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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谁与玩芳草-第3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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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谁都看得出来九王爷自苍茫山一行后,渐渐地再不顾忌皇上对太后的孝心和冰儿祖孙的亲情,慢慢不动声色地将金水两家在朝廷中的势力分散瓦解开去。如今在重要位置上的人不是他的亲信,便是其他皇子的门客,原先两家的人都调遣或荣升到虚位上了。
  真正让金太后和水柬君提心吊胆的还不是这些,而是两人曾密谋欲害萧晴后人性命一节。萧家本就为历代帝室所倚重,何况萧晴为萧家灵主时更助高祖开国功勋无匹,她“薨逝”曾令高祖痛不欲生,追诏萧灵主为“在世天人”,后任灵主皆承袭此号。然萧晴之后,萧家再未出灵力超群的人物,故“灵主”一位空缺长久。那日荀萧菀破解神庙封印后,萧笛凉已亲口在真帝面前承认她为今任萧家灵主,若有人欲害其命,不啻“逆天”之举。为此,水柬君甚至早早回府从密室中取出了水家万不得已决不示人的“丹书铁卷”,以求在九王爷和皇帝追究之时能留得自家安生。而皇太后也早已在皇帝跟前耳提面命,日日叨念什么“不知者不为罪”、“顾念旧情”、“仁慈宽厚为本”、“以孝治天下”等等,弄得龙烨心内直叹,母后啊母后,您这岂非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可是等来等去都已经两年了,九王爷除了在朝廷上的一些举动外,对“萧菀”一事却闭口不提。龙烨为了母后计——虽然这对小、萧菀姑娘有些不公——他宁愿九叔是“有了旧人便忘了新人”,冰儿安然归来在九叔心间能抵得过荀萧菀的生死与下落。
  只是,从龙霆阴晴不定的态度来揣摩,恐怕这如意算盘不怎么拨得响。那日水柬君趁机半开玩笑,试探着对九王爷重提他“今生王妃只冰儿一人”的旧话,龙霆只丢了一个好似哂笑的眼光给皇帝,道:“水大人不该先问问皇上和冰儿打小的婚约这一公案吗?”
  龙烨当时正在饮茶,闻言险些一口喷了出来,心中哀怨九叔围魏救赵将火烧到他身上。连忙清了清喉咙正色道:“此事已过去多年,如今朕欣喜于冰儿归来,倒忘了对她提及儿时戏言。也不知这些年她心意如何?朕向来对冰儿的意愿言听计从,”反正他早就打听好了冰儿另有所爱一事,故而姿态摆得极高,“只要她开口,朕无不如她所愿!”
  水柬君自然也知道孙女现今一心一意都在那个有妇之夫身上,若能劝得动她,他又何必再来皇上和阴晴不定、阴阳怪气的九王爷跟前试探!真不知她是中了什么邪,那个平民百姓周承璨有哪一样好处?况且还是个有妇之夫!她却坚决答道:“祖父,我和他真心相待,冰儿今生已认定了他,再无变更!即便如今他使君有妇,我也愿等……他妻至今杳无音讯已近两年,按我朝民律,夫妻失讯或失散两年以上,便可认作生离,男可再婚、女可再嫁,不受干束。我,我便等到他那一日。”
  若他妻两年内归来呢?落到旁人水柬君定然如此追责一番,但这回却不能。说起来他比自家孙女儿更求天求地至盼周承璨之妻莫要归来,巴不得她从此音讯全无,若能客死异乡则更好!
  既不能如此说,便只能再换个法子劝孙女儿,你是大家闺秀、氏族千金,周承璨一介平民身无长物,如何般配?
  冰儿却道,祖父此言差矣。说什么一介平民,我朝高祖甚至起身江湖草莽,不也终成大统?而阿璨这两年勤奋医学草药之上,天资聪慧触类旁通,如今已能秉承其舅父衣钵,成为颇有名望的医者,祖父又如何说他“身无长物”?
