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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弱柳不扶封 作者:荆之薇(晋江2012.9.3完结)-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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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瓶茶碗碎裂的声音次第响起,随后,客房里静如密封起来的大翁,许久都没有一丝声音。仙仙抽噎了几声,压抑着断断续续地喊——啊!不要!人、人家不要!呜呜……你不要再过来了,救命啊!
  黄鼠狼气喘嘘嘘地踹开门,眼睛扫过只穿着粉红肚兜干打雷不下雨的仙仙、满地不堪入目的狼藉最后定格在衣衫不整的我身上,红得像是要喷出火焰来。我慢悠悠系上裙带,擦擦手,把一颗花生米抛到嘴巴里。仙仙一头扎到黄鼠狼怀里放声大哭。
  “师、师兄,白檀欺负我。”
  那颗花生要死不死卡在了我喉咙里。
  地母为证,我只是解开衣服让仙仙看看我真的是女人而已,哪儿欺负她了?我摸着嗓子,脸憋得通红,一个字儿都吐不出来。是我嗓子眼儿太小了还是别的什么,最近吃东西老卡?
  要不——跑?
  前脚还没迈出去,手腕就被黄鼠狼抓住,他那副模样恨不得把我拆吞入腹。
  “别!师兄,事情都已经发生了,你这样做改变不了什么,让白檀对我负责吧。”
  我倒。纵使世间多奇葩,仙仙真乃奇中冠。
  于是我从一个市井无业游民荣升为正德镖局的一员,镖局内男多女少,为了避嫌,我就换下裙衫一直穿着男装。有了仙仙“撑腰”,镖局里的人见了我都要恭恭敬敬地称呼一声“公子”。
  正德镖局的生意红火,黄鼠狼天南海北地跑,我借口留下来陪仙仙,谢绝了黄鼠狼的盛情邀请,撒手不管押镖的事儿。平时协助管管进账出账,修修花草,和局里新来的弟子一块儿一二三四锻炼身体。仙仙练剑我就在一旁看着,她练得挺勤快,我就在树上架了个吊床,躺上面慢慢摇着嗑瓜子。
  正德镖局的一把手,也就是仙仙她爹送给我和仙仙一人一只纯白小狸猫。赶上好天气,我就在它尾巴上绑了个鸡毛掸子,我晒太阳,它摇着尾巴扫地,夜里暖暖脚什么的挺方便。我吃菜它啃邦,我吃肉它喝汤,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我和仙仙一致认为有什么样的主子就能养出什么样的猫来。诚然,这俩猫都是好猫。
  日上三竿,我打开门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转着圈子找吃的,不知人都跑到哪里去了。抱着狸猫转至正门,一片金黄耀得我眼晕。只见十几口红木箱子一字排开,里面满满登登摞着金元宝,管家一手握着算盘一手拿着账簿记对,忙得焦头烂额。
  我对这票货来了兴致。早就听说镖局接下了一笔大生意,有人要把一柄双鞘剑、一幅江山美人图和一封信托运到凌云山庄,并留下话说这些只是定金,如果正德镖局都不接这趟镖的话,就是负了第一镖局的名号。
  既然人家花了大价钱,又把好话说在了前头,镖局对这票关系着镖局名誉的托运极其重视。镖主深思熟虑之后,决定分两路走。镖主收到了英雄帖,急着赶到京都商议灭掉邪教找出扶柳的大事,他带着那封信抄小道先走一步,黄鼠狼护送剩下的两件宝贝走大道。
  近日和凤姐儿断了联系,我不敢贸然走动,不想掺和这趟镖。东西放在镖局内,当夜就有人不怕死地抢东西,我旁敲侧击地问黄鼠狼这三件到底是什么宝贝,他守口如瓶。我只是随口问问,他不说也就罢了。不过我改了主意,跟黄鼠狼一同去,黄鼠狼对此满心欢喜,我十分不解。
