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年第05期-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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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座古老的万年桥，
还是那么奥秘，灰暗。
我爱它们，
像未消的雪。
在瓦楞上，
像满月和柳丝，在河湾上。
1999．
哭 泣
“你为什么不把烟戒掉？”
“哪有那么容易的事！”
“为什么不试试呢？”
“诗过好多次了。”
一对男子隔着冬天的河岸在
说话。
听到这些话的我，
哭了。
我看见坟墓上落日的光芒，
我为单纯的暮色哭了。
为妈妈磨平的搓衣板哭了，
为爸爸临终时瞪大的眼睛
哭了。
哭泣，
在把我变成一条清亮的小河，
一道清爽的山坡。
我为自己的幸福哭了，
为我的灵魂像夜晚一样清新，
哭了。
我就这样流着泪，
感受那幸福的起伏。
1999。
一位绣花的乡下妇女
冬日午后的阳光
特别舒坦，
照着她手上的金线，
她正在绣两条龙，
她的脚
摆在草焐窠里。
墙壁上，
挂着各种蔬菜的种子。
桐油漆过的大门，
散着闷闷的光。
一阵清风
吹落了杉树的叶子，
如果我有这一阵清风的坦荡
就好了。
几根老丝瓜悬在木架上——
她绣的两条龙的绸子布，
要供在菩萨前的香案上，
为了死的时候像树叶一样悄
然。
在她的家门口，
走了几辈子的条石路，
像老银子一样在薄暮里伸
展。
一阵清风吹过，
如果我有这一阵清风的安详，
我就好了。
1999．
吹 拂
在一张床上，我们抱着亲吻，
几十年后，你抱着我的尸体
在我们曾经相爱的床上，
那时，智慧是否会从你的泪眼 中涌现
认清吹拂窗帘的微风就是我 闪的生命。
1996．
白头翁
黄昏的白头翁，
像往事一样从心底浮起，
为什么它们能将我如此震撼？
为什么我要将惟一的生命
化作白纸上的点点墨斑？
像松树一样生长吧，
与蓝天和大地
共享清贫的繁荣，
我看着菜地上浇粪的农民，
我笑了，
生命原是什么也不需要的蓝
天．
我远眺着落日，
再也没有造句的惆怅……
1996．
王延华
一朵花的睡眠（组诗）
门
门开着
囤积冬天的阳光、全部的节日
植物让早晨的爱情
开口讲话唯一的风景
房间里愿望被
一次次照亮
门外 叩门声声泛滥
我的生命
向往着一个巨大的梦
每一只眼睛语言
都不尽相同
门开着
黑夜是一把修长的刀片
花园的枯萎就是一切
我每天都会经过、张望
作为幸存者
我有什么值得庆幸
秋天的一束阳光
我终于在一束阳光中
看到了真正的秋天
躯体裸露
在燃烧的泥土之上
承受着落叶的痛苦
新鲜地舞蹈
我又听到了白云和欲望
的交谈
秋夜里升起的月光
孩子般的微笑
在树林中穿行
复苏的树
沉默的石头
释放出宛转的音乐
独有的曲调
复活了一个灵魂
一只手慢慢品尝寂寞
独特的思想冉冉升起
秋天
没有一束阳光需要你来凋零
黑瓷瓶
黑瓷瓶
端坐在书桌
用目光
注视地面
屋中的蛛网
弹出嗡嗡的声音
夜夜如此
有风从屋中穿过
黑瓷瓶终于掉落下来
里面慌慌张张爬出一只
黑甲虫
水的一种形式
水从远方来
在寂寞中真实地行进
大水的光芒像一首情歌
敞开心怀
冲走我的忧郁痛苦和那
死去的爱情
我心情愉快地
重新劳作
播种那些可爱的粮食和果实
对明年的收获
我充满信心
一个人坐在石头上
感谢风
让我的长发和
一片笑声
斜在河问
天空是随意的
蓝色灰色或白色
在如时间
手指在动态与睡态之间
任鸟儿的啾鸣覆盖着我
任河水的摇曳冲击着我
眼睛永远是未知的秘密
一只耳朵
听到黑夜的呼吸
一只耳朵
听到成熟的笑声
回来吧
一个人的流浪
能走多远
柯 熙
辽阔的暗（外四首）
太阳下的灰尘和光亮焰火
和一只蚂蚁的道路，是一树一木
长大了的阴影。
广大的阴影，照亮一个人
辽阔的内心
宁静起来。
钢蓝的天空，风跑过
盛开来一朵花，不留下一云与一
雨。
语言像以前，一滴水
淋湿的四周。
风静止一个人的前进
风抽打着完整的枝条
“到遥远的地方，路还很远，
要经过一场大雪。”
小马的蹄凝聚了黑暗
雪来得快，
比刀的阴阳两面
比锋的快慢两面
光明的物，透明的质，面临
阴影与辽阔的描写，
事物七零八落
在被描写的对象外。这些，咬蚀它
们
的内心，沉下去的温柔的甜梨的语
言。
春天，词语的湿润部分
明朗的阴影，在向往的核心部分
停摆
光亮破裂。敲冰人暗中哭泣，水中
的
事物尽情消失。
几十面雨点击打诗歌的双耳
