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都寂寞-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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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反应过来的时候,针就扎进去了,精确地扎在两个还没有长好的针眼之间,我抬头时,她竟然在转头之前看了我一眼,我觉出一点点怜爱。当时温暖得不得了,同时觉得自己是那么懂事,那么可怜,整整一个冬天都一边打针一边学习。要考试了,我要考好,当时心里面的信念特别强烈。因为我喜欢的女孩子,学习总是比我好很多。
我回过神儿来,看着橙汁单薄的面容,当时她还是齐耳的短发,不是纯黑色,她额头很高,让人觉得眼睛有点浅浅地下陷,那眼睛里面有很多无法说出或不愿说出的东西,鼻子小小的,嘴巴薄薄的,下巴尖尖的,这样一来,头的上半部更显得突兀。
离高考还有十几天了,乌鲁木齐居然下了一场雨,雨停了,我们又在路上碰面了,路面正在翻修,到处都是水洼,一不小心就溅到裤子上,没有人愿意在这样的天气里停在路上,她提议,去天桥吧。
当时已经晚上八点了吧,天还很亮,雨后的天空几乎没有云彩,渐渐向西滑行的太阳没有阻碍地在整个城市的上空穿行。我和橙汁面对面站着,她面对着太阳,太阳把她的面庞照得很亮。我面对着她,还有她身后一座已经停工的工厂大楼,楼上的玻璃有不少已经被砸碎,但仍然向我投来一道道明亮但不刺眼的太阳光。我们靠在漆成淡蓝色的天桥栏杆上,说一些当时看来很要紧的话,比如不久之后即将到来的高考,就要离别的朋友,分开之后的生活,彼此的去向……当时我一定向她提起,时间过得如此之快,两年前,我们还坐在同一张桌子上,在一个燥热的教室中,你用手指按住叶蓓湖蓝色的歌词,用小小的声音唱那首《纯真年代》。
“乌鲁木齐的夏天就是好,小孩子们可以玩到很晚也可以找到回家的路……”
“听说南方的夏天很湿的,你准备好了没有?”
“我?能不能考上那所大学还不一定哪……不过如果真的去了,我肯定会怀念这里的美味……”
我们努力了三年,拼了命地想要离开这里,最终在将要离开的时候,还是不停地惦念着乌鲁木齐的好处,水果,故人,所有熟识的风景……
……
橙汁的信从她生活的地方寄出,我三天之后就可以收到,我们无法停止用这样古老的方式维系一些无法替代的东西,我们也发电子邮件,去对方的论坛留言,像从前那样把最新写好的文章传给对方,在qq上生活中新近发生的故事。
“阿椤,你的文章我看过了,你变了很多,似乎又发生了很多事……”
“没有,永远都不会的,我害怕尝试新的生活。”
“可是你的文章里总有新的故事……”
“除了在电脑前面把文字敲进去,我就不停地找不同的人谈话,我请他们吃木瓜,让他们说出自己的故事。”
“你总是让人很放心地把所有故事都说出来,你从来不会歪曲其中任何一个环节。”
“你有故事么?最近。”
“事实上我不知道能不能称其为故事,甚至没有情节,只是一个个的片断……”
“说来听听……”
第四部分现在,停止·往事,开始(5)
那是一些完完全全超出我想象的故事,我不停地对她说的每一句话质疑,不停地找出每一件事的漏洞,她常常说,阿椤,你等一等,这个问题我还没有想过……
我们便在线上一言不发地,度过很长很长的时间。有的时候实在太晚了,我们当中一人便会忽然消失,不说再见,第二天继续上来说这件事,将最近最新的动态,以及下一步的打算。
我们似乎都有一种感觉,我们靠着彼此的言语,在整理自己的记忆。我若离开她每天给我的信息,便不能反思自己的生活;她若离开我步步紧逼的追问,便立即开始在下意识的生活中继续迷茫。
一件简单的事,我们谈了好几个月,每天晚上都谈一点点,至今都没有一个结果,不过后来,她告诉我,阿椤,至少,这一段时间我是如此地安全。
我还记得我们最后一次说起这件事。
“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做?”
