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郎 作者:明月听风(晋江2013-08-18vip正文完结)-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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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干巴巴文绉绉的对话,苏小培在一旁听着,直琢磨是不是古代里的人一半精力都用在这些所谓客气和礼数上了。
正走神,唐忠转向她这边,一抱拳,问:“这位是?”
苏小培一阵紧张,学着冉非泽的样子抱了个拳,道了声:“
唐老板。”然后一屋子人又齐刷刷地瞪着她看,冉非泽没特意看她,她却是飞快瞧了他一眼,看到他嘴角上弯。
糟糕了,她的礼数肯定又错了。电视上是怎么演的,是两只手挤在身侧半蹲吗?苏小培脑子有点空,反正“奴家”她喊不出口,半蹲她也蹲不下来,干脆也不管了,错就错,电视上还说什么江湖儿女不拘小节呢!
冉非泽似乎乐够了,终于帮她救场。“这位姑娘也是山中偶遇,得了不记事的毛病,诸位莫怪。”
大家都流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就算心里有什么不悦也不好表现,于是相互又客套了一番,苏小培老早就学了乖,能不说话就不说话,能不动作就不动作,当真是谨言慎行。
唐忠嘱咐自家娘子给恩人备些吃食招呼,自己却是带着儿子和那老者进到里间去了。苏小培瞄了一眼,猜想他们是去找唐莲谈话。她忽然有些担忧,被劫持人质受解救后多数会产生应激反应,心理状况等,也不知唐莲会如何。
她悄声问冉非泽:“壮士,刚才他们谈话,你可听出来那老人家是谁?”
冉非泽看了看她,回道:“是甲长。”
“甲长是什么?”
“十户一甲,每甲均设有甲长。姑娘这些也不记得了吧?”
十户一甲,甲长,苏小培琢磨了一下,猜想这是不是有点类似街道社区主任之类的。这时候听得唐莲在里屋一声哭喊:“爹。”接着是模糊的男子说话的声音,听不清楚。
唐李氏听了唐忠的嘱咐,去了厨房给冉非泽苏小培做吃的,这时没陪在唐莲的身边,苏小培很有点担忧。
等了好一会,里头的哭声断了,唐李氏也端出来两碗面,冉非泽很有礼的谢过接下了,苏小培也学他的样子,谢过接了。唐李氏又匆匆再端了一碗进内屋去,唐莲跟他们一样,也没吃饭呢。
苏小培饿坏了,她一边竖着耳朵想听听里屋的动静,一边大口吃面。冉非泽吃面都一副彬彬有礼的样子,不急不缓,斯斯文文。
他的举止真是跟他的高大身形和超大包袱不般配啊。苏小培一边想着一边飞快的把面吃完了,连口面汤都没有留下。
不一会唐李氏又出了来,小声道:“多谢恩公,家中有事,不便久留恩公,招呼不周,恩公莫怪。”
苏小培叹口气,幸好她之前厚着脸皮开口了,不然这顿饭都没着落。
冉非泽依旧客气地还礼,谢过了唐家的这顿招待,然后告辞。苏小培生怕自己被抛下,忙拽着他的大包袱一角,跟着他一起出来了。
两个人走到了街上,
一前一后。冉非泽不说话,苏小培也不说话,腿痛得受不了,但她咬着牙闷头跟上他的脚程。
冉非泽忽然停下了,苏小培没留意,差点一头撞上他。他回过身来,从怀里掏出个钱袋,抖了抖,将钱袋里的钱倒到掌心上给苏小培看。
十来个铜板,苏小培扫了一眼,没数清具体数。
冉非泽还是不说话,脸上却是似笑非笑的神情。苏小培皱眉头,认真问:“这是壮士的所有财产吗?”
财产?冉非泽动动眉头,回道:“这确是我身上所有的钱财了。”他等着看,看这古怪姑娘还能说啥。
苏小培盯着那些铜板,忽然问:“这里钱是怎么算的?”
“啥?”这话他就真是不懂了。
“嗯。”该怎么解释呢?苏小培一转头,看到一旁有卖包子馒头的,忙道:“就是,这些铜钱能买几个包子?”
