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女 作者:叶知萦(潇湘2012.8.7完结)-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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俨然一副深解帝意的神情,殷平侯古颐肆无忌惮的指点着君王厌恶的人。最后一句,则故意挑惹默不作声的人。
果真,沉默的人如他所料的开口了,语气充满维护。
“她无心招惹你们。何必如此诬蔑她?”
终于挑惹成功,古颐甚觉恰意,乘胜追击一句。
“她更无意于你,你又何必积极袒护她?”
“我非偏袒,如实提醒罢矣。”
青衣男子淡淡一句,似要将方才溢出的情绪悄悄回收。
“言下之意,你是暗讽我们的君傲然陛下原无光华,本失名誉?”
煽风点火,一向让古颐感觉很爽。人如其名,喜欢故意挑事。
“名声由人自塑。虽是杜鹃盛名在外,深得人心。若非陛下故意纵容巫族误导,众人岂会不分黑白。”
面上傲气凛凛,跟他的言语一般,虽不嚣张,却毫不客气。此话一出,犀利点破君王向来行举的本意,深得某人心意。
冬雪完全停下手中的动作,蹲在炉边,静默的看着炉中点燃的香片。神思恍惚,殿内的指点非议,她似听非听。
亲事搁置,对他,应是侮辱,是打击。为何在他人面前,还这么真诚的维护背弃了他的人?
悄悄的,冬雪看了过去。只是,藏得深沉的情绪,在段明修平静的脸上,根本找不出任何蛛丝马迹。
“阿修,你一向尊重我的想法。连你也来责问我的决定?”
君傲然一叹,知道段明修别有用意的维护,顺带提及了之前自己故意逃避的话题。不过,两相权衡,他宁愿重提抗击中医失败的事,也不愿意再听到某个刺耳的名字。
“若是一切以明砚朝为前提,无论对错,是否有伤害,我都支持你。可是你这次的决定,我们看不到任何替明砚朝着想的动机,所以,反对是必然。”
段明修坦然道,言辞间有着不容置疑的坚定。纵容巫族借抗击中医一事诬蔑明砚朝帝主的名声,无论如何,他不赞同。
“只要你们每一个人还坚守在各自的位置上,最上面的人如何,根本不会对明砚朝影响太过。”
君傲然黯然说道,目光低垂,无意识的看向手里的竹签。
“你错了。一开始,我们也想自在如从前,各自不干扰彼此的决定。因为我们相信,有这么多能办事的人在下面认真的坚守,就算最上面的你为非作歹,当真成了昏庸之主。一时半刻,你也不会祸国殃民。感觉某人的担忧过于杞人忧天。我们原本打算怀手在一旁看你这个昏君是否戏假成真,顺便让你对君夷安的殷殷期望彻底心灰。不过那个多管闲事的人太厉害,连我这心胸最坦然的人,都被说得有点心虚,无缘无故就听了人家的劝,决心不再袖手旁观、任人耻笑作游手好闲。”
古颐闲闲的插了进来,因为恼他的善良无度,满口贬损嘲讽之言。
“阿颐,你在胡说八道什么?”终于,君傲然皱着眉头,不喜听他的嘲讽。
“有人告诉我们,下面的人能够处事不变,坚守原则,是因为大家知道最上面,有个能让众人安心做事的帝主。无论大家要冒多大的险,人人都知道,在背后,那个爱护子民的帝主会及时给与支持。就算失败了,他也能大度的体谅。如今,最上面的人,让大家一直放心的人,莫名的出现了问题。因为有所担忧,有所顾虑,大家坚定的信念受到了动摇。
她还说,明砚朝能有今日这么坚固的人脉,君臣将士间建立如此深厚的信任和默契。不仅仅是凭借着人为的努力换来,更多的是最上面的人有着令人折服的品质,才让人心甘情愿的跟随和坚持。如今,若是大家最信赖的人,当真无药可救,失了令人信服的品质,动摇的将是无数明砚朝的民心、官心。他日若是后悔重来,再也聚不起这般默契齐心的力量。”
接口解释的,是一本正经、神色温和的段明修。他极富感情的将一番反复在心底念过多遍的话完整表达出来,目光淡淡的看向窗外。
君傲然以为,能有这满腹道理的人,就在身边。目光忍不住飘向熟悉的角落,寻找那抹安静的身影。看见那人背对着他蹲在炉边,目光停在那里便不收回来。
“她不是最大胆的吗?为何此番要借助你们来当说客?”