  一名小小的大夫就妄想得到他的孙女、水氏的大小姐?水柬君绝对不满意。冰儿本来应该做皇后,但皇上和无心之间……她已为成全他们而寻过一次短,此番水柬君也不再提她和皇上的旧话,却将脑筋动到九王爷身上。满以为按龙霆对她的浓情厚爱,冰儿归来后顺理成章被封九王妃应不在话下,如此即便日后追究起萧家灵主一案,龙霆看在挚爱的王妃面上,当也能放过自己、放过水家。
  可水柬君却漏算了一点,若龙霆还同以前一样全心都在冰儿身上,以他的脾性早该迫不及待显现出来,哪里还等到快两年了才让人来试探!
  所以当水柬君故作姿态道:“皇上仁德,老臣铭感五内!冰儿小小意愿何足挂齿,老臣只是担心九王爷羁于前言会耽误了终身大事啊!”
  龙霆瞥他一眼冷谑道:“那就不劳水大人费心了。两年前与阿末议和,本王的王妃之号几乎拱手送人,即使有前言,那时便已破了,如今本王又岂能再受羁绊?”
  这话堵得水柬君哑口,也等于是龙霆明明白白宣告,水家再也不能依恃他对冰儿的情分而讨得便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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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的消息

  她的消息
  那一日,护国巫师萧笛凉匆匆往宫内寻找皇帝和九王爷商议国事,碰巧却遇上刚从太医署出来的周承璨。
  承璨这两年独居桃花岭的小木屋内,与舅父遗留下的一屋子医书做伴。他日日精研,加上在苍茫谷内打下的坚实底子,不久也得了名医的称号,被人尽其才的应天朝延请入太医署。冰儿对此最是欣喜不已,日后就不必再听她祖父什么“身无长物”的评断了。是以承璨初时对入朝为医并不感兴趣,只在冰儿几次三番的劝说下方才答应。那时他想,冰儿讲得也对,小菀如今已是“萧”家人,她旦若有消息,最先知道的也会是萧家以及宫里的人。所以他答应入了太医署,只与别人不同的是并不下榻于太医署专属的馆内,而是日日早起晚归坚持只住舅父在桃花岭的小木屋。外人都以为他像个呆子舍不得那一屋子的书,可他内心深处压着唯一一个小小愿望——只盼小菀能有朝一日思念父母而回到生于斯长于斯的故地,盼上天让他这个做丈夫的能再见她一面。
  入太医署时日不长,巧遇萧笛凉也是首次。承璨连忙行礼道:“晚生给萧老大人问安!”
  一股劲力从长袖中拂来阻止了他的礼数,萧笛凉哼着气道:“老头子当不起,你可是我们萧家前任灵主夫婿的外甥。”
  “今任灵主小菀也是我妻子。”承璨看似温文地指出这点,才又道,“若她在,想来也赞同晚生行此一礼。”
  “是吗?那冰儿怎么说?她也是我看着长大的,如今正眼巴巴等着两年之期你便娶她过门哪,她年纪可不小了。若老头子没记错,今日便是你和萧菀失讯两年之日。”
  萧笛凉不待他答便拂袖而去,独留承璨在夕阳斜照下怔忡的身影被拉得细细长长。
  才转入殿角,萧笛凉一眼看见龙霆抵柱而立。那样子应是已将方才殿外的话听进耳里了。这会儿他脸上没有了“阴阳怪气”的嘲讽谑笑,取而代之是一片无际的深沉,竟或带了点掩藏不去的忧郁。空旷的殿中,只听他声音沉寂似自言自语:“两年了,整整两年,她还要躲到什么时候?”
  萧笛凉匆匆入宫,只因日前占得一个“战”卦,预示不长久的来日将有战事重启。
  “仔细推敲后,我等断定阿末一方有邪魔歪道助阵,举兵前来意图一雪前耻。”
  听他这么说来,皇帝和九王爷各有所思。龙烨想的是阿末所谓的前耻究竟指哪一桩?是落到九叔手里两战两败呢,还是前次议和被我朝允婚又悔婚?照他看来,恐怕还是后者居多。据传两年前那名阿末使者带着极其丰厚的财物归去,却被他们公主一刀杀了,还将两国的议和书给撕了个粉碎。当时应天朝陈重兵于边界,就是为防阿末兴兵雪耻。不料他们倒忍了下去,这一忍两年,如今卷土重来,怕是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啊。
  龙霆相比皇帝,更在意萧笛凉话中某句。“仔细推敲后,我等断定,”龙霆重重地重复,狭长眼眸内精光湛亮,紧盯着萧笛凉道,“护国巫师大人,敢问你说的‘我等’,除了你还有何人?!”
