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中山研究-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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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皆有步哨,已不能自由通行。林秘书等为叛军步哨接连盘问数次,幸得通过。而总统单身
行至财政厅前,已遇叛军大队由东而来,诸人已不能通行。总统遂参在叛军队中,从容不迫
,履险如夷。叛军以为其同事也,亦不查问。及至永汉马路出口,总统方得脱险。……
这是一九二二年六月十五日的纪录。蒋介石说孙中山一开始是准备“一死殉国,以谢国
民”的,可是紧要关头,他的同志“乃以数人臂力,强挽总统出府”,要他逃亡,不要他殉
国。结果呢,孙中山虽然“以文天祥自待”、认为“总统死民国,分所应尔”均见《孙大总
统广州蒙难记》),但是他毕竟没做文天祥,而让“君主死社稷”专美于前了!
很巧的是,在蒋介石写《孙大总统广州蒙难记》后二十六年,他自己也是总统了,他也
面临了一个殉国的机会。据他在《军人魂》讲词中回忆,经过是这样的:
讲到这里,我要告诉你们一个事实。我自从前年徐蚌会战军事挫败之时,我就抱定了以
身殉国的决心,来报答我们总理和全国人民付托的重任,尽了我的职责。我这个存心,从来
就没有对任何人说过,本来也就没有对你们说的必要。但是我们今天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关
头,我们每个人心里,都应该有一个最后的打算,所以我今天要把我年来的决心告诉你们。
当徐蚌战役失败之后,我就决定与共匪在京沪线上实行决战。我当时认为这一次战争,
是国家、民族生死存亡最大的搏斗,如果决战获胜,使军事形势转危为安,当然是国家之福
;如果不幸而失败,南京为首都所在地,我是国家元首,就决定以身殉职,死在南京,以尽
我个人的责任。因此我在未下野以前,就严令在京沪各地加强工事构筑,就是为了要和共匪
背城借一,也可以说是求得我的死所。当时有一班亲友、同志,窥见了我这尽职殉国的决心
,而且知道我平日的性格,不愿临难苟免,因此时时怕我自杀,所以他们时时在暗中提防着
。我当时明告他们.现在最希望我自杀的,第一是共匪,其次是一般投机分子;如果我自杀
了,他们就可以达到他们投降卖国的目的。徒使他们逞决一时,于国、于民、于我革命主义
,皆无有补益,所以我说此时尚未到应死的时候,亦未到最后的关头。我绝不自杀,我一定
要忍辱负重,与共匪周旋到最后关头,为死难官兵复仇,为国家、民族除害;只要我们国家
、民族还有一寸土地、还有一部军队,我一定要在这块土地上,高举青天白日的旗帜,再接
再厉,百折不回的奋斗。我这一段话,今天到会的同志中,亦曾经有几位同志亲自听到的。
实在我观察那时候革命失败的情形,体念总理“我死则国生”的遗训,如果不幸南京陷落的
时候,我唯有死在南京,才可以上报总理,下对国民。但当时有一部分意志不坚定的动摇分
子,听信共匪挑拨离间的谣言,一定要我去职下野。我在当时不得不离开这我亲自建立的首
都,和总理陵墓所在之地的时候,你们以为我必悲伤不堪,感想千万么?其实我毫无其他遗
憾,唯其中内心所不堪忍受的,就是自感“今后我无死所了”!只有这句话,才可以形容我
当时心境悲哀的情绪。我离京以后,国家的形势当然更加危急,但当时一般将领如果在京沪
一带,仍能体念我的意志,不忘革命责任,人人抱定其杀身成仁的决心,拼命作战,保卫缔
造艰难的首都,那我们即使失败,还可以对得起国家和人民。万不料一般文武干部,没有看
到敌人的影子,就只身逃亡,无形瓦解,使敌人不放一枪,不损一弹,就占领了首都,且因
之不到一年,而丧亡了整个大陆。历史上军事的失败,从来没有这种可耻可痛的情形!亡国
先例虽多,但从来没有见过这种悲惨的现象!
这是一九五0年四月十六日的讲话。蒋介石说他自己一开始是准备“以身殉国”、“上
报总理,下对国民”的,可是紧要关头,他的同志“一定要我去职下野”。结果呢,蒋介石
虽然“决定以身殉职,死在南京,以尽我个人的责任”,但是他毕竟没死在南京,“自感
‘今后我无死所了’!”
上面这两个故事,今天我们对照读起来,真未免感到无独有偶,并且觉得好生奇怪。奇
怪国民党中为什么总是有这种不争气同志,他们在紧要关头,总是剥夺了他们伟大领袖万古
流芳的机会、总是不让他们伟大领袖去做文天祥。结果呢,他们伟大领袖一个个都“寿终正
寝”而死,而不是“一死殉国”、“以身殉国”而死。落得只能“言教”而不能“身教”,
思想起来,岂不太美中不足了么?