“还能怎么做?觉得像梦,挺舒服的,醒了以后心里难过。就是当你知道,这个人很优秀,是一直以来你心里想要的那样,可是……最近失眠,躺在床上有白白的月光照在我的床单和蚊帐上面,我总是浅浅地睡一下,很快就醒来,清楚地记着的混乱的梦境。有很多人的面孔,有很碎很碎的记忆,很多颜色,然后又睡去,又醒来……”
橙汁说完这句话就再也没有声音了。我去她的主页,名叫“橙堡”,看一些从前的文字。看到那篇《春天的空气温暖我的目光》的时候,我不得不停住了,我发现自己什么都做不了。我们什么都做不了。不管对过去还是对现在,我们都只是一颗棋,在寂寥里,无奈地同各种扑面而来的风景相遇,遍体鳞伤都要站在那里。
我在南方,他们都在北面,我的手指在地图上反复地丈量我们之间的距离,发现将那些线条连在一起,就是一把歪歪的伞,挡住北面的沙尘和寒冷。他们不知道,当我走在草坪上,俯身去看棕榈树下的蘑菇;当我站在楼顶看裙角翻飞的海滨;当我坐在车里穿越深深的隧道,我都会想起他们,那些充实过我的朋友。所有的细节都被抛进记忆的门里,无法寻复,当我无法继续疲惫的现实,我会庆幸,那个黑洞洞的门,将是这世上惟一收容我的地方,我期待着,在我被抛进去的时候,你们所有人张开双手,不让我摔在地上。
第四部分玻璃(1)
上高三以来,我经常莫名地从梦中惊醒,醒来之后,眼前会有一些梦中的影像,并不是一些青面獠牙的怪兽,仅仅一些平常的事情,就可以让我心神不定,坐起来喘着粗气,这又将是一个难以入睡的夜晚了。
一
故事很简单,几个孩子在一起很快乐,后来分开了,很迷茫。没有其他。分开的时候我们都没有说什么时候相聚,就匆匆分开了。很多事情也没有搞清楚,到现在也没有,我们一直都看不清它们,和昏黄太阳底下的人影一样,只有一个轮廓,看不清面容,只是很久以后,这个轮廓依然很清楚。
知道我们三人都是巨蟹座的时候,我和红发激动得不得了,小鬼思考着什么,淡淡地说,哦,是么。哪怕后来知道我和他是同年同月同日生的时候,小鬼也是这么淡淡的一句。小冰朝我露出璨齿,阿椤你不是说巨蟹座的人很难找么?呵呵!她的头发总是被风吹得遮住眼睛,她说她喜欢这样。金牛座的小冰,笑起来总是没心没肺。
我喜欢我们四个人的一张合影,每个人都没有面容,却可以看出我们都在心无城府地笑。花花绿绿的衣服和身后沙土的黄色混在一起,惟一清楚的是五分胸前挂着的那枚藏饰,发出灼眼的光亮,稀释着我们的笑容。我们搭着彼此的肩膀,分不清哪一只是谁的胳膊,带着登上一座高山的喜悦,咧开了嘴,脑子里装着很多美好的东西。皮肤被正午的阳光烧得烫烫的,当时我们还有些埋怨,而直到我们再也不可能在一起照相时,才发现像那天那样和暖的阳光再也不会有了。小鬼说要去找冲洗胶卷的人,我拉住他,不用了,我喜欢这张照片。
小冰常常会站在街头的某一个电话亭旁给我打电话,我总是欣然地放下我那些沉重的书,和他们一起到那些可以花出去钱的地方,说很多无关紧要的话,很容易就快乐起来了。但是到后来知道真相之后再回想这些日子,好像自己成了一出戏的配角。
二
坦言说虽然这一切都不关我的事,但我一旦知道了,就会很沉重,满脑子都会是他们不快乐的样子,堵得喘不过气来,本来已经麻木的情感这样一下被完完全全地调动起来了,但却像一只落了队的候鸟,畸零无侣。
