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女 作者:叶知萦(潇湘2012.8.7完结)-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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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青收起得意，撇了她一眼，凉凉的说：
　　“你以为整日收藏起那些阴暗的想法，我就不知你嫁给段明修是势利想法？不晓得你想靠关系借用他的本事和力量？在你眼中，你爹爹是那种软弱得要靠女儿出卖终身幸福才能巩固势力实现理想的人吗？
　　以你爹爹的本事，无论是造反还是爱国，不需要你任何帮助他也能做得很好。为了你愚昧蠢笨的想法，不仅委屈了自己，还伤害了我最爱的殷宇。你真的好笨！”
　　“青青，为了我在乎的人，对段明修，我是怀有利用之心。但这只是顺便。抛下这些，我还是会嫁给他。”
　　杜鹃叹笑一声，自认用心待人，于是能察颜观色，洞悉人心。不想自己身边的朋友，漫不经心，却也有着相同的本领。自己曾经有过的想法，决定向段明修邀亲的一刻，才自心中生成。
　　青青明明贪玩任性，事事不经心，玩笑过后仍能聪敏的洞察。纵使自己果真藏有阴暗龌龊的想法，在青青面前，怕是也遮掩不住。
　　“说谎！我不信他有什么优点值得你嫁！”
　　“就凭一句盛名君子，美女好逑。这也是你说的。”
　　仿佛是故意的，杜鹃三番两次借着青青的名言戏笑相驳。
　　“笨杜鹃，别左一句你说，右一句你说！我的话若真被你奉作金言玉语，今日殷宇就不需得你如此无情的折磨！若真听话，就嫁给殷宇！这是我杜菁菁唯一灌输给你的玉律！”
　　青青说话向来语气慵懒闲凉，树立不起该有的严肃和愤怒。因此每逢跟人争辩计较起来时，往往喜欢问问问，叹叹叹，借刻意夸张的腔调令人感觉她话意里的咄咄逼人，气势强盛。
　　“好！你若替我嫁给段明修，我便去找殷宇。”
　　杜鹃说笑的神色尚未完全收回，就已认真的提议。
　　
　　




☆、０３１　替我嫁吧

　　“后悔应错了婚，直接反悔就行！为什么要我替代？！”
　　杜鹃费尽心思，打好铺垫，就是想趁某人可能最不清醒时顺理成章的将意图说出。企图得她一句不经思索的答应。
　　谁知精力旺盛的人随时保持理智，不受诱惑。杜鹃暗自惋惜，只好继续努力：
　　“他对我的情谊如此真挚，为人品行又好，利用他已是不好，我不愿再出尔反尔伤害他一次。只有你才有本事以假乱真。嫁给段明修，你就能如愿听人唤一声杜菁菁，再无人跟你争名。”
　　“不嫁！我本来就叫杜菁菁，谁跟你争名！”
　　“好，不嫁就罢。”
　　后悔提及了青青的名字，杜鹃聪明的截住话题，想起之前放在心里的疑惑，立即问：
　　“青青，你前日说你哥替你报名当巫使，究竟是怎么回事？”
　　“笨杜鹃，你终于有心思关心我这个好朋友的苦难？”
　　青青故作委屈的埋怨。但因杜鹃提起十里安，踩到了她的痛脚，她就顾不得追究其他事，咬牙切齿的说道：
　　“十里安真是可恶！你不是认识某个巫女老师吗？帮我问问，看她能不能把我的名字从巫使册上删除？”
　　“你的名字入了巫使册？！”
　　杜鹃不信，顾不得为她解惑，吃惊的问道。
　　巫使是明砚朝创朝时，为表示明砚朝帝主受神护佑，巫族派遣族内资历高的巫人入宫守护在帝主身边。由于巫使所赋予的神职是守护，她们在宫中地位崇高，非任何宫人能比。她们似官非官，似仆非仆，只听令于守护的主人。在宫中虽无人伺候，但宫中杂事，除非自愿，否则也不需要插手。