一九八五年六月十八夜
孙中山不准再打炮
在国民党钦定历史里,一九二二年有一次“犯上”的“叛变、就是所谓“陈炯明叛变”
。这年六月十六日夜里,“叛变”
开始,弟兄们,包围总统府去!对总统府打炮,孙中山狼狈逃亡。十六日.孙中山逃上
兵舰。据这年九月十八日孙中山写的《致本党同志述陈变始刺及今后方针书》,经过如下:
六月十六日之变,文于事前二小时,得林直勉、林拯民奔告,子叛军逻弋之中,由间道
出总统府,至海珠,甫登军舰,而叛军已围攻总统府,步枪与机枪支作,继以煤油焚天桥,
以大炮毁粤秀搂,卫士死伤枕籍,总统府遂成灰烬。首事者洪兆麟所统之第二师,指挥者叶
举,主谋者陈炯明也。总统府既毁,所属各机关咸被抢劫,财政部次长廖仲恺,卒前一日被
诱往拘禁于石龙,财政部所存币项及案卷部据,掳掠都尽,因会议员悉数放逐,并掠其行李。
总统所属各职员或劫或杀,南洋华侨及联义社员亦被惨杀。复纵兵淫掠,商廛民居,横
罹蹂躏。军士掠得物品,子街市公然发卖。繁盛之广州市一旦萧条。广州自明末以来,二百
七十余年无此劫也。五年逐龙济光之役、九年逐莫荣新之役,皆未闻有此,而陈炯明悍然为
之,例行逆施,乃至于此。文既登兵舰,集合舰队将士,勉以讨贼。
目击省垣罹兵燹是,且闻叛军已由粤汉铁路困袭韶关。乃命舰队先发炮,攻击在省叛军
、以示正义之不屈、政府威信之犹存。发炮后,始还驻黄埔,俟北伐诸军之旋师来援,水陆
并进,以歼叛军,此为当日决定之计划,而文久驻兵舰之所由也。“这一事件中最有趣的,
是孙中山“乃命舰队先发炮”的举动。
孙中山事后对人说,这一朝岸上发炮,是一种“炮教”(用炮打你的一种教训),为了
“以示正义之不屈、政府威信之犹存”,所以不得不打你几下子。据蒋中正《孙大总统广州
蒙难记》,“炮教”是“指定目标炮击,故人民之于是役,损伤甚微,而叛军死于炮火者,
约数百人。当时因陆上部队不能如期发动,故炮击后,叛军乃得溃而复聚,其乱卒不克平。
”可见“炮教”“炮教”,于大局无补.只是“炮教”而已。到了七月,孙中山在永丰舰上
与洋记者谈话,记者间:“先生允不再炮击羊城乎?”孙中山答称:“是也。但须附以粤军
不击予之条件。”可是你“炮教”我也“炮教”,最后海上的终告不支,孙中山于八月九日
去香港;陈炯明于八月十五日回广州,号称粤军总司令。
第二年一月,陈炯明被赶走了,二月二十产民孙中山重回广州。三月二十一日,孙中山
手令傅秉常,要他与英领事交汉的气概。国民党对他,能夺帅而不能夺志,一点也没有法子。
国民党虽然对陈炯明个人没有法子,但却恨屋及乌,干了一件鲜事,就是把陈炯明当年
炮轰孙中山的炮,给查封起来了。国民党在今年二月出版《国父图像墨迹集珍》,公布了这
一查封图片,并加说明曰:
此为陈炯明叛变时,袭击观音山用炮,事变平息后,被判处封口,以为叛逆者戒。
原来一座大炮也可以被判刑的,真令我们开个千古之眼界!
想当年明朝崇侦皇帝吊死在万岁山(今名景山),上吊的那棵树,后来被清朝顺治皇帝
看到了,认为一朝英主,树神乃不之佑,致缢于此,此树罪不可道!乃令刑部加铁链一条,
把树锁住,以为吊死皇帝之戒!今天看到了国民党以青天白日党徽封住炮口的壮举,真忍不
住要联想到古代帝王的大脑。——
国民党的封建主义,可真万古常新的呢!
