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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几番魂梦与君同-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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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亦不以为意。
  我在俞家又一住三日,只觉岁月荒荒,有一种糊涂,既然弄不到钱,回去亦是枉然,就把心来横了。我与玉凤没有分别,并非她在家病重我倒逍遥在外,玉凤的事亦即是我自身遇到了大灾难。
  我每回当大事,无论是兵败奔逃那样的大灾难,乃至洞房花烛,加官进宝,或见了绝世美人,三生石上惊艳,或见了一代英雄肝胆相照那样的大喜事,我皆会忽然有个解脱,回到了天地之初,像个无事人,且是个最无情的人。当着了这样的大事,我是把自己还给了天地,恰如个端正听话的小孩,顺以受命。
  这是怎样一个天真自私汉啊。一遇到大事,便像蜗牛和乌龟一样,缩到自己的壳中去,但求自保,哪里管亲人和爱人们的生死。
  像一枝花似的禅,便是他的硬壳。
  当胡兰成在俞家过了数天的逍遥日子后,回到家中,妻子玉凤已经被放进了棺材。他却并不感到对不起她。
  无耻的最高境界,便是不把无耻当作无耻。就好像小婴孩哭喊着一定要别人的东西一样,不觉得有什么不对的。胡兰成坦坦荡荡地将这一切娓娓道来,冠冕堂皇。无形之中,遮掩了自己加害者的身份,反倒以一种受害者的姿态出现。
  不知不觉,反倒令你对他产生深深的怜悯之情。
  你不能被欺骗了。即便是怜悯他也是危险的,因怜悯而导致的爱情,会使你成为这吸血鬼的牺牲品。
  你应当理直气壮地责备他:一个成年人,怎能将自己装扮成小孩子的样式呢?既然是成年人,就得承担责任来,就得分辩对错,人人都得肩住自己的闸门,人人都得背起自己的十字架。
  天真自私汉,表面上是天真,骨子里却是自私,天真的外表是为自私的内心服务的。他在女人和上天的面前撒娇,假装回到天地初开的混沌状态,这一看似愚蠢的伎俩却屡试不爽。因为女人总有一颗包容宽厚的心。
  一个如此没有心肝的人,当上了汉奸遂是自然而然的了。连妻子也不会一心一意地去爱,又怎么会爱同胞与国族呢?
  多年以后,胡兰成这个天真自私汉依然无视自己的罪孽,亦不知何谓忏悔:
  此后二十年来,我惟有时看社会新闻或电影,并不为那故事或剧情,却单是无端的感触,偶然会潸然泪下。乃至写我自己的或他人的往事,眼泪滴在稿纸上的事,亦是有的。单对于怎样天崩地裂的灾难,与人世的割恩断爱,要我流一滴泪总也不能了。我是幼年时的啼哭都已还给了母亲,成年的号泣都已还给了玉凤,此心已回到了如天地不仁。
  这个男人,也算是坏男人中的极品了。母亲和玉凤可没有得到过他的心,他的心里只有自己。他不会与哀哭的人同哀哭,不会与捆绑的人同捆绑,骨肉之情也被他看得薄如云水,更何况没有血缘关系的女人呢?
