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女 作者:叶知萦(潇湘2012.8.7完结)-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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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啊！是你教我，在陌生男子面前，不可随便露面的啊！”
　　十青青说得好正经，仿佛认真学话的小孩。她虽爱玩，却不是任性不顾后果。在决定惹上段明修的一刻，她就掂量过结果。因此事先蒙住脸，以免日后麻烦。
　　“青青，以后不可随便在别人面前乱说你姓杜！”
　　不再计较青青的反常，反正这样也好。认识她们的人都说，杜鹃和青青，两人的眉眼十分相像，不同的只是各自眼中特有的神韵。此刻蒙着脸的青青，让人看到的就是与自己差不多的眉眼。如此一来，杜鹃就不需担心哪一天段明修会在街上仅凭一双眼睛便认出她。一直以为贪玩的青青会乐得误导别人。杜鹃没想到她的误导竟然聪明的留有余地。
　　“我本来就姓杜啊！”
　　十青青依旧一副坚决的语气，一口咬定自己没错。听得她有意再度准备一场名字之争，杜鹃无奈，聪明的不争辩。
　　“你明知他就是段明修，还胡乱招惹人！随便曝露身份！”
　　挑了句语气厉害一点的堵住青青滔滔不绝的打算，杜鹃很识趣的低头伸手去拔草。故意要将话题终止，阻止十青青继续的无理取闹。心中则暗自感叹——原来交一个性情特别的朋友，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不关我事，连经常与你正面接触的秦郡守都时常把我误认作是你，这个段明修怎会例外。是你主动喊住他表露身份的。甚至辜负我故意为你的掩护。”
　　青青在为自己杜姓一说找理由，说得认真正经，仿佛真的与她毫无关系。
　　“你的轻漫早让他怀疑，所谓的混淆根本无济于事。我若继续装不知道，只会更尴尬！”
　　近朱者赤，青青有心沉静下来时，某些神采会与杜鹃有几分相似；尤其是两人都画了妆的情形下，甚至连容色都能以假乱真。但若有心人对她们其中一人有了先入为主的认定，再怎么看，都会有破绽。毕竟她们的容貌其实一点都不像。
　　“不难做啊。我看你方才从容镇静，真让人羡慕！你到底是如何修炼得如此镇慑人心的气势？”
　　青青一副好奇艳羡的表情。
　　“青青——喝！”
　　杜鹃来不及收起质问的气势，随即一声抽气。惊讶的瞪着十青青手上血腥的东西。双手只是随意的拢拢坐皱的衣摆，没想到看见十青青伸手小心捧起一只昏死过去的大雁，有意无意的在自己面前晃，神情充满得意。
　　将方才两人的斗嘴全然忘记，青青此刻正很陶醉的摸着大雁光亮的背。
　　“果真是你藏了！”
　　虽然方才已经猜到身后的暖物就是段明修射落的大雁，但亲眼看到腿部附近插着一根利箭的大雁，她还是忍不住惊呼。
　　“不是藏，是救！是老天给我的礼物！”
　　十青青认定的事，总有办法歪曲别人认同。
　　“你明明得了他的大雁，为什么还要人家另外再射一只？”
　　杜鹃终于忍不住问起刚才段明修临走时，青青那段话的用意。
　　“谁让你几句探得他的背景，便意图卖了自己。我怕他上门提亲得逞，故意这么说。这个时候大雁难得，估计三五天之内，他难再射得。只要他一日尚未上门提亲，我的殷宇便还有机会。”
　　青青理直气壮的说明，杜鹃一先还微笑着。忽然听到那个牵动心情的名字，笑容消散，故意凑上前认真打量青青怀里的雁。
　　“这雁伤得这么重，会不会死掉？”