  萧笛凉心道:我正等着你问这句嘞,随即坦然接口,“这便是我今日要说的第二桩事”。
  两年来,朝廷不断派人寻找荀萧菀下落,可惜始终徒劳无功。而龙霆自苍茫山一行归来后便坚信萧笛凉早有她的消息。否则以老头子的脾气,若萧家灵主后人当真下落不明,他哪有可能还在神庙里头安安分分坐着,高枕无忧一过就是整整两年。
  但他不说,意即小菀不愿现身,龙霆也就不逼他。任由荀萧菀随心所欲地躲开去,躲到她尽兴了,自愿回来就好。虽然每日每夜都念着她,念到心头发闷生疼,他只兀自咬牙忍了不曾逼问过萧笛凉一个字。因为他答应过她,从此再不逼她。
  一等两年,唯今日他想额手称庆,感谢上苍终于让他等到了她的消息。这便是萧笛凉说的第二桩事了,阿末方有邪魔歪道助阵,她身为萧家现任灵主自然不能袖手旁观。
  龙霆闻言霎时全身发热手心出汗,心中欢喜泛滥成灾,竟是非颠倒觉得阿末的邪魔歪道来得甚好、来得甚妙,若非如此,小菀还不知要躲到何时!
  看他这般喜形于色,显见仍对小菀志在必得,萧笛凉不由暗暗摇头。
  “她现下在何处?”“人到了哪里了?”龙霆不住地追问萧笛凉。
  期盼的念头若本无可能发芽倒也罢了,可一旦抽了芽往往会突然发疯猛长,像心里的洪水猛兽再关不住。他等不及了,整整两年,如今一有消息直恨不能立刻插翅飞去见她。
  萧笛凉本不愿理睬,随他怎么问一概讳莫如深。
  龙霆焦急之下忿然道:“你以为本王真不知道么?她定然和师傅们躲入苍茫山谷,又将入谷的山道使障眼法掩去而已。这些五行八卦、移形换位的法术本王还通晓一些。”
  萧笛凉只当他胡吹大气,因此故作蔑笑:“嘿嘿,你小子事后诸葛亮有什么用?两年前在苍茫山怎么不说,怎么不破那移形换位的障眼法,啊?”
  “那是我不想逼她!若换了别人,”龙霆登时寒光犀利,冷言道,“本王一把火烧了荒山,看谁还能藏身下去!”
  被他的狠话寒到了,萧笛凉偷偷缩颈。如若那时龙霆果然放火烧山,恐怕小菀还真得现形不可。
  忽听他又道:“你不说也没关系,本王这就去苍茫山,无论如何总有办法见到她!”
  “别,你可别去!”算是萧笛凉怕了这小子,万一没看到人,他一个脾气起来当真放火烧了人家仙山,那罪过可不大了?“老实告诉你,小菀早不在山里了。前一段,她出海去另一师傅的落沙岛游玩,如今归来,自然从海边经水路而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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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以小宛前文所写的秉性和父母亲的言传身教,对良人的要求绝对离不了“宁可其负尽天下人,绝不负我”的要求。
  ……毕竟小菀是他自己同意娶的妻子,于情于理都应当找到菀之后说个清清楚楚,断个明明白白才迎娶新人才对嘛。不过他如果真的就这样轻率的丢下菀和冰在一起,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至少菀不会觉得欠了他情,也不会再为他而动心了
  ——偶附议……:)
  谢谢ruby大人的评论,加精没商量……

  水上归来

  水上归来
  作者有话要说:
  妇女节快乐!
