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婚状态 作者:侯亮-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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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俩一次在拥抱的时候碰见她的一位舍友。她的舍友正和她的男朋友坐在台阶上吃西瓜,一回头就看见了我们。于是我们换了个地方接吻拥抱。我在接吻时的一瞬间想,怎么好像我和阿盼在一起的大部分时间都是接吻拥抱或者其他,而没有干一些有意思的事情呢?这种想法在当时只是一闪而过,直到我和阿盼分手我都没有仔仔细细地想一想。
我俩去过一次城墙。那天晚上城墙上一个人都没有。我俩从和平门那块上去,朝西走了一大截,竟然还是没碰见一个人。我还看见了厕所,不仅惊诧万分:西安的城墙上竟然还有厕所。我不知道是在明代或者明代以前就有厕所,还是现在才有厕所。我俩在默默无闻之中看了看西安的夜景。我觉得西安的街道四四方方,连楼房也是四四方方,就像西安人的思想。干什么事情就应该与众不同。想完之后我们就开始了……
我俩去“西北影城”看电影,接吻的时候被别人看见。我们准备了一大堆吃的。看完电影一样都没吃,而且我也没搞清电影讲了什么。她问我买普通座还是情侣座。我说你说买啥就买啥,我听你的。我把钱给她叫她去买,回来之后她买的是情侣座。她说我俩没带学生证,买普通座打不成折,还不如买情侣座。我说,阿盼真聪明、真听话、真温柔,叔叔给你一块糖吃。
我俩还去过青龙寺。青龙寺前面有一大片荒地,里面长满半人多高的野草,还有一块小池塘。里面地势高低起伏,曲径通幽。数十个大馒头一样的大土堆星星点点,分布其间。晚上这里人迹罕至,只有寺里面汪汪怪叫的狼狗和寺门口那一大片水泥地上乘凉的农人。那天晚上她穿了花裙子,上面点缀着黄色的油菜花。我们在大荒地里相互扶着,跌跌撞撞,好像在深山老林里探险。之后我们在大土堆后找到一小块地方,地上是松软的枯草。我们在上面铺了几大张报纸。她躺在我怀里,一扇一扇的眼睫毛好像蝴蝶的翅膀。
后来我们才知道,那个小土堆是一座坟。
我在一天晚上向她提起我从前自认为很悲惨的事情,说着说着竟然哭了,当时我们旁边还有一对正在亲热的情侣。我就那么肆无忌惮地哭了。阿盼竟然跟着我也哭了。所以,我一直认为阿盼是个善良的女孩。
阿盼其实是我见过的女孩中最温柔的一个。她对我挺好的,也许,也许,将来有一天,我找到的老婆还不如她。
第三部分 简单地说一下
49
暑假后回到学校,我一心一意要开始另一种崭新的生活。
我把宿舍里所有的东西都清扫一遍。整理书架、床铺,扔掉所有和阿盼有关的东西,有空的时候也和舍友聊天——和阿盼在一起的时候,我都有点疏远他们了。
我每天早上七点半起床,吃过早饭后去上课。从上大学后我第一次找来崭新的笔记本记笔记。我总是坐在前三排,和那些我从前看不起的学习勤奋的女生们混在一起。上课不再胡乱走神,有时候甚至像小时候那样把手贴在背后挺直腰板听讲。我也第一次向我们班那些拿奖学金的请教问题。吃完中午饭回到宿舍差不多就十二点四十了。我放下书包躺在床上听四十分钟外语,然后闭目养神,休息二十分钟。之后提起书包上课。碰到下午没有课,我就去上自习,要么去我们专用教室或者图书馆,要么去花园或者小树林读英语。这样一直到吃晚饭的时候。吃完晚饭我回到宿舍,烧一壶水,在床上躺一会儿,然后给我随身携带的小水壶里填满水,提起书包再去上自习。大约十一点钟我回到宿舍,刷牙、洗脸、洗脚,之后躺在床上听英语。然后会在某个时刻睡去,但至少也在十二点钟以后了。
