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抹月光-第7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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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各种情况下,如何完成对敌人的突破,如何与炮兵和步兵的协同,如何中央火力支援下,两翼进行突破,太过精确,太过技术,太过缺乏激情。也很容易让人满足。让他以为,战争便是如此,你手握重兵,你有精良的装备,你训练有素,你必能获得全胜,当年回来的时候,他要建装甲团,父亲闻之皱眉,罗督军笑而不言,四哥只是淡然鄙夷,不知道遭遇多少人轻蔑。他不忿到如今才是明白,他这么多年,一直有部分真正关键的核心没能弄明白,在兵而不知兵,他纵使如今已然建立了装甲和航空的军团,旁人看他,却依旧是狂荒谬得不值得信任。而这个核心,当真只有血战之后方能理解。
勇敢,视死如归。他曾以为容易,他的第七军也有不少敢死之士,他还且以为志同道合肯为强国梦想奋斗乃是最高理想,非他的第七军不能称国之典范。今日一见才知真正军力的来源,勇敢不是最高的境界,视死如归才是真正勇士的表现,眼前的士兵默默拾取钢盔带上,将身上多余的个人物品小心地放好,再默默地回到队列中去。视死如归,便该是如此默然沉静,这种沉静的力量,远比山呼海啸一般的呼喊更能震慑人心。这样的虎贲之师,他如何才能驾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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默然看着白天齐默不作声地转身离开,不禁眯起了眼睛,肩上的伤口隐隐作痛,他猛然掀掉披着的大衣,跟着白天齐一同回到前沿指挥所,当即给韩彪电话,“韩彪,给我集中重炮轰击虎望崖。我知道不能完全摧毁工事,不要用小口径的火器,给我用155mm的榴弹炮集中轰击,炸不死他我也要震晕他。”随即拿起望远镜,目不转睛地观察攻击的情况。
重炮猛轰之后,果然虎望崖上一片平静,刘广清戴着钢盔冲到大半,山上工事中才开始阻击,刘广清打了快二十年仗,从未有过如此强大的火力支持,再加上第一轮密集重炮的轰击,确实让工事中的汪军头晕脑涨,纵使炮火延伸,依旧不能完全发挥战力,那一个个工事虽然是隐蔽坚固,却也被他一个个给啃了下来。
毕竟山势陡峭,进攻依旧缓慢,战子秦急不可耐,索性来到机炮连,看迫击炮和步兵炮为进攻提供火力支持,不耐之下亲自操炮,只要看见密集火力点就用步兵炮直射轰击,对面汪军也自然知道虎望崖的重要性,一方面不管不顾地往山上调派支援,一方面也是集中火力和这边对攻,虽然韩彪勉力进行火力压制,日本人和汪鹤声依旧疯了一般地对这边的阻击阵地和炮兵阵地进行轰击。一时之间,炮兵阵地之上不断落下炮弹,炸飞了的炮兵掩体并着炮手的尸体,被掀起半天高,白天齐跟在战子秦后面,一把拽住,“七公子,现在不是逞英雄的时候,你下去,此处有我。我向你保证,必定晌午之前拿下虎望崖。”
一发炮弹打在旁边,气浪掀得两人都是摇晃,战子秦抹了一把脸上的土,合着两个浮土里爬出来的炮手将震歪了的步兵炮拖正位置,木然看着白天齐,突然一把推开他,二话不说,冲着旁边的士兵大喊,”快填弹!标尺五二零。“
白天齐只觉炮响震耳欲聋,不管不顾地冲他大喊,“七公子下去吧,我放脑袋在这里,必定按时拿下虎望崖。”
战子秦头都不回,咬着牙齿望着硝烟中都看不清轮廓的虎望崖,确是语淡如水,“我要你脑袋做什么?你不要跟着我,要不要支援快说!”
白天齐愕然,“七公子……”
战子秦头都不抬,““中午之前务必拿下虎望崖,否则就一同死在这里吧。”
白天齐看了他半天,随即咬牙,头也不回地冲下炮兵阵地,“去,给老子拿一只冲锋枪来,老子亲自上去。”
华天拦住他,“军长,不必,刘广清他拿得下来。”
白天齐身后一指,“你去劝七公子下来!他是在将我们的军,中午以前,不过半个时辰了!”
