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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弱柳不扶封 作者:荆之薇(晋江2012.9.3完结)-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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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嗳,那丫鬟用银针做暗器,你是怎么摆平她的,伤着没有?”
  “当然是用脑子啦,你看我像是受伤的样子吗?我也是会一点武功的。”
  “从哪儿学的?”
  我嘿嘿一笑:“仙仙。”
  黄鼠狼黑着脸调转马头去找仙仙了,我低头看看金叶片,攥得更紧。
  不知不觉我已经融入了这个世界,或者说白檀于扶柳之外挤入了这里。一天天活得挺开心,但想到扶封就会难过,越想越难过,越是难过就越是想念他,停不下来。
  我没有最珍贵的最想追逐的东西,因为我最想要的,它从来也必将不会属于我,比如情,比如爱。
  一个人存在的意义,不在于对所处的世界有多了解,看透了多少,是别人需要你,你找到了自身存在的价值,对这个世界里的人产生了感情。就像是我对于韶绎、对于叽叽喳喳、对于黄鼠狼仙仙一样。只是,少了我,他们很快会找到可以替代我的人,我做的这些,换了别人也可以做得到。
  但是扶封对于我却不一样,他是连韶绎这样神乎其神的人都无法取代的存在。不论是韶绎还是扶封,他们喜欢的人都不是我。
  可我握着和扶封毫无关系的金叶片、读着书中对夜绛宫的描写、回想着和他在一起的点点滴滴就觉得非常非常幸福。
  幸福,却不满足。
  幸福的感觉过后,是自我否定和无尽的绝望和空虚。
  暗暗喜欢一个人,而这个人却永远不会喜欢你,不是因为你做的不好,你更不允许别人说他的不是,而是——
  他根本不喜欢女人。


西地锦

  不少百姓家里都供奉着韶绎的塑像,从泥人到瓷人再到玉人不一,不同塑像的面貌更是相差了十万八千里。但不论是什么材质,塑像从发梢到脚跟都有美观的饰品,衣饰无一不华丽夺目。
  有的头顶着冰蓝薄纱,亮闪闪的琉璃水晶缀在眉心、额头、鬓角;有的在眼角眉梢点了金粉,骨节分明的手指上戴了色泽不同的戒指;有的干脆再现了他那日戴着碎钻水蓝面纱侧卧的闲适模样,高挺的鼻梁将面纱顶起,冰蓝色的眸子摄人心魄。
  这是他们眼中韶绎的模样。
  这些塑像或和善,或冷俊,或凌厉,却都不是我见到的韶绎。我认识的韶绎,他外出的时候总是土灰连襟帽扣住头,面具把整张脸都盖住,只露两只眼睛,那双眼睛色浅温淡,让人想象不出他发怒的样子。韶绎在鼎麟宫里也不戴任何饰物,除了那条由鼻至耳的金链。
  扶封倒是喜欢戴饰物,大多是色彩鲜艳还亮晶晶的那种,饰物多是多,但不论是形状还是颜色搭配地恰到好处,丝毫不给人冗赘之感。
  常听老人们说,孩童内心纯洁,在他们眼中,闪亮夺目的东西就是美的,所以喜欢明亮的色泽,喜欢把亮闪闪的东西往自己身上戴。女娃喜欢金黄粉红,男娃偏好草绿冰蓝。人越是长大,阅历渐增,对这个世界失望的次数多了,反而越喜欢灰暗的色泽,白色、玄色、深紫、土灰,好像巴不得湮没在红尘中。
  但扶封不是孩子,他比我大。
  韶绎的生日是腊月初一。
  每逢这一天,家家香火缭绕,街上会多出一些亮闪闪的饰品,梳妆匣上会雕刻水晶,剑柄上镶嵌玉石,人们鲜衣怒马、盛装出门。达官贵人过生日,要拿了自家的礼物去祝寿,韶绎过生日,自家人像过节一样穿漂亮衣服,备上好酒好菜美美地享受一次。
  之所以这么隆重,是因为百姓认定了出人头地的捷径有两条:
  其一,考取功名或者边疆立功等等,为朝廷效力;
  其二,为韶绎做大事。
  每年的这一天,韶绎借举办庆生宴会,公开广招仁人贤士。
  大批人涌往帝都。
  人多物奇,我眼界大开。
  不知是我辣椒吃多了,还是别的原因,脸上陆陆续续长了痘,嗓子沙哑,喉咙冒火。黄鼠狼拽我去看大夫,他来势汹汹,大夫哆哆嗦嗦没让他回避就替我把脉,说无大碍,内息不调所致,多饮水,过些时日便会消去。之后便问睡眠足否?葵水按时否?呕吐否……身着男装的我瞄了瞄嘘起眼睛黄鼠狼,又瞄瞄表情夸张的小药童,不等大夫说完,放下银子一溜烟跑没影。
  怎么一来葵水就被人说得跟怀孕似的,感觉还是最见不得人的那种?