冉非泽随着她的目光一看,笑道:“在这镇里没买过,别的城,差不多三个铜板一个馒头,五个铜板一个包子。”
苏小培再仔细数了数冉非泽掌上的铜板,按便宜的算,三个铜板换一个馒头,他这有十五个铜板,那就是五个馒头,她吃少一点,一顿一个好了,他委屈一点,吃两个好了,那这样也不够两顿的。
冉非泽真是有些失笑,他是没见过有谁会这样算钱银的。她现在该知道,他真是照顾不了她了吧。
“姑娘。”他唤了一声,打算跟她说,在石头镇不远有座庵庙,她若是真不知该去何方,他可以送她到那庵庙容身。可他话还没说完,苏小培却是抬头问:“壮士打算怎么挣钱?”
冉非泽哑然。
这姑娘,年纪不小,头发衣着口音皆是古怪,说是不记事,却连人情事故生计常事皆不清楚,看着明明是知书达礼的气度,说出的话却是粗莽无礼。她打算巴着自己不放,他知道,可她不笑不谄媚,这般一脸正经,认真严肃地耍赖皮,他倒是真没见过。
如何挣钱银?
冉非泽笑笑:“我有的是气力,也会些手艺,求个温饱不成问题。倒是姑娘,有何打算?”
她一定是说她没去处,没钱银,没亲人,因为她什么都不记得了,她会求他收留,而他会最后一次告诉她,他收留不了她,他只能送她到镇子边上的庵庙。
结果苏小培说的是:“我打算也出点力的,壮士去挣钱的时候,我可以帮壮士看行李。”
冉非泽再一次哑然。看行李这算出点力?
“姑娘。”冉非泽决定把话说清楚,刚起了个头,一旁却有两个人奔过,嘴里嚷嚷着:
“快去看看,抓到那贼子,能得赏银五两呢。”
苏小培一下有了精神,认真问:“壮士,你会武吧?”
“会。”
“抓过贼吗?”
“抓过。”
“五两银子是多少?我是说,能买几个馒头?”
“……”
☆、第 7 章
街上偶有人经过,有惊异的目光打量苏小培。
她短发,身上垮垮的套着件宽大的男子外裳,腰带乱七八糟的绑着,脚上没有鞋,脏兮兮地厚布袜套着,腿上的裤子也不知道是什么料子的。冉非泽知道那些打量她的人跟自己一样,完全猜不到这般古怪的模样的女子是哪里冒出来的。
她从哪里冒出来的呢?他发现唐莲后有防备周围,并没有山贼追来,他才选了那个地方生火过夜,但忽然听到树上有气息动静,他以为来了个高手,能无声无息地逼近他们。但过去一察看,却是个什么本事都没有的古怪女子,她甚至没有穿肚兜,就算只就着月光,他都能看到薄薄衣物下的身体曲线。
她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呢?她怎么靠近他们的?怎么上的树?
现在她就这样认真看着他,似乎真的想算一算,五两银子能活多久。
冉非泽又想笑又想叹气,他看了看她站也站不住的狼狈样子,心里明白她今天跟上他们脚程已是拼尽全力,怕是明日里腿该抬不起来了。
以她眼下的状况,那庵庙怕是还得走上两三个时辰,他看了看她的脚,想着她算计馒头,忽地有些心软。现在再逼着她走这么长的路,怕她真是得撑不住了。
“五两银子差不多是五千个铜钱。”他答。
5000个铜板。苏小培算了算,馒头不好算了,换包子。5个铜板1包子,5000个铜板就是1000个包子,每顿5个包子,一天15个,哎,差不多两个月。
如果都吃馒头,加上衣住行的费用,全都省着花,5两银子能撑两个月吗?
“姑娘。”冉非泽唤道。看着她颦眉思虑,他竟然觉得她有些可怜了。
“壮士,我们去捉贼换银子吧。”
“姑娘现下这般模样,不被人当贼捉已是万幸,如何捉贼?”