汪墨涵骑在马上,望远镜里远远看着武胜关方向一片烟火蒸腾,硝烟弥漫。刀刻斧凿一般的面孔隐隐抽动,孟北平伴在他身边,军装扣子咧着,雪白的衬衣已然全部汗透,手里一根马鞭不住地摇晃着。“二哥,战小七能拿下来么?”
汪墨涵咬紧了牙齿,突然放下望远镜,“全军上马!”
孟北平猛然抽了一口气,再看了一眼武胜关的方向,恨恨地用鞭子抽了一下靴子,打马回头宣布命令去了。迎面跑来两骑,却是大帅汪鹤声那边的副参谋长马文彬还有那个日本高参山口,看见他就急急说了一通日语,“大帅命令二公子立刻冲击,决不能放战家的装甲军团出关口。”
孟北平“嗨”了一声,向着马文彬,“马叔,这孙子说什么呢?”
马文彬看了一眼山口,赶紧拉马靠近,“孟贤侄,二公子怎么还不动手?战小七那是疯了,我们的部队都搅在山里头了,你这里再不动,他的装甲兵冲出来,我们的后路可就被抄了。”
孟北平还没张嘴,就听见汪墨涵的声音在背后冷冷响起,“北平,列队,准备冲击!”
马文彬这才放下心来,赶紧迎上去,“二公子,如今这战局全仰仗你了。能不能踏破武胜关,直指东瑾,可就全看你了。”
汪墨涵看他一眼,突然嘴角浮现一丝冷笑,“好,看我的。”
孟北平看着马文彬和那个日本人离开,又看了看依旧胶着的武胜关方向,不由得恨恨发恼,“他妈的战小七,怎么就这么窝囊!”
孟北平也把目光转向远处硝烟蒸腾的武胜关,他们当初佯攻武垭山口,夜袭龙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突到了九龙口才停下,一方面是在九龙口遇到战家武垭山口撤回来的第四军的拼死抵抗,另外一方面也是接到了汪鹤声的严令,务必等待后续部队到来才能发动进攻。汪鹤声是担心墨涵抢光了他的风头,更是难以驾驭啊。
打这一仗,原本就是替日本人打的,汪鹤声引狼入室,日本人的炮兵和空军难道是白白替你打仗的?联合参谋部?放屁,他们这里就一个日军的顾问都不要!战家老四在龙城掐死了石海平,逼得日本人无处容身,日本人不得不动,却让他们打先锋?他们如今重军在外,日本人却集合了几乎一个师团的主力在辽城附近,等着他们与战家拼光了,好黄雀在后呢!汪鹤声是看不出来?恐怕他是撕下脸要当汉奸了!
“墨涵,我们怎么办?”他要汪墨涵一句话,按他的性子,连与汪鹤声虚与委蛇都不肯,这回部队都在外头,也自有担心身后对日本人不满的叔叔伯伯,按他说,索性就干他一场吧。
汪墨涵依旧是闭目不语,看着汪家的步兵在山谷里和战家纠结他已是心如油煎了,这都是父亲一滴滴血汗凝聚的队伍,却是耗在不可能有结果的内乱之中,战小七那天骂他不肖,他当真是无话可说。二叔要当汉奸,可很多叔叔伯伯不是,他们只是被日本人和二叔鼓动的,要雪三十年前虎狼铺的前仇,要马踏繁华东瑾,要取战锋项上人头!他若是此事举事,就是在这些前方血战的叔叔伯伯背后捅刀子,他们如何能够原谅他?可是如果战子秦先突破了九龙口便是不一样了。武垭山口一战,战子秦的装甲车俨然成了二叔那只“嫡系”骑三师的噩梦,贪婪如二叔也是记忆犹新,这回如果不是日本人信誓旦旦说战子秦的装甲团不在武胜关,又说可以出动空军拦截战子秦的装甲团的开进,二叔怕也不会触这个霉头。
他借着战子秦出击的风头转回武垭山口,只要能掐住日军跟进的步伐,那么疲兵惨败的二叔就不在他的话下了。可是这一切都得看战子秦能不能及时突破九龙口,将装甲团带出来和他“决战”,如果不能,他就只能冒险蛮干了!
