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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大君-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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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愿望又得隔一日一夜才能实现。

    一连三天,市民排队轮购《领先报》追读新闻。

    所有同事都有功劳:每版都有文字配合,整份报纸似一本特刊,满足读者好奇心。

    任意来找诸辰。

    他问:“见过周专没有?”

    诸辰刚冲完身,头发湿漉漉,套上白上衣。

    她叹口气,“看样子我们的友谊到此为止。”

    “我倒有点相念他。”

    “记惦一个人,也得有时间有闲情,金城银行的发言人不好做。”

    “一律无可奉告。”

    “这四个字最难说。”

    任意答,“金城在这件事上的损失不可弥补,以后想必有重组消息,我叔父说他在银行做了半个世纪都未曾见过如此大丑闻 。”

    “可是他经历了二次大战。”

    “我不同你说了,我要去采访敦熊夫人。”

    “猪,明天是我生日。”

    “可是要我陪你吃饭?”

    “最好不过。”

    诸辰与他拥抱一下,抢着出门。

    大块头开车出来与诸辰一起出发。

    “男朋友?”他问。

    诸辰不置可否。

    “有迟疑,为什么?”

    “他太喜欢女人。”

    大块头笑了。

    车子到了山上官邸,诸辰不禁赞道:“好住处。”

    只见两个白衣黑裤的保母牵着混血小女孩的手走出来,后边正是敦熊与他第二任华裔妻子。

    敦熊白发白须,呵呵笑着,年龄与妻子相差约三十年,一副亲民的样子。

    “你们慢慢聊,我还有点事。”

    他躲进书房里。

    敦熊太太叫艾茉莉,与诸辰说起粤语来,那可爱漂亮的小女孩不住在身边打转。

    女佣取出冰茶及青瓜三文治。

    大块头替他们拍照。

    艾茉莉很体谅,叫厨子另外替大块头做汉堡当点心。

    诸辰轻轻问:“家里有几个佣人?”

    “连司机五个人,我所以担心,回转英国狄芬郡,就没有这样舒适了。”

    “狄芬郡天气还算好。”

    艾茉莉嗯一声,“我父母与兄弟都在雍岛,真不舍得。”

    “请问你与敦先生如何认识?”

    “我是他手下,我在法庭档案室工作。”

    “近水楼台。”

    艾茉莉笑,“可以这么说,诸小姐,我与你一见如故,他们都说,今日的记者不好应付,笑里藏刀,不怀好意,你倒是很忠直。”

    “谢谢你。”

    诸辰看到大个子在一边偷偷笑。

    诸辰问了一些十分普通问题,带孩子可辛苦,对子女有何期望,如何消闲,有什么嗜好。

    敦太太渐渐松懈,谈得十分轻松,透露他们的邮轮会经过十多个国家,为期四十多天。

    敦熊不耐烦,从书房出来看个究竟,发觉妻子女儿及记者笑作一团。

    他也松懈,破例回答问题。

    “事业中哪件事最难忘?”

    “认识艾茉莉。”

    “会否写回忆录?”

    “我并非总督,乏善足陈。”

    “为何提早退休?”

    “看小女儿成长,我大女儿已大学毕业,结婚生子,当年我忙着工作,很少教她功课或是玩耍旅行,现在要痛改前非。”

    说着敦熊与小女儿坐在一角讲起童话故事来。

    诸辰说:“哗,他若是帮着女儿写功课,所向披靡。”

    大家都笑了。

    敦太太艾茉莉一脸幸福。

    她告诉记者:“敦先生是最好的丈夫与父亲,他每晚在家陪我们母女吃饭。”

    诸辰适可而止,礼貌地告辞。

    敦熊一家三口送到门口挥手。

    大块头大惑不解:“他看上去像是好人。”

    诸辰不出声。

    大块头问:“你问得什么端倪?”

    诸辰摇摇头,敦家安宁平静,像个避难所,一切动荡,由他一人在外承担,敦太太说得对,他的确是个好丈夫。

    回到报馆,诸辰沉峥落膊,把访问写了出来。

    老总读过:“这篇访问,好似台风中风眼。”

    强烈对比,读者一定感觉得到。

    “做得好,诸辰。”

    “敦太太说到,回程之中,他们的邮船,将经过凯门群岛。”

    “啊。”

    “凯门群岛上国际银行林立,是大机构避税天堂,我写了一段小小备注。”

    老总看看她,“诸辰,朱太太要升你职位。”

    “升我做什么?”

    “编辑主任。”

    诸辰说:“我喜欢做记者,我对行政上作没有兴趣”我喜欢挑新闻做,一旦升做主任,像打杂般,不能专心写采访。“

    老总啼笑皆非:“那你要做什么?”

    诸辰想一想回答:“花果山水帘洞的美猴王。”

    同事敲门:“孙大圣,开会。”

    士气高昂,各人毫无藏私,将最忠诚意见说出,努力做到最好。

    这时秘书进来问:“谁叫小龙女?有电话找小龙女?”

    大家都跳起来。

    秘书大感诧异,“你们都是小龙女?”

    “快听电话!”

