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都寂寞-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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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寒有些失落，深寒觉得热情就是这么博爱的一个人已经是一个不可改变的事实了，就像他喜欢干很多事情，但不在任何一件事上沉迷；他喜欢很多女孩子，对每人都很好，但没有一个女孩子以为她自己是热情的女朋友。　　　　
　　　　深寒很沮丧，但却尚存生机，热情无女友中……这就是最大的生机。


第二部分薇甘菊（3）

　　　　五　　　　
　　　　我相信所有的偶然碰在一起就组成了命数，我的生活需要被一些超验的东西操控着，比如缘分或者宿命，它们会让我觉得一切都是不可知的，而一切又都是既定的，有时候我会天真地想，白云上面会有一个花白胡子的老爷爷捧着热可可天天望着我这个无可救药的小丫头，在他的壁炉上面有一个松木盒子，没有上锁，可是我永远都够不到，盒子里面有一个黑色封皮的本子，上面记录了我一生的幸福，我猜肯定都是幸福。比如某年某月某一天，我吃熊仔饼的时候会中一个可爱的玩具，或者某年某月的某一天，我将和一个王子在街角邂逅……上面一定从我出生的那天就已经记录着，那个将和我相伴一生的男子什么时候在哪里出生，我们慢慢地长大，就是为了等一个合适的日期一见钟情。　　　　
　　　　我想我遇见它们，也是一件早就安排好的事。　　　　
　　　　几乎每次坐飞机，我都是一上去就睡，醒来时就到了目的地，丝毫不感到疲倦，那一次，离降落时间还有半个小时我就醒了，我生气得不行，就不停地喝橙汁，然后百无聊赖地看着窗外。在飞机就要在深圳降落的时候，我看到了一幕让我惊喜的情景：深圳通往外界的各条公路，几乎被葱茏的深绿色覆盖了，飞机又靠近了一点，那茂盛的草丛中装点着满天星一般的白点，连同那一点一点膨胀起来的深绿色一起，沿着公路，放射开来。　　　　
　　　　我确信那是一幅一直都存于心底的图画，一经相见，便明白，原来在前世就已经相识了。飞机着陆了，我打车回家，一路上，脑子里面全部都是那郁郁伸展的草丛。打开电视，我坐在床上一边喝着酸奶，一边摁着遥控器，我觉得自己看见了什么，就拼命地往回按，屏幕中的画面缓慢而清晰，解说员的话一字一字地都记在了我的心中：“一种名为薇甘菊的植物近日正在广东省的部分地区以惊人的速度生长，一天可长10多厘米。有关专家介绍，薇甘菊属于外来物种，目前在珠江三角洲地区疯狂蔓延，危害林地面积已达4万余亩，暂时还没有快捷、彻底的根除办法。如今，深圳已是薇甘菊的天下，所到之处没有其他的植物能生长。这种原产中美洲的菊科植物能爬上8米高的大树，凭借着它每平方米40万颗种子的超强繁殖能力，短时间内将大树覆盖得严严实实，大树随后会因光合作用受到破坏窒息而死。在深圳内伶仃岛国家级自然保护区内，已经有80％的范围遭到薇甘菊的覆盖，岛上的600多只猕猴没有了食物来源，只能靠人工喂食生活……”　　　　
　　　　我不能确切地形容那是一种怎样的心情，我喜欢上了一种所有人都憎恨的东西……所以我没有跟任何人说，一个人偷偷搭车来到郊外，摘下小小一株带着花蕾的薇甘菊，装在口袋里，回到家里插在早已没有活物的花盆中，一觉醒来就觉得出它长大了。　　　　
　　　　六　　　　