  即便在汪伪政权垮台之后,那些仓皇逃难的日子里;即便在从“宣传部长”摇身一变成小学教师,隐姓埋名、亡命天涯的日子里;他仍然不忘再来几段露水孽缘:
  爱玲并不怀疑秀美与我,因为都是好人的世界,自然会有一种糊涂。惟一日清晨在旅馆里,我倚在床上与爱玲说话很久,隐隐腹病,却自忍着,及后秀美也来了,我一见就向她诉说身上不舒服。秀美坐在房门边一把椅子上,单问痛得如何,说等一会泡杯午时茶就会好的。爱玲当下很惆怅,分明秀美是我的亲人。
  坏人也有天真的一面,便是将别人都当作好人,因为坏人认为好人是好欺负的。
  殊不知,张爱玲不是没心没肺的“好人”。胡兰成自己以为爱玲的感受是“惆怅”,实在是过于自信了。张爱玲在一边,早已看透了他的那点花花肠子,遂毅然决定从这陷阱里爬出来。
  没有《滚滚红尘》里的藕断丝连,爱玲与他之间乃是恩断义绝。
  一九四七年,张爱玲致信胡兰成说:“我已经不喜欢你了。你是早已不喜欢我了的。这次的决心,我是经过一年半的时间考虑的。彼时惟以‘小吉’故,不欲增加你的困难。你不要来找我,即或写信来,我亦是不看的了。”
  赴美之后,张爱玲差不多与他断了联系。他从日本写了好些信去,她大都没有回复。后来,胡兰成受到关注,多少是因为写了《今生今世》,张迷们得以满足他们的窥私欲。
  张爱玲对此却非常不以为然,语气凌厉地说:“胡兰成书中讲我的部分缠夹得奇怪,他也不至于老到这样。不知从哪里来的我姑姑的话,幸而她看不到,不然要气死了。后来来过许多信,我要是回信,势必‘出恶声’。”在给夏志清的信中,她冷冷地提及了这个名字:“利用我的名字推销胡兰成的书,不能不避点嫌疑。”在张爱玲晚年所著的《对照记》中,压根儿不见胡兰成的踪影。
  爱情固然是盲目的,恋爱中的人,如同盲人骑瞎马。
  但是,女人哪,你可要祈祷:千万不要遇到了“可怜人意,薄于云水”的天真自私汉。而女人成熟的标志,便是对此种“天真自私汉”具有了免疫力。
  女人哪,你还要祈祷,祈祷你能够最幸运地遇到像小山那样的“痴人”,他将把你看得比他本人更宝贵。一颗子弹飞过了他也要替你去挡。
  这便是神圣的爱。神圣的爱是无私的,追求的不是自己的利益。情人为自己的爱人献身,只求与她达成完美的统一。
  所谓天堂,对于女人而言,在那里,你遇到的每一个男子,都是小山的模样和小山的心思。

  又踏杨花过谢桥(1)

  鹧鸪天
  小令尊前见玉箫,银灯一曲太妖娆。歌中醉倒谁能恨?唱罢归来酒未消。
  春悄悄,夜迢迢。碧云天共楚宫遥。梦魂惯得无拘检,又踏杨花过谢桥。
  一个年轻的姑娘问你:什么是诗?
  你想对她说:诗,也可以说是你,哦,是的,也可以说是你
  心中又是慌乱又是惊喜,
  意味着眼前出现了奇迹,
  你丰满的美使我痛苦、妒忌,
  而我不能吻你,不能与你共枕同床,
  我两手空空,一个拿不出献礼的人
  便只有歌唱……
  霍朗《她问你》
  十年燕月歌声,几点吴霜鬓影。
  世间最失望的事情莫过于没有知音。
  在这料峭春寒中,她一袭轻衫,像云雀一样登场。
  我的手中握着酒杯,眼前是吹玉箫的美人,在灯光的照耀下,她的容貌分外妖娆。
  玉箫这个名字;在这里既是乐器;也可以说是借代面前这位风华绝代的女子。
  玉箫与韦皋的故事,是唐传奇中的一个两世姻缘、色授魂予的爱情故事。
  唐西川节度使韦皋,少游江夏,住在姜使君家中。姜家有小青衣曰玉萧,负责服侍韦皋。两人日久有情。
  后来,韦皋的伯父写信召他回家。不得已,韦皋与玉箫告别,承诺少则五载、多则七年,前来重聚。他留给玉箫指环一枚以作纪念。五年之后,韦皋仍然没有回来。玉萧乃静祷于鹦鹉洲。又逾二年,至八年春,玉萧叹曰:“韦家郎君,一别七年,是不来矣!”遂绝食而殒。姜氏悯其节操,将玉环戴在其中指上一同埋葬。
  后来韦皋镇蜀,巧遇姜家故人,告知玉箫殉情的消息。韦闻之,一增凄叹,广修经像,以报夙心。且想念之怀,无由再会。当时有位高僧,能令逝者相亲,但令府公斋戒七日。
  清夜,玉萧乃至,谢曰:“承仆射写经造像之力,旬日便当托生。却后十三年,再为侍妾,以谢鸿恩。”临去微笑曰:“丈夫薄情,令人死生隔矣!”