苏小培抿抿嘴,她说“我们”当然是客气话,她又不会武,活蹦乱跳的时候都不能冲锋上前捉贼,何况现在残得只剩半条命的时候。她只是客套客套,其实是指望着冉非泽有本事能挣那五两银子。
当然了,前提是他有本事。
他把她踹下树的那一脚是挺利落的,用衣服裹着她落地那招式应该也不是谁都能办到的吧?她对这种事见识少,但心里是愿意相信他有这捉贼本事。
“姑娘
,捉贼事小,倒是该先寻个落脚处安身。”
“可是只有十五个铜板……”她真的很想鼓励他去挣那五两银子。
“姑娘跟我一路吗?”冉非泽却是一副没太大兴趣的模样。
苏小培看着他的表情,叹口气:“十五个铜板总比一个都没有的强。”
“姑娘所言甚是。”
十五个铜板就能在她面前抬头挺胸了,她真的是好惨。
想当初,她在正常世界里,那也是知识分子,专家人才,不敢说有什么身份地位,但有求于她的人和事还是不少的,大家也都对她客客气气,她在收入上也一直不愁。
现在可好,十五个铜板而已,五个馒头而已……
苏小培没了办法,只能跟着冉非泽走。冉非泽走到一家酒楼前,让苏小培等着,他走了进去,过了一会出来,摇摇头:“这家不收短工,我们寻下一处。”
苏小培点点头,拖着残腿跟着他继续走。别说寻下一处,就是寻下N处她都不能反对。一连问了三家,都没有好结果,苏小培的心落到了谷底,她的腿真的要断了,脚也一定烂掉了,她开始盘算,会不会今天她跟着穷鬼恩公壮士要露宿街头了?
正做好了最坏打算的心理建设,冉非泽又走进了一家酒铺,酒铺老板跟他聊了几句,又看了看门外角落的苏小培,寻思了好一会,终于点了点头。
苏小培精神一振,但又不敢抱太大的希望,她等啊等,等了好一会冉非泽才聊完出来,他道:“这家的杂工正巧伤了腿没法上工,缺人手,但他这没多余的屋子,只一间过去做柴房的屋子空着,你可愿住下?”
苏小培飞快点头:“壮士去哪我就去哪。”
冉非泽动动眉头,心里又感叹一下这女子的大胆豪迈,而且是如此正色的大胆豪迈,还真是没见过。
就这样,冉非泽领着苏小培住进了后院柴房。
柴房不大,称不上多干净,里面倒是没有柴,堆了些杂物。这酒铺老板姓宋,他巴拉巴拉了吹嘘了一通他这酒馆的生意,又说他心肠好才收留他们,说他这不愁请不到杂工,接着说他这房子不错,只是觉得放柴有些浪费,所以在院子里搭了个棚子堆柴,将这屋子腾出来准备客房,给那些没什么钱银又要住店的客人凑合的,但还没弄好。如今他们既是求个安身处,就只有这间了。他说一会会送床
板子过来,让冉非泽自己搭床。
这宋老板说话的时候,时不时地瞄几眼苏小培。苏小培躲在冉非泽的大包袱后头,一边听一边端详着他的举止表情。
那宋老板说完了,又跟冉非泽说他家杂工有两日没上工了,柴都一直没劈,他让冉非泽收拾好了就快干活,他等着用柴呢。
冉非泽答应了一声,那宋老板又看了苏小培一眼,出去了。
冉非泽待他走了,对苏小培道:“莫介怀,他看你只是好奇,你的打扮委实是古怪了些。”
“不,他的表情是不屑、藐视,他觉得我恶心。”
冉非泽没料到苏小培会这么说,愣了一愣。苏小培倒是不想多说这些,她现在有紧急的事。
“壮士,请问哪里有茅厕?”
冉非泽继续愣,他长这么大,第一次有姑娘家问他茅厕。他清咳一声,出去转了一圈回来:“在西南角。”
“西南角是哪个角?”她真的挺急的。
冉非泽指了个方向,苏小培想大步迈出去,腿却差点扭倒了,真是越来越痛,她不会残废吧?
