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雀记-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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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发愁该如何灭掉自己身上怪异的火苗,正在发愁以后会不会穿着衣服就烧了衣服,正在发愁以后是不是只能赤身裸体地躲进神农架当野人,易天行忽然想到《禅经》里的那段话。
“佛说不净念,一切诸种子。世尊说贪欲,利入深无底;正受对治药,当修厌离想。一切余烦恼,悉能须臾治。”
易天行就这样全身赤裸地在水底下三米处打起坐来,双腿扭在一处,双掌向上轻轻摊在膝盖上,宁神静气,双唇在水底微微翕动着,过了会儿,他双眼慢慢闭上,长长的睫毛闪耀着妖异的金红光合在了一处。
双眼紧闭的他感受着自己眼睫毛处不停有池水被烧成气泡,此时他的身体就像一块红红的大烙铁,身边的池水都因急剧的升温而沸腾着,无数串的水珠汹涌着包围着他。
他只读过佛法,却没有修过禅,此时完全是在瞎撞。自从发现这些奇异的金红火苗虽然高温便无法伤害自己后,他就不怎么怕了,心里想着,自己这些天没有闹出什么“上动天听”的丰功伟绩,也没做出什么人神共愤的大恶事,现在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肯定是一种机缘,而且肯定和禅宗有关。
看了这么多年的佛经,易天行总算对中国人玩的佛法有些了解,知道那个被现代人用烂了的缘份二字是个什么讲究。从昨夜至今,能和这么玄乎的事情扯上关联的,也不外乎就是古老狐狸给自己讲的什么上三天。
莫非这便是触发条件?
一切随缘罢。
既然是自己的缘份,那自然要按照自己的想法来做,即便做错了,那也才是真的缘份。
易天行微微一笑,脸上像珍珠一样的气泡又咕咕地向上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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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深深池塘水底,像个火人一样的高中生不停地默念着禅经。在幽幽平静的池塘水面,红红的日头慢慢变白像西移动,映得塘旁树枝的影子在水面上忽短忽长。也不知是什么时辰,一个浑身湿透的少年从塘水里忽地破开水面,在空中几个漂亮至极的转身,轻轻巧巧站在了池水边上。
少年当然是易天行,不是他想故意耍帅,不是他不怕惊着可能的行人,而是在水底下他终于掌握了不净法门,将敛火静神的决窍练的纯熟后,正准备慢慢游出来,不料他的手臂就轻轻地一划,竟生出比以往更要强大数倍的力量,力道之大,竟生生把他从水底震到了空中!
易天行甩甩头,发现没有水珠,不由有些奇怪,再一摸身上,发现也都是干的,这才明白自己现在已经不仅仅是以前那个坚逾钢铁的怪物,更是一个能凭自己神念控制那种金红色怪火的“妖人”了。
他正满怀龌龊地想着将来和蕾蕾燕好之时,似乎可以凭这个能力助些什么兴,却忽然脑中灵识一震,赫然转身!
“好帅!”
“一般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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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伟和胡云,县城城关高中的两位打架王正一脸惊愕地看着他。
这些天自从蕾蕾出事后,三个人走的比较近,当初的一些龃龉早就被年轻人们忘记。易天行看见是他二人,眉头一皱叹息道:“你们怎么来了?”心中暗自庆幸,自己不是全身燃起火焰从水底钻出来,不然肯定此时这二人是在狂呼“救命!”、“有妖怪!”这种西游记上常见的口语。
“你旷课太多,袁老师要请家长,但班上除了蕾蕾,没人知道你住在哪里,所以我就自告奋勇来了。”胡云看着他说道。
易天行没好气想道,这小子还不是借机去医院看自己受伤可怜的小媳妇。
“那你?”易天行将询问的眼光转向何伟。
何伟大咧咧道:“我是怕他对你有什么不轨,所以跟上来看看,没想到……天,看样子你真是个练家子。”他拍着易天行的肩头热切道。一旁的胡云满脸不屑。
易天行摇摇头,从塘边拿着自己昨夜脱下的衣物,说道:“都是几个男人,我也就不矫情了。家虽然就在旁边,但臭的狠,我们去外面说话。”
胡云看着他的身体,忽然瞪大了眼睛,懦懦道:“我们看着你从水里出来,怎么身上都是干的?”