乌鲁木齐的春天,仔细想起来令人胆寒,三月,积雪开始消融,隐匿了一个冬天的污秽赤裸裸地暴露在大家面前,随着墨黑的污水一起流动的有很多种颜色,有很多肮脏的东西,看上去可以让人想起许多肮脏的故事。许多细菌在你面前青面獠牙地飞舞着,发出病态的狂笑,我惊愕地想要逃跑,它们已经从我张大的嘴巴侵入我的身体。
天空中有一只鹰,以同样的姿势回旋着,我确定它在思考。
我现在还在想那一天我们坐在菲力牛排里的样子,很大的餐厅里只有几盏小灯发出起不到任何作用的光亮,里面的人都很小声地说话,我们捂着嘴巴讲彩色笑话,笑得没有力气了我们就点亮了只剩下一小截的蜡烛,有一点摇曳,让我们的笑容看上去总是活跃地跳动,红发不在小鬼的左边,也不在他的对面,我没有注意到这样的位置,好像还是我让红发坐在里面的位子,我坐在小鬼的对面,这样再自然不过的场面让我怎么能想到里面竟藏着玄机,回想起来,小鬼还真的有点心神不定。
有一支蜡烛灭了,橙色的火熄灭在蜡盒中液态的蜡里,尖叫着放出青白色的烟,我转过头不愿让烟刺痛我的眼睛,看着造雾器里的水汽流出来,落在地上就化了。我在三分钟之后要参加语文考试,叫来服务生,结了帐,就匆匆搭车走了。一切都没有什么特别,甚至显得冷清,我没有看他们走的时候的表情,只看见剩在桌上的印度尼西亚炒饭已经凉了。
第四部分玻璃(2)
三
“你走之后,我们去蓝色快车上网,突然之间,小鬼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哭着跑了出去,红发对着电脑屏幕发出奇怪的笑,我问红发你怎么了,小鬼他又怎么了?红发还是坐在那里笑,停也停不住。你说我们的猜想会不是真的?”
我放下小冰的电话,将手插在头发里,趴在桌子上,想这一大堆永远也想不清的事。
我背着小书包,放学回家的时候,看见院子里有几个小男孩拿着玩具手枪,向一起作战的孩子射出很硬的子弹,打在他们的脸上,疼得躺在地上嗷嗷地大叫,然后爬起来依旧很快乐地战斗,显出小男子汉应有的一点坚强。我躲得远远的,眼睛怯怯的,小脸蛋红红的,贴着墙根挪向我们家住的三单元。我一直都很害怕和他们一起没有脑子地打呀杀呀,他们很排挤我,看见我走过来,就都跑过来围着我,伸出食指在自己的脸上一下一下地抠,不时地吐出鲜红的舌头。我的脸蛋一直红红的,骄傲并且自卑。
怎么又睡着了,心跳很快,气息很急,脑子很乱。
最近老是能梦到小时候的一些场景,一些留有遗憾的回忆应该早已忘却,怎么又来烦我。
我做事太顾忌后果让我无端地失去了很多,没有和别人打过架,没有头破血流之后的疼痛,让我现在很脆弱地蜷缩在世界上最冷寂的一隅,看别人不顾死活地拚打,然后惊心动魄,我开始觉得这是一种耻辱。
四
小冰在这件事之前两个星期,曾经来过一个电话。
“今天晨报举办了优秀小记者颁奖晚会,我们三个都去了,节目很多,有人在上面跳很棒的街舞,小鬼在下面冲那个男声喊:‘Jerry,我爱你。’我想起了那个Jerry在上场之前微笑着吻了小鬼一下,便很没有脑子地转过身去直接问他:‘是不是那个玻璃?’他一下子很恼怒,很大的声音:‘什么叫玻璃,你不要把那个当成一个代名词好不好,叫得那么恶心,玻璃又怎么了。’然后就一直很生气的不说话。其实我并没有什么意思,对于玻璃,我也一直觉得很正常。只是他这么一吼,让我觉得不正常了。你说他会不会也是?”
