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爱小说网 > 名著电子书 > 2006[1].01 >

第23章

2006[1].01-第23章

小说: 2006[1].01 字数: 每页3500字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赵永兵说:“放心,我还有枪呢!有情况鸣枪联络。” 
  他们招了招手分头走了,反正一两个小时后又见面了,用不着客气。 
  赵永兵走得很轻快,脚下的冰凌“咔吧咔吧”响得极脆。捡一块含嘴里慢慢融化着,最初的冰凉让舌头发麻。 
  他感觉走了有半小时,还看不到山林,只有荒原连着荒原。天空的云层很明显的变厚重了。有风,刮得也怪,像被魔鬼指挥着,呼地一阵很猛烈,然后又风息树止,连草梢都纹丝不动。 
  面前横一道土冈,他打算过了土冈就往北折,向回走,或许土冈那一边还能发现些什么。到近前才知道土冈很高很难爬。他背着步枪手脚并用,分开重重叠叠的山里红,它们托着厚厚的积雪,雪下是白毛一样的尖刺。他小心躲避着,蹬上土冈见到脚下是条河沟,沟边上像等待他似的站着条火红的狐狸,两只狡猾的小眼睛正看着他。他摘下大枪端着瞄准。狐狸竟把脸扭过去,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想起唐义的嘱咐他又放下枪。就像专门来考验他似的,洼地上又出现一群足有二十多只的麂子悠然而过。白屁股在荒草中一颠一颠渐渐远去。 
  他冲下河沟上到对岸,只见成片的芦苇密实而壮观,簇拥着倔强地立在冰雪中。 
  他在苇海中穿行一阵,转个方向,他认为这是往回走了。脚下开始轻松,不再磕磕绊绊,是积雪没了,芦苇也消失了,只有半人高稀疏的茅草。风是突然间刮起来的,像是来自地面,卷着细碎的雪粉向天上扬去。突然赵永兵吃了一惊,荒草也没了,什么都没有了。展现在眼前的是一望无际冰冻的湖面。赵水兵回头看看,那里是他刚走过的大片芦苇。而芦苇那边什么也看不见。风来得更强烈了,他想好好判断一下方向,湖面远处卷起浑浊的苍白天色,他正犹豫,第一波狂风已经到达面前,那白色原来是狂风卷着天上地下的积雪横扫湖面。 
  暴风雪来了! 
  赵永兵知道,平坦湖面上的暴风雪会把强壮的鹿冻透冻僵,何况人呢!再往回走是不可能了,只有想办法躲避。但湖面上什么都没有,平坦得让人无所适从。他看见了那片焦黄的茅草。他迅速解下绑腿,拢住一丛芦苇,把撕扯下来的茅草往里塞。他疯了一样拼命撕扯,手被割破鲜血直流。但他什么也不顾,眼见茅草塞成的地窝成了型。当暴风雪到达时他已胜利地钻进草窝。 
  风势很猛。它从霍库茨克海发源,经过大陆架到达千里之外的冰湖。冰湖的平坦使暴风雪欢天喜地狂飞乱舞,放任地蹂躏着湖面上的残雪碎草。它让乌云裹上漫天大雪,任意涂改大地,把低洼处抹平,把凸起处埋掉。让大地按它的意志改变模样。好像它喜欢大地,想让大地随它所愿,它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到了湖岸边,狂奔的脚步受到阻隔。是那些密实的芦苇携手并肩,好像专为风暴结伴而来,它们繁衍百年,根系盘根错节死死抓住湖岸,把伤痕累累的身躯迎向风暴,而风暴并不甘心,把那些叶片抓住狂摇,让它们发出长长的凄厉的叫声。 
  暴风雪一连刮了三天。 
  第一天他还想着张纪书他们,嘴里含着雪水,担心他们没有躲避风雪的地方,如果能找到这里来还可以三个人挤挤。 
  第二天上午,一只被风刮得晕头转向的五彩鸡,撅着屁股拱进草窝,他抓住了它,看着它美丽而高傲的羽毛,实在不忍心杀死它,把它放在草窝口,它竟然不肯飞走,趴在那里敬畏地看着迷茫的天空发呆。 
  到了下午,赵永兵开始昏迷,眼前景物时而清楚时而模糊。他提醒自己千万坚持住决不能睡着。可头像被什么按住了,僵硬得不能转动。想起唐义的话,把枪横到面前来,想鸣枪联络。平时的扳机很容易击发,现在显得那么沉重。他并不觉得冷,下肢早巳没有冷的感觉。他努力半天,不是枪的扳机沉重,是手指弯不过来,手指又黑又粗,用牙咬咬毫无知觉。他使出全身的力气把枪机扳了一下,枪口贴着湖面响了一声。他随枪身一抖也就放了心,不用着急了,听见枪声唐义张纪书郭同福王亚梅他们会来找的。他想歇一会儿,反正他们快来了,就歇一会儿,就一会儿…… 
  他慢慢阖上眼睛…… 
  当报春的鸟儿开始在天空歌唱,千姿百态的春天真正来临的时候,这座冰湖将是一片汪洋。 
  那时候,咱们的赵永兵会在碧水深处醒过来,拨开脸上的水草问,春天真的来了么? 
  可惜,没有人回答。 
   