    诸辰扑到自己位子上抢过电话。

    沙哑的声音说:“诸辰,报馆附近有一间快乐茶室。”

    “是,我知道。”

    “十分钟内见,一个人。”

    “明白。”

    诸辰轻轻说:“我出去一会。”

    “诸辰,当心。”

    快乐茶室内只有几台人客,诸辰发觉没有熟人。

    她挑一张台子坐下,叫杯咖啡。

    背后有沙哑声音传出,“不要回头。”

    诸辰端坐不动。

    “你启动了机掣,新闻如妖魔般窜出。”

    诸辰轻轻说:“你成功了。”

    “现在,你要当心,我是你的话,我会要求警方保护。”

    “警方何来这许多人力物力。”

    “你过马路要当心,冷僻的地方不要去,切勿站在高处往下张望。”

    诸辰感到一阵寒意。

    “所以,我不再约你在地下铁路站见面。”

    诸辰实在忍不住,猛地转过头去。

    她完全愣住。

    坐在她后边台子的,是一个十二三岁小女孩,正在吃一大杯珍珠刨冰,见诸辰瞪着她,也睁大了眼睛。

    台子上有一台小小录音机。

    它仍在说话,沙哑声音继续: “叫你不要转过头。”

    诸展为之气结。

    她问小女孩:“谁叫你把录音机放在这里播放?”

    “一位小姐付我一百元叫我这样做。”

    诸辰取过录音机:“交给我。”

    “你拿去好了。”

    诸辰走出茶室,看到大块头在门口等她。

    他们回到报馆再听一次录音警告。

    同事说:“警方鉴证科或可用仪器找到该人真实声音。”

    有人反对:“怎可自动献身把我们的资料交给警方。”

    “这人到底是谁?”

    “诸辰,你见过敦熊,可会是他?”

    诸辰想一想,“他身形比敦熊更为瘦削。”

    老总说:“诸辰我想你需要保镖。”

    诸辰摇头。

    “那么,我建议倔强的你回家休息。”

    什么,还没过桥就拆板?

    “任何大新闻都不值得牺牲人身安全,大块头,送诸辰回去。”

    诸辰亲手把录音带送给周专。

    他还没下班,深夜出来,在接待处看到诸辰,离远朝她点点头。

    诸辰见他神色冷漠,十分难堪,转头就走。

    他没有叫住她,取过录音带,回转办公室。

    那样亲密的朋友也会生分,诸辰觉得面颊一凉,伸手去摸,才知是眼泪。

    真不中用,这种小事也哭,真会瞎了双眼。

    大块头问:“你把证据给廉政公署?他们又要立功。”

    诸辰不去回答:“来,驶上山兜风。”

    “山上僻静,你不方便去,我载你回家,还有,小心门户,别胡乱应门。”

    “大块头,没想到你如此细心,你女友好福气。”

    张人脉讪讪,“我没有女友。”

    “为什么,你挑剔?”

    “做报馆作息不定时,多年不见日出日落,日落时埋头苦干,日出时呼呼大睡。”

    诸辰猛一抬头,“天怎么漆黑?”

    “再过两个小时天又要亮了。”

    “什么,今天是星期几?”

    “周四清晨四时。”

    “什么,我走进报馆时彷佛是星期二,呵,当真快活不知时日。”

    大块头苦笑:“谁会同我们这些疯子在一起,三天只睡两次,一日却吃七顿饭补力气。”

    到了家,大块头又叮嘱她锁好门。

    睡到天亮,电话铃响起来,诸辰一看钟,什么,竟睡了那么久,有犯罪感。

    “诸辰,是周专,那卷录音带,我们经过特别处理,放大背景音响,你可要来一次?”

    “你还没有下班?”

    “已经很久没听到下班、休假、回家这些字眼。”

    “我清醒了就来。”

    放下电话,诸辰的肉体却动也不动,她的灵魂出了窍,看着自己的肉身干着急。

    起来,又推又拉,可是肉身已开始扯鼻鼾,趴在床上动也不动。

    终于,灵魂放弃,黯然归位,与软弱兼不争气的躯壳共存亡。

    诸辰失约。

    下午,有人大力按门铃。

    一次又一次不放弃,诸辰终于被叫醒。

    十一(前文提要:诸辰访问敦熊夫人,发现敦家安宁平静,敦熊独自在外承受风浪,就如台风中的风眼; “杨过”约诸辰到茶室见面,却发现他早准备了一段录音警告,叫女孩替他把录音机放在台上播放,提醒诸辰当心有生命危险;诸辰把录音带交周专处理 约诸辰到茶室见面,却   。 )

    她意志力薄弱,喃喃说:“让我在床上腐朽,走,走,别骚扰我   。 ”

    终于她用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起床披着睡袍走去开门   。忽然想到大块头的嘱咐,“谁?”

    “是周专,你不赴约,只得我上门。 ”

    啊,周专来访。

    一张望,果然是他,诸辰开门。

    周专精神奕奕进来,“你听听这条录音带 ”

    他一按钮,小小录音机播出一首小曲,歌女低回缠绵地吟唱:“为什么,不见你,再来我家门,盼望你,告诉我,初恋的情人……”

    诸辰一时感触,掩脸痛哭,原来他也同样挂念她。

    这时,诸震蓦然惊醒,她一边脸压在枕头上多时,有点麻木,原来她一直沉睡,动也没动过,周专与录音带上的情歌,全属梦境。

    她糊涂了。

    梦境自何处开始,又在什么时候终止?

