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情,不具名 作者:十七郞(晋江vip2015-05-13完结)-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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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子刚刚驶进市区,齐家琛低声道了一句:“下车”,果断利落,半点绅士风度也无。钟蕾默默开了车门,甚至连声‘谢谢’都没来得及说,他的捷豹再一次在她面前飞驰着开远。
珍藏在抽屉里的那两样神器,又被钟蕾拿了出来。透过洁净的包装塑料袋,她看到那个嘉源大酒店的杯子和□□的空盒子。这两个原本已经决定被遗弃的家伙,又开始寻找它们发挥余热的机会。
已经,用过一次了。夹在寄给齐盛尧的匿名信里的照片,已经帮她赢了一局。原本钟蕾想着,既然占了便宜,不如罢手。只要她把这两样东西藏得好好的,绝对没有人会把那匿名信同她联系在一起,她可以像是最平凡而无辜的路人甲,继续她在君度的大好前途。
原本,她已经这样决定了。
可是今晚,她知道这样不行了。
当齐家琛坚毅果断一拳挥在齐少聪的脸上;当他带着怒意,责问她‘跟那个杂碎混在一起做什么’;当她看到他微敞了两粒钮扣的衬衫上面,下巴微微泛着胡茬的青色;当他深更半夜开着车,还接到工作上的电话,低沉正统的声音、娴熟流利的德语,虽然她一句也听不懂,却只觉钦羡不已……这个时候,钟蕾知道,她抽屉里那两样东西,保不住了。
这两样能把齐少聪送进监狱的神器,她没办法再私藏下去,她必须交给警察,这与齐家琛那两千万无关、与他和齐氏集团的商战无关、与齐少聪尽心竭力陷害他无关、与把齐少聪弄进监狱就能帮他把那两千万要回来无关……
就像她的爱,与他无关!
☆、第二十五章
她看得到自己的未来。
齐盛尧会发现一切都是她捣的鬼——先是写匿名信威胁他、在他付出代价之后还是把他儿子送进监狱,任何一个人受到这样的愚弄都不会善罢甘休,更何况是齐盛尧;裘海涛会唾弃她——他资助她留学、对她关爱栽培,而她却把君度的当事人踹进深渊,同时也向社会展示了君度帮人作伪证的实力。
她只有一个人,却要站在那样两个无所不能的巨人面前,这一切,就是她的明天。
东方的天色,微微亮了。太阳出来,照耀着这银妆素裹的世界;地面上厚厚的一层,没人踏过的白色,纯洁得令人心疼。它们静静躺在那里,用一无所有填补着人们视线中的空缺。
钟蕾站起身转到浴室,对着镜子拍了几把冰冷的水到脸上,镜子里的姑娘,额角的头发湿得很是不规则,丝丝缕缕贴在面上,皮肤被冷水沁出了凉意,更加苍白,眉目间却依旧固执。告诉她:不要怕,没什么好害怕,只要天分才气、壮志不移,有这两样过日子,足够了!