  12.找到了徐库水 
   
  唐义带着张圣龙走得很快。他什么也不说,只管闷头赶路。他确信自己这一路应该能找到白草圈子,它不会很远。张纪书这一路是堵住徐库水向西南跑。他知道,密林追踪都是被迫者先发现目标。不等张纪书发现徐库水,徐库水早就改变逃跑方向了,这就给向西插在国境线上留下机会。但关键是他这一路要快。他回头催促张圣龙说: 
  “我们还要加快!” 
  张圣龙身长步大,奋勇向前。唐义边赶路边想着,不知道王亚梅怎样写那份报告,对老麻的死他还不知道怎么说。他反复问自己,真的需要开枪么?如果不开枪,老麻会跑到哪里去?唐义始终不明白老麻要跑的正北将是什么地方?他为什么跑?跑的这么匆忙慌张。 
  林中出现一条便道,有马蹄子、爬犁的印记从上头走过。 
  密林中常有零散人家居住,马爬犁是他们的交通工具。但这已是明显的一条山路。弯曲着爬行在山坡树空之中,一时还分不出它来自哪里通向何方。或许它就是通白草圈子的路。一般说来,林中的路必定通到有人居住的地方。 
  唐义更有信心,催促张圣龙加快脚步。 
  前边传来清清凌凌的水响。 
  是一眼山泉,在这严寒之时仍然汩汩流淌。水不断冒出来又不断被冻结,竟形成一座壮观的冰塔,“塔”尖上热气腾腾。脉冲式水流浇到冰面上,发出“咔咔”的进裂声。张圣龙跳上去,想用手捧口水喝,手伸下去,却怪叫一声掉了下来,唐义以为张圣龙被烫着了,抓过他的手,吃惊地看见张圣龙举着的手上却结满冰凌,像蘸好的冰糖葫芦。唐义顺势把他拉倒,手插在雪里,好一通揉搓,直到冰层融化,手上泛出血色。 
  唐义找根树棍,从泉眼探进。泉水清澈,树棍上的青苔像被加热了似的冒着气泡,当把树棍提出来,刚脱离水面就结一层薄冰。厉害!唐义吃惊不小。水喝不成,吃冰块吧!张圣龙敲打下一根透明的冰柱,没等送到嘴里就被唐义打落。 
  “只能吃雪解渴!” 
  “为什么?” 
  “冰块会粘在舌头上。” 
  张圣龙只好再次放弃,绕过山泉继续赶路。 
  唐义抓把雪,按在大汗淋漓的额头,顺手划拉两口雪咽下去,透心的凉,让他忍不住大张着嘴换气。这时,他发现跑在前头的张圣龙,像遭遇了什么意外,突然站住,往后倒退几步,然后捂着嘴跑到一边。 
  唐义习惯地掏出枪赶过去。没等走近,他一眼就看出,那在路边上躺着的正是他们追捕的徐库水。 
  但他已毫无生息。 
  唐义横移两步,看到徐库水左手抓着木棍,右手握着日军枪刺,仰面朝天躺着。棉帽子掉在十几步外。 
  雪地上一大片杂乱的人与四条腿动物的脚印,看得出,这里发生了很激烈的搏斗,脚印从四五十米外开始混乱,一直延伸到路边。徐库水无疑被狼群围住了。狼足有二三十条,围了有两三层。看样子徐库水曾试图突出包围,但没成功。最后的机会是眼前这棵大树,他想爬到树上,及时跟进向上跳起的母狼成功地制止了他,树杈下留下几绺棉絮。落地后,他发起最后一搏,最先扑上来的年轻母狼吃了致命一刀。树下有条支离破碎几乎只剩一张皮的狼,是徐库水成功反击的证明。但他打赢了一场战斗却输掉了整个战役,他的肚子被狼撕扯开,肠子细线一样拖在地上。下边两条腿没有了,咬烂的棉裤被狼吐得一团一团的。 
