此刻他出言阻止,恐怕又要在她心里的账本上记上一笔。被她记恨的滋味不好受,都无需她亲自来报复他;光是消失无踪回避着他,抑或客客气气地抛几个冷淡神色,便足够他喝上一壶了。
这样一想,让他沉默的缘故不再是两难的抉择,而是他心间的变化。
其实不该这样惯着她的。
他叹息着尚未出声,那厢瑾妃惨白着脸一步步靠近笼子,攥紧的拳头太过用力,牵得全身都在发抖。
谢绫见她已有松动,在一旁煽风点火,笑道:“药快凉了,娘娘要不要人来帮你一把?”她端起早备好的药碗,候在笼子边,给人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瑾妃紧咬住唇,看向她的目光锋冷无加,好若极北寒冰削成的刀刃。谢绫被她这么盯着,却自在得很,眼看着她战栗着用极缓的速度伸出手指,一点一点靠近铁笼子……
苏昱静坐在床头,注视着她的神情。那双眸子里盛了期待,却不像是期待瑾妃真把手伸进笼中,而是期待些旁的什么,再看那只手,来来回回地拨着锁,不像是真要开笼门。他读出了她的用意,放了七分心,没再出言制止,可看着她的眼神却仍是深沉复杂。
谢绫在心底冷笑一声,作势要去开笼子。她还没打开笼锁,身畔已传来一声隐忍已久的尖叫,短暂地响起,一会儿便蔫了。瑾妃见笼中长虫作势像她扑来,吓得腿一软,晕了过去。
谢绫像是早已料到会这样似的,及时一步抱住了她两条胳膊,才没让她栽下去摔伤。她促狭地一笑,将怀里的人交给安福顺。果不其然,有些人自己没有胆量,却有那个胆子去害人,真是可笑。
苏昱终于开口:“送她回毓德宫。”
安福顺得了命令,往殿外喊了一嗓子,几个宫人立刻进来,一起把瑾妃架了出去。
偌大的暖阁里突然只剩下了他们两人。
谢绫讪讪扭过头不去看他的表情。苏昱蹙了眉,捕捉着她逃窜的目光,沉声问:“为何如此?”他知道她会突然自导自演这一出,必定有她的原因,那原因料也料想得到。可是无论如何,她的举动还是有些反常。
谢绫满不在乎似的耸了耸肩,撇嘴道:“我对不听劝的人,一向没什么耐心。”何况还是一而再再而三地找她麻烦。
任凭她如何躲闪,他的目光总是寸步不移地落在她身上:“那也不该这样。”
上一回她出宫后,便给他开了个新方子,还特意嘱托安福顺每日多熬几次。他喝过之后,便发现较之从前还要苦上好几倍,召来太医一问,果然是她动了手脚,刻意让他喝苦药。
他哭笑不得,却也没让安福顺把药方换回去,每日仍按着她吩咐的剂量照喝不误。三天喝下来,喝得舌苔都发苦。
她这样捉弄他,于他而言,再如何都可以甘之如饴,可看她报复旁的人,他却觉得不妥。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谢绫像是个得了教训的童子,面上挂不住,干脆一言带过。其实这也不是她的本心。她每天有好多事要愁,若不是之奂的话让她心中纷乱,她也想不起来还有瑾妃这么一号人物。
她每天都活在龙潭虎穴中,对所有人都要小心谨慎,以免一步走错便跌入万丈深渊。只有这样的恶作剧,虽然有*份,却不会酿成大错,反正她的初衷也就是把她吓晕,以教她“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道理。
她这样安慰着自己,搬出了一条条道理,却不愿意去想那个真正的原因。
一切不过是因为,她需要把心思集中在一处别的地方,哪怕是最幼稚的冤冤相报也好。那样,她就不必去深思那些剪不断理还乱的东西。
苏昱听着她犟嘴,也不生气,只是听不出立场地应了一句:“下不为例。”
谢绫本就心烦意乱,看他这个说教的模样便更加烦不胜烦。报复结束了,和意料中的一样,没有任何爽快的感觉,那些被压抑一时的纷乱思绪像是开了闸门似的,又齐齐涌上了她的心头。
她冷哼过一声,从药箱中翻出个布条扎住自己的指尖,一手把笼门隙开一条小缝,头也不回道:“你真以为我是骗她的?这蛇毒确实是药,也确实需要女子采血,只是不需要亲近,只要是女子便是了。”
苏昱听到这一声,尚未反应过来,却见她毫不犹豫地把指尖伸进了笼中。
一记刺痛伴随着酸麻自指尖传来,谢绫只觉得心尖一跳,利落地抽回了手指,用另一只手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