冉非泽实在看不下去了,无奈托着她的肘扶着她走,送到了茅厕外头,又等了等她。
苏小培生平没有见过这么脏的厕所,恶心坏了,但也没办法,腿痛得她差点掉坑里,也没办法,咬着牙火速上完,赶紧出了来,这才敢大口喘气。
冉非泽看着她的表情很是古怪,苏小培看得懂,但她只能装没看见,穿越这种事,根本就是用来练脸皮的。
这后半日,苏小培哪都没去,什么都没干。冉非泽拼好了床板,摆在地上。这床没有腿,真是只是床板而已。他还弄来了一张椅子,让苏小培坐。苏小培坐下了,然后腿痛得真的再站不起来。她就这样坐着,看冉非泽干活。
冉非泽干活很麻利,他把柴房收拾好,就在院子里劈起柴来。那沉重的斧子在他手里象是没什么重量,噼里啪啦地一通砍,很快棚子里的柴被他劈了一半。
中间宋老板过来了,想看看冉非泽干活怎么样。结果看他劈柴那架式,目瞪口呆了一会。苏小培想,他大概没料到有人砍柴会跟切豆腐一样麻利。
冉非泽把柴劈完了,打了水在院子里擦洗了一下,然后进来跟苏小培说他出去一趟。
“去哪里
?”苏小培对于自己这样的腿残被丢下有些紧张。
“去看看那五两银子怎么个挣法。”
苏小培眼睛一亮:“对,对,去挣那五两银子。”
“太少了些,应该没甚意思。”冉非泽居然一脸嫌弃。
苏小培无语了,十五个铜板的嫌五两银子少,这都什么世道?
“对赏银来说,五两银子确是少的,不是个小贼,便是只求报信的悬赏,没甚意思。我先去看看,随便给你找些换洗衣裳来。”
“好,好。”苏小培完全没意见,她对什么都没意见。
冉非泽把她留下了,他的大包袱也留下了,这让苏小培有些安心。她稍稍一动腿就疼,所以除了坐着,别的事也干不了,于是盯着那大包袱发呆,等着冉非泽回来。
似乎等了许久,他终于回来了,拿着个小包袱,背着床被褥。苏小培很吃惊:“你去哪里弄的?”
“没偷没抢。”冉非泽把东西放下了。
苏小培正想问那五两银子怎么样了,结果他放了东西又出去了,这次是去取晚饭,这宋老板收留他们,让冉非泽做短工,却是不给工钱,只管食宿。
苏小培很配合,有饭就赶紧吃,不管味道好坏,绝不挑食。两个人用过饭,她终于找了机会问:“那五两银子的贼,怎么样的?”
冉非泽笑:“你这般说话可不行,还是快些改了吧,省得到了外头,你一说话旁人就吓着。”
“会改的,会改的。先说那五两银子。”苏小培头疼,说话和口音可不是一时半会就能改过来,先挣些钱傍身才是正事。
冉非泽掏出张告示递给苏小培:“那贼子不好捉,官府也不指望普通百姓能如何,所以只是报信悬赏罢了。”
他告示递了一半,停下了,问:“你识字吗?”
苏小培把告示抢过来,从牙缝里挤出“识字”两个字来。
可告示一打开,傻眼了。
文言文!
字她倒是认识,应该说,大部分都认识,只是字体有些怪,所以有些字她不太敢确认,但最大的问题是,这告示写的句子一截一截的,文绉绉加文绉绉再加文绉绉。
苏小培读了近二十年的书,成绩优异,学历很高,英语法文都很溜,但她没想过有一天会需
要搞定文言文。
她努力琢磨,觉得这上面是说有个采花贼流窜各地做案,奸杀了数名妇女,现在到了石头镇,若有知情者能将其行踪报官,助官府成功抓到案犯,便得赏银五两。
告示上写了案犯特征,还有画像。苏小培读得费劲,干脆问冉非泽告示是不是这个意思。
冉非泽摸摸下巴,不解:“虽不全中,但也合之□。看来你确是识些字句,念过诗书,可怎地说话是这般腔调?”
苏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