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女 作者:叶知萦(潇湘2012.8.7完结)-第6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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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的示意,她是明白的。犹豫片刻,她还是端起一盆温热的清水轻轻走近他。
看清他平静的面容上因为她的靠近有着隐隐的动,知他并无睡意,杜鹃决定趁水还热帮他梳洗完毕。
不想防备他随时会睁开的双眼,她拧好一方温热干净的毛巾,轻柔的敷向他的眼睛。然后才将另一方毛巾无声的泡湿,拧干,柔和细致的帮他擦脸。才轻轻擦了三两下,就感觉到他面部的隐动越加明显。杜鹃故意忽略,一手按住那方敷眼的毛巾,一手继续擦。
君傲然猛地挥开捂住他双眼的手,双目含怒的盯着眼前没有丝毫畏罪自觉的人。
微微扫了眼他的怒目,杜鹃安然无事般低头将挥下的毛巾轻轻往自己的脸试了试,检查温度是否合适。
“惹恼我的不是毛巾!”
看不过去,也受不了她装似无事的忽略。忍住升腾的怒气,君傲然不善的提醒。
“奴婢知道。”
再度拿起毛巾抬手去擦那张怒气隐忍的脸。如果可以,杜鹃想擦去这片她不愿看到的怒色。知道他在气什么,但她不愿再体谅。或许青青是对的,他该受一点教训。有时候,残忍未必是坏事。
“你知道什么?!”
看不到他要的反应和表情,君傲然抓下在他脸上毫无畏惧的手,生气的质问。昨日对她生起的关顾怜惜,此刻消失殆尽。
“奴婢知道陛下在生气。”
眼睛瞟向案桌上那封压住的信,杜鹃安分的低下了头,即便无所畏惧亦不想坦然的与他对视。
“公然送来一封信和一包药,今日是来看效果吗?”
☆、094 催情药(2)
接续她的目光,看了看那封信,君傲然的怒火瞬间被点燃。终于将忍了一个早上的怒燃烧起来。
“结果不是失败了吗?”
杜鹃无视他的怒,故意不知轻重的驳了一句。在殿外辨出那一煲药的成分时,连她都觉得过分,更是做好心理准备接受他的怒责。神色肃穆的走进宁心殿,原是准备主动解释,请求原谅的。可是,在见到他的前一刻,杜鹃又改变了主意,出奇的认同了青青的玩笑。
“你很想成功?”君傲然蹙目怒对。
“当然,这是老太后对您唯一的期盼。”故作轻漫的回一句,全然不理他的情绪。分明就想煽风点火。
“所以你就大胆的送来一包催情药?!祝我早日诞延子嗣,为明砚朝增添几盏明灯?”
他生气的将信中隐含的祝愿问出,双目的烈火熊熊燃烧。
杜鹃的印象里,他向来性情温和包容,自制隐忍,此番的怒气是她从未见识过的。她自知,青青的玩笑太过分。但思及他越加令人失望的作为,或许是该回报他最激烈的方式。坚定心中所念,杜鹃抬眼迎视,坦然的承认。
“对。陛下既不肯当忍辱负重的海鳖,冬雪衷心祝愿陛下早日有子嗣。”
“孤的子嗣与你何干?”
被她如此无情的当面承认,君傲然彻底生气了,不惜首次对她用起了帝主的自称。
“陛下是社稷之主,您有子嗣后继有人,就是蜀国的福气。亦让举国民心安定。”
杜鹃淡淡说出个冠冕堂皇的表面理由,将她心底的真意完全掩饰。
“社稷之主?!既是一朝君主,不该是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和地位么?不应是世上最无约束的人么?为什么连私人感情,甚至个人的子嗣问题,都不能自主?要在本应最自由的孤身上加注如此繁重如此无情的约束,让孤成为最不自由,最不得畅怀人生的人?!”