  祝大家成双成对……:)
  一叶小舟逆流而上,迎着江风劈波斩浪,将两岸峰峦叠嶂的重重倒影留在遥去的波心。有个纤细的白衣女子立在船头,席席的风吹得她衣袂飞舞、裙裾飘飘,却吹不开她帷幔低垂的轻纱笠帽,叫人瞧不见清灵姿态底下的容颜。
  “前面便是霁水,沿霁水西上很快便能直达京师了。”摇橹的老翁趁暇隙指说给船上的女子。
  才讲着,两水交汇处现出一条乍看素简再看却坚实无比的大木船,虽无旗无号,却大喇喇阻在小舟必经的水中央。
  “看那样子,像是要把咱拦下来啊。”摇橹翁经验十足,一目了然。见的风浪多了,他非但不怕,反呵呵笑道,“咱这船小,只要有水便能过,它船大转头却不容易,绕个几下,想过去也不是大难事。”
  “不急,”船头的白衣女子似是早有所料,又似随遇而安,声音虽偏柔细些却清宁款淡,“且看看船上人有何用意。”
  说话间,无旗号的木船果然拦在了小舟前头。舷板处那人一身月白窄袖锦衫,襟边缀有雪色竹叶纹,头上也是月白葛巾,虽未束冠仍显得气宇轩昂、英逸夺人。他身后的人也是个个劲挺健硕,非寻常人家可比。正是微服守候于此的龙霆和封磊等人。
  虽然隔了帷帽面纱,龙霆仍是一眼认准了专程守候多时的人。忍着杳无音讯的境况等了她两年,如今相见,他阵阵心潮翻腾、情怀激荡,一时却都哽在胸膛,屏息无言。日常的胆大包天、随性恣意此刻俱跑得无影无踪,只剩了小心翼翼,生怕会一个不慎便惊散了眼前如梦似幻的白衣身影——她,究竟是真的么?
  “这么看着原不打紧,只是过不多久便阻塞航道了。”摇橹翁像是提醒,又像是自说自话。
  龙霆暗暗深吸气强自镇定,出口的声音却还是微微涩哑,他努力平稳道:“小菀,我正要回京,不知可有幸顺道载你一程?”
  封磊等人腹中闷笑,分明是专程在此等候人家多时,偏说成“顺道”,什么时候他们九王爷变得这般谨慎腼腆了?
  龙霆原不指望她此番会顺他的心意,不料她想也未想,很快娓娓回言道:“如此,多有麻烦了。”
  他喜出望外,不等两船间架起踏板便纵身而下,落到她身边。伊人就在咫尺,他伸手想碰触,却在最后离了衣裳半分处收掌,仿佛掌下的人是一碰就碎的珍宝做的。
  霎那踯躅后,他改以双手掀起阻隔两人目光的纱幔,一时间似乎全心全意都在自己手上。当那张玉雕似的容颜慢慢现于眼底,他再也忍不住一把抱住失而复得的人儿,紧紧抱着她,足尖一点跃回自己的大船。
  船舱中仅两人,其他无关者均默契地留在舱外,不去打扰他们的久别重逢。
  龙霆双手紧紧抱着荀萧菀,将她牢牢收拢在自己怀中。这一刻,除了牢牢抱紧她,他不知道还要做些什么。两年来,只有今日这一刻他方觉此身、此心不再是空的,只有这一刻他才是完全的,胸口不再空落落的发闷生疼。所以,他只能抱着她。似乎一切的言语、两年来的日思夜想都化作无声的气力丝丝绵绵缠绕住怀里这具温软躯体。他让自己的无尽情愫在这个拥抱中泛滥开来,像是要将冰雪雕就的人也融成温柔多情的春水。
  然而,春水看似温柔,却常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不知过了多久,龙霆怀里传出依然柔细也依然平静的声音,“九王爷,能放开我了吗?”她问得轻,仿若有抹春水般的温润。只是这温润无波无折、清澈见底,好似眼前便有地老天荒、海枯石烂也无妨她这么永久地宁静温和下去。
  龙霆熟悉小菀的平淡,小菀的清冷,小菀的漠然……却不熟悉这样“温和”的她。温润如流水,却也像流水般无计挽留。
  他忽而生起点陌生情绪,交织着想宠爱她、想样样如她所愿的心思,龙霆慢慢放开双臂。两人之距一点一点拉开,他仔细端详她的容颜,看到的是那眉目中的山远水长,再不见半点凡尘俗念涤荡其间……这样的她恰似温情,却更似……无情。当最后两个字跳入心中,龙霆立时一阵慌乱,在她即将全然脱离他双手可及处时突然扣住她双肩,不让人离开更远。
  “九王爷,”荀萧菀看看紧抓自己肩头的双手,不焦也不恼,仍旧温言问道,“有什么事?”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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