我去过一两次学校外面的录像厅,但是那里留下的回忆实在太多了,就再也没去过。我开始看学校广场上每周末的露天电影。每次去的时候拿个小凳子,路过小商店时买一大包“金鸽”瓜子和一瓶矿泉水或者可乐,然后买票,找地方坐下。坐在人群里,我终于感到我不再另类,我终于可以成为这所西北有名的大学里的大多数。我好像不再感到孤独。我有时候观察坐在我周围那些穿着朴素而我从前都一直嗤之以鼻的女孩子,发现其实她们身上也散发着一种独特的美,这种美和脸蛋与身材无关,也不是涂抹一些化妆品就能做到的。我在某一个感动的时刻甚至会想,将来要是找这样的女孩做老婆其实也是蛮不错的。我还尝试着在银幕的另一面看电影,小的时候在老家我就这么做过。我一个人抬头静静地看着银幕上一幕幕打打杀杀的场面,心如止水。
我有时候在周末还会去上网。上“新浪”、“搜狐”、“榕树下”、“Chinaren”、“北大在线”。你不得不承认,北大就是很牛逼,你上去看看就知道原因了。我通过OICQ认识了几个网友。有一个姓支,这是个很奇怪的姓,从前从未听说过。我认识她的时候,她刚刚和男朋友分手,心情很不好。过了几天,她把手机和传呼丢了。她说她是做生意的,开一家精品屋。我开始以为是卖鲜花、礼品之类的,后来问了她,她说卖小学生喜欢的小东西,稿纸呀什么的。她曾经叫我去她那里玩。我问她你陪我吗。她说当然了。但是我始终都没有能去成。我说我们孤单,她说她也是。我说我会想你的,她说她也是。就这么多。
我们学校上国内网一小时一块钱,上国际网一小时三块钱。我经常上一个名叫“EnglishTown”的网站,可以和全世界的人聊天。和外国人用英语聊天其实很有意思。我有一次不知不觉竟然聊了五个小时。和一个德国的小女孩和挪威的姑娘成了网友,她们给我发过电子邮件。我开始的时候骗那个德国的小姑娘说我是香港的明星,她听后崇拜不已,说她的梦想也是成为一个电影演员。我终于招架不住,说了实话。但是小姑娘还是成了我的网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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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网友之间发生的事情和阿强的相比,还差一大节。简单地说一下。这些事情都是零零碎碎的从阿强那里听来的。
阿强喜欢一边进行他的网页设计一边和网友聊天,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他有一位网友,当然是个女的,在陕北的榆林。很多外省的人都不知道榆林这个地方。榆林离西安很远,在陕西省的最北部,地处毛乌素沙漠南缘。不知怎么回事,一想起榆林,我就想起了善于骑马、像印第安人一样头顶戴着羽毛的匈奴。书上说在唐宋之前,这里曾经是森林茂盛、牛羊塞道的富庶之地。但是我怎么都想像不来牛羊塞道到底是一番什么样的情景。从西安到那里没有直达的火车,坐汽车要坐十几个小时。阿强在网上跟这女孩聊得很投机,时间长了,就决定见一面。
阿强在刚刚开学不久国庆节之前去了榆林。他是在西安汽车客运站坐卧铺汽车去的,一路上颠簸了十多个小时之后到了榆林。我不知道阿强说的是不是有些夸张,他说榆林的相对繁华的市中心二十多分钟就逛完了,有些地方要找一栋楼房都很困难。而且可能是气候和水土的原因,这里的人们长得不英俊。他下车之后见到如此情景心里顿时凉了半截。他真担心他的这位网友长的实在不过去。
他和网友约好在一家网吧里见面。但是他怎么都找不到那家网吧。当然后来还是找到了,不然就没有故事可说。他的网友那时就亭亭玉立地站在那家网吧门口。他说他看到这女孩的第一眼时心里就只有两个字:完美。女孩上高二,一米七二,比他还高。他说他的网友简直就是《第一次亲密接触》里“轻舞飞扬”的生活版。那一刻,他心里说,妈妈的,这十多个小时的汽车没有白坐了。
具体的细节我不太清楚。他们主要去了三个地方:民生百货、一家比较不错的餐馆、公园。在民生百货,当走过一架钢琴时,女孩轻轻说,我给你弹首曲子吧。阿强说好像是首世界名曲,他以前听过。