  触目惊心的现场让唐义站了半晌没说话。他在想,跑啥呢?这么匆忙慌慌张张!你是有什么心事?要躲避什么?不是刚到克尔伦么,日子长着呢! 
  张圣龙捂着嘴干呕了半天,站远远的不肯过来。他是武汉军校的学员,还没见过这么惨的死亡。 
  去砍些树枝来。唐义说。 
  桦木条很软,几根绑在一起就是担架。徐库水已变得短小,唐义把他收拾一起,用茅草卷成筒状绑好放上担架,用绑腿系住担架一头,当作爬犁拖着往回走,听到有狂风从树梢上掠过,西南方向好像变天了,这让他很担心。 
  原路返回走得挺顺利。事情结束了,什么也不用想了,现在要把队伍集合起来,尽快带回克尔伦去。 
  远远地看见了汽车,也看见了王亚梅,她跪在地上。周围人肃立不动。 
  走近了才看到,王亚梅正在用白雪擦拭郭同福脸上身上的血迹。不时有紫红的葡萄从郭同福怀里滚落,每掉出一颗葡萄来,王亚梅就叫一声郭同福的名字,她以为那是血,以为弄痛了他。 
  这时的郭同福,脸上的表情安详而平和,什么痛苦都没有了。徐库水也好,王克也好,克尔伦场部也好,都与他无关了,连同他在旧军队的经历,以及不知如何书写的“自传”,都彻底永远地结束了。 
  唐义让大家站成一排,脱帽鞠躬。 
  张纪书说,把他们全埋在这儿吧!砍上一棵松树做个记号,开春后再说。 
  唐义点头。 
  张纪书汇报说赵永兵还没回来,唐义问大家听到枪声没有,都说没有。 
  这样一来,队伍还不能撤回克尔伦,只能尽快赶到白草圈子,到那儿之后,再组成搜索小组,寻找赵永兵。他让林祥用三根木棍在车厢板上绑成箭头,又在驾驶室里放了袋炒面。或许赵永兵能自己走回来,有袋子干粮就能坚持下去。 
  王亚梅攀上车,把自己的红头巾高高地绑在车上,希望能让远处的人看到。 
  唐义举起手枪,冲天连开五枪。砰砰的枪声顺山林传出很远,随着枪声渐远渐落,林中传来“嗒嗒”的马蹄声。意外的马蹄声令人紧张,林祥、肖镜如刚才的遭遇让他们不敢大意,他们边抓枪在手边招呼大家隐蔽。 
  但已不用隐蔽了,来自白草圈子方向的马爬犁闪出树林,马喷着白气,浑身冰霜。马爬犁上除了赶马的老板子外,还有一个穿大红袄的娘们儿,山风吹得脸蛋像红苹果,她神采飞扬地来到近前,先大惊小怪地喊道: 
  “哎哟!你们咋跑这儿来了?” 
  大家这才看清,是房东小媳妇石小芹。 
  不等大家答话她又说: 
  “不能停在这里,暴风雪已经在冰湖上刮开了,这里的天气老是这样没有准数。” 
  她环顾四周,像突然想起来似的喊道: 
  “怎么么没看见徐库水呀!他说今天要赶到这里接我的,一路上过来怎么没见他人影呀?” 
   