腊月二十九的早上,钟蕾裹着大衣走进了市刑侦大队。
三天后,齐少聪被带走接受调查。
一周后,齐少聪被正式披捕,在社会上引起轩然大波。
一个月后,恒远起诉众惠、信和的案件,经中院判决。
再一个月,信和公司所抵押的永兴大厦房产被法院拍卖,恒远收回其预付货款损失两千万元,并由众惠公司赔偿其约定的代理手续费及贷款利益、罚息等损失计□□六百余万元。
两个月后,被推翻原判的嘉源大酒店空姐猝死案开始重审工作,被告人有两个——原审理中被告人刘同,与齐氏集团董事长齐盛尧之子、佳汇房地产公司总经理齐少聪。经各方协调,此案被定为秘密审理,不料却被新闻界渲染得沸沸扬扬,齐氏集团股价大跌。
一周后,曾在嘉源大酒店空姐猝死案中提供辩护工作的君度律师事务所接受内部调查。
三个月后,几经波折的嘉源大酒店空姐猝死案判决,原案件被判过失杀人的凶手刘同与重审后被判决有罪的齐少聪共同承担过失致人死亡罪,各判处有期徒刑七年和三年。案件同样还是被定为秘密审理,不料却再一次在网上引起轩然大波。各方喊打,网民们对两个凶手的量刑差异如此之大提出强烈质疑,齐氏集团股份再创历史新低。
同期,齐氏集团下属外贸公司在成立八个月后宣布解散。
齐氏集团下属房地产公司涉嫌偷税漏税接受审理。
齐氏集团下属物业公司因霸王条款遭到质疑,承租其产业的数家酒楼餐馆联合发表声明抗议,并向法院起诉要求赔偿。
钟蕾知道,是他终于找到机会在向齐氏出拳了。
在这期间,钟蕾在君度的职位,也由实习律师转了正。
新转成正式律师的工作更加繁忙,公司甚至配了一名刚刚硕士毕业的实习生给钟蕾作为助理。她的业绩不错,第一次单独自操作的案件,成功为一个被指控为故意伤人案的委托人洗脱了罪名,当庭无罪释放。
这让原本慕君度之名而来却被安排了一个年轻女律师的被告人家属在忐忑之后近乎热泪盈眶,直握着钟蕾的手晃了五分钟之久。“钟律师,想不到你这么年轻就这样有才干。裘律师说你是他的接班人,看来一点也没夸张。”
钟蕾无言闷笑。自从她把上天派来的那两样神器——嘉源酒店的杯子和□□的空盒子交到了警方手里,她就清楚自己绝对不可能成为裘海涛的什么接班人了。
虽然警方再三保证不会透露举报人的姓名,可是这样的保证在齐氏集团和君度面前,简直就不值一提。
已经安全度过了七个月的时间,这比她早先所预想的要好得多得多,不过人始终要面对现实,她迟早有一天会被抬出来,那只是时间的问题——早一天、或者晚一天,绝不可能允许她像裘海涛那样站在法律界的前沿!
这就像是在拍一部极具潜力的电影,而她只是里面的一名群众演员。现在还在扮演着角色,但是只要导演一声cut,她就必须乖乖卷铺盖下场。
虽然,现在还有权力混在这剧组里面——领着君度不菲的工资、享受在办理辩护案件中的职业满足感,可是她什么都不能做,只能静静等着那一刻的到来。她的时间十分有限,这使得每一个委托人、每一宗案件都是那样珍贵。
忙到下午忘了下班,桌面上手机叮叮当当吵了起来,是蔡小乐。
“蕾蕾,我做了错事。怎么办?老天会惩罚我的。”
傍晚,君度律师事务所员工宿舍。
“我错了,老天会惩罚我的。”当蔡小乐一个晚上第n次重复这句话的时候,钟蕾终于忍不下去了。
“从初中起,你借我球鞋上体育课就从来没给我刷过。蔡同学,如果老天要惩罚你,你早就被雷劈酥了。”
“不是的!这一次真的很错……”蔡小乐一脸愁云,憋了半晌,垂头丧气地说:“齐总去德国出差,临走时让我跟他女朋友南晞说一声。可是……我没说……”
听到这里,钟蕾才从自己桌面上的文件堆里抬起头,严肃了表情。
“你忘了?”
蔡小乐一直低着头,却不说话。久到钟蕾的心一点点沉到了冰谷,她站起来坐在蔡小乐边上,试着想看清她的脸。
“小乐,你从前……都是真的?”
像是聆听世界末日的审判,钟蕾看到蔡小乐依旧沉着头,幅度很小地点了两点,她屏着一口长长的气,进不来、出不去,只觉自己这狭小的宿舍好像一下就没了氧气。
“我是真的喜欢齐家琛,只要一看见他的脸,心脏就跳得厉害。蕾蕾,你别叹气,我知道他有女朋友,人家南晞条件那么好,本来我想只要每天上班看到他就好了。可是你知道么?最近,他和南晞之间出了问题。齐总这几个月特别忙,真的特别忙,加班加得晚、还要抽空约客户或者上级领导吃饭,感觉他就跟拼命一样在做恒远。所以……南晞就不高兴了,我常常听到他们会有争执。不是,你听我说蕾蕾,我知道这不关我的事,可是我觉得南晞真的不适合齐总啊!我不是说南晞不好,可是齐总他真的不容易。几个月的时间,把齐氏集团的股价搅成现在这个模样,你知道齐家琛到底有多厉害么?我们一个几十名员工的小进出口公司,跟齐氏那样的财团抢生意,还没落了下风,你知道这里面付出多少辛苦没有?南晞她真的太娇了,齐总是事业型的男人,怎么可能围着一个女人家长里短地转?”