　　　　自从深寒迷上了热情，整个人就变得神经兮兮的了，从来不梳妆打扮的她居然掏出一百块钱去染了头发。她开始像她先前所唾弃的女孩子那样，想尽各种办法搜寻关于热情的信息，星座血型，喜欢和讨厌的所有东西，然后对着一只咖啡杯使劲地算，把脸都涨紫了。　　　　
　　　　从一般意义上的审美标准来看，深寒还是不错的，虽不算沉鱼落雁，但也落落大方，是个干干净净安安静静的女孩子，喜欢她的男孩子也有不少。但是没有一个人走进过她的生活。他们用尽了各种办法靠近她，趁深寒下课的时候走上前去搭讪，深寒理都不理；他们托深寒班上的女生给深寒带纸条，深寒认真地看完了每一个字，对带信给她的女友表示谢意，就再也没有了下文……所有人最后都失去了斗志，几个郁闷的男生便在喝酒的时候议论，那个深寒是不是有什么毛病啊？心理问题……或者她是个同性恋，可惜了啊……不错的女孩儿。　　　　
　　　　只有深寒自己心里明白，对于自己不喜欢的人永远都不会给他机会，就算对方也是一个好人。深寒指的是James，直到现在还对深寒念念不忘。　　　　
　　　　不知为什么，深寒不忍心像对别的男孩子那样直截了当地说“你赶紧滚蛋吧”，因为James不像别的男生那样嬉皮笑脸的，倒是有几分忧郁，这是令深寒感到十分为难的。别的男孩子追逐着她，就像兴致盎然的时候去钓鱼一样，见鱼不上钩就去了别的池塘，但是James一直坐在岸边，久久地凝望水中的鱼，总也不离去。深寒去图书馆查资料的时候，James出现了，他替深寒找到她想要的书；深寒去唱片店买CD的时候，James又出现了，他拿出自己的会员卡买到了八折的CD，并付了账送给深寒；James总是知道深寒在哪一间教室自习，他赶来时会买一些深寒喜欢吃的东西……所有的这些，深寒都没有拒绝，深寒知道，如果像对别的男孩子那样对James，他一定会在你面前流出绝望的目光，深寒受不了这个。于是James就一直呆在深寒身边，别人以为深寒终于有了归宿，就没有人再去打扰她，事实上James也不过是深寒的追随者之一，坚持不懈地用他自己的方式试图打动深寒的心。　　　　
　　　　深寒喜欢穿裙子，夏天刚刚到来就迫不及待地换上了各种各样的裙子，淡黄色的百褶裙，淡紫色的喇叭裙，纯白色的连衣裙……可是夏天里难免受到蚊虫叮咬，深寒白皙的小腿很快就被蚊子叮出了一个个的小红包，深寒痒了就用手去挠，深寒恨死了那些蚊子，一生气就把红肿的地方抠烂，鲜红的血冒了出来，挤出里面的毒水，这才解恨。James见了拦住她，“你抓烂了会留下疤痕的，这么漂亮的腿。”James于是每天带驱蚊花露水和泡好的绿茶，说花露水可以止痒驱蚊，绿茶可以清热排毒，你不要再挠了。深寒和其他女孩子一样喜欢吃小饼干、巧克力还有蓝梅味的超级可爱多冰淇淋，不喜欢吃米饭和青菜，只是偶尔吃一些水果，这样虽然苗条但是可不怎么健康，由于缺少摄入谷物粗粮，纤细的指尖上冒出了小小的肉刺，深寒看到了就用手把她们揪掉，然后牙齿轻轻地咬着下唇。James看到了这一幕陷入了无限的失落，沉默了许久，深寒根本没有注意到他，一页一页地看着语法学的课本，像看一本轻松的通俗读物，整个人都被深深地吸引了进去。等她回过神来，James已经独自落寞了几十分钟，他的眼睛直直地望着地面，目光分散而忧伤，手中的《植物学》眼看就要掉落在地上。深寒问他怎么了，James说，我很难过，我看到一个女孩子这么残忍地对自己，如果你父母看到这一幕，他们也会伤心的。深寒疑惑不解地望着James，哪一幕？哪一幕？James拉过她的手，摸着被深寒自己弄伤的指尖说，以后，不要在扯掉它们了，我可以带指甲剪给你……深寒呼出一口气，还我还以为什么事呢，我自己有指甲剪。James仿佛没有听到深寒的回答，继续在自己的臆想中漫游。深寒面对James，不知道该怎样是好。因为她自己很清楚她永远都不会喜欢James，不管他如何用心对她如何地好，之所以现在不对他强硬，是害怕伤一颗认真的心。未来将会怎样，深寒心里也真的拿不定。