我在电话这头,笑着,“你怎么才发现?”
“什么?难道你早就发现了?”
“在南山的时候,我发现他的眼睛很特别,里面混浊地荡着一些东西。”
南山……
我和小冰同时掉进了回忆,搜索着一些证据。
五
还是晨报,以笔会的名义带我们这些小记者去南山玩。
一下车,我竟发现自己有些胆怯,目光触到的每一处都是那么明亮,在砖红色公寓的荫蔽处,警惕地审视着眼前太过真实的景与物:高峻的山在地上劈开一道用阳光与山影化成的裂缝,双脚分别踏在裂缝的两侧,你可以同时拥有夏天和冬天。
我们四个站在太阳底下,小鬼是我们三个在那一天认识的新朋友。
没有云和尘埃的过滤,阳光就这样轻易地温暖着肌肤,沸腾着血液,涤荡着心绪。望着袒露在阳光下那座已秃的山,我们一起有了攀登的欲望。我们的影子手拉着手,迎着充满太阳香味的风。心是一只小小的沙漏,慢慢地空了,了无牵挂地倾听没有方向的风穿过头发的声音,静静微笑。
看似并不陡峭的山却不好爬,由于植被很少,风雨将土壤化成随风行走的沙,明显解理的岩石,有随时松动的危险。我们坐在一片稍缓的山地上休息,没有岩石和植物,简单的土黄让我感到很亲近,由于天生喜欢残缺与荒芜,我自然地俯身去闻沙土的味道。一起合影之后的一个瞬间,我们同时静默了,当时我们没有意识到照片会没有面容,也没有意识到也许这可能是我们四个人惟一的一张合影了。
天渐渐地黑透了,明明灭灭的繁星在微寒中浮了起来,大家在舞厅里没有尽头地唱着老歌,舞厅里闪着五彩缤纷的灯光,不知道是谁的白毛衣在掠过的灯光下变换着色彩,不知道是谁的表情也在五光十色的夜晚显得神采飞扬,柔柔的光不时流向各个角落,屋里的人影晃动着,小鬼一首歌也没有唱,只是在响起欢快的舞曲时熟练地应声起舞。
晚上,大家都不想睡觉,便凑在一起打扑克,由于我除了吹牛皮以外什么都不会,大家就陪着我玩了一晚上的吹牛皮,印象中大家都很快乐,但事情只要仔细回想处处都是疑点。
小冰每次都输,小鬼每次都赢,小冰的解释是,她不会骗人,我们根本就没有仔细听她说就像一群蜜蜂一样围着她弹脑门刮鼻子。现在,我把小冰的话反过来想,意思就是小鬼骗人骗得很熟练!可惜,我们谁也没有把这样的观念贯穿到以后的故事里。在我和小冰眼里,我们四个都是好学生好伙伴,可以常常像小学生那样单纯地一起约出来做游戏,可是我们全错了,后来我们相互责问,我们为什么错得那样傻。
第四部分玻璃(3)
六
小鬼每次早早将牌全部出完之后得意地将手一摊:我赢了。然后去帮红发出牌,小冰一看这架势,又输定了。
关于红发,他和我做了三年初中同学,行为都很正常,有时可以和我一起讨论一些小孩子的问题,上街去吃炒米粉啦,给朋友买生日礼物啦,去将要拆掉的音像市场买十块钱三张的盗版CD啦,我都拽着他一起去,他每次也好像正如他愿似地乐呵呵地跟着我东颠儿西颠儿,所以在这天晚上要安排谁跟谁睡一间双人客房的时候,不等小鬼想要说话的嘴发出声,我就拉着红发冲进一间有好看窗帘的客房。
由于很兴奋,我和红发都睡不着,这时有人敲门了,门刚开一条缝,小鬼的头就伸进来了,“来看吗?湖南台在重播《快乐大本营》!”其实,不管他叫我们去看什么节目,我们都会很乐意地去。这样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