之后出去吃饭。他说榆林的人喝酒时不流行划拳,而是……而是什么?就像录像里演的那样。一个小盒子里有三个正方形的小木块——请原谅,因为我没有打过麻将,所以那种被扔来扔去的小木块我实在不知道它叫什么。那女孩摇来摇去,结果三个小木块成一条直线整齐地摞在一起。他当时睁大眼睛,惊讶地说不出话来。以前我们看周润发演的《赌神》之类,都以为他可以将五个小木块摇成一条直线的情况纯粹就是吹的,但没想到竟然是真的。女孩说她玩得还不是很好。
他们还去了榆林的公园。阿强说整个榆林市只有两处公园,而榆林的公园不收门票。
两人分别时依依不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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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决心发愤图强重新做人的那段日子里,我们学校团委发起了一个名叫献爱心的活动,号召那些积极上进的学生去给下岗工人的孩子当义务家教。反正我闲着也是闲着,就到学生工作处找了一份。那阵子这样的活动举行了很多,据说是在入党的时候,这是考核的一项。阿强也找了一份,家就住在城墙底下的一个小院子里。他的学生是个初一的男孩,学习中等,喜欢踢足球。我知道的就这么多。而志强没有参加类似的活动。事实上在我的印象中,他进这所大学后就没有参加任何社团组织和活动,偶尔开一次班会也找不到他的影子。元旦晚上我们班的聚会他也没参加,据说是自己在学校旁边的一家饭馆里小庆一番后,独自上自习了。剩下的那位参加了一次义务献血活动。但是因为营养不良身体素质不好,献完血后在床上躺了两天才缓过劲来。
我的一位愤世嫉俗的朋友曾经说,西安是什么?西安就是一个出产羊肉泡馍、尘土和垃圾的地方。我去家教的地方至少可以这么形容。那是西安典型的贫民窟。这样的地方在西安,可能除了还说得过去的东大街之外,随便一个什么地方都可以找得到。从一条车来车往的马路上往左拐或者往右拐,再曲曲折折地走上那么一段,你就可以遇见。灰色的天空、向天空努力伸展显出痛苦状的树木,很少打扫的水泥路,象征性的点缀着的几家饭馆、散发着臭味的垃圾堆、平平仄仄的一排东倒西歪房、表情痛苦态度漠然的行人、流着鼻涕穿戴粗糙的小孩天真的笑。那段时间我还帮一位朋友在这样的地区做过一次问卷调查。敲开每一家的门遇见的情况都大致相同,里面光线阴暗,人好像生活在一条长长的山洞里。而开门的人表情漠然、疲惫,好像被什么东西压得喘不过气,又好像刚刚被人从睡梦中惊醒,略微有点不耐烦。之后门关上,就再也听不见任何声息。
我教的小孩就住在这样的地方。是她奶奶开的门,一个走起路来巍巍颤颤的老太太。屋内光线阴暗,一进屋就感到一种压抑感。他家有两间屋,一间是卧室,另一间是客厅,也当半个卧室。屋顶和墙壁呈黄灰色,可能是被烟熏的。客厅里放着几件油漆斑驳的旧家具,几个小沙发、一张饭桌,饭桌上是吃剩下的饭菜,都是馒头、油辣子、青菜之类的,墙脚是一张单人床,床单挺脏的。
第一次去的时候他奶奶对我简直就是毕恭毕敬。她说着四川话招呼我,先是急急忙忙从木柜里取出茶叶,是那种砖茶,要用手使劲掰才能掰开。她把掰下来的碎茶叶放到一个满是茶垢的杯子里,添上水双手递给我。说实话,那时我看着那个烟黄色的搪瓷杯子,真不想喝下去。但是她满头的白发和我接过水杯看见她满是老茧的粗糙的手让我心里感觉怪怪的。我说先放着吧,待会儿我喝。后来我把那杯水都喝光了。递完水后又递烟给我,我摆摆手急忙说我不抽我不抽。老奶奶给我递的是“哈德门”。老奶奶把烟放到饭桌上的时候我突然想起来,好像在老舍先生的《茶馆》里,就提到了“哈德门”。不知道那个时候的跟现在的有什么区别。之后老奶奶弓着身子跑到另外一间屋里。