一九八四年十二月二十五日午
孙中山与林肯名言
——我对葛底斯堡演说的疑义
美国宾州南边的葛底斯堡(Gettysburg)小城,在一八六三年七月一至三日,曾有一场
战事,战事下来,美国内战的北军胜了南军。在南北战争中,所争者非一城、所战者非一地
,葛底斯堡之役,论争城不是大城、论战地不是胜地,但它却在历史上逐渐脱颖而出,变成
了出了名的古战场。这个奇迹无他,乃因林肯战后在该城的一次演说而起,这一演说,就是
著名的一八六三年十一月十九日葛底斯堡演说(Gettysburg Address)。
“老百姓失望透了”
布兰德·豪斯(Brant House)在《林肯的机智》(Lincoln's Wit)里,提到林肯在葛
底斯堡演说前,已经在七十一号街的摄影师那儿,先看到了大演说家爱德华·埃弗里特
(EdwardEverett)准备同时演说的讲稿,那讲稿是埃弗里特先送给林肯过目的,林肯称赞
埃弗里特的周到,埃弗里特因为先讲,显然怕林肯的讲稿内容跟他重复,给林肯带来不便。
林肯看过后,表示不会有重复的危险,因为他的讲稿“极短、极短、极短”,并且还没写完
,还没写完的讲稿他正带在身上,他要在摄影师准备照相那段空档里,看看自己的讲稿。
詹姆士·鲍德温(James Baldwin)在《林肯传》(Abraham Lincoln)里,提到在那
天的演说中,埃弗里特的演说被认为是成功的,而林肯的演说却是失败的,林肯的国务卿修
华德(William Henry Sewar)公然表示:“林肯的演说是大大令人失望的。”(Uncoln's
address was a great disappointment.)林肯自己也后悔他没有用更多的时间去准备,
他向一个朋友说:
“我告诉你:它洗不掉了,它是彻底的失败,老百姓失望透了。”
(Mr。Lincoln himself regretted that he had not given more time to it。”
i tell you it won't scour,”he said to a friend.“It is a flat failure,
The people are disappointed。”)
那天埃弗里特的演说长达两小时,演说后林肯的演说只有两分钟。班哲明·托马斯
(Benjarnin Thomas)《林肯传》(Abraham Lincoln)里说:“听众刚刚注意听讲的时候
,林肯已经讲完了,掌声零零落落的。照相的人还没摆好三脚架,林肯已经转身入座了。”
真正肯定林肯这次演说的,说来奇怪,反倒是抢尽他的锋头的埃弗里特。埃弗里特后来
写信给林肯,认为自己两小时的演说实在已尽在林肯的两分钟之中(“i should be
glad if I could flatter myself that l came as near to the central idea of
the occasion in two hours as you did in two minutes。”)可见林肯自己都自认失
败的演说,并不是没有知音的。这篇演说在当时虽然不乏知音,但它真正被全美和举世视为
第一流政治文献的幸运,显然还是以后的事。
“以三介词阐发无剩义”
葛底斯堡演说场合是国葬典礼,所以演说的主调是凭吊国殇,林肯说:
在八十七年以前,我们的祖先在这大陆上创设了一个新的国家,它主张自由,并且信仰
一种理论,就是所有人类生下来都是平等。
现在,我们从事于一个伟大的内战,我们在试验,究竟这一个国家,——或任何一个有
这样主张和这样信仰的国家——是否能长久生存。我们在那个战争的一个伟大的战场上集会
。我们现在需要供奉那个战场上的一部分土地,作为那些在此地为那个国家的生存而牺牲了
自己的生命的人的永久眠息之所。我们这样的做,是十分地适切和正当。
可是,从广泛的一方面说,我们不能奉献这片土地——我们不能使之神圣——我们不能
使之尊严。这些勇敢的人们,活着的和死去的,他们在这里奋斗,已经使这块土地神圣,远
非我们的能力所能予以增减。世界上的人们不大会注意,更不会长久记得我们在此地所说的
话。
然而他们将永远不能忘记这些人在这里所做的事。这该是活着的我们来献身子这未完成
的工作,而那工作固已经由于在作战的人们如此高贵地推动着。因此,这该由我们在此献身
于我们眼前所存留的伟大工作——从先烈身上,我们将取得对那事业的更多的忠诚,而他们
已为之输出忠诚到最后的完整阶段——我们在此坚决地拿定主意,要使他们不致白白的死去
一一要使这个国家在上帝庇佑之下,必得到自由的新生——要使那民有、民治、民享的政府
必不致在地球上消灭。(徐道邻译:《美国政治思想文献选集》,一九五九年香港今日世界
社出版)
这篇演说中,最精彩的在它的结尾,在“我们在此坚决地拿定主意,……要使那民有、
民治、民享的政府必不致在地球上消灭”那一段,林肯的讲稿本有五种,他演说时用的是第
二种,原文是:
……That we here highly resolve that these dead shall not have died in
vain;that this nation shall have a new birth of freedom;and that this
government of the poople,by the people,for the people,shaIl not perish
from the earth。
到了一八六四年,他有了一个亲自签名的订正本(第五种),原文是:
……That we here highly resolve that these dead shall not have died in
vain-that this nation,under God,shall have a new birth of freedom-and
that govemment of the people,by the people,for the people,shaIl not
perish from the earth。版本虽有不同,但在of the people,by the people,for
the people原文上,并没改动,所以这段以三个前置词带出来的名言,的确是他努力肯定
的。徐道邻在中译这篇演说后,加以题解,说:“其论民主政治之真谛,以三介词阐发无剩
义,尤为神来之笔。他人千言万语徒为词费矣。”可算确评。
中译的变化
徐道邻把of the people,by the people,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