第二部分薇甘菊（4）

　　　　七　　　　
　　　　我一面相信着一定有妙不可言的缘分藏在生活的瞬间，一面坚信着没有什么命运，每个人都可以用双手布置自己的生活。这是我坚决从那个八人间的宿舍逃出来之后才明白过来的。在此之前我过着非人的生活，在此之后有老师说有的同学总是和别人搞不好关系还不从自己身上找原因。我根本不去理他们，比起顾及别人说三道四，过好自己每一天的生活才是最重要最实际的事情。　　　　
　　　　我一想到还有那么多的兄弟姐妹们仍然在苦海中挣扎，就觉得自己是那么的幸福。我从来就认为居住是一件很私人化的事情，要不和自己亲密的人住，要不就独居，反正不管怎样说都没有理由把几个根本不相干的人按姓氏笔画排序硬是让他们住在一起，然后说大家一定要搞好关系，于是大家压抑着自己的愿望，改变着自己的习惯，用虚假的和睦换来一面自欺欺人的流动红旗，想想他们也实在可怜。　　　　
　　　　幸好学校有政策，递交一份家长签字同意的申请书就可以不交那一千多块钱的住宿费，喜迁新居啦。我一件一件整理着行李的时候，心里一个劲儿地感恩，感谢学校，感谢政策，感谢一个能挣钱的老爸。　　　　
　　　　姐妹们我走啦。和她们道别的时候我没有必要恶狠狠的，她们当然也会觉得这是一件大快人心的事情，少了一个人和她们争抢所有的资源，所以每个人在这时都奇迹般地起身相送，脸上流露出代表着姐妹情深的恋恋不舍，观众看了一定会感动，而我是演员，只有演员知道真相。　　　　
　　　　她们欢欣鼓舞地为我送行的时候，我知道，她们每个人都在妒嫉着我，嫉妒我将一个人住进在学校附近的标准公寓，那里有两室一厅，那里有又大又软的双人床，有阳台可以看到校园里面日夜奔忙的众生，有独立的卫生间，有二十四小时不间断的热水，宽带和有线电视。虽然是一楼光线不太好，虽然是别人住过的居民楼，但是她们也都付不起这个租金！除了这些，她们还将想象我过着多么豪华的生活，就像曾经她们看到过的一样，她们不想让我同她们之间的差距越拉越大，就在市场上买回一些印着名牌标志的东西，装作不经意的样子在我面前展示，展示着那些犯着明显的拼写错误的标志，我不知道她们想达到怎样的目的，但是说实话，我鄙视着她们，并不是因为我亲爱的老爸很能挣钱，并不是因为她们暂时没有能力像我一样过如此高质量的生活，而是她们身上的恶俗，她们骨子里永远都改不掉、遮不住的令人生厌的品性。我清楚地记得《恶俗》中是如何讽刺那些粗鄙的人们，“她们想展示自己是多么有钱，就把金子镶在门牙上，这样一张口别人就能看见她的富有。”　　　　
　　　　我并不嘲笑别人的贫穷，我爸爸曾经也是穷光蛋一个，后来是靠自己的本事一步步地创业发家，我敬佩着他，一生都会热爱他。我初中的时候参加了希望工程的活动，帮助两名贫困儿童已经五年了，我和他们通信，他们告诉我，就算是为了我这个好心人，他们也一定要考上大学，混出人样。与之相比，我更加有理由痛恨那种没有志气的媚俗，与她们生活在一起，将是多大的不幸！　　　　
　　　　不管怎样，我最终逃脱了出来，我再也不用看别人的眼色，我可以在午夜看电影，不会有人不停地抱怨，可以在清晨睡懒觉，不会听到不同闹钟的声音。　　　　