  不知情的小药童会多想,知情的黄鼠狼不会少想一分,甚至想歪,被黄鼠狼吓着的大夫热心过了头。
  何以解忧?唯有跑掉。
  这都是第九日了,我的脸依旧又红又肿,像个皮薄汁多一戳就破行将熟烂的大红果。
  为了不让灰尘进去,我用干净的白纱布把自己的大脸包成了白鸭蛋,只露看路的俩眼睛,喘气的鼻孔和吃饭的嘴巴,天天祈祷它快快好,一定一定不要留疤。黄鼠狼幸灾乐祸,被我用剑柄追着在头上敲了个大包,嗓子冒烟没力气跟他扯嘴皮子,就做了一回行动派,他死性不改哼哼两声,吵醒了午睡的仙仙,自己给了自己几巴掌。
  看着他那嚣张的脸肿成了起伏不定的连绵山脉,我心里平衡了点,起码有人做伴了。
  好不容易到了帝都,黄鼠狼不急着拜访凌云山庄,整天无所事事围着仙仙献殷勤。今天买朵红梅镂空金丝珠花,明天买支玲珑碧玉簪,他不急我更不急。
  我不爱凑热闹,但爱看热闹。挑个上等座位,叫一壶清香茉莉花茶,细细品慢慢看,乐在其中矣。
  “走路不长眼睛吗?茶撒了。”坐在我前面的人扯了衣服一角,质问。
  “姑娘,这不能怪在下,在下——”
  “还想抵赖!明明就是你撞了桌角。”
  “我没有……”
  “撞着了就是撞了,难道茶水长了腿自己跑到我身上不成?”
  “这……那好吧”男人掏出银两,“姑娘再去裁件新衣裳。”
  “谁稀罕!”
  “那姑娘说怎么办才好?”
  “道歉!”
  “我……”
  “快点啊!”
  小白脸拧着眉毛不吭声,他低下头,声音小如蚊鸣:“对、对、对不——”
  “对不起他的人是姑娘你”我接过男人的话茬,模仿英雄们的豪放做派,扣上大草帽,翘起二郎腿,对那姑娘勾魂一笑。
  先用气势镇住她!外加我这张无与粽比的脸。
  拈起瓷杯盖拨开茉莉花瓣,喝了一口,清香沁鼻。
  今儿的茶是好茶,热闹却不好看。这里最不缺的就是茶水,愣是有人找茬,扫了我的兴致。
  坐得近,谁是谁非瞧得一清二楚。
  “你少管闲事,不然我割了你的舌头!”
  “我好怕怕哦,我真的怕死了!”我抱着自己的双肩做发抖状,“小人上有八十老母,下有孩儿一群,还请姑娘手下留情哈。”
  你以为我愿意多管闲事啊?碰上蛮不讲理的人我巴不得躲得远远的,免得麻烦找到我头上,可受气的那个人正巧是我的熟人——小白脸。
  诬陷别人的事儿不少见,光明正大诬陷还无理取闹的我头一遭遇见。
  “快滚!这里没你的事,我向他讨个说法!”
