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君-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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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把他真实身份告诉我?”
“这也许可以解答你心中一些疑问。”
“仪式做得十分得体,我很感激。”
“应该的。”
“江先生,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君,说得好,我正是大君。”
他仰头笑起来,深色皮肤似泛起一层红光。
诸辰推开车门。
黑衣人连忙替她打伞,这时雨势已经很大。
江子洋扬声说:“保重,诸小姐。”
诸辰觉得她双手颤抖。
任意隐瞒身份,不知自她身上探到多少消息。
他爱她爱到这个地步,多么讽刺。
他一直利用她的记者身份。
而周专似有先见之明,三个人在一起的时候,他从来不谈工作诸事。
大块头迎上去,只见诸辰面如死灰。
他握紧她的手,妙丽打开车门,诸辰上车时额角在车门角狠狠撞了一下,咚的一声,肿起一块,急痛攻心,思路反而清醒。
她关上车门,坐好,吸进一口气。
暗柜打开诸辰问大块头:“报馆可是还在追江子洋的消息?”
大块头轻轻答:“只当一般新闻,朱太太吩咐:市民虽然仁厚,心中有数。”
妙丽答:“腐败如不改革,市民很快会吼叫。”
她的手提电话响起,说了几句,对师姐说:“报馆说,有一个信封寄给诸辰。”
大块头说:“我们这就去收件。”
妙丽见师姐失神,便逗她开心:“看这具最新手提电话,小七得多,据说将来还会小,尺寸像纽扣。”
诸辰连强笑都做不到。
活泼开朗的任意竟带着这样大的秘密生活。
如今暗柜打开,骷髅骨跌出来。
回到报馆,感觉比在家还要舒适,茶水间装修过,增添咖啡机及长沙发,有点似休息室,同事们知道诸辰来了,纷纷过来叙旧问候。
诸辰由衷感激。
朱太太也特地从楼上下来,“诸辰。”
她与她拥抱。
她们彼此称赞对方气色好。
秘书随即找朱太太开会,她依依不舍离去。
妙丽把一只不大不小黄色的四乘六寸信递给她,“就是这封信,没有回邮地址。”
大块头说:“我替你拆。”
他对诸辰,才是真心。
诸辰一看信封上手写字样,不禁呆住:钢笔、宝蓝色墨水,熟悉的笔迹。
任意,是任意。
她不动声色把信封按在胸前。
同事送来糕点,“诸辰,吃一点才走,有事请教。”
她问诸辰,做访问,对象是名人好,还是普通人更显亲切。
诸辰不得不收拾情绪,想一想答:“各有优点,访问最难写,因为要做到作者、对象及读者三方面皆大欢喜,访问才算成功,愚见是,访问要做得有创意,有新见,有观察及有诚意。”
“多谢师姐。”
数月不见,诸辰已正式晋升为师姐。
既然如此,言无不尽:“记者最忌在访问中自我标榜。”
同事笑,“作者最忌在任何文字中自我标榜。”
“对,”妙丽说:“最重要是努力写好题目。”
大块头诧异:“这是什么,教写作?”
大家拍手,“师姐不如举办写作班……”
“我?”诸辰讪笑,“我当务之急是回学校多多学习。”
稍后,她由大块笑送返寓所。
一进门,她斟一杯威士忌加冰,一口气喝下去。
然后,走进书房,剪开信封。
她取出几页信纸,一开头,任意就这样写:“猪,你那晚车祸受伤,我就知道,我一生最快乐的岁月,已离我而去。”
是他亏欠她,他欺骗她,他对她不忠,可是,到头来,流泪的仍然是诸辰。
“可是,我心里又有一丝释然,你终于离开我,我再也毋须瞒你什么。”
“我已恳请大君将我真实身份揭露,是,我利用你得知许多内幕消息,大君视我如子侄,他并无勉强我做任何事,一切出乎我自愿。”
与人无尤诸辰抬起头来,传说魔鬼引诱凡人,有一个不成文规矩:必须要做到一切属事主自愿,果然,任意在遗书中承认:一切与人无尤,责任他一人承担。
“我并无亲人,我把世上一切杂物,都留给你一人,任你运用,再见。”
他并无认错,也不道歉,这些对他来说,也许都太过婆妈多余。
诸辰把头埋在臂弯里。
她不打算把这件事告诉周专,周专心目中的任意,应当与从前一模一样。
她母亲来敲门,“女儿,你为何关在房内?”她打开房门。
“你哭过了,一双眼睛红肿。”诸辰觉得她自己有眼无珠。
“哭出来也好,心中舒畅一点。”
诸辰把信件放好。
“刘关张律师有电话找你,请你回复。”
明日吧,明朝又是另外一天。
“我做了鲜味鸡粥,天气凉了,吃多一点。”
母亲又取了一叠衣物进来,“替你置了些开斯咪毛衣,记得吗,中学时期,你什么都不穿,光挑黑色,同学叫你密司诸,我从不讲什么。”
这个好妈妈允许个人主义生存。
“这次我替你买了半打一样一色的黑色毛衣。”
诸辰连忙套上一件,一边说:“没有妈妈怎么办。”
“周专也找过你。”
诸辰点点头。
“累了就休息一会吧。”
体力与车祸之前是不能比了,她小睡片刻,醒来时一转身,发觉周专坐在她床边看书。
她轻轻问:“什么书?”