何伟也发现了异常,叫唤道:“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内功?”
先前还故作不屑的胡云也懒得再撑脸面,无比赞叹道:“不对,这肯定是传说中的先天真气!”
易天行心知解释肯定是解释不通的,干脆来个不言不语,装装神秘,没好气道:“看够了没有?”
“没有。”那二人异口同声道,忽然对视一眼,凑到易天行身前说道:“把功夫教我们成不?”
“不成。”易天行回答的斩钉截铁,开玩笑,他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回事,怎么教人?
那二人似乎也猜得到答案,自顾自地叹叹气,忽然盯着易天行腰部以下道:“果然是天赋异禀……”
……
……
“易天行,你刚才在水底下想什么?想蕾蕾?”这是何伟在调侃。
“咳咳。”这是胡云心中在泛酸意。
“刚才我在水底一直拼命想,怎样才能避免到神农架去当野人。”这是易天行认真的回答。
第一卷 县城 第二十八章 去乡离思
两个星期后。
易天行推着邹蕾蕾来到江边。长江水一到夏天就变得浑浊不堪,黄里泛着像熬坏了的红豆稀饭般的颜色,看着让人很不舒服。好在县城的江边青草茵茵,树荫遮蔽,林间江风挟着水面湿意拂来,凉沁沁的让人感觉到舒服。县城的江对面是一座座并不高的青青山丘相连,正对县城钟楼的那座山形状有些怪异,山头尖削,然后划着弧度慢慢地摊到地上。县城当地人常说,这座山尖头束腰大屁股,一到夏天满山森森的绿,就像是村妇穿了件极夸张的绿裙子。
蕾蕾坐在轮椅上,撑着手肘看着江对面的风景,忽然说道:“你看那山中间一道黄黄的,好丑。”易天行微微笑道:“那还是我们读小学的时候起山火烧的,你忘了吗?那时候学校老师正组织同学们学赖宁,我看见对面山头起火了,便拿起扫帚准备去救火,结果还是被你拉住的。”
“你有那么勇敢?我怎么不记得了?”蕾蕾长长的睫毛眨了一下。
易天行低下身子,蹲在她的身边,把手放在她微凉的手上,微笑道:“我们家蕾蕾记性最差了,高二的时候你不是也没认出我来吗?”
“那倒也是。你说……那块原来起火的林子,后来就没长好了。这山受了伤,也是很难好啊。”邹蕾蕾叹了口气。
易天行看着她微微的忧愁,手掌轻轻抚上她还打着石膏的腿,心头闪过强烈的歉疚,一时不知该如何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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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考在一个星期前就结束了。易天行经过邹蕾蕾这件事情,变得有些小心,再加上答应蕾蕾的生日礼物早已成了过期的承诺,于是没有敢太过嚣张地发挥,随随便便考了个六百多分,不过也比这次的重点线高出一大截来,稳稳当当地进了省城大学。
他读的毕竟是县重点高中,县城的孩子除了考学出去,基本上便没有什么大的指望,于是分数都是一个赛一个的高,易天行的六百多分夹杂在里面也就显不出什么碍眼,再加上他先前在校园知识竞赛上已经稍微表现了下自己的才能,所以成绩出来后,除了一向视他如仇的班主任袁老师有些不忿和意外,其他的同学倒是没有太吃惊。
易天行真正有些不安和伤感的事情,是蕾蕾终究还是因车祸受伤有些重,没有被允许参加高考。他知道蕾蕾外表清秀开朗,其实天生聪慧,还有些好强的小性子,这次受了这么大的挫折,不知她能不能想的开。
加上她受的伤本就是因易天行而起,所以他格外自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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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天行轻轻把她的小手拉起来,看着她的眼睛低声说道:“我在省城等你。”
邹蕾蕾理了一下自己额前飘拂的刘海儿,大大的眼睛里面清澈水灵。她看着易天行,半晌后说道:“你一个人在省城,要小心一些。”
易天行这些天正在犹豫要不要把在自己身上发生的奇怪事情告诉她,这时候听她说的话,想了想还是决定暂不要说。这一方面是内心隐隐有些畏惧蕾蕾知道这些后会离他而去,另一方面也确实不想让她再受惊吓,不想她再为远在省城的自己担心。
“放心吧。”易天行微笑道。
“对了,爸妈让你今天晚上到我家吃饭。”蕾蕾忽然眼中闪过一丝笑意。
易天行一愣,摸着自己后脑勺,嘿嘿傻笑道:“难道是胖婶和邹老师同意咱们的事儿了?”
