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雀记-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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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白天不行,易天行深知当今的大学里养着的是一群饥饿终日的男学生,这些家伙如果发现了一只不会飞的雏鸟,肯定会眼泛绿光,口涎大垂地往树上爬去。于是每天清晨,易天行假装晨练兼听恶心VOA时,便会把小红鸟接下来,装进自己吃饭用的铝制饭盒里。
饭盒被占,直接导致了易天行的饮食习惯改变。原本用来打饭菜的铝制饭盒,现在天天装的是小红鸟,他便只能顿顿啃夹榨菜的馒头或是沾肉松的面包,然后怀里揣着发烫的铝盒急步离开食堂。
他怕被同学发现,所以一直是铝盒不离身。铝盒的高温慢慢地渗出厚厚的帆布书包,传到他的腰腹上,真像是随身携带着一个烫手的山芋。
可易天行别无它法,连上课的时候也带着。
不料他在教室里呆着,原本颇为宽敞阴凉的教室,温度竟然慢慢升高,在台上讲课的老师和台下认真听课或打瞌睡的同学,都感觉到这夏末时分,竟然如同三伏天一样,酷热难当,屋内像是有谁正在拼命开着暖气。
众人额上汗滴渐下,纷纷喊热,老师虽然觉着奇怪,可也没有办法。
易天行暗自叫苦,偷偷做了个鬼脸,便从教室后门溜了出去。
他这一走,教室里清风过堂,立马凉爽起来,只留下一干学生在那里啧啧称奇,名之谓:“迷你厄尔尼诺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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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天行有些弄不明白这只小红鸟吃些什么东西,所以常常在深夜里爬到学校的大树上面去抓那些虫子,让他有些恶心的白花花的大肥虫送到小红鸟的喙边,谁知小家伙一扭脖颈,万分骄傲地表示出了对这种食物的厌恶。
易天行又用自己疾如闪电的手指头在空中夹了一小碟子苍蝇,谁知道小红鸟唧咕几声,便从鸟喙里吐出一丝火苗给烧成了灰烬。
“你小子还挺挑食爱干净啊……”易天行可不知道这小家伙生出来的第一天就活吞了好几个绿头蛊虫,以为它是有洁癖,挠头无辄,百般思琢下终于想到:“这小鸡似的家伙,浑身红通通的,怕不是爱吃颜色鲜艳的东西吧?”
好在鹏飞工贸给“易董”办了张卡,袁野打了十万块钱进来后,易天行倒是没有了金钱之虞。他跑到东门外对面商校旁边的菜摊上,拣着漂亮的果子蔬菜便买了一大堆,有艳红的西红柿、翠绿的黄瓜、紫幽幽的葡萄,还有省城特产的红的像火一样的桔子……然后鬼鬼祟祟地抱着铝盒子跑到操场阴暗的角落里,把这些瓜果堆到了一头迷糊劲十足的小红鸟身前。
谁知道小红鸟对这些瓜果仍然是不屑一顾。
易天行哀叹一声,用手指轻轻敲着小红鸟的喙突,没好气道:“小祖宗,你总得吃点儿啥吧?”