钟蕾听着耳边这一套絮絮叨叨但觉心如潮涌,她怎么就能一直将蔡小乐的浮夸与嬉笑当成理所当然而不去认真思考?
“所以呢?”
“所以……反正她就爱动不动生气什么的,我干嘛要跟她汇报啊?齐总累成那样,谁看不心疼,她就只会说‘为什么不跟我说心里话啊’‘干嘛不让人家走进你内心啊’‘我感觉不到你的爱啊’,我听着牙好疼啊有没有!”蔡小乐越说越激动,从床上直接站了起来,理直气壮叉着腰,“我就是不告诉她齐总去德国了怎样?就让她知道齐总根本不拿她当回事、根本不把她放在眼里,最好把他俩搅和散了,怎么样?”
“怎么样?”钟蕾气极反笑,“你这么坚定,还跑来跟我说什么?”
她说着,抬手指了指天空,“你跟它说,不是怕惩罚么?跟我说没用,这事不归我管。”
蔡小乐苦了脸,缠上钟蕾的胳膊,“这不是找你商量么?你说,我是不是做错了?”
“我不知道,”钟蕾平静坐回了书桌前面,“这个问题你该问齐家琛本人。”
“啊!”蔡小乐一声哀嚎,捂上了自己的脸,“就是因为今天齐总就要从德国回来了啊!万一挑拨离间不成,他俩一见面,一对口供,我就要穿帮了。怎么办?蕾蕾,你说我现在跟南晞招认说我忘了告诉她,还来不来得及啊?”
一个小时以后,两个姑娘已经慢吞吞出现在了南晞家的小区里。蔡小乐一步三退,“我要怎么说她才能不怪我?”
钟蕾这次牵着她的手走在前面。“那是你的自由。总之我不愿意你将来总是提心吊胆问我,老天会不会惩罚你。”
两个人慢慢走着,忽然,在隔着一段距离的前方,望到一辆捷豹正停在楼下。车身上斜倚了一个挺拔俊朗的身影;这个身影是如此熟悉,几乎同时,钟蕾与蔡小乐对望一眼,都停了下来。
“他晚上才到的柏塘,怎么就来了?!”蔡小乐满嘴苦水,哎哟一声‘肝疼’,撇开钟蕾的手就逃之夭夭了。开玩笑,齐家琛不是吃素的;让她跟南晞道歉她还敢试一下,正经在齐家琛面前坦白罪行,当她是疯人院生活不能自理班的班长么?
钟蕾倍感吃惊——这就是那个中学体育课上经常一百米考试不及格的女同学么?她这是穿了什么鞋,竟然以一个比兔子还快的速度瞬间消失在夜色中。于是这个晚上,钟蕾终于明白了深藏不露这个词的真正含义。
☆、第二十六章
齐家琛的日子,过得艰难。
站在齐盛尧的对面,他要发动的永远不是进攻战役,而是防守反击。即便他不出招,齐盛尧都在绞尽脑汁要让他深陷泥潭,让他带着白静娴来求他;还好,齐少聪帮了他大忙。
因为齐少聪的入狱,使他顺利收回了那两千万。就在他对这个困局得到如此戏剧性的解决而费解不休的时候,齐盛尧仍在不断地为他制造各种麻烦。
甚至来不及深入研究那戏剧性的□□,又不得不投入到一个个的困局中。
齐盛尧毕竟是齐盛尧,他虽然把那个不赚钱的外贸公司关掉了,却直接从集团总部分出了进出口部门,继续挖掘恒远的客户。
从来都知道齐氏集团实力雄厚,只是齐家琛没预料到齐盛尧的影响力竟然那样大——就连公司的进出口许可证前些天都遇到了麻烦、面临吊销。他东奔西走,好不容易保住了许可证,可是他的公司想要生存就需要业绩、他有几十个员工要养活下去。
现在恒远的业务数量几乎只是原来营业额的一半,照这样下去,在他找到机会扳倒齐盛尧之前,他的恒远恐怕先就要倒闭。原本业绩稳定的进出口公司,现在不得不竭力发掘新渠道得以生存,德国的这单航空设备进口生意,还不知道能不能拿得下来,他的胸口,压了不止一块大石头。