碰地一声,他头上挨了蕾蕾姑娘一个爆栗。
“瞎想什么呢?我和你又有什么事儿?”蕾蕾脸羞的通红,用蚊子大的声音“吼”道:“叫你去就去!”
“这谁家的姑娘?受了伤还这么大气力。”易天行摸着脑袋道,“总得先透个底吧。”
“爸妈可能是看你读大学学费够不够。”邹蕾蕾认真道。
易天行笑了笑道:“别看我打小拣破烂,其实可发财着哩。”
邹蕾蕾卟哧一笑,显然不信。
易天行也不多解释,说道:“安心在家里养病,听见没有?你的智商虽然比我低那么一点点……”蕾蕾作势欲打,“……但比别的人还是要高那么一点点嘀,所以你明年考大学肯定没问题。”
“我在省城等你。”
“知道了。”蕾蕾笑颜如花。
“元旦我会回来看你的。”
“省点儿钱吧。”
“你不准省,多吃点儿,我喜欢你白白胖胖的。”
“你不许抽烟!”
“在县高里别调小男生!”
“你不许进舞厅!”
“有小男生给你递纸条子,马上丢到地上,而且还要踩两脚!”
“我才没那么疯。倒是你,看见美女不准流口水。”
……
……
“要给我写信。”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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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高考后的那个暑假里,易天行通过胡云爸爸派出所的关系,在火车站找了个扛大包的活儿。以他那种变态的力气和不知疲倦的身体,做起这种体力活实在是太合适不过了,加上打小拣垃圾,也吃得苦,于是从早上八点到晚上十二点,三班连轴转,间中吃几个馒头,一个人在肩上扛着两个大包行走如飞,如果不是怕太过于惊世骇俗,易天行恨不得一趟扛着十个大包,在火车站表演下大包叠罗汉的技巧。
就这样,在三十天后,易天行便以日扛三百包,月卸车皮计的辉煌纪录顺利当选为县城火车站史上扛包最变态大王。
当他数着厚厚的钞票离开火车站货仓时,有个老工教训着自己的子侄:“看见没?三百六十五行,行行出状元,只要你肯吃苦,像这种扛法,一个月就能扛出来个万元户!”
易天行拿着挣到的这笔钱,请何伟和胡云在县城最大的一家餐馆稻香阁里吃了一顿,然后买了些假冒人参酒之类的礼物,跑到县城外看望了一下古老爷子,和老爷子随口商量了下将来在省城归元寺找人需要注意的事项,却隐瞒了那天小池塘里发生的奇怪事情。
从城外回来,他又去菜场买了一个甲鱼,几条豺鱼,兴冲冲地跑到邹家,在厨房里好一通忙活,终于做好了冰糖蒸甲鱼和对伤口有大疗效的豺鱼汤。
在饭桌上,不厌其烦的胖主任又开始问起他学费的事情,他把这些天挣的厚厚一沓钱拿出来,才让邹家这三人放心。
吃罢这餐饭,他回到自己生活了十七年的小黑屋前,跪在屋前一块大青砖上,“迸迸”作响磕了三个头,说道:“爷爷,我走了。”
青石砖被他的铁头敲的一阵震动。
咔咔一声,易天行一脸平常将自己的手掌深深插入青石砖下,从里面摸出来一个存折,存折上有四千块钱,是他拣了十几年垃圾存下来的。然后走进小黑屋里,整理好自己的行李,再用一个编织袋装好自己的“工作服”,甚至没忘将自己用惯了手的分叉尖竹棍也带在了身上。
四千块加上暑假挣的,读大学应该够了吧?