谁知他一说话,小红鸟就来了精神,扑哧扑哧扇着绒毛未褪的翅膀,想飞却又飞不起来,就像是个眷母情深的小鸡崽儿一样,一头扑进易天行的怀里。
易天行唬了一跳,却发现小家伙已经安静地在自己怀里睡去了。他想到这些天来小红鸟对自己眷恋异常,不由想到某件事情,有些害怕地轻声说道:“喂,小家伙,你可别要吃奶,我胸前可没有那种装备。”
看着小红鸟浑身朱红一片的羽毛,看着它恬静自得的神态,易天行心中一暖,留神看着四周有无别人经过,把小红鸟抱在怀里,就像是哄孩子一样地轻轻摇摆,嘴里咕哝着:“宝宝乖,快觉觉,咕咕咕咕……”
前面还是一副令人感动的画面,可最后的这几声证明了易天行同学的孤陋寡闻,他逗小朱雀的声音,就像是在逗小鸡一样。
艰苦的养雀工作进行到了第二周,易天行成功地被记得几十次旷课后,又有一件头痛的事情发生在他身上。
他发烧了。
对,就是这么小的一件事情。可是对于从小百病不侵的易天行来说,却是难得的大事。他躺在床上感觉着头晕和额上的高温,一方面是觉着新鲜,一方面也有些害怕。宿舍的同学给他端来米粥后便去上自习,只留下他躺在床上对着窗外的夜色发呆。
易天行看窗外的那株梧桐树,咕咕叫了几声,没过多久,树当中的小红鸟似乎听见了,也咕咕回了几声。
这便是所谓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早期教育的重要性在此刻便显现的一览无疑——只会学鸡叫的易天行,终于把自己这只贵比天物的朱雀神鸟也培养成了一只只会咕咕叫的家伙。
易天行此时哪里会想到自己是个不称职的父母,只是看小红鸟在树上安然呆着就有些高兴。他又忽然想到自己奇怪的高烧,皱皱眉,低声对着窗外大树上的那小家伙咕哝道:“不会是你小子害的吧?
“咕咕……”
“还不是你?你天天就像是块大功率的电热炉,我这么抱着你,想不发烧都难!”
“咕咕咕……”
“说我没用?哼,你爹我自己也会玩火的。”易天行童趣之心大作,中指头一弹,一点火星便缓缓飘出窗外,沿着一道直线准准落入树叶间的小红鸟窝里,他夜里在操场上和小红鸟玩过几次,知道这小家伙天生不怕火,所以不会担心把朱雀烧成新奥尔良烤翅,只是玩笑而已。
“咕咕咕咕……”
“哈哈哈哈,哎哟……惨了。”
看着一串火团从窗外高树里向这边打了过来,高烧昏眩的易天行从床上翻身而起,动作快捷如同狡兔一般往书桌扑去。
在他的身前,放在书桌上的课本燃烧的正旺。
易天行速度惊人,双掌疾拍,竟化作了十数个虚影,掌风惊人就像是风压式的灭火器,一会儿功夫,火便灭了。他看着自己黑糊糊的手掌,尴尬一笑,对着窗外笑骂道:“你这个白眼雀儿,恁没良心,开个玩笑也值得喷火进屋来玩?”
而旧六舍窗外的大树里,小红鸟似乎颇为得意。
“咕咕咕咕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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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晚易天行就在和小红鸟的轻声细语加“危险打闹”中沉沉睡去。第二天醒来,一量体温发现高烧仍然未褪,头却是更加晕眩,他不由觉着纳闷,心想自己那日在归元寺里与天袈裟斗法之时,身上的温度只怕有好几千度,也没有觉着身体不适,怎么体温计上的水银柱不过升高了几个刻度,自己就难受的不行?
疑问未解,他终于认输,准备去校医院看病。
摇摇晃晃走下旧六舍,易天行觑着没人注意,走到自己宿舍窗前那株大树下,轻轻咕咕叫了两声,树上的小红鸟也应了一下。他抬头看看四周,见没有人注意,于是从书包里取出铝饭盒来,平放在大树下一处特定的位置,然后单拳击向树干。
迸的一声。
大树摇了两下,然后一团朱红色的东西摔了下来。
易天行这一招已经练了很多次了,小红鸟不偏不倚地摔到了铝饭盒中。易天行把盖子一盖,往书包里一塞,便往校医院走去。
第二卷 省城 第十五章 以蕾蕾的名义
“放松点儿。”
“我很放松了。”一个很委屈的男中音。
“硬的像石头一样,这叫放松吗?”一个很恼怒的声音。
“可我也没办法,我已经在拼命地想像听巴赫。”
“巴赫有什么用?”