面对她无情合理的理由,君傲然振振有词的反驳。言辞间,满含委屈怨愤;容颜间却是抹不掉的稳重自持,是心有顾虑,还是束缚早成习惯,让他一时间抖擞不出应有的激烈。泼洒不出令人畏惧的怒火。
“陛下当真是吝啬自由的人吗?若您心中果真装不下一朝百姓,有心弃朝不顾,冬雪更认为信和药送得及时。”
杜鹃轻扯唇角,故意讽刺一笑。眼里,却藏着一份不易察觉的理解——他不是自私的人,为了明砚朝,他曾经牺牲过很多,却从无怨恨,甚至仍旧满怀憧憬。这么一番任性的埋怨,只是要故意让劝阻的人知难而退。可是陛下,杜鹃熟知您的性情,又怎会轻易被这番话吓住?
看见他眼底一掠而过的惊讶,杜鹃及时截住他努力升腾而上的怒斥,沉静的念出一句:
“江海之所以能为百谷山川之王,因其善处于下也。”
庄子的学说,是她闲时最爱,这句出自庄子的话,却是她刚刚从书架里无意翻看到的,还是他专门用朱笔划住的一句。
“陛下若果真有意成为有道之君,当以海纳百川的胸怀,以百姓之心为心。谦言从谏,压下一己私念;胸怀天下,博爱万民。当众民心悦诚服接受您的统治后,自会心甘情愿的理解您偶然的放纵。以其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此中道理,陛下比冬雪更清楚。”
心知他是刻意埋怨,并非真有此怨愤。杜鹃故意搬出更多的庄子道理,帮他重温少年时代记在书卷笔录里的真实心情,认真的堵塞他故意的任性。淡定戮力的以一番为君之道,将他心底刻意的抵抗一点点粉碎,有意挑起他深藏心中的理念。
“有道之君?孤不稀罕当,也不甘愿当!谁想谋夺,就随便拿去。孤宁愿是自由自在,畅怀深海的游鱼,从此无需牺牲自我,舍弃追求,委曲自己去附从一连串大局为重的决定。”
君傲然存心作对,硬生生的将她有心的提醒一句句摒弃在心外。
“所以您忍心辜负那么多忠臣良将的信任,将您应承担的责任统统推给夷安王?”
杜鹃很不客气的质问一句,沉而稳的语调勿需凶狠,已坚强有力的跟他任性的怒言抗衡。
“除去这一重令孤深感束缚难受的身份,让位给爱国爱民的夷安王,既令孤解脱了,明砚朝臣亦安心,皆大欢喜,不好吗?”
他突如其来的爆发,冲破了长期以来的忌惮和压抑,化作最真实的任性。比平日任何一次的放纵都强烈。杜鹃知道,此番他是真的生气。平时稍微受阻就故意发作的放纵任性,即使一样令人摇头失望。但他只是习惯把放纵的情绪当作是保护自己的武器。那样的脾气往往点到为止,他会极有分寸的掂量和压抑,只要让人受到了警戒,就随之消散。
因此,平常的他并不曾真正的大发脾气,也才会听进她每一次的说教。可是今日,坐立在杜鹃面前的他,宛若一个在母亲面前全然放纵的小孩,一点都不配合,丝毫不听话。一心只想让她无可奈何,击退她试图感化他的念头。
心知他强烈的抵触听不进任何的道理,更知自己平日的道理并非精彩得影响了他,那不过是他对自己友善的配合。沉静的打量着眼前激愤的人,杜鹃眼帘轻眨,敛下令他存心抵触的嚣张目光。再度抬眼,已化作一道如融融春日般柔和的光芒,温和的看向情绪张狂的他。
“陛下是真的不愿为君?抑或是有其心却无其力?”
