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与子+相性50问+freetalk -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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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他回神时,才发现自己已问出了口,收也收不回了,不由得尴尬的咬住唇。
“故意?你胡说什么。”梅宸罡表情不变的直视前方,“爸临时有事,才改叫李司机去接你,没想到……”他一顿,深沉的眼眯了起来。“……原来他一直有酗酒的习惯?常常醉酒睡过头,甚至在酒后开车。这次更离谱,倒在车上醉得不醒人事,完全忘了我交代的话。”
“……”
“你明明知道,为什么一直不说?”
说?跟谁说?梅惟想着,仍是沉默。
“若不是出了事,你还想瞒到什么时候。梅家不允许有怠忽职守、搞不清楚自己本份的佣仆存在……其他人也一样。看来爸的确是太少回来了。”
车子在雕花大门前煞住,梅惟还在思考那句“其他人也一样”是什么意思,就见父亲迳自用遥控器开了大门,而不是由值班室驻守的警卫负责开启。他略觉怪异,抬头一看,只见守卫室里竟空荡荡的,没人待在里头。
他眨了眨眼,确定不是自己眼花。
异样感越来越深,尤在那大片在深秋里积满枯枝落叶,明显久未整理的庭园落入眼底时,达到了最顶点。
“爸……”他欲言又止,被那冷清的景象震撼得说不出话来。怎么……完美主义的爸怎么可能任由钟爱的花园荒废成这样?……园丁和花匠们呢?
“最近几个月太忙,一直没空找新的园丁来整理。”看穿儿子所想,梅宸罡淡道:“明天再开始征人吧,连同司机警卫厨师一起,至于打扫和整理家务的女佣,请两三个钟点的负责就好。爸把佣人房都清空了,你想另辟画室的话就拿去,随便你使用。”
什么意思?梅惟愣看着萧条的林木,再慢慢移至即使车子已驶入库房,仍旧门扉紧闭没有任何人出来迎接的巍然大宅,哑口无言。他有点懂了,虽然理智仍不敢置信。不会吧,这太夸张了,难道爸真的……
“……为什么……什么时候……”他喃喃低语。
“为什么?”梅宸罡重覆道,彷佛他问了个奇怪问题。“早就该全部撤换掉了,人数也要精简,用不着那么多人。……连自己主子失踪都无动于衷的下人,留着干什么?”他仍是淡然语气,熄火下了车,走至儿子身旁提起他脚边行李。“你被绑的那晚,爸人已经不在台湾,帛宁他们也以为你早就被李司机接回家,自己独自待在房里。直到隔天晚上,芷砚才觉得不对,打了电话给我。”
芷砚……梅惟咀嚼着这个名字,心底浮现起一张淡漠的容颜。和尘封在记忆深处那张一样美丽,冰冷,可是……似乎又有一点不同。对他视如不见,但也没有敌意。
她现在应该不在家吧?他约略记得她计画今年暑假赴奥地利的音乐学校当一年交换学生的事。她的琴音和人一样,很冷,却很美,他小时候练武练累了,就常常躲在面向庭院的窗户下偷听。
“爸从日本回来,问清楚事情后,当晚就要他们全部走路。”按上车门遥控锁,梅宸罡转身走出库房。
全部……梅惟跟上那道背影,手心有些泛冷,没想到父亲竟做得这么绝。“那……难道连……都……”他顿住,吐不出那个名字。
“没有。”梅宸罡知道他想问什么的接口:“虽然问题全是由她而起,不过……她毕竟在梅家待了四十年。她有心脏的老毛病,我让她先回南部歇息,想回来的时候,随时可以回来。”
“……”
杨婆不在,厨师佣人不在,家人中唯一会厨艺的芷砚也出了国,那……爸待在家的日子里,三餐谁来准备?梅惟脑中第一个浮出的思绪居然是这个……
35
杨婆是梅家数十年的老总管,所有大小杂事都听她调度。实在无法想像,少了她的这幢大宅会变成什么样子……虽然,她从不掩饰对自己的厌恶。…应该是“厌恶”吧,只是有时候不知为何,他会有那其实是一种“恐惧”的错觉……
“…然后,”梅宸罡续道:“你人就突然回来了,还和帛宁起了冲突。”
梅惟脸色一白,想起那个晦涩的夜。他控制不了自己血液里的冲动,脑子昏乱却又清醒的那个夜晚……有些场景仍鲜明在目,有些却已模糊得回想不起,只余下一片红雾。
“可是……我没有看到爸……”
“当然,那时我已经出门去处理你的事。再回来时,家里已经面目全非,你也从此没了消息。”
“……对不起……”梅惟垂首走在父亲身后,踩上蜿蜒至门前的石砖小径。双唇蠕动了好一会,才鼓起勇气道:
“那、那帛宁呢?他现在怎么样了……?他的左脚……”
梅宸罡沉默一晌,道:“爸也不知道。”
“…啊?”梅惟愕然抬起脸,怎么也想不到会听到这种回答。
“帛宁的脚稍微能走路后,就突然从医院消失了,只留下一张字条说他会回来,不用找他。他没去学校,连向来重视的社团大赛都没参加,一个人不知道去了哪儿,到现在还不见踪影。”好看的眉微微皱了下。“……你们两兄弟在搞什么?连这种事都说好一起?”