“啊,上周音乐鉴赏课,听巴赫的法国组曲,我听的极其放松,最后在第四排睡的挺香。”
……
……
“瑞赖克斯!”恼怒的声音显然已经老羞成怒。
委屈的声音依然委屈:“知道咱学校人人都是外文高手,可您不使劲儿打针,跟我在这外文上较劲儿有什么用。”
“我还没使劲儿?……”
“拜托,您虽然不是锅炉工人,可也得使点儿劲呀。”
“你这学生怎么说话的?”
校医院医生一共扎弯了六个针头,又听着这小子不停罗嗦,最后终于忍不住把他赶出了注射室。易天行灰溜溜地来到医院大门口,看见人群拥挤,赶紧把自己热的烫手的书包抱到自己怀里,侧着身子愁眉苦脸溜出院门。
走到医院口子的花坛前面,微风袭来,才把这糊涂蛋给吹醒了。易天行一拍脑门,无比感叹道:“真是发烧发糊涂了。从来没打过针,以自己这变态体格,这细细的针头要扎进去确实不容易啊。”回头远远对着注射室的方向拱了拱手,轻声笑道:“老师,对不住。”
拍完脑门,他再拍拍屁股,走人。
从校医院旁边那门穿出去,九三路上一溜的游戏机房和台球室,热闹处往前几步有个大药房,易天行摇摇晃晃走进去,开始对着柜台上各式各样的药品发呆。他从小没吃过药,确实极度欠缺这方面的经验。
“您要点儿什么?”一个挺甜的小营业员凑过来问他。
易天行抿了抿嘴,发现这营业员笑容甜度挺高,呵呵回道:“发烧,不想打针,您看吃点儿什么药?”
“阿斯匹林、复方阿斯匹林、水杨酸钠、水杨酸钠合剂……您平常吃哪种?”小营业员问道。
易天行挠挠头道:“没经验,哪种药效比较猛?”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这小营业员不仅笑的甜,心也挺好,“是药三分毒,别光贪图药效,就吃复方阿斯匹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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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天行此人在right time、right place偶尔会小小发发花痴:比如在今日头脑昏眩的时辰,邹蕾蕾小娘子不在身边的地方。他心里对那个小营业员念念不忘,双手把热乎乎的铝饭盒当热宝捂在怀里,眉开眼笑地走在夏末时分、校医院通往体育场的路上。
这条道路两旁树荫高蔽,很是清凉,此时凉风过巷,更是让人无比适意。易天行正开心地走着,眼角余光却瞄着身后侧一团黑影向自己猛撞了过来。他虽然此时发烧发的迷迷糊糊,可身体机能却没半点退化,神经猛地一紧,身体肌肉瞬间紧绷,脚尖在地上一转,整个身体顿时平平滑出数步外,还没忘了一拳如风疾疾打在那个黑影的中部!
“啊……”一个女生的惊呼。
易天行一时失神,好清淡可人的声音。
他定晴一看,只见自己的铁拳正打在一辆漂亮的自行车龙头上,生生把钢做的车把打的陷了下去,而那辆淡绿色的自行车上是一个少女。那少女看起来约莫十六七岁,一头黑发在背后松松地系在一处,身上穿着很淡雅的碎花裙子,容貌清秀淡雅,眉目间却是颇为淡漠,有若冰雪一般让人不敢逼视,宛如水晶雕琢的人儿般。
易天行大骇,心想这可打错了!错愕之下,嘴巴张的老大,似乎恨不得将自己那个害事的铁拳头吞进肚里去。
少女眉尖微蹙,轻声道:“对不起,同学。”
易天行正自暗悔居然对这样一个柔弱女子出拳,却听见少女和自己说对不起,不由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赶紧支唔着应道:“是我对不起你,没吓着你吧?”
“没事。”看见易天行一副受窘的模样,少女唇角微微一翘,淡淡笑了下。
少女的眉目清雅到了极致,只是总有丝抹之不去的淡漠,此时淡淡一笑,一笑便让傻傻看着的易天行觉着一道清清漫漫的阳光拂了过来,冰雪顿时融化,春水汩汩滋润着心窝某处。
易天行忽然觉着不妙,暗自念道:“眼可以动,手可以动,心却不能乱动啊……!”
