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女 作者:叶知萦(潇湘2012.8.7完结)-第7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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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反手抓住好不容易呼吸平静，打算替她按压把脉的青青，杜鹃急忙抓紧，拉着她往来处走。
　　“蓝姑娘，她懂医。让她看看陛下！”
　　眼见蓝玉趴在那里，挡住了她们继续向前，杜鹃便稍稍稳住有点焦急慌乱的心神，将青青推上前，对着蓝玉诚恳的说。
　　专心举荐的她全然不理此刻的青青有多么的认真严肃，反抓着她的手，一本正经的替她继续把脉，意图将先前未曾发现的问题挑出。
　　“没用的。我便是医。陛下身中奇蛊，又遭毒害，无人能救。我极尽心力试图稳住他的心脉，命余晖赶忙去想办法。谁知余晖未到，他已坚持不住。”
　　即便蓝玉试图保持平静的说来，语气中仍旧有控制不住的凄哀。
　　“请让她试试！”
　　杜鹃恳切的央求，即使蓝玉的说明让人彻底失望，她心里仍旧有一份坚持。此刻，她对青青，是抱着十分的冀望。青青的医术，除了帮她医治过风寒小病，不曾对其他人用过。
　　但杜鹃一直相信，吊儿郎当的青青，总令人刮目相看。因为她晓得青青平日没事，总爱将感兴趣的药方记下。多年来，她记下堆积的缣帛已经塞满了整整几个大木箱。
　　杜鹃的坚持，让蓝玉默然的让开了位置。杜鹃见状，欣喜的点头谢过蓝玉，便将自由的手搭过，抓起青青为她把脉的手，抬头急切的说：
　　“青青，救他！你一定有办法救他！”
　　原本专注在检查杜鹃是否中毒的青青，居然破天荒的没留意到这一室发生的事，更不知自己早被杜鹃推到床沿的一步之遥。是杜鹃的不配合和紧握，让她焦灼担忧的心腾出了一点点的空隙，听着杜鹃将情况说清。
　　终于听懂了杜鹃的说明，啊的呼叫一声，整个人扯着杜鹃连连向后退了几大步，感觉安全了才安心停下。看也不看床上苍白无色的人，就状似惋惜的继续叫道：
　　“啊？殷宇就这么去了？可惜啊！呀！不好！杜菁菁，你快点坐下来让我仔细瞧瞧，那毒若能将殷宇毒死，肯定是厉害之物，万一连你也毒死，就没人陪我玩了？”
　　思维转得飞快的人，左冒一句，右跳一句，喋喋不休，就是没有解释她那番奇怪夸张的反应。青青边说边低头从随身包包里翻出一包银针，手指不甚熟练的捻起几根。不管杜鹃愿意与否，不由分说就朝着自己看中的穴道扎下去。焦急慌乱的杜鹃根本感觉不到身上针扎自然反应，仍旧试图说服青青。
　　“青青，他不是别人，是殷宇啊。不会有事的，帮帮他！”
　　青青夸张跳开的一刻，杜鹃振奋晶亮的目光瞬间灰暗，来不及认真思索，悲伤就再度溢满了面容。青青的反应，就像无法更改的宣判一样狠狠砸在她的心上。然而，纵使明知希望破灭了，她还是不甘心的说服青青。
　　“你明知道我在怕什么，只要成了那东西，是谁都没区别。”
　　青青不停的摇头，眼里没有一份歉意，理所当然的要求杜鹃体谅。
　　“青青，帮我！你有办法的，对不？”杜鹃不死心的恳求。
　　“青青草，我不是医，更不是神医，不懂起死回生之术。蓝精灵是你们明砚朝第一巫医，殷宇是她的心头爱，她都尽力了，我还能做什么？你再不让我看，问题就严重了。”
　　青青使劲摆手，忙碌的推托，目光始终不敢朝床那边投看一眼。
　　“你也中毒了？”蓝玉立在一旁，听了两人的话，不觉吃惊的问一句。