汪墨涵看表,十二点差一刻,最后十五分钟,他再给战小七十五分钟,否则他就只有孤注一掷了。
作者有话要说:不知道留言里面的话会不会被屏蔽,方形分别代表他妈的和汉奸,汉奸难道也被屏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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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家老太爷是前朝骠骑将军出身,汪墨涵的父亲早年就是先朝派往欧洲留学军事的学生兵之一,对欧洲尤其是德国的军事极为推崇。那年和西北马家大战之后,父亲坚持要他与孟北平去德国留学。
他和孟北平留学到第二年的时候,有一天突然得知比他们低一个年级又来了一个中国的学生,孟北平打听完回来笑着对他说,“你道是谁?是战家老幺,反正我书是读不下去了,不然我弄死他回国去算了。”
汪家和东瑾战家也算世仇,他一笑拍打孟北平,“你敢没读完就回去?小心你家老爷子削你。”
孟北平是注定要留级的,发狠道,“你过年就回国了,难道留我一个人在这里?门都没有!”于是便去找战子秦的麻烦。那天三人约在学校后面的一个卷心菜田边,自然是不能用枪,孟北平在哪里打架都没有输过,军中历练了七八年,身上的刀疤可能比那个姓战的小白脸见过的刀子还多,并没怎么把战子秦放在眼里,结果刚一上去便被战子秦使了个阴招,一下子扯脱了肩膀。他上去帮忙,只见那姓战的小子发狠,挨到死也把他往田里拖,两个人滚得跟泥猪一般,他才算把那小子制住,战子秦却看他冷笑,“嘿,你动手啊。就你们现在这个模样,回去明天跑得了?”
他愕然,孟北平已是骂了出来,“你小子真贱!”那边德国农夫已是看见他们糟蹋了卷心菜,挥舞着拳头追了过来,战子秦吐了口泥,“给钱吧,我没想着回去,钱都没在身上。”
于是他掏钱给了那农夫,三个人到镇上寻了个小旅店要了热水洗澡,学校里规矩甚严,平时都是冷水沐浴,这大桶热水洗得三人极是惬意。孟北平脱臼,上上去也就罢了,三个人中却是战子秦伤得最重,唧唧歪歪地不像个男人。
孟北平讽刺,“这时候熊包了?知道打不过还敢来,你小子胆子倒不小。”
战子秦嗤笑,“我老子说了,打架是混帐,打不赢更混帐,不敢应战最混帐。你们汪家的战贴我岂敢不接?”
孟北平仰天长叹,欲哭无泪,“打架?你小子这么不经打,手却这样黑,哪学的?”汪家孟家都是先朝遗老,家里规矩极严,军中也是规整,他们身上的功夫都有教头传授,况且两人从小军中长大,也算是久经战阵了,战家汪家却是地方军阀,规矩自然比不上,二十多年也不曾打仗,听这小子说话,本事竟是学校里和人打架练的,怎么不叫他们感慨。
战子秦摇头,“和几个朋友学的,这是拼命的功夫。”突然咧着裂开的嘴笑了,“我们方才拼命过了,如今又这样坦诚相见泡一个桶里,是不是也可以不计前仇了?”
孟北平当即大笑起来,“不打不相识,你小子有意思。”
从此孟北平不再提要逃学和他一同回国的事情,孟北平从小不是读书材料,第一年全靠他帮忙作弊才能过关,这一年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毕业的,只想着战子秦低他一届,又没有学过德语,正是可以做伴,结果没过两个月就极其郁闷地从舞会上回来说,战家小七都能用德语在舞会上勾搭德国女人了。
果然一年过后,战子秦跳级与他一同毕业,却被分配到了山地师,那里训练极其严苛暴虐,一直到回国两人都未曾见过,听闻他又去美国学习装甲战术,不觉替他惋惜。学什么装甲,对当今之中国,装甲不啻于空中楼阁,他老子如此不待见他,那里肯听他的进行装甲建设?