  行了几日,路过青龙堂,黄鼠狼说镖主与前青龙堂堂主有交情,堂主刚过世,出于礼仪,要进去拜访新堂主。
  进去一瞧,新堂主把青龙堂整饬的还不错。我还记得凤姐儿在新上说过,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大堂主被暗杀,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快速恢复,新堂主挺有能耐。
  出乎我们意料之外,青龙堂里除了新任青龙堂主之外,其他三位堂主都在。客气寒暄一阵之后,堂主摆宴为我们接风洗尘。
  美酒和女色是护镖途中的禁忌之物。堂主考虑的周全,以茶代酒,召来歌姬舞姬献唱献舞。
  雕有繁复花纹的银灯托设在红地毯的边缘,华丽红烛层层叠叠照亮了青龙阁,红烛长而粗,像是插在香炉里檀香一样连成一条闪动着的火龙,红烛上刻印的游龙戏凤图在几案上投下摇曳的光影,犹如活了一般。
  绝色女子舞动长袖,薄纱搭在手肘处,漂亮的蝴蝶骨上明龙刺绣依约可见。龙涎香依依袅袅,色鲜味美的佳肴随之变得迷蒙起来。
  一进这里,我就不合时宜地连打喷嚏。昨夜感了风寒,呼出的气息都是热的。我有个怪毛病,就是味觉退化没甚食欲,鼻子半塞不塞的时候对某些特殊气味特别敏感。
  我起身离席出去透透气,找处隐蔽的地儿把这件喷满唾沫星的衣服换下来,我的路痴程度已经达到了鬼神皆无语的地步,绕了半天,竟找不到安排给我的房间。想找个人问问,却不晓得青龙堂的丫鬟仆人都在哪里,白日里还人来人往的地方,入夜之后跟处荒原似的,别说人影了,连鬼影都看不见。
  寂静之中,树枝抖动,一个丫鬟急匆匆地转过房角,三步两回头,看起来鬼鬼祟祟的,我偷偷尾随。
  丫鬟进了一间小屋,我后退几步看了看大致的轮廓,哟,还真没注意到这么个地方。
  就在我想采取行动一探究竟的时候,可怕的事情发生了,我毫无预兆打了个喷嚏,这已经够要命的了,一个喷嚏还不够,眼看还有连打的趋势——
  这时,小屋里微弱灯光灭掉了,一把银针穿透窗纸朝我刺来……
  我回到青龙阁,红烛燃了不到三分之一,舞姬们已经退下了,丝竹弦乐还在继续,一片其乐融融的景象,塞了两口糯米,我抱着一挂香蕉剥开来吃。韶绎不准我空腹吃香蕉,一次两次无数次遭到干涉之后,韶绎赢了。
  黄鼠狼坐在我右侧,他捣了捣我:“说,你去外面做什么了?居然这么久!”
  “换衣服去了啊。”
  “你不会快要病死了吧?”
  他刚说完,我就对着他面前的碗碟打了个大喷嚏,然后展开手帕,缠在食指上,非常得体地点了点唇角。
  “没有礼貌的家伙,让人怎么吃?”
  “该怎么吃怎么吃。”我咬了口香蕉,扬眉,“你看我做什么,不乐意的话你也吃香蕉呀,外面再脏,里面一样干净。”
  我转过脸来对坐在我左边的仙仙说:“来,仙仙,这些香蕉是你的,吃完之后你去外面看看,夜色可美了,不仅有大月亮,还有流星哦。”
  “真的?!”
  我附在仙仙耳边说了几句话,仙仙一脸兴奋地点了点头。
  黄鼠狼拿香蕉出气,在仙仙面前,他永远大气不敢出。
  丝竹管弦都已停歇,红烛燃的差不多了,青龙堂主咳了几声,道:“皇甫弟,听说你这次上京,托运了三件宝贝,可否让为兄饱饱眼福?”
  “哈哈哈哈,这个啊”黄鼠狼无所谓地挥挥手中的金蛇杖,笑了一阵突然拉下脸来说,“恐怕有诸多不便,还请堂主海涵。”
  我一呆,半截香蕉掉在地上,拧了拧被噎住的脖子,我端起茶壶猛灌,这个黄鼠狼,说话不能正经点么?
  “哦~~~~”四位堂主相视之后忽然哈哈大笑。
  “既然如此不便,那为兄就只好直接取走了。咱们的交情不错,皇甫弟也不必见外,肥水不流外人田嘛,与其让别人抢走,还不如留给自家兄弟。”
  “那是那是!堂主说的对极了!”黄鼠狼又是一阵大笑,“好的东西留给自家兄弟,坏的坚决不留,以免祸害世间!”他说着,人已经飞了出去,金蛇杖直戳青龙堂主脑门。
  堂主接下一招,笑道:“莫冲动呀!”