　　看着毫无生气的雁，脖子软软的被青青托着，中箭的伤口还在慢慢的往外渗血，杜鹃有点担心的说。救活大雁要紧，那些无法解除的纠结，还是不要碰出比较好。
　　“你爹是有名的医生，你常年跟着他，多少会点医术，快想办法救救它。我帮你忙。”
　　看不过十青青不急不慢的样子，杜鹃急急催促。生怕她只顾着欣赏，兴致过后就不管不顾。
　　“不用，就借你一缕青丝。”
　　十青青虽说得漫不经心，但手上的动作却是仔细。小心翼翼的将大雁放在身旁稍高的一块大石上，顺手将杜鹃方才盖脸的巾帕抢过，无视对方的瞪视，擦干净沾血的手。
　　然后从随身携带的大布包内取出剪刀，打火石等。操起剪刀，伸手一捞，很自然的就要去剪杜鹃垂在脸侧的发丝。虽然好奇十青青为何总带着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到处跑，但眼见青丝即将被剪，杜鹃眼明手快的抢回。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头发不能随便剪割。需要什么草药，我去找。”
　　全然不去追究十青青的话是否玩笑，杜鹃很正经的表态。起身等着她的吩咐，去采草药。
　　“我不认识什么止血草药，就知道头发能止血。”
　　十青青语气凉凉，漫不经心。偏偏从小一起长大的杜鹃却深信不疑。她很清楚，十青青虽有个医术了得的爹爹，但向来我行我素的青青从不曾静下心将爹爹的衣钵继承。最多是遇到感兴趣的草药或药方，才会用心的记下。
　　杜鹃只知道，多年以来，十青青记下的奇奇怪怪的偏方草药倒是很多。至于什么正常的草药，她不认识是再正常不过。
　　“青青，头发生来就是爹娘赠与，随意剪发，是对爹娘不孝。这个道理，连明砚朝才懂事的小孩都知道。我听说能止血的草药有很多，你再想想！”
　　杜鹃犹自心存期望的提议。
　　“是有很多很多止血的药草。爹爹也常要我记认，但记住名字，又认得模样的草药我只认识人参！人参不止血。”
　　青青的话，扬一半，泼一半，让杜鹃听得懊恼。
　　“十青青！”
　　十青青就是有本事让人对她咬牙切齿。
　　“只不过剪一小撮，而且还是救命之用，用得着如此为难？”
　　我还常常剪下一大把呢！最后一句，十青青故意没说。其实剪下自己的头发就可以，但她就是想借此机会改变杜鹃愚孝的观念。真不明白，这里的人将头发跟孝义联系得如此牢固！就连一向让她欣赏的杜鹃也如此！还以为她的思想跟人一样与众不同！
　　“亏你还是众人夸赞的慧女子，想不到是如此愚孝！你再不剪，大雁就要死去了！难道你要为了不切实际的孝义，残忍的见死不救？”
　　瞥见杜鹃难得的犹豫和挣扎，青青有点看不过的继续开口逼她。
　　“真的只能这样？”
　　杜鹃重新蹲在青青面前，担忧的看着大雁渗血的伤口，仍旧挣扎着。向来勇敢不受威胁的人，此刻却为一撮小小的头发犹豫，为难。十青青看得直摇头。
　　“可以不剪，反正不过一只雁。我倒是很好奇，烤雁肉是否好吃？！”
　　十青青很没良心的一句威胁。
　　“父母之所以疼爱亲儿，皆因儿女是他们身上掉下的心头肉。一下地，就一生牵挂着，担忧着。我这一身，是爹爹和娘亲赋予的。倘若有所损伤，虽然伤痛的是自己，但这发，这身，却也是爹娘的血肉。损伤一点点，都是在间接地伤害着爹娘。从来，我都小心的保护着自己。只因知道，毫发无伤，如此一途，才会让爹娘安心。你曾跟我说起的商周时期的哪吒如何威风凛凛，我却从不对他有好评。只因他割肉绝亲一事，虽然让你觉得大义凛然。但我却认为，他的举动不孝不义！他虽也疼痛，但那具肉身，可是他爹娘的一部分，伤的何尝不是他的爹娘？青青，护发不是愚孝，这是对爹娘的尊重！”