  后来,韦皋升迁为中书令,政绩斐然。在过生日的时候,节镇所贺,皆贡珍奇。独东川卢八座送一歌姬,未当破瓜之年,亦以玉萧为号。观之,乃真姜氏之玉萧也,而中指有肉环隐出。韦叹曰:“吾乃知存殁之分,一往一来。玉萧之言,斯可验矣!”
  这便是爱情的力量,爱情可以肉白骨,可以合魂魄。小山此处用玉箫代指他所倾慕的歌女;其中寄托的,想来又是一段绮丽的故事。
  那余音绕梁的歌声,需要一双懂得倾听的耳朵。
  歌舞未了,人已醉倒。伤心之人,无须千杯即醉,只要那“醉穴”被歌声轻轻一点。
  小山使用通感手法,不写酒醉人而写歌醉人,不写人之美而写歌之美。如此“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之词,也只有小山这样的天才方能写出;如此“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之曲,也只有小山这样的知音才配得上听。那从心灵深处涌出来的歌声,花钱是买不来的,惟有用另一颗心方可换得。
  清歌可当酒。回到家中,醉意仍未消。春天的夜晚很长,只好让梦来消磨。
  那是一个什么样的梦呢?
  在梦中,身体像一只白鹤一样,轻飘飘地在漫天杨花中掠过谢桥。
  谢桥就是谢娘桥。谢娘一种说法是指唐时名妓谢秋娘;另一种说法是指因“未若柳絮因风起”而号称“咏絮才”的一代才女谢道蕴。后来,“谢桥”成为一种象征:只要桥头站着那位心爱的女子,那座桥便配得上称为“谢桥”!
  被称为“清代的小山”的纳兰容若,在《饮水词》中也有一首《采桑子》写给谢桥和桥头的女子:
  谁翻乐府凄凉曲,风也潇潇,雨也潇潇,瘦尽灯花又一宵。
  不知何事萦怀抱,醒也无聊,醉也无聊,梦也可曾到谢桥?
  谢桥如同美国麦迪逊郡的那座廊桥,廊桥有遗梦,谢桥也有遗梦。学者吴世昌评论说:“‘歌中醉倒’谓一味贪听唱小令,一曲一盏,不觉醉倒了。这是说她的歌太美,欲罢而不能。末二句连伪君子理学家也赞曰:‘鬼语也’,而林语堂《苏东坡传》竟说这是‘魔鬼的话’!”(《词林新话》)
  吴世昌所谓的“伪君子理学家”,乃是宋代理学大师程伊川(程颐)。据《邵氏闻见后录》中记载:“程叔微云:伊川闻诵晏叔原‘梦魂惯得无拘检,又踏杨花过谢桥’,笑曰:‘鬼语也。’意亦赏之。”
  程颐是一个古板的老夫子,连年轻的皇帝都害怕他。老夫子负责教导皇帝儒家伦理,皇帝刚刚兴致盎然地采摘了一枝垂柳,老夫子便严厉地批评说:这种做法伤害了上天的造物之情!显然,这是一个完全无趣之人。但是,即便是此无趣之人,也懂得欣赏小山词,可见每人心中皆有一柔软之处。沈谦在《填词杂说》中说:“‘又踏杨花过谢桥’,即伊川亦为叹赏,近于‘我见犹怜’矣。”
  程颐“鬼语”之说,表明人已经被这个世界所异化了,人已经成为儒家伦理的奴仆。宋代中叶之后的士大夫阶层,逐渐丧失了文学想象力,稍稍出格一点的文辞,便被他们看作是不可思议的“鬼语”。后世文人论及小山词,多沿用程伊川“鬼语”之说。如厉鹗之《论词绝句》云:“鬼语分明爱赏多,小山小令擅清歌。世间不少分襟处,月细分尖唤奈何!”
  我喜欢词,喜欢婉约词,喜欢小山词。
  词本来就是一种最适宜于表达个人情感的文体,用日本文学的概念,它更接近一种“私文学”。明人王世贞说:“词须宛转绵丽,浅至儇俏,挟春月烟花于闺帷内奏之。一语之艳,令人魂绝;一字之工,令人色飞;乃为贵尔。至于慷慨磊落,纵横豪爽,抑亦其次,不作可耳;作则宁为大雅罪人,勿儒冠而胡服也。”他以“儒冠而胡服”批评豪放词,颇为形象贴切。词本来就不应承担“不朽之盛事,经国之伟业”的使命。
  家国大事,一边去吧。
  词是所有文体中最个人化,也最自由的一种文体,它是中国文人最后的一块“自留地”。词是“鬼语”,也是“痴语”。词人们甚至将此种称呼直接作为集子的名字,如高观国便有《竹屋痴语》。后来,《红楼梦》也说:“满纸荒唐言,一把心酸泪。都云作者痴,谁解其中味?”