  “有屁快放!”
  “愚蠢小子!你们已经死到临头了还不自知!”
  烛芯下面的黑火药隐隐可见,我又狠狠打了几个喷嚏。
  “话不要说得这么早,谁死谁活还不一定呢!”我摸摸鼓起来的肚子,“哎呀,吃撑了,我给你们讲一个故事消化消化食,从前有个荒山,山里有座破庙,庙里住着个穷和尚。有一天,他端着铜钵下山化缘,半路遇上一群衣着光鲜的劫匪,劫匪误以为和尚拿的是金钵就想打劫。你们猜后面怎么着?穷和尚看见他们之后两眼放金光,说谁打劫谁还不一定呢,然后劫匪就被打劫了。”
  青龙阁里的人笑得直不起腰,四堂主笑得最厉害,肩膀都在抽。我也跟着笑,笑够了,便喝了一口水润润嗓子继续说。
  “青龙阁里的蜡烛不少啊,想必四堂主已经想好了完全之策。你们所习的武学属性为火,即便藏在红烛里的火药全部爆炸也是伤不致死。聪明如你们怎么舍得让自己受伤呢?青龙阁里有机关密道,爆炸的那一瞬间,你们可以躲进去。我说的不错吧?”
  这下青龙阁里安静了,连黄鼠狼也在看我。真受不了这么多双眼睛的注视。
  “是又怎样?你们死定了。小子挺机灵的嘛,我怎么没听说江湖上有这号人物?从哪里冒出来的?”朱雀堂主说道。
  “这就是你孤陋寡闻了吧。我可是知道你,为了当上堂主,把自己的妻室拱手送给别人;道貌岸然,背地里做的是偷鸡摸狗的勾当——”
  “你血口喷人!”
  “好吧,这支簪子是谁的?好奇怪!你妻子当年出嫁时带过来的嫁妆居然自己跑到了一个丫鬟头上?说实话,那丫鬟长得不错,就是下手狠了点。”我摸出一根银针放在碟子里。
  “那间屋子的门上设了机关,除非用钥匙打开锁,硬是破门而入的话就会启动机关,你是怎么进去的?”
  “所以我拿钥匙打开锁进去了。”
  青龙堂主的下巴快惊掉了。
  我也吃了一惊,原来门上也是可以设机关的啊,以后行事要更加小心才是。
  说来惭愧,我来到这青龙堂之后,就去买了许多把一模一样的锁。既然前四个堂主死得蹊跷,又和扶柳有关,我想趁机查一查。做法也简单,等堂内人打开锁进门之后,我就悄悄把锁换掉,他们出来之后自然而然锁上门,却不知道锁已经被我掉了包。没人的时候,我就能拿着自家的钥匙大大方方开门查房了,今晚亦是如此。
  踹门或者撞开门根本不是我的行事风格,也确实行不通——太容易引人怀疑了。
  “我对火药味儿有点过敏,所以我发现了你们的计谋之后就事先把蜡烛里的火药给打湿了,想着稳稳当当吃顿饭,安安心心上京城,不和你们多计较。你们居然想嫁祸给别人,行为可耻!”我把一个装满白芷花瓣,满纸胡言乱语的信封丢到地上。
  他们想嫁祸扶柳,这让我火大,扶柳这阵子背的黑锅还不够多吗?万一哪天算到我头上我岂不是死得很冤?不过闻着白芷香味儿,鼻子舒服好多,面对着这么多火药都不怎么打喷嚏了。我‘查房’的时候偶然发现了藏在蜡烛里的火药。它们让我太难受了,一直打喷嚏和想打却打不出来的滋味,怎一个难受了得?
  红烛次第熄灭,小半截火药已经完全露出来了。青龙阁里没有人再问什么,我通常把这种不正常的平静默认为暴风雨来临的前兆。
  可是,我真的不想跟人打斗啊。但并不是你不想的事情它就不会发生。
  青龙阁里斗得一团糟,兵器交击发出令人心惊胆战的尖利摩擦声,朱雀堂主大概真的恨死我了,捂着钢钳单单追着我跑,我东躲西藏大呼救命,被那玩意儿拧一下,难说不会咔嚓掉。黄鼠狼是不是替我解解围,但那根本就是杯水车薪,起不了多大作用,朱雀堂主是坚决要置我于死地。不是我有意要抖他家底,这些都是丫鬟告诉我的。狗被逼急了还跳墙呢,我反唇相讥一回不算是大错吧?既然这么怕说,当时为什么要做,做了还活的如此坦然,看来只有掩饰之心没有悔改之意?拿来杀鸡儆猴哪里冤枉他了?