　　这是个荣耀又吃香的闲职，是许多巫人梦寐的位置。每个入选的巫使，都是族内精挑细选的巫人。青青不过是个挂名的巫女，是否懂巫，无人晓得。怎可能被挑中？
　　“对啊。神奇吧。全赖你杜鹃一名。十里安掏了一半的积蓄贿赂负责的人，让我顶替了一个不愿进宫的巫女。人家一先不肯，后来他得意洋洋的说我是杜鹃最好的朋友。结果被路过的大巫师听到，立即应了。贿赂的一百两，十里安吝啬的掏回八十两，那负责的人也不敢吭声。”
　　大巫师？
　　杜鹃眉头轻蹙，心有疑惑，却无意深想。
　　青青气愤的描述着十里安干的好事，无暇留意杜鹃的神色。直到发泄一番过后，她才看见杜鹃微笑着打趣：
　　“是吗？你哥果真做了件好事，恭喜恭喜。”
　　“什么我哥？！我姓杜！不过是暂住在他家！十里安听闻我与你相交甚厚，早就不安好心。本来就期望日后当了王后的你会念及友情拉我共攀荣华。如今将我推进宫，就盼娶不上杜鹃的殷帝会移情看上我，如此势利小人，千万别将我与他想在一起！”
　　青青立场分明的表态。
　　“青青，入选为巫使，无尚荣耀，你为何不想去？”
　　青青虽懒，大事临头，她往往能不动声色的化险为夷。如果她肯进去帮忙，任巫族如何嚣张，定不能有分毫得逞。
　　“进去送死吗？我打听过了，现在巫族和王室关系处于白热化。一个不小心，守在宫中的巫使肯定成为两股势力较量的牺牲品。人家不愿进去，也是因为这个。我青春大好，没事干嘛要去当夹心饼。”
　　杜鹃心知，若无相识之人参与的事，纵使再刺激好玩，青青也提不起兴致。有点惋惜，她故作戏谑的笑着问：
　　“亲临其境、临危不惧看人热闹，是你最喜，错过精彩岂不可惜？”
　　“美好时光，浪费在观人争斗？我不是傻瓜！还有啊，我今早出门的时候，听说李方泰过两天就离开明关，前往都江堰协助他父亲修建大坝。到时我一定跟着去！”
　　“李郡守去南边协助修筑大坝，已不是一两天的事。以前为何未见你对水利灌溉工程感兴趣？”
　　杜鹃不信，故意问。
　　“都怪那些历史书啊！总是笼统的说都江堰是李冰父子所建！害得我至今不知李冰的儿子叫什么，以至于对李方泰的身份不曾怀疑过！如果让我证明，李方泰的父亲就是李冰！无论如何我也要跑去认识认识难得一见的历史名人！所以巫使的事，你快帮我解决！”
　　青青再次一句句强调，借以表达她心中的激愤和志愿。最后是理所当然的要求，没有一丝求人的委婉。对于青青前面奇怪的说辞，杜鹃习惯的自动忽略，直接回答她最后一句：
　　“没办法更改。大巫师是巫族领袖，任何事一旦与大巫师沾了边，就容不得人反悔说不。你还是乖乖进宫吧。反正凭你的能耐，哪里都能过得快活。”
　　如果王室与巫族真要较量，巫使一定是最无辜的受害者。但换作是眼前的青青，杜鹃却不需忧心，于是闲趣正浓的继续逗她。杜鹃学着青青一进门的语气，好是得意的说道：
　　“呵！说来，这也是老天的眷顾，特意给机会让你得名师指点，开发修炼你潜藏的巫术。你要好好珍惜啊！”
　　青青投来一记白眼，颇有意见。最后却像孩童般耍赖。
　　“想不到人人称颂的杜鹃，如此小气记仇，得罪不得。我杜菁菁怎会交得如此损友？我不管，你若不替我想办法解决，让我不能自由游走，我定然与你绝交。”
　　“好吧。十年相交的好友，理当肝胆相照。不如就我替了你，免了你的烦忧，自然就能自在游走。”
　　虽说语气轻松，但杜鹃说得理智，坚定，仿若正中下怀。
　　“开玩笑，你不是要嫁给段明修吗？怎么替？分明是敷衍我。”
　　青青完全不相信她坚定的断言，十分现实的提醒。
　　“我是说真的。你替我嫁给段明修，我替你进宫。”