“我……他……。我不晓得……”他不由得语无伦次。
帛宁也……“离家出走”?那个养尊处优惯了,高傲自信的少爷??震撼的消息接二连三而来,梅惟头有些昏眩,不过几个月没回来啊,时序也不过由春转为秋,怎么家里就变了这么多?
“大概是受了刺激吧。爸知道你从小就习惯让他,但做得太过了。”梅宸罡拿出磁卡刷开大门,垂目道:
“不过一样是离家出走,爸就比较不担心帛宁。至少他还留了讯息,说他会回来,个性也没你这么别扭。”
“……爸……”他哑声轻唤,喉头一阵酸涩。
“虽然……刚才打了你,但其实这也不能算是你的错。……应该是爸欠你一句道歉。”大掌伸出,胡乱揉了揉变长的柔软发丝。
“对不起,那时让你受委屈了。”
梅惟睁着眼,感觉头上的温度难得多停留了下,没有马上消失。爸的掌心……好热,和他向来微凉的手脚不同。
手又收回,一举推开沉重门扉。屋里的灯受了感应,自动亮起,柔和的晕黄光线衬得一室温暖。连装潢都不一样了……他有些难为情的想起客厅那些几乎被他和帛宁破坏殆尽的家俱摆饰。
“…欢迎回家,惟。”
高大的男人背对着他说道。他再也按捺不住心底突然升起的一股冲动,跨前一步轻拥住那坚韧的腰身,泪水渗出眼眶。
环起的双臂在男人全身僵硬前很快就放开了,血色像涨潮般,哗地大片涌上单薄的双颊。
怎么会忽然做出这种幼稚举动,老早不是可以理直气壮跟父母撒娇磨蹭的年纪了……
“对…对了,爸的伤口还没处理……我……去拿药箱。”
梅惟无措的抹了下眼睛,感觉双颊好烫,知道自己的脸现在一定红得不像话。急忙转过身,一溜烟上了二楼。
梅宸罡静默看着楼梯转角,脸上仍是毫无表情。只有当双眼轻轻闭起时,覆去了那一闪即逝的深沉痛楚。
那是一种会让人发狂的痛……
你永远不会明白。
6
在睽违近八个月后,梅惟重返学校念书。
尽管已经征了新司机,但只要父亲有空,仍会亲自接送他上下学。
和三年多前一样突然,父亲辞了在日本的教职,接受台北某所私立大学的邀请出任客座教授,工作重心又全部移转回台湾。
不同的是,父亲现在任教的学校不但离家较近,也不须负责行政事务,比起之前在T大时的繁忙,现在他明显多了更多闲暇,不但晚上都能回来共进晚餐,假日时也常常待在家里。
这一切,都像是梦一般。
虽然两人之间的话依然不多,加上帛宁、芷砚都不在,餐桌上往往是他和父亲各据一方,交换天天不变的问答后,各自默默用饭,然后进食较慢的他看着父亲离席。假日也是一样,父亲若不在道场,便几乎是是一个人关在书房里,用餐时间才会出来。
他知道,其他父子相处的模式,和他们都不同。但对他而言,只要知道这个空间里有那个人在……就够了。
鞋柜里,多了父亲惯穿的皮鞋;客厅沙发上,偶尔有父亲随手搁置的小书,总是房门深锁的书房,现在常有灯光透出。每当他从户外画画归来,看到车库里父亲的轿车正静静停驻,一股安心感便从胸口涌上喉头,进屋的步伐突然踏实起来。
真的……只要这样,他就很满足了……
不敢,再期望更多。
「惟。」
「……嗯?」
「爸爸中午有事,沈司机会来接你。」
「喔……嗯。爸再见。」