声音如水般温软柔和,没有一丝令人感觉危险的攻击,甚至毫无计较的默默浸润他强硬的心。无懈可击的坚硬心墙,没有再受到她猛烈的言辞攻击,甚至依旧坚实如故。可她这么一句如水般的话却悄无声息的浸透人心,将他心墙上张扬刺目的光芒溶裹在柔润的水波中。
她明亮温和的目光,宛若能穿透人心般,在他的心底轻轻擦过一团火花,差点就将他幽深不可知的心房彻底点亮。有一刹那,君傲然怀疑,她早洞悉了他的心,却不动声色的纵容他掩饰。心中疑团骤生,但在此刻,君傲然却真的不希望心事被看破。
“青青,你若真明白我,就莫再逼问。其实,为君的苦涩无人能懂,人人都认定一朝君主,最是风光灿烂。可是为人王者,是要将真实的自己用绳缚紧约束。”
淡淡的语调,本是要掩饰真实的心情。谁知,挑动了他被蛊毒所控时的伤痛,流露着他说不出口的苦涩。
“我知道。”
我字一出,不再刻意的区分尊卑,此刻只想以平等的身份给与他最安全的倾诉。微笑着说服自己不去计较他不够坦诚的心。即使他故意偏说了真实的心情,杜鹃也能深深的感受到身为王者的他,此刻的处境酸苦无人知。
一切的屈辱牺牲委屈,皆是独自一人默默吞在心里,所有的苦都在暗自无人处独立承受,不能说,也无法说;无人懂,也没有人愿意体会。甚至,他为了掩饰说不出口的苦衷,故意说出一番番令人伤心的话。
虽不知他为何要退让,但杜鹃明白,所有的任性纵情,一切的消极荒怠,是他不得已的屈服,是他在挣扎中最轻度的叛逆。他不是不敢彻底反抗,而是不忍,怕自己的甩手和义无反顾会将整个明砚朝颠覆,怕自己一个人的私念需要扯进千万人的灾祸。
即使表面上,心底里,对自己的变化充满了责备和排斥,但依旧以他最不喜欢的身份尽职的坚持着,不到最后一秒,他都不敢有丝毫的松懈。只因他很清楚自己手上操控着多少人的幸福安稳。
“即使站立高处的是令人瞩目的佼佼者,依旧会有孤单和无人能懂的负担,依旧会有双手被缚的无力感。青青,若能从这个位置上退离,我会轻松很多。”
她是他最在意的女子,更认定她会是最能走进他内心深处的人。尤其,方才她如水般温润的话,让他以为,她是真的懂自己。即使没有了解得透彻,起码也隐约知道他的难处。这份透彻的知心,让君傲然深深感动。即便不能将真正的苦衷告知;他还是情不自禁的将自己从前不曾说出的感受细细倾吐。
“嗯。”
杜鹃温和的看着他,试图将他的忧郁尽数吸走。他的冷意,他的难受,她都懂。高处不胜寒,当中的含义她能领悟。何况是此刻身处艰难时期,不得不背负一个无能之君谤名的他,承受的又何止是高处孤单和一国幸福的负担?更多的是来自他竭力要关顾的民众的不解和耻笑——无能任性,是他舍弃自己换来的评价,是那群安然生活在他庇佑下的子民的无情的评价!
甘愿处于天地最卑下之处,立在最下等之位。正是这样一个忍辱负重的他,无人能懂的他,深深牵动了她悲悯的心,才会让自己始终如一的执意要守护这个最孤独的人!保护这个最受非议的人!就算立下谋反叛乱那般激烈的方式,她的初衷仍是为了他。
☆、095 水的力量
虽说早已立意不再揣摩他的心思,猜测他的作为,面对他时,也变得无情不客气;然而越是刻意的针对他,越会悄悄升起一份怜悯。尤其在他自小收藏的书卷面前,心变得更加清澈通透——即使恼他不争气的辜负所有人的冀望,还是能一眼看透他的刻意,清楚他有苦衷。
“难得启弟如此积极热情,我正好可以如愿的脱离苦海。希望我的决定能得你的支持。”
君傲然突然挽起了杜鹃的双手,宛若一个受伤的小孩,傍得亲人的理解同情。
视线不经意的从他身上移走,投落在前方叠放整齐的书卷上。在他尚未紧紧收握前,杜鹃轻轻抽回了手,漫步走至书架两步之前,驻足。抬头凝望那堆不能言语的竹卷,然后回转身,坚定的看着他,突然淡淡问出一句。
“陛下,处在这方自小伴您成长的书阁,您还不能找回真正的自己吗?”
她身后的那满架的书,宛若是她此时坚强的后盾,支持着她立定心意,不受影响。眼波里,荡漾着心底不能对他说出的话——
殷宇,你的苦涩心情,我都懂;但我不能因为心生怜悯就纵容你!因为,我的爹爹,为了成全我对你的维护,冒着生命危险,周旋在秦人间。
君傲然一直看着她松手,走开,凝望,就等她转身回答,不料竟听来意想不到的疑问。
“青青。你?!”