最短的语言就能保住应有
力度在心脏周围溅起苦痛
那么就暴雨吧
暴雨急切的蹄踩伤七弦琴里的一
颗心
急雨的走廊
雨中的红蹄，急切、低郁、回环。
几十面的雷被一人的手势挥动
这些优美、伏地而起的闪电翅膀勾
起
珠坠累累的珠
这些跃入雨中舍掉生命，去锻造的
战士
被几十面玻璃反光的人
众多雨中的道路纷纷消逝
一首首力度一体的小诗纷纷被攫
取
几十面的雨点打击诗歌的双耳
风吹着你
风吹着你
柔软的一个人
明月来的时候
一个人迎空整理长发
春天的湖中
绿的浮萍都浮出来
一片片靠近你
一只鸟的双翅
在空气中波动
黄昏后低低地飞过你
风吹着你
柔软不堪
风吹着你
慢慢倒下去
朗读聂鲁达的诗遭遇雷雨
那年雷雨前
我在读聂鲁达的诗
看见雨赶在雷之前回到草里
风很大
夏天的植物一齐向后倒
垂直的雨敲着天下物体
雨在叶里抖动
小羊在雨里不动
雨从上面到下面
曾经一起的手慢慢失去温暖
人是风雨中不禁摇摆的枝条
雨中要弯腰
那年夏天的雷雨后
我已读完聂鲁达的诗
潘帕斯的大草场上
动物停止吃草
在下雨之前
风中的事物飞飞扬扬
现在一切重新开始
春天的小舞曲
我就要与你诀别了，
心上的人，春天的好山好水
我的心就要被握碎
甜蜜的湿润和无数举着
桃花的吻
一条缠绵的流水
流经我梦想中的脸庞
她用青翠的春天鞭打我
脆弱的良心，今年要在向北的草地
盛开
捧出一面鲜红
这出梦想的青春儿女的舞剧
就要失去
来啊，忘记诀别
忘记饮酒与热泪
春天堂前摆设的盏盏神灯
彻底照亮一颗孤独的心
看饮下桃花的人
彻底的辽阔
时空转换：论犁青的诗艺
■ 章亚听
本文所论犁青诗艺的“时空转换”，其实兼含二义：其一立足于体验，主要指诗人独特的身世之感如何通过心境体验凝结为审美的艺术空间；其二立足于表现，主要指诗歌文字的排列空间又如何在审美过程中展开为语言的朗读时间。体验与表现的内在关系在于以心境为中介，让人生情境同抒情语境相互契合。于是诗人犁青的童年心境就成为孕育未来的起点。梦境般的童话，对于成年是记忆，对于儿童便构成寓言。人生的期待构成了梦想的基础，那正是一种隐喻，其情节带有超前性的品格。这类似戏剧角色在特定情境中的自我表现，诗人通过“圆梦”，使无意识的表象得以认知，对自身人性的健全发展关系重大。尽管诗人早期创作受到当时艺术时尚较大影响，但是童话情调的介入，让诗歌的口语叙事背后暗藏了象征因素。这带来了犁青诗歌的“寓言性”：家在海外，这是诗人的自我期许，又是一种对于自己的期待或者向往，它同诗人生活道路浑然一体，暗暗影响了人生的理想与追求。惟其如此，诗人在“时空转换”中形成了独特的自我感觉和自我意识。
犁青的诗艺首先表现为身世之感被转换为审美空间：创作心境成为转换的中介，而诗人的起点具有重要的意义；其次是诗人对于形式美规律的自如运用：造成文字排列空间美感向诗歌朗读时间美感的转化，遂升华了对峙性的崇高感。在诗艺中，艺术美感的时间与空间始终是重要问题。诗艺的时空包括了三个层面：首先是人生体验的时间与空间，其次是构思想象的时间与空间，再次是文字表现的时间与空间——不限于犁青，每个诗人的艺术创造都要面对这些问题。但是从时空角度分析诗人的创作道路和艺术个性，却有其便利之处。就犁青而言，由于他的时空观念颇为自觉，从时空转换人手讨论诗人的创作，则有特别的意义。
犁青的审美个性，表现为诗性精神、酒神气质、童话情调。犁青的诗艺，就此而呈现出自身的特征，那就是作品的童话性。童话是最浅显的叙事，又配上最丰富的联想。在此基础上发展出犁青的诗法，那就是写意的白描叙事和写实的变形虚拟。这样孕育的意象，成就了诗人浑厚凝重的艺术个性。犁青的写实背后，往往有童话思维在参与，可见在诗歌解读中不妨适当渗透一些“读童话”的审美方式：在口语叙事背后，隐约存在整体性的象征结构。浑厚凝重的艺术个性，离不开坚毅纯朴的人格精神。纯朴的品格让诗歌变得质实，坚毅的性情让诗歌充满风骨。抒情主人公以豪迈的情怀面对悲剧人生，历经坎坷之后，便通过奋斗养成了浑厚凝重的艺术情怀。犁青之所以为犁青，就在于他从童话出发，让诗意成为自我创造的蓝图，而诗人自己则成为创造奇迹的角色。于是他在写诗时表现着内心的创意，他在创业时表现着人生的激情……想象力、创造力、生命力便统一于诗人犁青的人生之路。他的人生之路，又恰恰是一条诗之路。这条新诗之路，发端于童话的情调，产生于悲剧的体验，立足于艺术的借鉴，完成于即时的创造，并且以诗性精神构成艺术体系的内在支配规律，而古代传统与外来资源则仅仅构成这个艺术体系的子系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