　　　　雨季来了，整夜整夜地下着暴雨，豆大的雨点砸着我的玻璃，蓝色的闪电把马路对面的建筑画在我的窗帘上。我有点冷，就用煮开的牛奶冲一杯咖啡，把细瓷的杯子握在手里，举在胸前，热气就在眼前晃动。在咖啡还很烫的时候，我会端起杯子一饮而尽，热流会从喉咙传到头顶和脚底，几分钟之后，我就会流出滚烫的泪水，像睡醒后伸懒腰的感觉。　　　　
　　　　爸爸说了很多次把我的显示器换成液晶的，纯平辐射太大，对眼睛也不好。可是我执意说不用换了，我喜欢我的显示器。事实上，我喜欢的是午夜的时候，把所有的灯都关掉，把自己裹在大大的睡衣里面，蜷缩在靠背椅中用一种专注的表情看一部电影，我能在不经意中从纯平的显示器里面看见自己的影子，好像在静默的地铁中，你的面庞永远清晰地映在那些列车外面飞驰而过的广告牌上，孤独而华贵。窗外在闪电，在下雨，屋内在涨潮，在蔓延。屏幕中正在上演的是北野武的《玩偶》，很安静的情节，缓慢运动的画面，我沿着河水逆流而上，一点点接近着古老而幻化的源头，直抵那些绝望的人们的内心深处，去体味一种不可消解的毒，我无比热望地想要尝到那种毒的味道，因为我想要身临所有极度的感触，尽管我知道，我的心可能因此而留在那片长眠的失地，我如云般散淡的灵魂将再也找不到来路。但我固执的念头从来没有动摇过，相反，因为我从来都不曾抵达过我向往的地方，好奇心累计得越来越高，都快塌下来了。屏幕暗下来的时候，一般都会有幽咽的音乐传出，配合着黯淡而蛊惑的色彩光影。这种时候，我可以在屏幕中清晰地看见自己的眼睛，瞳仁的中心燃烧着黑色的火光，有一点像小孩子，也有一些哀怨，余下的，便是毒药的质感，松软的，浓稠的，漫天飞舞的，波涛汹涌的，如地下的火灾，如天堂的动乱。我被自己迷住了，那眼睛，像一头多年隐匿在森林深处的兽，他一定有乌黑发亮的皮毛，还有乖顺柔软的耳朵。


第二部分薇甘菊（5）

　　　　八　　　　
　　　　热情仍是扮演着万人迷和爱心大使的角色，这一点让深寒很失望，很沮丧，好端端的一个活泼大方的女孩，现在变得垂头丧气，一幅病怏怏的样子。　　　　
　　　　但是在没有想好对策之前，深寒还要一天又一天地过着虽然不错，但是缺少新意的日子。有一点不能否认，在对热情没有边际的等待之中，深寒真的变了一个人，美好的憧憬经不起雨季潮湿的天气，像烂掉的橘子，由太阳般的火红，变得发霉发臭了，鲜活的眼神和健康的肤色一去不复返了。　　　　
　　　　从前，深寒总是根据心情穿衣服，喜怒哀乐都写在脸上。可现在，深寒不这样了，她像马路上那些没有性格的人们一样，穿着暗色的衣服，头发只是简单地束在脑后，摘掉了身上所有的饰物……一句话，深寒将自己所有的信息隐藏起来了，一个陌生人如果见到深寒，只能得出一个简单的结论，这是一个年轻的女孩子。深寒认为这样是安全的，把自己弄得和所有别的人一样，才不会招致任何的意外发生。　　　　
　　　　周末的时候，深寒会照例去给一个小孩补习外语，不是缺钱花，而是因为那小孩的爸爸是深寒父亲过去的同事，深寒也很喜欢那个虎头虎脑的男孩子。每次去到那户人家，都要坐公共汽车去较为拥挤的居民区，爸爸的那位同事没有父亲升迁的那么快，于是一家三口几十年如一日地挤在二十年前建造的老房子里面。但是深寒喜欢这里，每一栋楼房都不超过五楼，从外面看过去可以看到红色的砖块层层垒砌，这些年长的楼房之间都有纵横交错的电线，下班回来的人们把单车斜靠在楼房的外墙上，有时会有睡醒的狗走出来跟着你，那狗一眼看上去就知道温顺善良。小孩子学习总是没有耐性的，只学了一会儿就打起了哈欠，深寒说，去休息一会儿吧。她自己也来到小孩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