盯着那抹身影,他自以为是的问着,完全不记得,段明修此番是第一次进宫,甚至都不识得冬雪。
“她不来,是要给机会我们补过啊。何况你对她恨之入骨,人家对你更是厌恶抛弃,如何肯来?”
“你说的是杜鹃?!”
君傲然十分意外,失望的收回视线,恨恨的说。
为什么要反复的提及这个讨厌至极的名字?为什么?!
他的神色,因为这个名字,隐隐的变动着。然而,旁边的人,谁也不曾留意。
“当然,除了她,还有谁能让阿修站出来阻你?”
古颐理所当然的肯定,满面得意的扫过君傲然一眼,偏偏没发现他面色变化的不妥。
“怎么回事?”君傲然看向段明修,压抑的问出一句。
“杜鹃写信责了我和阿颐一番。说我们身为你最信任的臣子,却没尽忠职守扶正。”段明修淡淡的解释。
“关她什么事?!为什么走了还要来干涉我的事?!”
蓦地,一直神色平静的明殷帝,终于转了语气,满眼伤痛,话间更让人清楚的听得他的愤恨、怨责。
变化就在这一霎那间,完全与先前的沉稳安静截然相反。在所有人都忘记他有情绪不稳的弊病时,他竟因为他人一句平淡的解释激动愤恨。
蹲在炉边拨香的冬雪闻声,吃惊的转过头,定定的看着情绪骤变的他。
过往的事,他不是早已忘记?为什么对杜鹃还满腔痛恨?
☆、054 恨杜鹃
“君傲然,你怎么了?该不会又发作了吧?”古颐看着情绪不稳的人,故作小心的问。
“为什么?!为什么还要来管我的事?!若真心关护,当初为什么要狠心的拒绝?!”
君傲然仿佛没有听见古颐的话,眼中甚至看不见殿上的人。他忽然怆怆而呼,愤恨的扫落案上的东西。发狂的用脚踢飞目及所见的所有东西。
“唉!君傲然,你没救了!事情过去这么久,你还至今耿耿于怀作何?人家阿修一样被她抛弃,还能大方的袒护。你为何这般心胸狭窄的计较?”
藏下男儿不轻易展现的叹息,古颐用着一贯散漫的语气开导。然而,张狂发怒中的君傲然根本听不进任何的话,依旧困在自我的伤痛中,恨恨的发泄:
“你可知道,当初立下那个决定,我犹豫了多久?生怕你误会伤心,我迟迟不提。好不容易说服自己,你不是那般计较的人。你却果真拒绝了我!可我不怪你,因为我以为,你有难言的思量和顾虑。呜呜呜——”
说着说着,他瘫软在地,趴在案前,又一次失控的哭了起来。
冬雪一直静静的看着他,一见他这般,鼻子一酸,眼底隐隐泛出层层水光。
男儿有泪不轻弹。为什么,从来自制有度的你,连番在人前失控的哭了两次?真的是蛊毒控制了你?还是你的内心深处,真的因为这两个人伤心难过至极?
君傲然伤心的哭着,冬雪在角落里默默的跟着难过。殷平侯古颐和段明修看着失控的人,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由着他哭了好一会,古颐终于忍不住走至他身边,才要伸手去拍他的肩膀。君傲然忽然抬起头,止住了哭声,恨恨的盯着眼前的某一处,仿佛那里有他要指责埋怨的人,继续哀痛的怨责道:
“可是,为什么要让我知道,你是个沽名钓誉的女子?你故意散播名声,只是为引起我的关注?!所有的才情全因吸引我而努力?!为什么你竟是如此虚假功利的女子?为什么要辜负我的情意?为什么?!为什么?!”
殷帝满面痛苦的叫着,痛至极致时甚至重重锤向坚硬的案桌。几拳下去,锤不烂木质厚实的案桌,他干脆双手抓起木案的边缘,用力的把案桌掀翻。
听见他莫名的怨责,冬雪已是十分惊愕,瞧见他如此张狂失控的暴力,心变得更加难受。
“独孤冬雪,你不是最善劝导他吗?还不想办法止住你陛下的激动?”