“小人物投资十法。”
“好书名。”
诸辰用手撑着头,仍躺在床上。
天气凉快,床褥有不能形容的吸引力。
“诸辰,我们结婚吧。”
真是,还想什么呢。
“待我伤势完全复元再考虑。”
“即使你只剩下一条手臂一条腿,我也不管。”
诸辰喊起来,“哎呀呀,听听这张乌鸦嘴,我少了一根毫毛惟你是问。”
“对,什么都问我好了。”
“我不会洗衣煮饭,我只会写。
“那么,写一本长篇小说好了,家务我会雇人服侍你。”
“写小说那么容易?”
周专打趣:“一个开场白加一个结尾,当中尽管胡诌。”
诸辰点头,“多谢指点,多谢指教。”
“秋季是结婚好日子。”
“春季五月天才多人办喜事。”
诸辰突然垂头,“任意已经不在了。”
周专感慨,“我也在想,否则,婚礼他是伴郎,不知要闹多少花样,我真的怀念他。”
诸辰无比凄凉,“原先以为我们都会活到八十多岁,甚至更老,可是你看,先是我,再是任意。”
“诸辰你还好好活着。”
诸辰颓然:“周专,我体内一部分似已随任意而去。”
周专并不怪她,他轻轻应:“我也是,毕竟我们三人曾经那样亲近。”
诸辰把任意的信件给他读。
他哎呀一声。
半晌,他说:“诸辰,我保存着任意给我的生日贺卡,我想借用此信回署找专家核对字迹。”
“这不是假信,他的律师已向我联络。”
“诸辰,任意整个世界都由江子洋塑造,他一生受他控制,你还不明白?”
“江子洋已为警方逮捕,由廉署与商业罪案组共同审理此案,他已像剥了牙的老虎。”
“你把他估计太低。”
“周专,可否说一下工作以外的事?”
“我要是说你我将来,你也不要听,可是要我谈谈今日社会风气?”
他终于动气,声音沙哑。
幸亏这时诸太太推门进来,放下茶点。
诸辰打趣,“妈来查看我们有否不规行动。”
诸太太笑答:“真的,你俩为什么总不亲吻?”
诸辰笑:“我俩老大,已不是冲动好色的青少年。”
诸太太叹口气笑着出房。
周专向女友道歉:“对不起。”
“没事。”
宣读遗嘱甲乙两人,甲君已经不在人世,活人不能与死人斗,任意永远占着上风。
“社会风气究竟如何?”诸辰搭讪。
“贫富悬殊,正义尽失,表面繁华,内里腐败,人心虚浮,欺善怕恶。”
诸辰接上去:“急需道德重整。”
“正是。”
“周专,认识你真是荣幸。”
“我有事回署,明日再来看你。”
他告辞之后诸太太嘀咕很久,只怪女儿不会迁就男友。
“妈妈,”诸辰按住母亲的手,“真情相悦毋须刻意迁就,一凹一凸,宛如天然,一段感情到需要迁就之际,已经差不多完结。”
“对,你住在乌托邦。”
诸太太继续噜嗦。
“妈妈你为什么没有再婚?”
诸太太蓬一声关上房门。
第二天一早,诸辰往刘律师事务所赴约。
刘律师年轻貌美,真看不出熬过十年寒窗,她招呼诸辰进办公室内。
“诸小姐,我最爱读你的专访:生动有趣,总有新意,叫读者回味。”
“过奖,请问刘律师,你们可与子洋集团有任何关系?”
“我听过子洋集团,刘关张是一家小型事务所,我们并无大型客户。”
她取出文件放桌上,“今日我代表任意先生向你宣读遗嘱。”
诸辰有忍不住的哀愁,“他亲自与你接触?”
“他曾是我表弟的补习老师,辗转介绍。”
诸辰点头。
刘律师凝视这位诸小姐,她五官肯定经过矫形,耳侧还有疤痕,可是神情却十分自然,不像是追求肤浅虚荣的人。
遗嘱内容十分简单,“我任意把以下资产留赠诸辰”。
只一句话,另有一页清单。
诸辰轻轻说:“请刘律师把所有资产转为现款捐赠慈善机构。”
刘律师肃然起敬,“诸小姐,我预先代表有需要人士多谢你,请问,你属意哪一个机构?”
“任意生前最钦佩飞行眼科医院。”
“呵,奥比斯。”
“但愿所有人都看得见。”
“是,是,诸小姐,请在这里签名册名,还有该处与该处。”
她一页一页翻过文件,让诸辰签署。
诸辰轻轻问:“他办理遗嘱时,神情可有异样?”