省城人那么多,垃圾肯定也多,那自己拾垃圾应该能挣的更多吧?
易天行想着这些莫名其妙的问题,踏上了前往省城的火车。
此时少年满脑子想的都是如何挣钱,全然不知在人海浩淼的省城里,迎接他的不止是白花花的银子,浩如山峦的书籍,还有一些不知名的危险和奇妙的遭遇。而那天他在池塘中被红色光点钻进身体之后,胸口上显出一小块红斑,此时那块红斑似乎感觉到他将要面对一片广阔的天空,竟显得愈加鲜艳殷殷,而且渐渐变成了块模糊的形状,似乎想要从他身上飞出来……
第二卷 省城 第一章 火车上
易天行在火车上的日子过的很凄惨。虽说他从小便在臭气薰天的垃圾堆上长大,但如何也没料到火车硬座车厢里的味道竟然恐怖到了那种地步,尤其混杂着无数着奇特味觉的臭气总是被一股汗酸味包围着,更让他的鼻孔有些承受不了。
从高阳县到省城要坐七个小时的火车,易天行就硬生生闭气闭了七个小时,好在已经学会了用皮肤呼吸,虽然在众目睽睽之下施展,总有些在大马路上洗澡的不痛快,但好在可以堵住臭气入侵,他也就顾不得那多了,只是偶尔还要假意起伏下胸膛,以免被车上的乘客误认为这个一动不动的年青人犯重病身亡。
火车从开到省中部后,便一头扎进了连绵不绝,起伏不平的重重山峦中。他看着车外的风景在隧道和青山之间转换着,不由有些无聊。想到那一天在小池塘里学会的佛宗法门,他皱了皱眉,滑过车厢内拥挤的人群,挤到了厕所里。
“啪!”
他打了个响指,带着一丝得意地看着一道幽蓝幽蓝的火苗从大拇指和食指中间升上了起来。他对于操控自己体内异火的技巧还不是很纯熟,趁着此时火车上无聊的时候,便躲在厕所里练了起来,响指不停地打着,火苗也时熄时灭,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感受到自己体内那股红色光点的运行方式,而对于火苗的控制也更有心得,甚至可以随着自己的意念,让指上的火苗从幽蓝变为赤红或是白炽。他知道这些颜色的变化是温度的变化。
易天行毕竟是个半途出家的修道者。或者可以说是个完全自学者,现在的这一身神通大半是天地造化强加于他,而这些控制技能,正所谓:道,却是在误打误撞中慢慢摸索。他在这个世上还没有找到同道,自然也就无法学学孔夫子去问问长耳朵老人。好在天生有一具强横的肉体和大到包天的胆子,加上天性聪慧,又看了那么多的宗教书籍,总算练出了一点法门。
不过他还是有些头痛。暑假里除了在车站扛大包,他翻遍了县图书馆里所有的佛经典籍,甚至还跑到儿童公园旁边那间已然败落的古佛寺里碰运气,还是没能找到真正解决的办法。所谓真正解决的办法,在他看来,至少要能明白自己的身体是怎么回事,体内的火是什么性质的,自己现在纯用意念控制,那这种意念控制是通过何种途径达到?
在高阳县的地摊上,他买了一本河北某个“大师”写的一本气功秘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