警觉的盯住她,君傲然满眼怀疑。试图看懂她的坚持。蓦然间,她眼中熟悉的坚定,让他骤然清醒。终于,看清了她最终的目的,只是来不及开口质问,就被她的烈风刮面。
“日日在这里写字,却不敢回头抽出自己曾经最爱的书籍翻看。是害怕面对,还是心中有愧?若是陛下执意要忘记过去的自己,冬雪建议,您该一把火烧掉这里的所有,将心怀天下的那个自己彻底的烧毁。如此一来,您就无需矛盾挣扎。留下一个让老太后放心的子嗣,便能心无愧疚的放纵,自在的当您的深海游鱼!”
突如其来的击驳,宛若惊涛骇浪,迎面扑来,执意扫荡他的狭念,借助激烈的水涛打通他一时受阻塞蒙蔽的思维。即使知道他苦,明白他难,也要记得在他最激烈矛盾,摇摆不定的时候,给他无情的敲击。
嘭!尚且浸润在温柔水乡中的他,乍然惊醒,震撼的看着眼前如惊涛狂澜般无情的女子。他是一时不慎,忘记了温润的水也会掀起震魄人心的狂澜。纵然是再锋利的兵戎,在她面前是丝毫使不出任何威力,反倒任她猛烈冲刷,或是温柔消融。
此时此刻,君傲然的面上,眼里,俱是激烈的起伏和震荡。所有的责问,怒冲到嘴边,却又瞬间变得无力,怎么也说不出口。紧抿的嘴唇里,默默吞忍化散所有的愤怒和失望。他以为她会是最了解自己。谁知却是最不愿体谅他心情的一个。
“十冬雪!你若是什么也不懂,就不要放肆的伤害陛下!他有他的苦衷,别总以明砚朝来斥责他。无论是过去,现在,还是将来,明砚朝在陛下的心中,都是举足轻重的!为了明砚朝,他可以牺牲很多很多,你竟却无情的诬蔑他自私!”
蓝玉不知何时,出现在书阁门口,冷冷的骂着杜鹃。
“是吗?纵使陛下心中一直都有明砚朝,但是分量不够深重。因为明砚朝的未来,抵不过你们所谓的苦衷。”
杜鹃冷淡的回驳,目光变得清冷坚定,仿佛此刻就算被千夫所指,她也不会畏缩愧疚半分。
“放肆!你什么都不知道,就胡言乱语,无非是要劝阻陛下悬崖勒马。可是我一早警告过你,你所谓善意的帮助,只会弄巧成拙,伤他更深。”知道此刻的君傲然一定伤透了心,蓝玉维护的帮他挡下了所有,斥责杜鹃的过分。
“明光帝,为了保住古蜀国的一切,担下叛主求荣的恶名,承受向秦人俯首称臣的侮辱,忍辱负重的为我们创下了今日的明砚朝。敢问陛下,您不惜抛弃明砚朝,必须坚持的到底是什么?它足以重要到让您忍心看着明砚朝冒险吗?”
摒弃心中对他的种种怜惜,杜鹃犀利的质问。虽知他会痛,但若不狠心对着他的伤口扎针,怎能惊醒执迷不悟的他?
“住口!我不想听你自以为是的胡言!是我错看了!以为你是懂我的,会理解我的。可是,你却无情的试图改造我!甚至对我假意体谅,只为逼我去面对最不想为的事!走!我不要看到你!你、从此都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突然被她无情中伤,心情难受,却理智的记得将心墙再度竖起,激烈反抗。然而,这不是他想要的对峙。即使得知她给自己送来催情药,确实恼怒,但他从没打算真的生她的气。因为他能体谅她的苦心,知道她只是想帮他。可是,她一次重比一次的话太过刺耳,彻底将他的宽容击散了。
“会的,冬雪会走。临走前,请陛下忍耐听完冬雪的最后一番话。”杜鹃沉静的道出一句,话里听不出她的心情。
“陛下曾经不计较自我,努力维护的明砚朝,无论是被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