正乱想着,那少女已经歪歪扭扭骑着车走了,看去向似乎是新一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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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易天行醒过来时,身旁早无那少女踪影,只有那些从游泳池出来、青春逼人的身体曲线上湿意犹存的大学女生——他打了个冷战,想到刚才这事,不由大为后悔,大学校园里最常见的撞车恋爱大法,怎么落到自己头上,却成了大煞风景的铁拳破单车呢?
愤愤然回了宿舍,他把发烫的铝饭盒往床底的臭鞋子旁边一塞,便在床上躺了下来。通灵的小朱雀平日在宿舍里从来不会发出一点声音,但今天可能是实在受不了易天行鞋子的臭味,咕咕咕咕叫个不停,直到易天行狠狠在床上锤了两下才安静。
易天行躺在床上想着刚才的那个少女,不由邪邪笑了起来,真是一个美女啊。一面开始动起花花肠子,一面顺手把钱包从裤兜里拿出来,准备丢在桌上。不料似乎老天爷要打醒他,钱包在他手上一翻,平常夹在钱包里的那张照片赫然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照片上那个女孩眉目如画,故作凶态实则可爱无比地用一根食指指着照相机镜头。
易天行一个激灵醒过神来,对着照片中的女孩苦着脸道:“蕾蕾啊,我可没动什么花花心思,请首长明察。”话虽如此说着,心里却有些发虚……于是易天行开始找借口,当然,他是死也不会承认自己好色的,而且毕竟是有修为之人,平日里对着美女也可以勉强扮柳下惠状,所以决定从外部环境上找原因。
“为什么今天会犯花痴呢?”他故作深沉,接着自问自答道:“当然不可能是因为骑自行车的女生太漂亮的原因,药房里卖药的小营业员俺也看着特顺眼哩。”
然后他很自然地找到了借口。
“唉,果然是人一生病便容易柔弱。发高烧把人烧糊涂了,难怪看着漂亮女生就想扑上去。”
自以为想明白了,易天行倒了水,看了看说明书,然后一古脑吞了正常人一个星期的药量。
把几十片阿斯匹林药丸吞下肚子后,易天行倒头便睡,等着高烧退去,不料一觉睡到下午,烧仍然未退,昏眩依然。
……
……
他趁着宿舍里没人,翻身起床,捧着铝饭盒,看着里面那只憨稚可爱的小红鸟,半晌后恶狠狠道:“都怪你这小火鸡!”
小朱雀很无辜地叫了几声。
把朱雀贬成火鸡之后,他想了想,便收拾打扮,准备去归元寺,去向那个斌苦和尚请教一下自己这奇异的状况。
自从知道斌苦和尚是在敷衍自己后,易天行对去归元寺修禅的兴趣便减了许多,加上对归元寺后山那片青色的光罩结界有些天生的恐惧,所以一直在说服自己不要轻涉那处。但今日实在是病的不行,加上自己天生与众不同,打针打不进去,如今看情形吃药也没用处,只得去问那些懂“邪门法术”的和尚求些高招。
当然,他暗自说服自己,不是自己修为太差连区区高烧都禁不住。他悲愤想道:“自己之所以降贵纡尊地去求大和尚帮忙,实在是因为这高烧后容易让人意志力减弱,容易犯生活上的错误啊。”
易天行用手指挑弄着小朱雀的喙嘴,瘪瘪嘴道:“小子记住了,身为爷们,什么错误都可以犯,犯了再改就是,可只有生活作风上,是坚决不允许犯错误嘀!”小朱雀轻轻咕咕叫了两声,似乎是在表示明白。
就这样,在学校里舒舒服服当了半个月学生的易天行,终于再一次主动踏入那些玄之又玄的修道之地——这次,是以蕾蕾的名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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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元寺主持斌苦大师看见易天行踏进后园,一颗禅心早已笑成了莲花,面上却还是慈祥平和。哪料到易天行远远便笑着说道:“心是莲花开,竟有多少瓣?大和尚看见小子来,为何如此开心?”
斌苦大师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