　　杜鹃的语气忽然变得很认真，让原本不以为意的青青忍不住收起戏谑。青青再度转头，打量的眼神仿佛不认识眼前的杜鹃。
　　“笨杜鹃！那个不是殷宇，是明砚朝人人都摇头摆手的明殷帝君傲然，你还甘愿靠近？”
　　终于领悟到杜鹃话中的一本正经，脾性向来无所谓的女子，忽然满腔揶揄不忿。
　　从认识杜鹃开始，就一直努力说服她千万莫受谣言影响去实现那个荒诞的后梦。于青青而言。为后是荒诞愚昧的行径。直到遇见了殷宇，以为杜鹃心有所属，青青才不再说及帝后之事。
　　“众望所归，盛情难却。你该听过的。我怎好让众人失望？”
　　难得见好友有气急之时，更是不曾见识过她的严肃。心知她是真的不想看到自己进宫，所以才会有此跌宕的心情。杜鹃忍不住故作轻松笑说，重新搬出街头多年来的传言，想将好友的严肃化开。
　　“你当真以为你是众人口中导君向善的良药？笨杜鹃，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当中的典故我告诉过你的！”
　　严肃一瞬间冲破，教训的话语挥洒而落。无论在谁人面前，青青依旧是不拘礼节，想说就说。
　　“对啊，本性难移。我相信他的本性不会轻易泯灭的。”
　　虽然依旧说笑，但话语中却是若有所指。无人能体谅她的想法。当年那么明朗好性情的人，不会是今日众人口中如此不堪的人。她目光坚定。她不相信。纵然眼见为实，也笃定，那个人定是有难言的苦衷。
　　“你别天真做梦！那个殷帝如今多么暴戾，名声人品有多恶劣，是众所周知的！我对你循循善诱了十年，依旧改变不了你固执愚笨的想法，可知你对他的导善也是徒劳！”
　　“街巷的传说多是言过其实，怎可尽信。何况近日传闻多与巫族有关，种种传说有刻意诋毁之嫌，对他并不公。”
　　“啊！笨杜鹃！你真是无可就药了！众多钟情于你又才品具备的人，你不要。甚至连才貌品行皆上等的殷宇你也狠心推开，铁定心肠就是要帮那个恶名昭彰的殷帝！亏你赢得众口一词的夸赞！”
　　“你去哪？”
　　看着好友落下一番怒其不争的奚落，气未消解就起身挥袖离去，杜鹃急忙开口问了句。还未得一句期待的应诺，她不舍得青青就这么跑开。
　　“去哪都好，就是不想留在这被你拐弯抹角的骗我与你交换身份！”
　　一句戳破，杜鹃不得不放弃。意图算计心思清明，头脑精聪的青青，还真难。
　　青青啊，除了想帮他，我还想替你牵线成就一段好姻缘，为何不领情呢？
　　杜鹃看着前方悠闲自在的青青，摇头叹了叹，静静的尾随在后，两人一前一后的往家里走。
　　
　　




☆、０３２　朋友

　　从春意山回来不到两天，青青果真收拾包裹准备跟着李郡守一同前往都江堰视察。
　　杜鹃为此失望了许久，无计可施，她只能辜负老师的嘱托。失眠一夜，终于想通——
　　纵使不能到他身边给与支持，即使远隔千里，她一样会极尽所能想法帮他走出困境。
　　翌日打开房门，看见青青一身轻淡的装扮。杜鹃笑了，才要开口说什么，青青已然抢先说道：
　　“青青草，我坚决不替你嫁给段明修，再过半个时辰，我就跟着李方泰走。你若真后悔嫁给段明修，我帮你出个主意。那个秦侯子据说已经回到了秦地，你借秦侯子相邀为名到秦国游逛一圈，如此一来就可以顺理成章的拖延亲事。然后借故被秦国风土吸引，从此定居不走。那个段明修那么排斥秦国，一定不愿为你迁居敌国，到时这桩荒谬的亲事就可以不了了之。等风声淡去，你记得偷偷回来嫁给我的殷宇。”
　　“青青，若早得你这番良言，昨夜我便不会失眠整夜。”
　　杜鹃微笑着埋怨。
　　“是你偏执，只想着如何做蠢事！孺子不可教！活该受点教训！”
　　青青吐舌说了她几句。心头忧虑终于消散，杜鹃甘受青青的揶揄，甚至还由衷的说：