  小白脸紧闭着嘴巴,突然扭头对我说,“大侠,这事你还是不要管了。”
  我抓紧木桌,压低草帽,拧了拧脖子。
  第一次被人叫做“大侠”,这感觉真是新鲜加诡异,真得谢谢这破锣嗓子,不然被小白脸认出眼前缠满白纱布的人就是我还不得笑死。
  小白脸越是这么说,这事我非管不可了。
  那女子看着小白脸,愣了一愣,突然嘤嘤哭起来,哭得那叫一个委屈,她这一哭不打紧,几乎惊动了周围所有人。
  我女扮男装,小白脸男服在身,对面站着一位哭得梨花带雨的弱女子,我不指望看客们长了一双雪亮的眼睛。
  幼时不懂事,类似的事我经历了太多,不管错在谁,最后吃亏的那个人一定是我。
  闹别扭时,就是受了天大的委屈我也不愿意在外人面前哭。对方理亏词穷时,眼睛一红,泪水就啪嗒啪嗒往下掉,无论其他人怎么劝、问什么都只是哭着摇头。面对别人责备的目光,我高仰着下巴装作无所谓,其实心里在意的要命。这时候再怎么解释别人都不会相信,还会以为你过于强势、不知悔改。久而久之,便不再抱任何希望,回之以更高傲的姿态抑或沉默。
  几乎所有人都以为,哭的那一方定然受了委屈,是对的,是需要保护的,不然不会哭。
  可是这世上就有那么一群人,他们不愿意用哭来解决问题,不愿意激起别人的同情心和保护欲。这群人往往不像脸上表现的那般坚强。有时候真的很想哭,硬是靠着意志力拼命把眼泪逼了回去,并反复暗示自己千万不要做自己瞧不起的事情,否则不是和对方一样了么?
  怎么没有人想过,那些动不动就拿眼泪当做护身符的人正是因为占了便宜又理亏,只能靠哭泣“证明”自己的“清白”。
  是的,不过是鸡毛蒜皮的小事,但一次次的被人误会,再软弱的心也会变得麻木。
  尽量不与别人争什么,尽力笑着打哈哈,尽情装作很潇洒。
  明明很讨厌这样的自己,软弱到几近懦弱,圆滑到接近油滑。
  “呀!怎么哭了?对不住啊真的对不住。俺八十岁的娘告诉俺,女人都是水做的,流的眼泪多了,再水灵的姑娘也会变丑的,擦擦擦擦!喝口水润润嗓子。”
  我把茶盏连带着手帕一齐递过去,半路快速收回手翻转手腕将茶水倒在小白脸手上,时机方位刚刚好。
  “你怎么能这样做?”我皱眉看了那女子一眼,举起小白脸的左手大喊一声,“啊呀,烫红了一片呢!十指连心呢,肯定痛死了!”
  小白脸的左手虎口处有一大片红胎记,一直蔓延到指尖,这我是知道的,曾经稀奇了好一阵子。
  当然要用滚烫的开水才能泡出好茶来,我清楚递过去的那杯已经不烫手了,但是看客们不会知道。
  “你——”
  “我什么呀我,就算我身边的这位仁兄有错在先,他给了银子还道了歉,你不能出手伤人哪!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回家之后面对白发苍苍的双亲,你让这位仁兄怎么解释?”
  女子不哭了,用不可置信的眼神看着我。看客们则是另一副神情,不用看也知道是站在我这边的。
  我声情并茂地说给看客们听,嗓子又疼又痒,我适可而止,飘出徐徐青烟我就得不偿失了。
  “唉,算了,不打不相识,这是我们的缘分。是我们给姑娘添麻烦了,对不住!”我从袖口里掏出打算送给仙仙的手帕双手托住呈给她,弯腰行了个大大的鞠躬礼,“姑娘不嫌弃的话,先擦擦眼泪吧,我们——后会无期。”
  我拍拍一脸茫然的小白脸,转身准备走掉。
  啪——啪——啪——
  一位女子靠在旋转楼梯上鼓掌,她背对着我们,手肘向后,支在楼梯扶手上,站姿未变,只转过脸来对我清浅一笑。
  四座皆惊,鸦雀无声。
  白狐肷斗篷,几粒红钻饰在眼角眉梢,流云一样的墨发均分两侧,衬出陶瓷一般毫无瑕疵的脸,雪肤花貌。
  雪白的斗篷和血红的钻石,完美的对比,强烈的冲击。
  姑娘抓着我给的手帕跑上楼梯,那女子像皇室贵族一样轻轻扶住姑娘的手,稍提斗篷,一步步走下来。
  风韵倾天下。
  小白脸扯了扯我的袖子,低语:“我们快走。”
  女子拔出身侧姑娘头上的玉簪对准我比划了两下。
  我看着细细的簪子尖,看了又看,没错,它对准的是我,只是我,确切地说,是我的眼睛。
  玉簪刺过来,小白脸将我推倒在地,玉簪擦着我的鼻尖飞到身后。
  小白脸问:“你怎生躲也不躲?”
