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抹月光-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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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如今战家已和当年不同,外面也没有直接的外患,既然人人都看好四哥,不妨就让他当真黄袍加身,先做个驸马爷吧。这样自己对表姐的愧疚倒也少一点,至于四嫂,他的同情却带有别的味道,不是要牺牲吗?看来这回牺牲最大的就怕是她了。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不知道那些以四哥亲家长辈自居的老混蛋看见四哥休妻再娶是个什么心情,想到可能的脸色他都要笑出来。
“杜家今天来退婚了,说的很客气。”意料中的事情,四哥手握重兵,杜楠就是想带绿帽子怕也要担惊受怕一辈子,不如早早放手。
“我替表姐感到遗憾。”话说的敷衍,却也有几分真心,表姐从来都是最无辜的那个人,甚至因为他是战子楚的弟弟对他格外爱护,太善良也太痴情。但是毁她的不是他,而是罗家和他那个盲从的四哥。四哥当真会娶表姐么?他倒不吃得太准,毕竟四哥压抑了那么多年,未必还能对表姐存着感情,突然身边又有了夏月,有了杜兰甫的财力人望就是摆脱那些老混蛋的负累也不是没有可能。只不过,他绝对不会让四哥把夏月弄到手就是。于公于私,夏月都只能是他的。
“你四哥会娶罗菁。”战锋突然开口,他从思绪中抬起头来,父亲的脸,冷淡得一如往日,他却从父亲的眼角跳动的肌肉里看出不同来,他坐直了身体,又觉得这样太像战子楚,或者说更像父亲,于是又靠回椅背上。他立刻明白了这个决定后面的含义,不敢相信这个决定居然来的这样快,真快,比他预想的来得还快,“父亲决定了就好,想必四哥也不会有什么异议。”他不经意地笑了一下,其实什么决定都和他没有关系了,只要杜家不倒向四哥,那么他就能毫不费力地掌握当前的形式。四哥就算坐上了父亲的位置又怎么样,他已经有了自己的人马天下,四哥得偿夙愿,若还是恨他,也不妨放手过来,他早不是当年那个天真莽撞的“小七”了。
“这都是你干的好事!”战锋又是一声暴喝,他不以为意地听着,是啊,他干的好事,伤了四哥的心必定让老爷子心疼了吧,总需要找一个泄愤的途径,而他,多么合适。他转脸看向对面墙上,硕大一幅全家人的照片,四哥携着新婚的妻子站在父亲身边,大哥和大嫂站在他们身后,而自己在另外一边陪伴母亲,他经常觉得这张照片上的距离说明了一切,他是那个距离父亲最远的人。
他冷冷地笑着,“父亲想怎么处置我?再让我去国外呆几年?”他还记得十年以前,他、方军、小五、小六几个人何等的意气风发,一心想创立西洋模式的新军,小六脾气最大,得罪了督军的把兄弟刘二胡,居然莫名其妙地死在了外出途中,他当然要追查,事情只进行到一半,他就被父亲强令出国,方军被下放到西南,小五失去了踪影,直到四年前他才被获准回国,居然是母亲去求战京玉的结果。现在他不介意再出国一段时间,他不是当年那个毛头小子,当年他们欠他的,欠他那些弟兄们的,他总要讨回来。
战锋没有说话,只是抚摸着发烫的额头,突然睁大了眼睛怒吼一声,“滚出去!”