难得开口,原来是要说这个……梅惟下了车,一直走到校门口才回头,远处巷子口已是空空荡荡。
他嗒然若失的凝望,连自己都没察觉的叹了口气。
是错觉吗?爸最近似乎越来越沉默了,表情也越来越少。将他带回家那天的「陌生」形象,仿佛就这样遗留在当时,再也不曾出现。
不过是不到一个月前的事,现在想起来却无比怀念……就连那几下耳光也是。第一次被人扛在肩上,第一次被揉头发,和一次那样搂住一个人的腰。那温度,现在仿佛还残余在他皮肤上。
就在那一瞬间,他们的心脏曾经如此接近……
「喂!你就是梅惟?」
「啊?是。」他吓了跳,回过神来。朝出声处看去,一个穿着别校制服的陌生女孩正盯着他胸前的姓名瞧。
「骗人,看起来一点都不厉害嘛。」女孩上上下下打量他。「打败我男朋友的真是就是你吗?你是不是有偷用什么小人步数?」
梅惟正如丈二金刚摸不着脑袋,旁边已有人代为出声:「就是他没错,不过人家可是光——明正大打赢嘀。咱家梅惟失踪半年回来后脱胎换骨,文武双全,已经成为本校新一代偶像人物。」
「奉劝你速速抛弃那个逊脚男友吧,外强中干、中看不中用,咱们家梅惟用一根手指头就能扳倒罗。」
「丘人尹!」女孩恨恨瞪着不知何时冒出的空手道男。「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怎样?你看也看够了吧,快滚快滚,这家伙最近『粉丝』激增,可容不得你在这撒野。」
「什么嘛!」环顾四周,发现真有几个女生正瞪着她瞧,再看看话题中的主角那副和传言全不相符的呆样,女孩心中一股恚怒无处发泄,跺了跺脚甩头便跑走。
「小心!有车。」
突然被拉住手臂倒拽了好几步,眼前一花,一台计程车就在她身前数尺呼啸而过,尖锐的喇叭声几乎撕裂她耳膜。女孩吓出一身冷汗,若不是有人扶着,她大概早瘫在地上了。
「你还好吧?」
「嗯……嗯。」她惊魂未定的张张嘴,想向对方道谢,一转头后,却全冻结在舌尖。
是他?什么时候……
「现在是红灯。」梅惟比了下路旁的交通号志,放开不再那么僵直的手臂。「这样闯很危险,绿灯再过马路吧。」
见女孩一脸呆滞的直望他,他有些困惑的颔首微微一笑,转身偕同丘人尹步入校门。
「……喂,又一个阵亡罗!少女杀手。」
「什么?」
「刚才那个女生啊!脾气那么辣,还不是照样被你电到。」丘人尹耍宝的比了个手势。
「哪有?」梅惟总算听懂他在说啥。「她讨厌我都来不及。人家明明有男朋友,你不要乱讲。」
丘人尹翻个大白眼,这种杀了人还不自知的「杀手」,真不知该说他恐怖还是蠢……
「话说回来,你真的变很多耶。休学这几个月你到底去哪了?该不会跑去深山修练,然后遇到仙人恩赐你一颗大力仙丹丸吧?」丘人尹半开玩笑的道。
他是知道梅惟外表虽文弱,其实颇有武术底子,但没想到如此厉害。自他改变初衷答应加入空手道社以来,短短一个月内已击败不少高中体坛的好手,连带也打响了他们学校的名号。
可惜,他千盼万盼终于盼到梅惟入社,哪料到康翎高中竟也爆出梅帛宁失踪休学的消息,害他扼腕不已。不知道两个碰巧同名同姓的人对决,谁技高一筹?