    连周专叫她赴约的电话都是幻象。

    她起来查看电话,果然,电话插头已被扯出,电话根本接不通。

    唉,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那么,现在她可是真正醒觉,抑或,还在做梦?

    诸辰掩脸,精神如此恍惚,还如何工作?

    诸辰淋一个热水浴,终于清醒过来。

    她把电话插头接上,电话铃立即响起。

    这次果然是周专的声音。

    诸辰有苦说不出,内心凄酸。

    多事之秋只听见周专温文平静地说:“你提供的录音带,我们找不出任何新线索,声音肯定经过处理,我已着人将它送回报馆”

    “啊”诸辰失望。

    “有事我们再联络”

    “好,好”

    电话嗒一声挂断。

    诸辰知道她已回到真实的世界。

    可恨倔强的周专一去不再回头。

    今天,是她另一个朋友任意的生日,他们三人同年,算起来,诸辰还比两个男生大几个月。

    下午,任意来了,诸辰强颜欢笑,“今天是你长尾巴的日子,我准备了猪排饭替你庆祝,吃过猪排,记得诸辰。”

    “你近日双目深陷,辛苦了”

    “你也是”

    “我们这两份工作不好做”

    “今年真是多事之秋,一张张骨牌应声而倒,生出多少事来”

    任意说:“你看看这段新闻。”

    诸辰取过剪报轻读:“雍岛历来最大宗跨境洗黑钱案:三被告均属宝丰银行高级经理,被控处理黑钱金额逾三十二亿元,平均每日洗钱九千二百万元,罪成还押候判,啊,天文数字”

    “这还只是查得到的”

    “一百元收五仙佣,已成富翁。 ”

    “接二连三的商业罪案,轰动整个社会。”

    诸辰读下去:“案件主管廉政公署助理署长周专拒绝评论判决结果。 ”

    “周专身当重任,他比我们更加辛苦。 ”

    诸辰点点头。

    “可有与他联系?”

    诸辰改变话题:“你带了蛋糕来?”

    任意说:“作为好朋友,我们祝愿他步步高升。 ”

    “你也是。 ”

    任意说:“我最大的愿望,并非事业成功。 ”

    他打开蛋糕盒子,里边是小小巧克力蛋糕,他小心翼翼切出一小块给诸辰。

    诸辰在愁苦中尝到美味,忍不住唔唔连声,觉得是至大安慰。

    任意凝视她。

    诸辰忽然咬到一小件硬物,她吓一跳,连忙吐到手中,“这是什么?”

    一看:晶光闪闪,她抹去巧克力,哟,是一枚钻石指环。

    她瞪着任意。

    只听得任意轻轻说:“猪,我们结婚吧。 ”

    诸辰忽然泪盈于睫。

    “我渴望的是与爱人共度一生,并非高官厚禄。 ”

    诸辰把指环套在手指上,与任意紧紧拥抱。

    她心胸里的空虚仿佛稍为得以填充。

    任意喜极而泣。

    整个下午他雀跃,计划着见家长、宣布喜讯,以及未来一年至二十五年大事。

    到了傍晚,吃过猪排饭,诸辰已经迟疑。

    她问:“你舍得放弃整个园子的花朵吗?”

    任意这样回答:“假如你爱上一朵花,星夜,你抬头观望,整个天空是花。 ”

    诸辰靠着他的肩膀。

    在这个动荡的时刻,最好抓紧一个人,手握手,才站得稳。

    第二天,她母亲知道了。

    诸太太细细看察指环,“戒子倒是值一百分。 ”

    “钻石不太小?”诸辰微笑。

    “诸家不在乎这些。 ”

    “人呢?”

    “我不喜欢他:轻佻浮躁,家势又弱。 ”

    “他就没有一点优点?”

    “一双桃花眼,他不惹人,人也追他。 ”

    诸辰失望,陪笑说:“妈是说他半点好处也无。 ”

    “正是。 ”

    “他五官英俊,肌肉扎实。 ”

    诸太太嗤一声笑出来。

    “妈觉得我会吃亏?”

    诸太太笑,“又不是,家门总为你而开,这年头,谁没有一两段过去。 ”

    “妈的话我不懂。 ”

    “我是说:感情已不是条件优秀新女性如你的全部生活,对象打九十分或六十分不是问题,只要这一刻你心中高兴。 ”

    “哗,老妈如此前卫,失敬失敬。 ”

    “婚后还工作吗?”

    “任的收入不足开销。 ”

    “那你得要辛苦一辈子。 ”

    “什么也不做,怪无聊,从前叫享福,现在叫失业。 ”

    “你都想通了。 ”母亲挪揄。

    诸辰握住母亲的手放到脸颊上,“家门总为我开着。 ”

    在这种情况下发展感情,像一对乱世鸳鸯。

    同事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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