　　“是啊。她喝了殷宇送去的参汤，里面下了伤损五脏的奇毒，一时间不会有性命之忧，但若不及时救治，后果不堪。偏偏她不乖，不肯就医，还急忙到处乱跑，生怕药性不够充分贯穿她全身经脉一般。喂，蓝精灵，你是巫医，医术精湛，帮她看看吧。”
　　叽里呱啦，喋喋不休的说了一大堆。说完了，才发现杜鹃不知何时，已经伤心欲绝的走向了一扇敞开的窗，从身上掏出一个物件，朝着窗外的蓝天坚定的凝望着。
　　一先不曾察觉异样的蓝玉，忽然精光一闪，倏地跑过去，便要伸手抢过阻止。谁知还是迟了一步，才抓住杜鹃的手，那个物件已被杜鹃咻的一弹。随即窗外嘭一声，有什么东西在上空散开，发出响亮的声音。蓝玉愤怒的朝着杜鹃一巴掌扇去。
　　“你？！你们就这么等不及了吗？他才刚走，你就急急忙忙通知你爹他们赶来分抢他的帝位吗？！”
　　蓝玉伸手一指，激动的责骂着窗前忧伤隐去、变得坚定平静的人。不需多想，长期浸润在朝廷中心的蓝玉，多半明白杜鹃刚才放出的是什么。她十分不解，前一刻还为君傲然的离开伤心掉泪的人，此时竟然毫无留恋的对窗投放信号，通知她的爹爹急速过来争抢局势。
　　“无论如何，明砚朝不能因为他的离去陷入恐慌，予南王会有能力处理这一切。”
　　杜鹃静默的说了一句，冷淡坚定，毫不在意蓝玉犀利的指责。唯一还在激动的，是她眼里收敛不住的水光，仍在一晃一晃的打着转。
　　
　　




☆、107　神女蓝湘（1）

　　忽然，门外响起一阵阵急急的脚步声。瞬间，室内便蓦地拥进了一大群人。一名举止高贵雍容的蒙纱女子，由十个服色一致威风凛凛的卫士簇拥着，急急朝里而去。那个据说被蓝玉派去想办法的余晖，悄无声息的立站在不起眼的角落里，目光隐动的等待着什么。
　　床前，蒙纱女子高雅的身姿微微倾前侧坐，俯身小心翼翼的将那一睡不醒的君王半扶而起。忍住眼底伤悲的流露，认真仔细的查看殷帝的情况。那般专注的神色俨然就是世上医术最高的人。
　　所有的人，只要看见她如此全神贯注，便会天真的相信——在她面前，这世间没有疑难杂症。更深深认定她身怀起死回生之术。
　　宛如下凡神女般令人莫名崇仰的女子，凝神注目间，给这一室绝望的人带来了满怀的希望。蓝玉一见她，容色激动，目含希冀；杜鹃看到她，眸间打晃的泪水不住翻涌。才自凝结成珠就被她快速眨落，害怕一瞬间模糊的视线截断她的希望——
　　老师，老师！真的是你。湘神女，我的老师，有你在，陛下会没事的，对不？
　　在她们殷殷期盼的注目下，女子青葱玉指轻轻触及到殷帝温度尽失的脸颊。忽然触电般颤了颤，便令人诧异的顿住。那一瞬间的停顿，众人不约而同的认定，她是因心事受阻有所犹豫，谁也不信她是不敢再去探看他的气息。满怀希望的人凝神屏息的等待着她的继续。
　　看见她一动不动的注视着毫无生命迹象的人，大家以为，她心底受到了前所未遇的阻塞和犹豫，正在挣扎着，或许在努力冲破着。不过没关系的，迟疑之后，她还会不负众望的继续。
　　杜鹃半侧的身姿，自女子进来后便不曾变动。此时等得呼吸紧窒，她甚至想开口帮她消除犹疑，好让她心无顾虑的治。却在此刻，所有人都不可置信的发现——
　　女子一直努力保持沉静的目色，仿佛是天上皎洁清冷的明月。忽逢乌云遮蔽，变得暗淡沉重。那抹人前罕露的哀痛，渐渐的由浅变浓。
　　杜鹃不知觉升起的希望瞬间沉沉跌落，身子无力的倚向墙边。湘神女是明砚朝里最有希望救回他的人，是这世间最舍不得他离开的人，是最在乎他的人。为了他，她什么都可以牺牲，什么都敢做，难道也无能为力了么？
　　看着女子忽然沉痛的将君傲然搂抱在怀里，杜鹃的心彻底的沉没了，碎裂了。