忽然想起殿上还有一个人,殷平侯古颐连忙看向冬雪,命令式的吩咐道。
一直守在外面的作司丽青,听见殿内巨大的声响时,早就想进来看看。一听见殷平侯命令冬雪的声音,终于不顾一切的冲了进来。尾随她而至的,是往常忠诚守候在殷帝身边的所有宫娥。冲进来的大伙,看见满地的狼藉,瞥见愤恨发泄中的殷帝,一时无措的停下了脚步。
冬雪默默的看着张狂激动的明殷帝,她细心的留意到,伤心迷乱的他因着本性的纯良,仍然留存一丝理智。
纵使他愤恨的扫落竹卷、踢飞砚台、掀翻案桌,但每一次的张狂,断断续续,显得那么的生涩、犹豫——手触竹卷时,曾有一瞬的停顿;脚踢砚台后,会有一刻的松软;掀翻案桌前,紧抓案沿的双手甚至有过瞬间的迟疑。
见识过殷帝上次因母伤情的失控,知他心底有一层强烈的自我牵制。只要有人从旁给与恰当的劝解,留存些许理智的殷帝一定又会迅速的安静下来。
冬雪很想说点什么安抚他。可是,任是怎么努力,仍不能化去喉间的梗塞,不能组织半句坦荡温和的劝解。
陛下,你一次次的难过悲伤,疯狂迷乱,我都有办法帮你化去,因为我懂你每一次因何激动。可是,这一次,你是因为杜鹃。我……我……
她努力的想冲破什么,最终仍是不忍再看,低下了头。她默默的吞咽着满腔的难过,无视周边众人频频投来的求救目光。
作司丽青悄悄的拭去眼角的湿意,毅然转入一旁的屏风,去拿平日备用留存的摄神香。
“怎么回事?陛下成这般了,你们居然无动于衷?”
蓝玉责怪的声音尖锐的在静默的众人耳边响起。殷平侯古颐看见蓝玉前来,如获救星的喊道:
“蓝玉,你来得正好。”
殷平侯才说了一句,作司丽青已经拿着一片摄神香快步的走了出来,准备示意大家退离偏殿。蓝玉连忙伸手一挡:
“陛下情绪极度不稳,不比往常,几片摄神香未必能制住。余晖,出来!”
匆匆拦下作司丽青后,蓝玉眉尖往上一挑,果断的朝着空荡荡的偏殿呼唤一句。
瞬间,一抹黑影如轻燕般从窗外飞掠而入,悄然落在张狂的殷帝身后,趁他不注意,扬手一劈。
“杜鹃,我恨你——”
一声充满怨恨的呼唤戛然而止,满目痛色的人立时昏倒在余晖的怀抱中。下一刻,远远侍立的宫人无需蓝玉再吩咐,早已迅速上前跟着余晖走进内殿。
留守在殿上的宫人,默默的走至刚刚明殷帝发狂的地方,熟练的收拾着满地的狼藉。眼底平静,仿佛收拾这一殿的零乱已不是一次两次。
冬雪掩下眼底那片悄然氤氲的湿水,木然的跟着过去收拾。
一片写了字的竹签,被散落一地的竹卷压在了地上。
瞧见熟悉的字句,冬雪缓缓的将竹签抽出:
“国有忠诚士,悲歌寄明君。魑魅横行阻我路,魍魉如山压吾志。问君心,何日醒,何日带我挥刀劈百怪?”
巴掌宽的竹签上,因着未干透的墨,劲秀润厚的字迹间,隐隐能见反复抓握的指纹痕迹。
刚才,他一直握在手上频频低头看的,就是这片竹签?他是用这番歌词提醒自己保持清醒么?
既然已经努力的表现得这么好,为什么偏偏因为一个杜鹃,枉费了你先前的努力?杜鹃于你,当真这么可恨吗?
冬雪蹲在那里,因着竹签的字黯然失神。心中内疚亦酸涩。
这一边,蓝玉没有急着跟进内殿,正冲着殷平侯古颐和段明修不客气的质问:
“古颐!你们对阿然说了什么?为何又变成这样?”