  想归想,这些辩护之辞我一个字儿也没有机会说出口,逞口舌之能逞惯了,遇上有话说不出之时那才是真的苦。
  被他的凶器碰到的东西无一不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声响,急红了眼的人太可怕了。想的太专注了,地上翻倒碎裂的物什又多又杂,青龙阁里仅剩的几支蜡烛发出的光是如此的微弱,我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转身躲开了一钳,一个没站稳,身子直直摔在地上,情急之下,我举起银质灯托去挡钢钳,心想完了完了,银质地最软,这下死翘翘了,不料朱雀堂主连人带钳一齐飞了出去。
  浓郁的白芷香味儿很快弥漫到我的鼻息中,四周飘悠悠落下黑曼陀罗花瓣儿。这才是最糟糕的事——天下人都晓得,世间只有扶柳一人施展武功时会出现这种景象。这等于自曝身份:
  一、我是扶柳本人。
  二、不是本人的话,漓花秘籍定在我手中。
  任何一个都会让我白檀永无翻身之日,那些黑锅不背也得背,背也得背。
  上天好像要挑战一个人的极限似的,越是害怕什么往往越容易发生什么,以为自己已经怕到了极致,不会有更可怕的事发生,上天总喜欢打破这个极限。既然如此,凡事还是不要害怕比较好。
  趁其他人忙于打斗,我立即丢出手中的灯托将几点火光撞灭,把剩下的香蕉皮一股脑儿抛出去,接着就听见有人摔倒的惨叫声,顾不得那么多,我大叫一声想活命的就快跑,然后踢翻了装满酒浆的大花瓶,瞅准了黄鼠狼所在的位置,点火、拉人、冲出青龙阁。
  巨大的热浪包着火焰直冲天际。
  还好,自家兄弟听出了我的声音,都及时撤出来了。花瓶的酒浆是四堂主为葬送我们准备的,怕单用火药不足以毁尸灭迹,我庆幸当时没有当众点出来这一条,他们可能以为我不知道,之所以大喊快逃命纯粹是想唬住他们而已,但是不说并不代表不知道。
  湿火药不会燃烧,但是酒会燃烧,酒燃烧的热度足以引燃火药。他们似乎忘了这一点,或者根本不在意,因为青龙阁里他们设下了通往外界的密道。遗憾的是,为了防止万一,我打晕丫鬟之后,就把密道口堵死了。
  黄鼠狼耸耸肩,说了句:“人作孽,犹可谅;自作孽,不可活。”他问我,“你觉得人世间最珍贵的最值得追逐的东西是什么?”
  我摇摇头,只是觉得血腥,没有其他的感觉。
  “我还不确定,可能每个人追求的不同吧。”我对他说。
  “几十年来,江湖追逐的无非是名和利,藏宝图、武功秘籍、盟主之位、江山土地。”
  “哈哈,美人”我说,“你不经常冲冠一怒为仙仙吗?”
  仙仙正巧跑过来问发生了什么事。
  我们谁也不愿意提起。
  “喂!你对我们家仙仙说了句什么?”
  “没说什么啊。”
  “嘁!谅你也说不出什么好话来,提提韶绎,还算句好话。”
  “韶绎真有这么神么?”
  我握紧了手中的金叶片,尖利的纹路刺得我的手掌发疼,确实对仙仙说我在青龙堂里看见了韶绎,你可以与韶绎‘月上柳梢头,人约流星下’。但是我心里想着的人却是扶封。在青龙阁危及性命的最后关头,我都舍不得把金叶片扔出去。
  我拥有了一片金叶片,却不是扶封送的,和他没有关系,可还是宝贝的要命,就像是他送给我的一样。江湖险恶,如果哪天真的会死的话,我希望扶封送我一片,哪怕仅仅是买棺材的钱。
  “你也很厉害!”
  我回了黄鼠狼一记白眼:“不要太崇拜我。”
  正经一点会死吗?
  “嗳,那丫鬟用银针做暗器,你是怎么摆平她的,伤着没有?”
  “当然是用脑子啦,你看我像是受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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