  为个人而写作,是一种让人敬重的立场。这种写作方式,也就意味作家本人只能成为时代的“放逐者”和正史的“缺席者”。鲁迅说过,堂堂皇皇的《二十四史》,其实都是帝王将相的家谱罢了。在这本厚黑人物的家谱里,自然找不到小山这类“畸人”的传记。
  晏几道虽然出身于显赫的乌衣门第,其生平事迹却仅存三言两语、扑朔迷离,个中缘故,颇值后人深思。
  依照我个人的猜想,也许因为小山的一生毫无儒家伦理所推崇的“丰功伟绩”,且行事为人堪称中国历史上罕见的“个人主义者”,所以为正统史家所不容。食君俸禄的史官们根本不愿花费笔墨记载小山的那些没有“微言大义”的“风流韵事”。
  北宋中叶之后,“存天理,灭人欲”的理学教条逐渐侵蚀并控制士大夫阶层的思想,小山式的多情与有趣的人物,此后更寥若晨星。
  显然,晏几道根本不是像范仲淹那样“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士大夫。他看重的是“梦魂惯得无拘检”的生活方式,是文字与音韵之美。这是一颗浪漫不羁的灵魂,便是君王的威严也禁锢不住。
  而那位深情到了痴情地步的女子,在漫天的杨花中,早已守候在谢桥的桥头。
  你不能迟到。
  这一梦中的场景,让我想起《聊斋志异》中的那个笑声琅琅的女孩子婴宁。
  《聊斋》之中,花妖狐魅,多近人情。人间薄情,鬼域有情。蒲松龄写《聊斋》的时候,“门庭之凄寂,则冷淡如僧;笔墨之耕耘,则萧条似钵”。在这凄凉与饥寒之中,偏偏跃动着一位容华绝代、笑容可掬的少女。婴宁是整本《聊斋》中最可爱的一个女孩子。她视礼法为无物,视陈规为无物,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的人。
  那一天,婴宁像野孩子一样爬到树上,从树上俯视这名弱不禁风的书生。
  书生没有发现伏在树上的美人,直到婴宁止不住的笑声,才诱得他仰头张望。这一张望可不得了。
  于是,王子服在树下心惊胆战地喊道:“姑娘,不要这样,你会摔下来的!”
  她却调皮地翻身着地,落花与笑声在半空中一起飞舞。
  难得这样一个旁边没有父母和奴婢的机会。王子服从袖子中拿出一枝早已枯干的花来递给这个朝思暮想的女孩。
  婴宁接在手中,不解地问道:“这花已经干了,要它何用?”
  王子服说:“这是上元节的时候,妹子遗留下来的,我一直精心保存着。”这是情场老手的路子,很少有骄傲的少女不入其毂中。
  婴宁却继续追问道:“你保存这枝花有什么好处呢?”
  王子服回答说:“以示相爱不忘。自从上元相遇,凝思成病,只分化为异物;不图得见颜色,幸垂怜悯。”
  婴宁说:“这算得了什么?你何必牵挂这没有价值的东西?等你离开的时候,我叫老奴来,折一大捆漂亮的花,让你带走。”似乎是所问非所答,却并非故意搪塞。
  天真烂漫的少女,只道是人皆爱花,并不觉得自己的惊世之美已远胜于花。
  王子服黔驴技穷了,只好无奈地说:“妹子痴耶?”
  婴宁反问说:“何便是痴?”
  书生不得不直说了:“我非爱花,爱拈花之人耳。”
  女孩子却还是不明白:“葭莩之情,爱何待言。”
  书生说:“我所为爱,非瓜葛之爱,乃夫妻之爱。”
  于是,女孩子又问:“有何异乎?”
  书生回答说:“夜共枕席耳。”
  女孩子俯首沉思良久,这才回答说:“我不惯于生人睡。”
  这番对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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