“不关我们事。先前我一直不客气的骂他,都没事。阿修无意说起杜鹃的信,他就变成这般。估计是那只可恶的杜鹃鸟挑惹的祸端。”
殷平侯古颐摊开怀抱胸前的双手,无辜的解释,眼睛漫不经心的飘向冬雪那边。
“你明知他受不得刺激,还专挑他最恨的人来说!”
蓝玉厉声责道,谁知古颐并不专心受骂,身形一闪,忽然从她眼前溜走。
冬雪抓着那根竹签,默默的捧着一盘破碎的器物往殿外走去,骤然被冒出的殷平侯伸手一挡,拦住了去路。
“喂,罪魁祸首,你想逃?”
一句状似无心的拦阻,听得冬雪一愕。片刻,她才平静的抬起眼。
殿上所有的人,因着殷平侯的话,不约而同的看着她。
一直置身事外蹙眉沉默的段明修,刚好站在两人的左边,抬着眼紧紧的盯着冬雪的侧脸。
冬雪淡淡避过,往右边看去,正好瞧见追着殷平侯的蓝玉满目恼怒。
☆、055 罪魁祸首
蹬蹬蹬快步走了过来。蓝玉抓下殷平侯拦阻冬雪的手,伸手指着冬雪的鼻子愤怒的道:
“你怎么在这?!独孤铭怀疑我的医术,专门派你来吗?”
被分派来殷帝的身边十多天,因着冬雪的小心回避。自从很久之前,与独孤铭不欢而散后,蓝玉一直没有再见到冬雪。此刻居然在明殷帝的地方看到这个曾经大胆责她非真心治病的女子,蓝玉怒火升腾。
冬雪心中微微后悔,老太后曾说替自己担待着。可惜事后自己抱着侥幸心理,示意老太后莫去惊动蓝玉。生怕挑惹出不必要的麻烦,她甚至请求老太后以关怀的名义悄悄的变换了药方,不让蓝玉晓得。一直避着蓝玉,就是怕她纠着那日的不快针对自己,谁知还是躲不过。
冬雪轻轻眨下眼底的无奈,唇角微动。正欲开口,谁知被蓝玉推到一边的殷平侯再度上前。
“蓝玉,别碍着我追凶。你的问我替她答。人家是老太后钦命的良师,专门来点拨君傲然的迷津。”
说完,他长手一拨,把蓝玉从冬雪面前挡开一步,正面对着冬雪,满目审视。
冬雪心中隐隐翻腾——令殷帝发狂的是杜鹃的名字,他为什么一口咬定自己是祸首?眼角余光瞥见段明修骤然紧聚的视线,她不动声色的深吸一口气,沉静的对上殷平侯研判的目光。
“原来你就是老太后说过派来的那个女使!”
蓝玉恍然的盯着冬雪,恨恨的说了一句,意犹未尽,还想多说什么,却被殷平侯挥手阻止。
“喂,祸首,你不是长着一张利嘴,能说会道吗?为什么突然哑口无言?”
挡去了蓝玉的干扰,古颐忽然咧嘴一笑,揶揄之味甚重。
“奴婢不懂平侯意思。”
冬雪低眉敛目,平静恭敬的回答。古颐在她面前来回走了几步,左右打量着,仿佛在寻视着什么。片刻,才终于停下,认真看着她道:
“唱歌、吹烛、辩五味,你不施巫术,单凭几番言语,就压下了陛下失控的情绪。刚才陛下情绪牵动时,凭你之前几次光辉成就,出言平复他的情绪轻而易举。就连其他宫人,都殷殷寄望于你。本侯却瞧见你欲言又止,对别人的期待视若无睹。陛下的毒虽不因你而起,却被你故意轻忽,你不是罪魁又是什么?!”
殷平侯无声的审视、踱步,使得冬雪极力沉静的心承受着巨大的压力。忍住紧张,等着他的戳穿。听来他这番故作严肃认真的诬赖批评,她瞬时松了一口气。原来,他只是责怪她没有及时出言劝慰那个他。
“奴婢失职,愿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