咣当一个亮晶晶的徽牌被父亲扔在了桌子上,晃悠悠地反射着台灯的灯光,上面有一块碧绿的猫眼石中间镂金嵌着一个“战”字,这是战家男人离开家时接受的礼物,父亲和伯父都曾经从爷爷的手里接过这样的金牌,然后独自离家去创自己的一片天下。他笑看着那小小的金色牌子横卧在灯光之下,心里倒有些感慨。十年前他被赶到国外时曾经声嘶力竭地向父亲讨要过这个象征着独立的徽牌,讨要属于自己的一片天地,换得的只是父亲狠狠的一个耳光,而今天,这枚小小的徽牌对于他来说意义只在于一个最后的了断,父亲的的信任和责任给了四哥,而他从此净身出户,和战家的一切都再无瓜葛,父亲,将再不是能左右他的那个人了。
他笑笑收起那徽牌,毫不在意地起身,走到门边回头看着蹙眉坐在书桌后面的战锋,初初的几分惊异和略过心头的感伤已然消逝,不过是他期盼已久的结果,他很应该好好庆贺一番才是。“父亲,你不觉得早就该让四哥娶了表姐?”转头扬长而去,其实四哥的运气也实在不好。战京玉当年说看不上就看不上,如今说要嫁女儿就嫁女儿,好啊,当真是颐指气使得痛快。四哥有姑姑那样的岳母,实在是让人同情。不过,与他何干?如果四哥娶了罗菁,倒可以让夏月死了心,他这个四哥,看似沉闷,却当真有桃花缘,有老婆有情人还招惹他的夏月神魂颠倒得连命都不要了,可当真是有本事。
离开官邸,居然有些头痛,他一向喜欢自己开车,拉下车窗,江上的风凉凉的吹进来,很快便冻硬了脸上的皮肤,他把车窗关上,头就不痛了。“滚出去!”父亲已经做了决定,四哥得到了他该得到的东西,这一切也算做了了断。突然很想去见见夏月,今天晚上他须得和四哥各得其所才是。
34
车子一路向北很快就进入了繁华的市中心,夏月还真是会选地方,也不嫌闹。他停下车,远远给跟在后面的董震打了个招呼,走进酒店大堂,夏月出院的那天他在鹿港,叫董震去接,结果夏月根本不领情,董震回来的描述是,夏大小姐自觉健康得跟条牛似的,根本不用他接。夏月怎么折腾得董震?董震不肯说,引得他哭笑不得,摁了摁兜里的徽牌,今天是个大日子,他很想见到她。
上了电梯到九楼,电梯口的侍者看见是他立刻鞠躬,说是夏小姐出去还没有回来,要开她房间让他进去等,他撇那个侍者一眼,“夏小姐吩咐的?她的客人都可以这样随便进去等?”
那个侍者被他吓了一跳,赶紧澄清,“不是的。”进过夏小姐房间的只有他和那个阔绰的杜先生,他是见过他把杜先生从房间里赶出来,以为他与夏小姐是“现配”,结果马屁拍到了马蹄子上。
战子秦抓起他面前的电话,“董震,我让你放的人呢?”
董震在车子上接过电话,“他们都在位,大堂和房间外面各有一个的。”战子秦放下电话,只见一个年轻的男人走过来,点头致意,“七公子。夏小姐出去了,有兄弟跟着她。”董震办事情一贯紧密,是他不见夏月反应大了一些。又撇了一眼那个侍者,转身到了酒店大堂,找了张桌子坐下,点了咖啡慢慢等。
“七公子。”柳絮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拎着一灌子鸡汤走近几步确认。“你。。。。。。你在等夏月?”看着战子秦抬起头来,一贯的从容淡定,不由得放开了些顾忌,犹豫了一下,突然掏出一串钥匙,“我有夏月房间的钥匙,一起上去等吧。”
战子秦摇了摇头,柳絮明白他的意思,必定是不想夏月觉得唐突,不觉有点软化,“那我陪你在这里等吧。”看着他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不由得有点不好意思了,“我可没说要当你的支持者,只不过懒得上去帮她收拾屋子,夏月她懒透了,还不喜欢别人碰她的东西。”
战子秦还是笑,柳絮在他眼睛里看到一丝纵容的宠溺,哎,为什么她的那个他就那么严肃,如果她有一点没有循规蹈矩,必定就是一张冷脸。不由得轻轻叹了一口气。战子秦在对面举手唤过来侍者,“柳小姐要什么?”
她无声叹气,“奶茶。”
战子秦笑着觑她,“小柳,脸色不好啊,和男朋友吵架?”柳絮立刻收起对他的好感,这个男人是个妖怪,这都看的出来,难怪夏月这样防着他。突然有些担心,夏月和四公子自前线回来之后就没有见过,算来有一个月了,夏月不会一出院就去见他吧。
“小柳?”夏月从外面回来,长长的头发简单地用一条细丝带束着,随随便便地搭在肩头,外面风那么大,她居然没有穿大衣,薄薄的羊绒衫贴在明显消瘦了身上,越发显得羸弱娇柔,眼里却不甚友好,“七公子怎么也在这里?”