　　蓝玉余晖，却似坚强不受打击一般，固执的等待着什么。直至发现女子骤然抬首，身姿挺直。二人面容紧绷，眼角却微微松了松。神秘却不失高雅的女子，左手紧紧的扣住意识全无的殷帝，仿佛是即将准备冒险的母亲，在危难降临之前万般谨慎的确保儿子的周全。
　　她小心的将那颗无力低垂的头轻轻按向自己的左肩，随即腾出右手当空一扬，掌心朝着自己，提气一压，迅速的对着自己的心口用力一按。细弱手掌，看似单薄无力，却是女子凝聚所有真气的凌厉掌势，重若千斤，下落之处必能连脏腑也挤压出来。
　　迅猛若捷的手掌利落干脆，看不到一丝迟疑犹豫，霎那间便要落在女子心口。一直跟在身后专心追随着她的卫士，目色一紧，不约而同的蹿出四人，身形如风的闪上去，齐齐伸手隔挡了即将按压的那一掌。
　　“神主。不可！”虽知冒犯了主人，卫士们却坚持的不放手，异口同声坚定的阻止。
　　齐整担忧的劝阻惊动了绝望的杜鹃，她闻声惊异抬头，才知晓这边在自己兀自伤怀时又发生了什么重大的变化。她努力睁大着眼睛，心中却不敢再有任何奢望，只是静静的观看着室内神色各异的众人。
　　“神主，陛下气脉已绝，没用的。不值得。”有人继续开口，淡漠的语气虽冷，却仍令人晓得他诚恳之意。
　　“神主，大局为重。”
　　或许是等不到女子的放弃，十名卫士目光相互对望，便齐声轻轻喊了一句。那般珍重关顾的神色，不似普通卫士以职责束缚提醒，反若生死与共、患难相扶的挚友相慰。
　　大局为重，四个字，他们晓得这对他们的神主而言，是多么沉重。因此，即使不得不提醒，开口之后却都心照不宣的噤声守护着，希望这份沉默的关顾能多少减轻神主沉重伤痛的心。
　　女子抬首，目光盈盈的朝着自己相随多年的伙伴逐一看了看。默默将他们无言的关顾接收，最后终于颓然的放下了手。深痛的靠向肩膊上的头，闭目哀伤。
　　目见此状，蓝玉灼烈如火的目色倏然转暗。角落里静默的余晖双拳紧握，悲愤的瞪了瞪埋首伤悲的女子，便决然的转身隐没。像是受到了余晖某种鼓励一般，蓝玉忽然深深吸了吸气。下一刻便鼓足勇气，朝着清华瑰丽的妇人走去。扑通一声，重重的跪立在女子身后：
　　“姑母，我用蓝巫族的通神咒控制了陛下最后的一丝心神。虽已探不出气息，但一个时辰内他的心魄不会涣散消失。姑母是蓝巫族最擅解蛊毒的上医，蓝玉恳请姑母放下所有忌惮，救救陛下！”
　　蓝玉的话，如同惊雷般惊醒了悲伤的众人，纷纷诧异的充满希望的看着被蓝玉称作姑母的湘神女。静默忍痛的杜鹃猛然一震，双手抓住窗枝认真的看着蓝玉诚心哀恳的人。
　　倒是向来好奇的青青，根本不理蓝玉话里的震撼消息。目睹了十名卫士方才同心同气的劝主行动，深深被他们主从间难得的重若友朋的情谊吸引，便目不转睛的打量着那十个跟随神秘女子的人。
　　他们不似普通的护卫，眉色间的冷傲显示着他们地位的不凡。就连蓝玉走过去，他们对这个据说有明砚朝第一巫医称号的蓝精灵，并没有表现一丝的恭敬退让。
　　从他们恭敬专注投放的目光，青青晓得，那名来路不明的贵妇，是这些人唯一尊重效忠的人。忍不住侧头去仔细打量那个受人簇捧的贵妇，才认真看了一眼，便被警觉的高傲护卫用身阻挡了视线，还被犀利的目光狠狠的盯了几下。感觉无趣，便倚着身后的柱子，干脆专心听讲，打算从大家的话语中自找答案。
　　就在室内静默无声等待着蓝湘开口时，许久不理事的老太后就在宫娥的搀扶下，神色哀戚的走了进来。不理众人的大礼，直直冲到床前，伏在最亲最疼的孙儿身上，才要放声恸哭，却在看清搂抱着殷帝的人努力忍住。
　　“蓝湘，幸好还有你。快救救然儿！然儿的命全指望你了。”
　　颤巍巍的声音，虽怕，但有一丝庆幸的依赖。不知是要安慰自己惊颤的心，还是要慈祥的鼓励床上毫无生气的孙儿，对着蒙纱女子说完，老太后又俯身轻轻拍着君傲然冰冷的手：