其中有一块上面刻着的名字,就是南晞。
齐家琛的车子开到南晞家楼下,却没有即上楼去。他站出车外,点了一支烟,就着沉闷的夜色,望着她的窗口,明亮的黄色窗帘后面散射出来的温暖的灯光,映在他手上的一叠明信片上。
一张张翻过,那是原始的山林、柔嫩的山坡、无边的绿地,每一张上面,都是同一座洁白色的城堡。
它磅礴雄伟地矗立在那里,纯洁而宁静;阿尔卑斯山麓的新天鹅城堡,被世人称之为‘白雪公主城堡’的地方,是巴伐利亚最具诗人般浪漫气质的国王路德维希二世终其一生孤寂建立的童话般的梦幻家园。
这叠明信片,是齐家琛在与德方一场场会议的空隙中很不容易抽出的一点时间购回的唯一的私人斩获。美轮美奂的建筑物,它的身上透着百年的孤独,却掩不住不可摧的坚固。它是否为那位年轻的国王等到了他的白雪公主,为她遮风挡雨,让她不受寒苦、免被惊扰?
对于一个男人来说,有什么成就能及得上为自己的女人营建这样一座无忧无虑的国度更令人骄傲?
站在不远处的钟蕾,望到齐家琛嘴角挂着笑,将手里那叠明信片看了又看,最后放在了车子里。忽然就觉得心跳又不正常了,果真像蔡小乐一样当个逃兵是个不错的选择,钟蕾暗暗想,至少有利于心脏平稳健康地运转。
她黯然回身,只是没走出两步,听到楼门口的方向传来了一阵欢快的笑声。钟蕾下意识回了头,一下子,她的脚就被钉在了绿草茵茵的地上,再没动得了。
南晞一袭淡灰色长裙,旖旎而行,她的身旁,是一个戴着眼镜的男人。碰巧得很,这人,钟蕾还认得;他是塘大史上最年轻教授、最年轻系主任、国学大师伍文的关门弟子——胡以楠。当年钟蕾还在塘大读本科的时候就早有耳闻,传说中你随便写一个汉字,他能从由来历史到字形构造滔滔不绝讲半小时的神人。
在望见楼门口停放着的那一辆捷豹和靠在车身上的那个男人的同时,南晞原本飞扬的眼神,一点点跌进了深渊。她清纯的眉眼间,满是意外,渐渐溢出不可言状的复杂,对着倚在捷豹上的男人,茫然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齐家琛从车上立直了身体,显然也是意外,“刚从德国回来。”他向站在南晞身旁的胡以楠投去审视的一眼,却没问什么。
南晞低头沉吟半晌,再抬起来,却是赌气。
“我和朋友要出去。”
“改天吧,我有事要和你说。”
这不是问句,而是肯定句;弹指间淡然出口,他做了她的主。如果说南晞在前一秒钟还被诸如思念、埋怨、不安等等各种各样的复杂情绪弄得心下忐忑,此刻,在齐家琛如彼淡定而霸道的语气里,所有的情绪都消失不见了,只剩下委屈。
她父母曾经无数次说过,所谓商人重利轻别离,齐家琛这种男人根本不在乎儿女情长,爱情只是他在事业之余的调剂。还有另一件事他们说得也没错,就是在她和齐家琛的爱情里,因为她爱得比较多,所以就注定了她永远是处于下风的那一个——听之任之、随之受之。
一个月都不见她一面的男朋友,可以不出一声就突然出现在她面前、可以理所应当就决定她的去留。他要赚钱、要做生意,而她就只应该在原地等着他。他凭什么说来就来、想走就走?他凭什么觉得这就是他的权利?
“我跟朋友约好了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