  13.尾声 
   
  在克尔伦场部,小黑板上写着: 
  今天最低气温零下四十二度,局部地区有 
  大风。请各单位外出人员注意防寒,未经批准 
  不得野外宿营。 
  下边还写了一段气象知识: 
  克尔伦镇处在我国最寒冷的地域内,气温 
  受到很多因素影响。来自寒极附近的东西伯利 
  亚寒潮气团,夹带上号称太平洋冰窖的鄂霍次 
  克海产生的季风,长驱直入,横扫欧亚大陆的最 
  东端,直袭三江平原。从日本海附近的小笠原 
  群岛,扑过来一支海洋性暖湿气流,它们在克尔 
  伦所在地区上空相遇,两强相遇勇者胜,现在北 
  风势大力沉,风雪天气在所难免。但南风不甘 
  示弱,又使北风不能顺畅过境,风雪天气必会一 
  阵大一阵小持续不断,经三五天后才见分晓。 
  然后天空晴朗,气温下降…… 
  原刊责编 韩樱 
  '作者简介'刘敏,男,1953年生于黑龙江省克山县。曾在虎林市西岗农垦师范学校工作多年。1979年开始发表作品。主要作品有《三月风》、《分场》、《血腥的期待》、《在日子里奔跑》等。现居上海。 

2007…5…21 16:44:23 苹果树下 


等级:版主
文章:3626
积分:19776
门派:无门无派
注册:2007年4月8日第 26 楼  


化妆间
王安忆 


  谁到过剧场后台的化妆间?相信你一到那里就会被气味熏跑。彩妆的油味,粉的香味,抿头发的刨花水味,卸妆用的凡士林味、香皂味、香脂味,等等。这些脂粉味是浮在表层的,夯在底下的,就像河底的淤泥,则是人味。那些人只穿了单薄的内衣,有的是旧戏装拿来做化妆衣,水红的或者鱼肚白的绸子,早已疲了筋骨,软巴巴地贴在肉上。还有的男角儿,干脆光了膀子。壅塞在化妆间里,都是青壮年,血气旺旺的,人味就特别重。即便是大冬天,并不生火,这里也是热腾腾的,毛孔里蒸出汗气,几乎要起氤氲。油彩,粉,一层层上去,将人味调和得,怎么说才好?应当说是“稠”,或者说是“厚”,事实上呢?是“荤”,将肉味吊出来了。这化妆间的桌啊椅的,摸上去总不那么洁净,而是滑腻腻的。镜子是混浊的,照出来的人,就像墨在宣纸上,会泅开来。所以,人都是向前倾着身子,贴着镜子,眼睛瞪直了,一笔一笔描。眉眼放大并且鲜明起来,变得不像人脸,而是面具,美艳,却有些狰狞。此时,化妆间混沌的画面里就浮现出一些人脸,好像是和身体脱了节似的,将身体留在氤氲里,兀自活动。猛一看,有些吓人的。身体在浓油重彩的脸底下,变得苍白和孱弱,就好像化蝶化到中途,一半是人,一半是异类。这里的情形很怪诞,是泥淖,又不是泥淖;是腌躜,又不是腌躜;有一些起腻,又不是那种腻;似乎要陷进去,则也不是陷。是不是缠,或者裹?换一种说法,是活物,菌类的性质,肉鼓鼓的,繁殖力特别强,看不见,触不着,可是挤得满满的。幸亏有弹性,否则都会让人叫痛。 
  每个剧场的化妆间都不相同。有一类是会场兼作剧场,那就不一定有化妆间,后台敞开着。但等箱笼一具一具搬进来,服装一架一架挂好,拉来些桌椅板凳,油彩,香粉,凡士林瓶、镜子梳子一列排开,那股子气味氤氲就又聚起来了。还有一类剧场其实是电影院,连后台也没有,直接在后壁垂下一幅银幕。这样的话,只够在天幕景和后壁间留一条窄路,供演员上下场过往。箱笼景片堆在两头台侧,演员就分散各处化妆。于是,满剧场都散布着化妆间的气息。化妆间对于剧团,就好比灶间对于家居,那气味就是柴米膏腴的气味,是剧团生涯的油烟气。化妆间对于舞台上的天地呢,则是内室的性质了,前台的灯火辉煌里的隐私,都是由它藏匿着,还有些污垢,也在它这里。有一回,在运河边上的县城演出,趁好日头,将服装拉到运河里去洗。那一河的青红蓝黄,质地大多轻薄,漂在水面,转眼间,水就浑了,是唐宋词人说的“胭脂痕”吧!不过要粗犷许多。这情景不知什么地方有一些诡异,这一河的彩衣像什么?像厉鬼的画皮,光天化日之下,全蜕下来了。 
  在县一级,甚至地区一级的剧场,都有关于黄鼠狼的传说,传说的情节大体一致。总是夜半人静时分,前台上有动静,潜去一看,一台的黄鼠狼上下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你可能喜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