我以为小女孩在另外一间屋,但是她回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一颗小苹果,蔫蔫的,看得出来放了很长时间。我接过苹果时不知怎么,心里挺难受的。我想起了我的奶奶。虽然她们相似的地方不多,但是她们满头的白发、满脸的皱纹、眉宇间透出来的慈祥、那双粗糙的手、走路巍巍颤颤的样子,都让我好像回到了从前,想起童年的好多事情。我似乎想起我奶奶把晾好的水递给我,一边吹一边说好了,可以喝了;想起她把在被窝里暖好的苹果削掉皮给我吃,想起她背着我走在田野里找妈妈。在那一刻我真的觉得我再也不能这样颓废下去了,我不能让所有关心我的人失望。
后来老奶奶把在院子里玩耍的小女孩叫回来。小女孩长得挺漂亮的,眼睛大大的,脸蛋红扑扑的,扎着个小辫子。看着小女孩我突然想起古力给我说过的话,他说他最早喜欢女孩子是在上幼儿园的时候。那女孩眼睛奇大,脸蛋红红的像是红苹果。古力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在太阳底下轻轻地捏着小女孩的脸蛋,或者把胳膊搭在她的肩膀上看别人玩游戏。
时间长了,我对她逐渐了解。我教的这个小姑娘上五年级,学习一般。她有一个很大的特点就是非常非常敏感,我任何一句话、一个眼神、一个动作都逃不出她的眼睛。所以我觉得她要么是特别特别聪明,要么就是在很小的时候就经历过一些事情。但是与此同时,她又很幼稚,或者说不成熟。我说这话是把她和我这一代的人进行对比,我想起在我上小学五年级的时候比她要成熟多了。而我在我们那一堆人里面并不是显得很成熟,他们中间有的已经在读挺晦涩的书。
我每星期去两次,一次两小时。主要教小女孩英语。五年级的英语没什么好教的,我先让她把课文熟读,再按照课文里的句型进行一些简单的对话。比方说,我指着饭桌上的一颗小苹果问她:“What’sthis?”她就回答说:“It’sanapple。”小女孩很聪明,但是贪玩,不喜欢学习。我和她对话的时候,她要么在我跟前跳来跳去,要么在小屋子里跑来跑去。去了几次混熟了,就不再听我的话。她跑到院子里叫来一群小孩,都是她这么大的,叽叽喳喳的,有的还流着鼻涕咬着手指。我只好给她们一块教。回答完我问的问题一个个争着说是我先说的,是我先说的,叫人实在无可奈何。不到几分钟,我教的那小女孩对我说,我们给你唱首歌吧。还没等我说话,她们立即自动排好队,手背后仰面唱起《还珠格格》的主题曲。她们还一个个给我跳舞。
我发现我喜欢跟小孩子在一起。我被她们围在中央。她们的眼睛清澈无比,她们的笑容天真灿烂,她们的童音好像清晨的阳光——她们无忧无虑。
我站在那里,静静地想着,有些美好的东西终将一去不复返。
第三部分 我想见你一面,有话和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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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刚开学的时候,罗马打电话告诉我,他们学校的计算机培训班开始招生。罗马上学期参加过计算机三级培训,笔试和上机操作都过了。我听他说不是很难,曾经告诉他给我留心点,我也准备试一试,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将来万一考不上硕士研究生,毕业分配找工作的时候有个“计算机三级证书”也是蛮有用处的。
去之前我给罗马打电话,告诉他下午我过去。他说好的,我下课之后就一直在宿舍等你。
我拿够了钱,借了山哥的自行车,骑到北门,把车放在寄存处。然后出了北门,在我们学校对面的站台上等402。等了足足有半个小时,破破烂烂的402才摇摇晃晃地从十字路口拐过来。但是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