　　杜鹃十分正气的将自己的观点表明，没有留意十青青异样的转变。
　　十青青从未想过，自己坚持了多年的观念，会让杜鹃短短一番声明改变。一直觉得杜鹃的娘愚贞，杜鹃愚孝，可是今日杜鹃动情的表态却让青青觉得。不孝的，荒诞的原来是自己。
　　眼神沉了沉，随即又无所谓的挥散不该有的动容。继续她无良心的催促：
　　“剪还是不剪？”
　　即使受杜鹃的话影响，但头发还是要剪下救雁的。因此青青故作不耐烦。
　　“我剪！”
　　杜鹃冲口而出，随即心痛的抓起一撮头发，轻轻摸了摸，很是留恋。然后眼睛一闭，将发丝递到青青眼前。
　　“咔嚓！”一声。
　　
　　




☆、０２４　难忘过客

　　杜鹃的心也跟着抽痛一下。对不起，爹爹，娘亲。鹃儿不是故意的！心里默默念着。
　　“剪完了。就要烧掉！要不要睁眼为它们哀悼一番？”
　　十青青手拿一撮头发，饶有兴致的欣赏着杜鹃闭眼皱眉的苦样。见她难过得甚至要哭，才没好气的开口提醒。
　　悠悠的睁开双眼，看见青青扬在自己眼前的一撮青丝，杜鹃眼中的痛还没消去。不想去看青青戏谑的嘲弄，她转眼看向那段应该被剪去的发口。眼睛忽然睁大，认真看了看，瞥见青青散下的发，随即对上她戏弄的双眼。
　　“你没剪我的？！”
　　终于发现自己被戏弄了一番。
　　“看你说得那么委屈，我哪敢剪！反正我没你那么看重这一套孝义之说！”
　　十青青若无其事的将头发点燃，烧成粉末。然后拿起一根布条，将大雁伤口的上部紧紧绑住；一手按住大雁中箭的部位，一手稍稍用力，将利箭倏地拔除。将伤口稍微清理过后，用手将发灰涂抹在大雁渗血的伤口上，原本大颗涌出的血滴瞬间凝固。
　　杜鹃打量着十青青那头不及腰的发，不用问也知道这头发的主人常常剪掉它们。杜鹃忍不住伸手帮她轻轻绾起，瞧见她敞开的布包，顺手将那半露在外的木梳拿起，仔细的帮她梳好发辫。
　　“青青，如若没事，不要随便剪掉头发。你可知，剪发，在过去可是最大的惩罚。即使是现在，剪发的人，也被视作不行孝道，要闭门居坐三年，思量自己的过错。”
　　杜鹃暗自庆幸，一直以来，十青青都是很随意的将一头长发方便的束成一个高顶发髻。如若她此刻披散的短发被人看见，肯定引来一番侧目指点。
　　“难怪第一次剪掉过长的头发，脾气极好的爹难得发怒，将我关在家里整整一个月。”
　　十青青不以为意的提起小时的事。手上，却一刻不停的在处理着大雁的伤口。
　　“你可知，大雁是不可随便收下的？！”
　　看着十青青熟练的替大雁包扎伤口，杜鹃再度提醒，大雁乃男女间定亲之物。
　　“他又没送我？何来收？这雁是我捡来的！”
　　重新发挥强词夺理的本事，青青说得好轻松，仿佛手中的雁是理所当然得来的。
　　“好端端的，捡他的雁干嘛？分明是故意招惹人！误导人家多做猜想。”
　　顺着青青的话，杜鹃不跟她计较雁的来处。一心要将到口的责问说出。这个朋友，总是做出出人意料之事，让她不敢恭维。
　　“我才跟你说没见过大雁，树上就从天而降一只给我见识一番。可见这只雁跟我甚是有缘，所以就好心救它一命咯！”
　　终于包扎好，青青一边轻轻的摸着大雁的羽毛，一边开心的回答。一点罪过也没有。
　　“好心救命？你分明是故意的。明知他就是段明修，还故意招惹他，引他注意！”
　　奈何不了怪诞的青青，杜鹃故作生气说她一句，警告她不可太过嚣张得意。
　　“对啊！我想招他来比较一下，让你认清这世上没有比殷宇更适合你的人。这个人不值得你去嫁！”
　　青青很不识趣的无视杜鹃的怒气，轻飘飘的再丢来一句。
　　“不，他值得嫁。爹爹说得没错，段明修人虽傲，品行却好，何况这般孤傲的人，对家人必定倾心维护。”