“诸小姐,许多人已经明白到死亡是人类必然命运,一早安排身外事是明智之举,任意先生神情平和,一如办理任何法律文件。”
诸辰点头,“家母健在,不然,我也来办理文件。”
刘律师笑:“我们清理完资产再与你联络。”
“我可以走了。”
刘律师送她出门。她妆扮合时,小腰身装配圆头高跟鞋,既时髦又别致,专业女性越来越年轻,愈来愈漂亮。
诸辰返医院复诊。毫无根据经历三小时才能出医院大门重见天日。
她朝看护抱怨:“法医自一滴血可查获所有资料,你起码抽取十筒样本,加起来一公升,你到底想知道什么?”
周专的车子来接她。
车厢有一份报纸,诸辰一眼看到新闻头条:“高级督察涉嫌串同两名警长经营妓寨,廉署暗中派员乔装嫖客,将一干人员一网成擒,被廉署落案起诉。”
诸辰问:“是你吗?”
“是我。”
“你如何乔装嫖客?”
“嫖客不是我,是另一位同事,我主持侦查此案。”
“贵组工作态度如一股烈风,肯定得罪不少有力人士。”
“法律面前人人平等。”
“你赞成严刑竣法?”
“我甚至赞成恢复死刑。”
“你吓怕我。”
“我们谈别的。”
“周专,我们只是新闻系学生。”
“我同伯母说,你是近日唯一身上有脂肪的女生。”
“周专,你可是觉得任意咎由自取?”
“伯母说已尽量让你吃得清淡。”
“我们已经开始任由你讲我管我说。”
“我那处宿舍已装修得七七八八,我已把衣物搬进新居,你可要来挑选厨房用具?”
“不用我了。”诸辰意兴阑珊。
“我不知选用何种洗衣干衣机器,还有,听说有种智能冰箱,我可否借用你的家务助理?”
车子已向新居驶去。
周专轻轻说:“专家说遗书上确是任意亲笔,连墨水都说与我保存的贺卡上版本相同。”
诸辰叹息。“警方猜测由他把你当晚行踪通知有关人士。”
“不,不是他。”
“只有他一个人知道你一怒之下冲出他家飞车上路。”
“车祸是一宗意外,他绝对不会伤害我。”
“警方认为你受伤后他内疚不已,在悔愧压力下自杀。”
“警方推理毫无根据。”
“那么,他知道得太多,招致杀身之祸。”
“周专,我很疲倦。”
“诸辰,你需面对现实。”
“周专,不要向我逼供。”
周专心疼,把诸辰紧紧拥抱怀中。
过两日,周专两字又在新闻版头条出现。
诸太太高兴地把报纸递给女儿看。
位于亮利路大厦的廉政总署昨午发生火警……
诸辰一惊。太太高兴地把报纸递给女儿看。诸太太连忙说:“没事,小火而已。”
“大厦电话房因电线短路,一部电脑烧毁,无人受伤,所有职员疏散,当中包括行动署首长周专。”
“看到没有,他又升职了。”
可是,他一言不发。
升官加薪是一级愉快的事,他为何一声不响。
一直以来,每次升职,他都没向诸辰报喜。
“周专真不容易:苦出身,毫无背景,凭实力一直如火如荼升上去,你看最近他经手的大案,一宗接一宗,压力想必惊人,可是一点也不露出来。”
周专近日连笑都不会了,还说不露压力。
诸太太继续赞:“这孩子有志气,他嫉恶如仇。”
诸辰放下报纸。
“你到什么地方去?”
“我约了大块头与妙丽游泳。”
她想海浴,大块头租了游艇,一直驶到深水之处。
诸辰穿了潜水衣保暖,跃入水中,一直潜下去,然后缓缓升上,妙丽一直在她身边守护。
回程中他们欣赏夕阳海风。
妙丽说:“周大哥又升了职,他很快位极人臣。”
大块头笑,“行动署同事说他有个绰号叫贿赂煞星,他每建奇功。”
“别看周大哥长得斯文,声音永不提高,做起事来,杀气腾腾。”
诸辰不出声。
大衣帽子诸太太与周专在码头等他们,约齐去吃海鲜。
诸辰不出声。周专时时让伯母也热闹一下,诸辰心存感激。
伯母说:“我请周专吃这一顿替他庆祝升级。”
周专连忙说:“伯母太客气。”
“你不说,我们也看到报纸。”
妙丽笑,“周大哥是名人。”
大块头说:“老总说过,他的朋友泰半都是专栏作者,十年不见面也可自他们文字里得知近况,省事省力,又无是非。”
周专只说:“你们晒黑了。”
他负责送诸辰回家,顺路在附近水果档挑选荔枝。
他做什么都那样认真,亲手捡了一小箩桂味让诸辰带回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