　　“然儿别怕，有你母后在，什么都不用怕，她一定能救你！”那么疼惜的语调听得杜鹃心酸的撇过了头。
　　“姑母，看在老太后对您的倚重，看在陛下是您唯一亲儿的份上，请您帮他解毒！”或许是仗着老太后在场，蓝玉再度开口恳请。
　　“我是擅解蛊毒。可是我儿身上，没有蛊毒！”
　　自从蓝玉出声恳请，满目伤痛的女子便清冷得让人猜不透神色。一直抿住的唇角终于扯动，淡淡的吐出一句沉重的宣判，无情的砸在蓝玉诚挚恳切的目光中，残酷得让她一时消化不了。
　　“不可能！陛下中了您的失心蛊，您知道的，您一直都知道的！为了逼您出现，陛下执意要挑起好不容易压下的蛊毒。前日陛下还发作过一次。他忍住蛊毒的噬咬，等待着您前来解蛊。可惜你始终没出现，无奈之下，他只好再度以朱砂压镇，才控制了毒性。今日陛下发作，症状与前日相似，怎么可能不是中毒？！姑母只看一眼便断定下言么？！还是根本不肯治？！”
　　蓝玉不相信，甚至不甘心的说明，激动的话一开始还小心翼翼的顾忌，说到最后终于忍不住指责。
　　蓝玉的话，听得略微知情的人目色惊愕，老太后更是满眼不信的审视着面前争执的人。
　　窗边的杜鹃，抓住意外听来的秘密。连续的震撼混乱的听来，让她难以消化。终于，迷乱中她努力抑住了心头的震愕，沉静的看着、听着、沉思着，暂时忘记了去替某人悲伤。
　　惟有青青，听得一头雾水，本算敏慧的她似乎察觉到了什么重大的问题，却又觉得荒诞不可能，因此不敢瞎猜，谨慎的继续侧耳倾听。
　　“玉儿，随我来的，是蓝巫族里最优秀的巫医。若不信我，可以问问他们。”
　　蓝湘冷静说完，用眼神示意身后那十个跟她一样冷傲的护卫，随即有人默不作声的出列，静步上前淡漠的开口：
　　“明殷陛下身上确实无蛊毒，我蓝巫神主绝不说谎言。”说完，不等吩咐，自动归列，动作齐整肃静。
　　“不可能。我也是医，还亲眼见证陛下的苦辛，如果不是毒，那他为何无端身亡。除了种下您的失心蛊，他一直都是好好的。”
　　蓝玉不可置信的挺直身质问，已然少了一开始的恭敬和恳求。眼里甚至闪过一丝对神女蓝湘的浓浓失望。
　　
　　




☆、107　神女蓝湘（2）

　　“蓝湘！是你不想解，所以才残忍无情的说然儿没有中毒吧！”
　　忽然，门外扬起了尖锐的责问，紧跟着室内再度涌进了一队充满防备的卫士。古颐，段明修，还有那个据说与明安帝青梅竹马的殷夫人，忽然拨开肃静的卫队出现在人前。众人尚在为殷夫人抛来的话吃惊不解，愣愣的看着进来的人满面愤容。随即被老太后一声骇然的担忧打断：
　　“启儿！启儿怎么了？！”
　　殷夫人的身后，昏迷不醒的君启然被轻轻的抬了过来。老太后震惊喊了一句，便关忧的扑了过来。将室内大部分的目光都引到了昏迷中眉头紧皱的君启然身上。
　　“老太后，启儿跟然儿一样，中了蓝湘的失心蛊。此刻蛊毒发作，若不解除，就会心神散失而亡。”
　　殷夫人凄凄哀哀的解释。将老太后关忧的目光移向了自他们一等人进门后就沉静、冷漠睥睨一切的蓝湘。
　　“但是，唯一会解失心蛊的蓝巫神女，不仅不肯，还以此胁迫我们。老太后，如今陛下和启儿的性命，都被她钳制着。”
　　蓝湘身边一直忠诚相伴的卫士，自众人进来后，便满目愤怒的瞪着那个凄哀伤悲的殷夫人。因为收到了神主阻止的目光，他们只能握紧拳头齐齐迈前一步，将那人过分的指责与他们敬爱的神主隔挡开，拒绝任何一丁点的侮辱落入神主清澈的目光里。
　　拳拳维护之心看得青青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