　　心中还有一重最重要的思量，杜鹃没有说明，有所掩饰的站起身，径自朝林外走去。谁知敏黠的青青心思清明，知她有所隐藏，不以为然的抱着雁追了过去。
　　“笨杜鹃，你爹还说，不是最喜，就不要勉强。”
　　心知面前的人又开始钻牛角，青青刻意提醒。
　　“你的最喜是殷宇，你若嫁了段明修，殷宇怎么办？你还没表白情意，就不要他了吗？比起段明修，殷宇品性更令人悦，他才是值得你嫁的人。所以，无论如何，你不许嫁。我以为你真的只是故意借段明修警告一下消失了三年的殷宇，若再不来提亲，你就变节改嫁。你若嫁了，我可爱的殷宇更加不会出现了。”
　　有点任性的，又似无理取闹般的，青青一直坚持着。说到最后，她失了劝导的耐心，直接了当的跑到杜鹃面前，拦住无意细听的人蛮横的宣告。杜鹃微微抬眼一笑，一语不发绕过青青继续朝前走，距离五步左右，她才停步转头：
　　“是你说，世间来来往往的人，无缘的，擦身而过也留不住丝毫印象；有缘的，隔距千里还是走在一起。我跟他注定无缘。”
　　淡淡说罢，便轻松的仰头抬望蔚蓝的天空，自在感受着蓝天的纯净，努力不受青青影响。
　　“错！老天不会浪费笔墨，平白让你和他认识的。若这么优秀的男儿只是你生命中的路人甲，那太浪费了。我相信老天不会这么奢侈。能在你生命中留下一段深刻印象的，必定在你的道途中举足轻重。”
　　青青懒得再追，见她停步，自己就站在原地对着杜鹃的背影懒懒的争辩。
　　“再精彩，也有落幕的时候。殷宇，只是一个过客。他要走的路，跟我的，相距很远。”
　　仰望着蓝天白云，杜鹃轻松笑道。
　　“你明明对他念念不忘，为何装深沉，扮狠心？”
　　一句令人误以为愤愤不平的话，虽说得讥诮，杜鹃不需转头，却也知青青此刻心情大好，必定还在乐哉悠哉的玩着雁。
　　“青青，不要拦我。嫁给段明修，我并不为难。”
　　感受够了自然的纯净，杜鹃回头说了一句，目光坚定，语调平静。
　　“笨杜鹃，身为事件主角，你怎能没有职业操守？所有的主角都奉着有情人终成眷属一宗旨，矢志不渝，你居然半途变节，抛弃我可爱的殷宇。曾经那么倾心于人，今日竟三言两语，轻描淡写将他排挤在你的故事外。如果各个主角都像你这样，世间岂有惊天地泣鬼神的动人故事？！”
　　十青青对杜鹃的淡然，有着明显的不满。但散漫的语气永远不愠不火，树立不起该有的威严。
　　杜鹃无语的笑了笑，不再争辩，静静的离开了幽静的树林，走上通往城中闹市的大道。一路上，青青仍旧喋喋不休的叮嘱她不许抛弃殷宇。
　　那个一先听得心痛的名字，因着青青的频繁提及，逃避不得，渐渐被她化成了温暖的回味——静静的回忆着这个名字曾经带给自己的美好。
　　直到走入了人声鼎沸的闹市，街市上新奇的事物吸去了青青的注意力，杜鹃才得以清静自在。
　　杜鹃静静的穿行在繁华的明关大街上，看见街旁一卖花灯的摊前，卖灯的人正低着头，专心的在灯片的薄绢上仔细描画。便忍不住驻足观望了许久。
　　看着卖灯人熟练轻巧的在灯片上描点，杜鹃出神的想起了十多年前娘亲低头制灯的情景。直到有行人围了上去挑灯，卖灯人搁下手上的活儿热情招待，她才收回了思绪。
　　漫不经心的看着路上来往的行人，不经意的发现——纷攘的明关大街，纵使穿行不息的人群面上容色各异，却是一派祥和安宁。
　　许多人都以为，明关是秦的属地，一直受秦的管治。就连北地秦郡守也以为，明关一直就是分派蜀官负责管治的十多个荒远小县之一。
　　极少人晓得，治理出明关今日这般安定繁华的明关城主，反秦背秦，不受秦人管制，身份从来不为秦人所知。
　　想起这位不为人知的明关城主，杜鹃微笑着继续往前走，独自欣赏着他管治下的繁荣。意外看见那个据说很神秘的明关城主，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