  我呆呆地摇摇头。想躲,想像平时那样天不怕地不怕、叉腰背手晃着脑袋耍一回口舌,气她一气,再嬉皮笑脸和她周旋一番,纵她武功再高,此处人多物杂,找到她百密一疏之处全身而退也不是不可能。
  坏就坏在我动不了。她身上的某些地方和扶封神似!
  我可以与韶绎耍闹、与凤姐儿与小白脸与青龙堂主甚至是扶封本人耍闹,但是不得不用我最正经的一面与眼前人相对。
  不知是哪里出差错了,我看见她就止不住地嫉妒,却不是嫉妒她的容貌。
  大多数人反应过来作鸟兽散,眨眼间只剩寥寥数人。
  我瞪着她,她回蹬着我,嘴角挂着志在必得的暖笑,却一直冷到我心底最隐秘处。
  她的笑容,叫做温和的挑衅。
  又一支簪子飞过来,眼疾手快的小白脸并拢五指护住我的眼睛,我在这时偏偏侧了侧脑袋,玉簪自我的鼻尖向上掠过额头一直划到头发根。
  我的脸立刻抽搐扭曲。看到用来挽发的两支玉簪都被抽出之后,那姑娘的长发倾泻到一边肩膀上,我咬紧牙关捂住鼻梁。
  一方手帕飘到我脸上,正是我呈出去的那方。
  “你流血了,这帕子还是留着给自己擦一擦。”
  “流点血算什么,不流泪就是了。”我勾了勾唇角以示不屑,“谢谢美意,这方帕子本来就是要送人的,不想白白丢给不值得的人。”
  不敢放声大笑为自己长志气,万一牵动了伤口,够我疼一阵子的。只是,好久不曾用这么认真的口气和人说话了,自己听到耳朵里都觉得怪怪的。
  “好骨气。”一块银子摔在我脚旁,“我们不收你的银子,拿着买点药膏敷上,脸上留疤可就破相了。”
  女子即便在说这些话的时候,嗓音也是金声玉振,不大不小,不疾不徐,不可否认,相当动听,也相当的——诚恳。
  “我错了,我道歉,我有眼不识泰山,求您放过我们。”
  从指缝里我都能看清小白脸煞白煞白的脸,我默然。
  若是换了别人,我可能还会笑嘻嘻地说一句‘长点志气行么,求她作甚?谁死谁活还不一定嘞!’,但是,我打心底不想和她打交道。
  我并没有空口说大话,手中抓着玉钗,胸前藏着防身用的白粉,几招可以示人的三脚猫的功夫,保命绰绰有余。小白脸低声下气求人,求都求了,不能让他白求。
  “这两人是冲着你来的?你是不是跟她们结过怨?”
  小白脸犹豫了一下,点点头:“几年前的事了。”
  “和扶柳有关?”随口问问,自己都觉得不太可能。
  他不吭声,算是默认。
  怎么又和扶柳有关!
  “她们是什么人?”
  小白脸拽紧袖口、眉头紧锁,十二分的为难。
  “呵呵,算我多嘴,你行啊,一句话就把人打发走了。”我按着小白脸的肩膀站起来。
  小白脸一个劲儿的道歉,生拉硬拽要托我看大夫。白纱布被玉簪划成一截截的,黏在脸上摇摇欲坠,傻瓜才跟你去看大夫,白纱布一拆我不就原形毕露了?护住鼻梁,额头流血;按住额头,鼻梁酸得受不住,热泪跟不要钱似的汩汩往外冒。我赶紧使了个小伎俩甩掉小白脸脱身。
  我要没弄成这副鬼样子,就和小白脸逛帝都去了,顶着大侠的名号混吃混喝玩乐一番再从小白脸那里旁敲侧击打探出点消息,小日子多么舒坦!天公不作美,人事不如意,只好等下次了。
  找了个隐蔽的地儿解下纱布,我吓了一跳,怪不得这么疼,居然流了不少血。
  擦擦眼睛,我疼惜那方手帕。帕子上的白梅一朵朵绣的挺漂亮,摊在掌心,梅花的大体轮廓就像是文人勾描了一个大大的“绎”字,我买的时候就想仙仙一定喜欢。在青龙堂的我以韶绎为诱饵骗过她,她后来见我们一行人灰头土脸地从青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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