　　“巫使一事，你不需理会。我昨夜仔细想过，大巫师的允许，意图不正，就算你不去，他也不敢追究。”
　　“这个我知道。我是不想弄得太张扬。到时不去，那点名的人扬起声音到处呼唤我的名字，岂不是让人以为我杜菁菁跟那神经的巫人是一国的。你一定要找你那个巫族老师帮我把名字从名册上划掉！”
　　青青任性的强调。
　　“好。我下午就去找老师，顺便替你说。时候不早了，我替你再检查好行装。顺便借你几本札记。”
　　杜鹃温和的说完，就径自朝着旁边青青的房间走去。
　　“青青草，今日一别，我们就各散东西，说不定很难再见。临别之际，你就这么冷淡吗？”
　　青青心中不舍，跟在后面，故意刁难。
　　“昨日送鱼儿和阿丽时，你说有缘千里定相逢，所谓离别，你并不难过。”
　　阿丽和鱼儿，因为放心不下其他三个伙伴，坚决要回古城看看。挽留不住，昨日杜鹃才不舍的送走了两人。告别的时候，阿丽故意笑青青，说她刻意装冷漠，遮掩心中的不舍。
　　青青当即漫不经心的以一番歪理辩驳遮掩。此刻听得青青的取闹，杜鹃不理，直接搬出她昨日送别两个小女孩的一番话，干脆的回道。
　　“这怎么一样？他们此去，安然无恙。你呢，一个人去那么危险的地方，孤身作战，一个不小心，就小命难保，甚至祸及你爹。难道你没有什么紧要的话托我转达给殷宇？”
　　青青眨眨眼，故作认真的提醒。闻言，杜鹃在门口停了停，转头道：
　　“没有。”说罢，推门，走进了青青的房间。
　　来势汹汹的逐巫行动，瞬间退如潮水，再也找不到曾经汹涌激烈的迹象。关于古城街头发生的逐巫血案，还有神女在惊天鼓前的一番伤悲说辞，王廷很快传出了解释——
　　巫族疏于管教，故屡现弊端，今得明殷陛下严肃整治，巫族方得迷途知返。神女慈善宽容，不忍过重责罚，便以身赎罪，带领一众有过巫人归隐灵巫山，潜心修过。巫族为表改过诚心，专门挑了一批巫人入宫为奴，以替巫族赎罪。
　　民间虽对此说法持有怀疑，但多日来的观察和探听，多是王廷与巫族和乐的消息。再加上近日少了巫人仗势欺人之象，于是大伙将信将疑的态度日渐消淡。不知情的人，只当雨过天晴，巫族与王廷从此和睦。
　　宫外都说，一场风雨过后，明砚朝恢复了该有的平静。真相究竟如何，或许连近在宫城里的人，也未必知道。
　　今日，是巫族送人入宫的日子。宫城西面一个偏门大开，负责的宫人正捧着名册认真的对照着放人。宫门附近，有一对衣着普通的男女，站在十米外的驴车前，朝着宫门这边东张西望。
　　“你妹妹呢？她到底有没有来？怎么没见到人？”
　　女的那个引颈张望了许久，终于不耐烦的扯起嗓门，问旁边的人。
　　十里安仰长脖子，努力的扫视着宫门口聚集的人，舍不得回头应答，生怕一闪神，就错过了妹妹的身影。直到瞧见一近似的人影，终于兴奋的伸手指向人群。
　　“我也没见到！哎，是不是那个？黄衣服后面低着头的那个！”
　　十氏阿惠随便看了一眼，就立即否认。
　　“骤眼看，眉目有点像，但人家神色端正文静，一看就是大家闺秀。你妹妹什么时候会乖乖的低头走路？今日这里那么热闹，要找那些东张西望的！她最喜欢看热闹！”
　　“阿惠，要是我妹妹没来，怎么办？”
　　十里安一边探头张望，一边担忧的问妻子。
　　“那你就去把送人的二十两要回来！白花花的银子不能就这么没了！”
　　阿惠凶巴巴的凑向十里安的耳朵，狠狠的吩咐。
　　阿惠尚在碎碎念念的提醒着那银子多么难得，宫门那边原本热闹围聚的人群，不知不觉中已剩下稀稀拉拉几个旁人。
　　眼见那点名的宫人已合上了名册，吩咐守门的人几句，就要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