战子秦微微皱了一下眉头,她那是什么眼神,先看一眼柳絮然后瞪他,他哪里表现出对柳絮的一丝兴趣了?她冤枉他的本领当真是登封造极了。抬头看着她,无奈,“我来看你。”
夏月别开脸,不看他的眼神,她当然知道他不会对柳絮怎样,但是也许不经意间柳絮会被他迷惑,毕竟柳絮那样小,又和那个姓贺的吵架,这个男人就是个妖精,就是个祸害。“谢谢。”她的语气殊无热情,其实中午才见过,她不吃那种去痛片很久了,中午睡觉的习惯也因为他固定的到来而打破了。她也不能每次都装睡,他那牛皮糖一样的泼赖手段当真让人无语。只可惜他越是这样步步紧逼,她越是焦躁厌烦。
“我妈让我带汤来,都凉透了。”柳絮打破他们两人之间的静默,拽了一下夏月,“怎么办?”
夏月抿了一下散落的发丝,“让他们热一下就好了。”
柳絮挽着她在前面走,好像根本不知道战子秦跟在后面一样,旁若无人地埋怨夏月,“你一出院就一个人乱跑啊,外面起风也不穿大衣。”
夏月听她唠叨,心思却在战子秦紧跟在后面的脚步上,漫不经心地回答,“我根本没出去,就在对面剪了头发。”柳絮转头摸摸她的发梢,“真的啊?我才看见。”
夏月无奈,“我也没指望你发现。”几个月没管头发,蓬得厚厚的,不修一下根本不能见人了,柳絮一贯粗心,只是修整她根本不会注意。说着到了她房间的门口,夏月掏出钥匙开了门,柳絮率先进去放鸡汤,夏月抬头看了一眼战子秦,终于没有开口,把他让了进来。
战子秦走到房间中央,就看见那瓶黑麦威士忌摆在小几上,旁边一个用过的杯子,不由得微微皱了一下眉,夏月走过他身边,脱了毛衣挂在衣帽架上,刚修过的头发随着她的动作散发出淡淡的香气。她没去找四哥,这个答案让他刚刚所有的不安都消失了,即使小柳已经开始向他倒戈,但是他刚刚还是等得焦躁,他怕等不到她,怕一会来人禀报她去了四哥那里。还好她只是去剪了头发。
他也脱下大衣,刚一走近她,她就敏感地抬起头来,远远地伸出手来,“我来。”替他挂上大衣,然后远远走开。他想起中午那个未遂的吻,不禁微笑,心里泛出一丝甜意。
柳絮揭开汤罐埋怨道,“果然都凉透了,不能吃了。”
夏月不在意地说,“让他们拿去热热就好。”瞟了一眼之后赶紧住口,汤上面浮了厚厚一层油,看得她直反胃。
柳絮瞪她一眼,“这可是药膳,不能热来热去,浪费掉了。”夏月扯了一下嘴角,赶紧把盖子盖上,“你帮我倒了吧,别告诉阿姨啊。”
柳絮白了她一眼,“你晚上吃的什么?”
夏月回忆了一下,她回来后好像没吃什么,就喝了半杯酒,当然不能就告诉柳絮,她有些害怕出院,战子秦的紧逼不舍也让她焦躁难安,她根本没有胃口吃饭。
“去吃宵夜吧。”战子秦突然起身拿起大衣,“我带你们去一个好地方。”
夏月抬头看他,“不必了,七公子回去忙吧。”
战子秦不理她,径自打开她衣柜选了件厚大衣出来,“吃完就送你回来,很近的。”
柳絮站在一旁犹豫了一下,看着战子秦捧着大衣站在门口,还是过去拽她,“去吧,你不是就喜欢吃点心吗?”