之后七八年,他和孟北平与战子秦只是偶尔音讯,直到去年孟北平去“谈判“才是又能相见,战子秦戴着孟北平去瞧了已具规模的装甲兵团,还嘱咐孟北平不要挡他的“枪口”,他虽然不信战小七当真有这个本事,还是把在武垭山口练兵的机会扔给了一心想拢住人心的二叔,那一仗,战小七胜得漂亮,当真是将炮兵和装甲兵的威势全然发挥了出来,就在那一刻他下定了决心,战小七能在夹缝里把事情办成,他就必定能把辽城的天给翻过来!
他回国前夕,父亲骤亡,二叔被推到了大帅的位置之上,父亲生前身边最得用的幕僚方先生当年就曾经评价过二叔志大才疏,心狠手辣。果然父亲骤死,他立刻动手换了帅府里的人,将方先生关在房内活活烧死。如果不是玉姝偷偷给他电报,他压根就不会立刻知道父亲骤亡的消息,也许也遭了他的毒手。
他自有拥戴的人,二叔的儿子们又都不如他,只要他在,少不得将来会有人逼着二叔把位子还回来。二叔要稳住位子,就得拉外援,他毕竟年轻,老将们都不会愿意太大的变故,就在这明面子的平静下,二叔开始和日本人火热起来。
当年护军逼先帝退位建立共和,父亲是保皇的先锋,几次血战都大伤元气,恰逢日本人在境内开矿,便有协议,以采矿权换取日本人的武器装备,就这一举便被举国上下骂作汉奸多年,父亲一方面觉得日本人开矿修路给钱,是再便宜没有的事情,一方面也觉得日本人并不是什么好东西,一直不让日本人参与军政事务,对这个汉奸之名父亲年迈之后依旧觉得冤枉,不时与他说,“涵儿,报上不是骂我们无耻吗?等时机到了,我们就当真无耻一次,什么合约条款全然不要,你给我把日本人赶出去,我们好好洗刷一番名声!”日本人再三要求建立特别居住区他一律拒绝了,不管那些亲日的官员怎么说,都是寸土不让。
可二叔却全变了,变得连一向息事宁人的母亲都受不了的地步,先是取了日本司令官的侄女,紧接着又是一系列的改革,军中,政府里到处都是日本人的影子,苍蝇一般的让人讨厌。武垭山口二十年不曾和战家较量过了,也是日本人一鼓动就要打。他是无所谓,打吧,让他看看二叔能有多大的能耐,果然二叔在战家老四手里没讨到便宜,又被战子秦狠狠收拾了一顿,当真是老实了一段时间。若不是这回日本人下了血本诱惑,贪婪如二叔也是不肯动手的。
东瑾的诱惑太大,西边日本人没能通过石海平更进一步,反而被战子楚逼得山穷水尽。孤注一掷,只能从他们这边动手,就想直捣东瑾腹地。
东瑾,父亲的梦想,可那也是中国人的地方,二叔以为占了就是自己的?日本人下那么大的力气帮你,是为你占地盘来了?贪婪!汉奸就是这样炼成的。他是立定主意要和二叔动手了。但是东瑾这样大一块蛋糕摆在饥渴了二十多年的叔叔伯伯面前,不让吃是不可能的。所有人都认为不管日本人搀合不搀合,这是南进的大好机会,不动手都对不住祖宗。要想和二叔清算,他不能犯了众怒,于是他动手打了第一阵。
二叔是个老狐狸,在战子秦手里吃了亏,也学得谨慎了,知道跟在他后面看个究竟。看他得手才义无反顾地冲杀了上去,他乐得以修整为名退下来看着,他压根不想和战小七硬拼,那只装甲部队,是他骑兵的克星,他却也不得不这样看着,等着叔叔伯伯们跟着二叔在战家手里撞个头破血流,然后才可能静下心来听自己的安排,没想到,这些老混蛋还非得拉他下水不可。
“该是世侄出手的机会了。”
“世侄不愧是老大帅的传人,武垭山口一战声东击西,打得战家找不到北,如今该当再取全胜。”
“我们和战家二十年的旧账,可要今天清算了。”
二叔是个厉害的,也许也有日本人在里面,他们要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