「没有……只是一些想法改变而已。以前的我……顾忌很多,怕惹麻烦上身。」
「呵呵,我懂,不遭人忌是庸才嘛,天才总是难当的。」
「我不是那个意思……」
「是啊,你没那个意思,你只是想过普通生活。」丘人尹打断他,耸了耸肩,「但别人可未必领情。」
「……也许吧。」梅惟沉默,然后转为苦笑。「我已经被很多人骂了。」
「让我?让你妈个屁!你以为这样我就会高兴了吗!」
「爸知道你从小就习惯让他,但做得太过了。」
「你瞧不起人吗你?不是真正的第一我不要,不用你施舍!看我之前每次都拿和一名一副得意样,其实你心里在嘲笑我对吧?」
「被弄瞎一只眼睛,我不会恨老大。这笔帐要算在你头上!」
……
「骂就由他们骂!不过有个家伙你一定要小心。宋文禹自从被你当众答出那题他解不出的数学题 后,好像一直耿耿于怀,他是老师,要整你太容易了。」
「宋老师?」仍半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梅惟有些漫不经心。「……不至于吧。」
丘人尹又翻了翻白眼,嘀咕一句「你太天真罗」,不再多说。
结束社团练习后,梅惟拎着以腰带绑好的道服走出校门,见果然是沈司机来接他。
父亲不信任人力公司推荐,亲自面试应征者,沈司机是他磨了许久才挑中的,不多话,开起车来老练沉稳。
梅惟向来难睡易醒,有他人在场的情况下更不可能睡得着,但现在常常练武练累了,他在车上便打起盹来,有时一回神,才发现车子竟已驶回家里,沈司机正开了车门在旁静候他下车。
进屋后,在玄关脱鞋时便可闻到阵阵饭菜香气。
今天爸不回来吃午饭,餐桌上满满的全是他喜欢的菜肴,家事万能又精通厨艺的孙妈犹在厨房里忙碌。她做的菜是除了严净的料理外,梅惟吃过最好的;宏亮的嗓门,替寂静的大宅添了些热闹。
虽然好吃,但实在太多了,他吃不完。告饶数次才被放过,孙妈收拾着碗盘,嘴上犹在叨念:「少爷太瘦了,十几岁的男孩子还在发育,怎能不多吃些……」
梅惟笑了笑,心中自有一股暖流淌过。他外表是偏瘦,但其实他的体重,比同身高的男孩都要沉上许多,不过说出来孙妈大概也不会信吧。
「唉,」孙妈像是突然想着什么的道:「少爷知道吗?听说杨老总管要回来了。」
「杨婆?」梅惟叉苹果的动作一顿。
「是啊,她担心只有我一个会服侍不来。先生好像也没有再另外征下人的意思呢。」
想她孙妈辗转替无数大户人家帮佣超过五十年,怎样的眼界没开过,但这么名贵豪华,却又冷清低调的大宅子,她还是第一次瞧见。
家管、司机、园丁加起来刚刚好三个,再多没有,她记得梅家从前并不是这样的作风啊。
「也许等杨婆来了,由她来挑人吧。」梅惟看着盘里切好的各样水果,略微走神。「……杨婆身体有好些了吗?」
「唉,还不就老样子,心脏的老毛病了。我跟杨老总管不熟,顶多说过几回话,她这人就是天生的劳碌命,说好听一点是忠心,说难听一点是老顽固,讲都讲不听的。我还怕她这一来,我会忍不住天天跟她吵架,到时少爷就不得安宁了。」
「不会啊,这样还热闹些。」梅惟忍不住扬唇:「而且孙妈一定只是嘴巴说说,到时还是会让杨婆的。」
「呵呵!少爷您还真了解我……」
幸好有孙妈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