她站着没动,当真是不愿意动,愤怒他擅自动自己的衣柜,却不好在柳絮面前和他吵闹,刚瞪着他说,“真不去了。”战子秦已经过来,大衣给她裹上,“走吧。正好送小柳回去。”
她又气恼又慌张,瞟了一眼柳絮,柳絮没有一点感觉怪异的样子,不由得愤慨,什么时候柳絮倒向了他这一边?就因为她烧迷糊的时候叫了战子楚的名字?所以柳大小姐又起了是非感要纠正她的错误?小柳?不是只有她才这样叫吗?他和她一样的叫法,莫名的让人觉得暧昧。她皱着眉看他,只觉得无力,恨不得找一个地洞钻进去,再也不出来了。
35
宵夜的地方确实很近,车子不过十分钟就到,却拐进黑漆漆一个弄堂里,就在拐角一个小小的店面,天这样冷也有七八个客人在里面,白色的雾气在桌子和桌子之间飘荡,传递着诱人的香味。看来当真是酒香不怕巷子深,这里的东西该是不错的。战子秦也不带卫士,就带着她们两个进去,似乎是认识那个老板,还和人打了个招呼,夏月一下子想到那天和战子楚吃面的情景,不由得心里一阵翻腾,眼睛不由得热了起来,战子秦在对面坐下,“怎么了?吹风又凉着了?”
夏月赶紧吸口气,“不是,我眼睛一吹风就流泪的。”
老板已经跑过来,乐呵呵的,“七公子,好久没来了。”
战子秦笑着回答,“小五回来过没有?”
那老板叹了口气,“就过来了一下,门都没有进就走了。”转头看向夏月和柳絮,不住地打量着,虽然有些冒失但是并不教人讨厌,呵呵笑着,“两位小姐好。”
战子秦微笑了一下,“阿叔,你快娶媳妇儿了。”
老板立刻瞪大眼睛,“真的?小五这个孩子,怎么一个字都没有说过。”
战子秦笑了一下,夏月觉得他这笑格外的意味难明,“明天我给他打电话,让他过年前把这件事办了,你老等着喝媳妇茶吧。”
老板高兴得话都说不清楚了,是是是是地哆嗦了半天才想到他们是来吃饭的,连忙抹了桌子,“七公子还是老样子?两位小姐吃什么?老太婆的鳝丝面是最拿手的。”
夏月一听鳝丝面立刻背上寒毛都竖了起来,战子秦是听柳絮调侃过的,她那个“鳝鱼是什么鱼“的笑话他每每想起都要忍不住笑出来,伸手拍了拍夏月,赶紧招呼老板,“她刚病了一场,想清淡的,上次阿嬷酿的甜酒有没有?”
老板赶紧点头,“有,有!我让老太婆做。”转头回去,不多会端了一个长条盘来,热气腾腾地满满几大碗。远远便是酒香扑鼻,又带着浓郁的甜味,夏月最爱吃甜的,看青花瓷碗里,金黄的蛋花裹着珍珠大小的丸子,浓香扑鼻,不禁拿汤勺舀起来吹着喝了一口,顿时满嘴的甜香,浓浓的姜味掺在甜味中顿时让身上暖了起来,她轻吁了一口气,对着老板粲然一笑,“这甜酒真好吃。”老板原看着她神情淡漠,似乎是很傲慢的样子,没想到笑起来这样甜美,不由得也跟着笑起来,“自家酿的,小姐喜欢,带几坛子回去。好做的很。”
话没有说完,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太太又端了一盘子雪白的糕点来,挤开老板,“胡说什么,小姐什么人,七公子哪里会让她动手做。”
夏月愕然,看战子秦笑着看她,只觉得心里又泛上一阵酸楚,也不好扫兴,只是淡淡笑了一下,“我一个人惯了,还真没学过厨艺。”
柳絮看老板夫妇既糊涂又尴尬的样子,赶紧插一句,“我会,麻烦老板给我装些,我哥最喜欢这个了。”
“好的,好的。”老太太感激地对这个甜美善良的女孩笑了一下,偷偷看了一眼战子秦,却只是低着头笑,脸上看不出什么,赶紧捅了老板一下,一起下去了。
三个人也没了话,那白糖糕很松软绵口,夏月也只是吃了半块,剩下的战子秦叫老板包了给她带上,她只盼着赶紧回家,也就可有可无地接了。一路开到柳絮家,送了柳絮进门才回去,夏月不觉又有些发困,想必那甜酒也是酒,居然也会上头的,手支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