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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潘金莲之前世今生-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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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敢发出任何声音,因这哑忍,便咬着唇,甜蜜而苦楚的滋味。她只张开一线的眼神,看着这个男人。不知不觉,非常的感动而软弱。
  她的眼泪流下来。
  她含糊地道:“——我今日一一要死在你手里了——”
  她的头痛苦地两边摆动。
  就在此刻,望向窗前,对面的窗,正正有个人影。
  那是无意中走过的武龙。神差鬼使,他也在此刻,望向窗前,竟正正地见到二人激烈而起急的好情。那么忙逼,生怕被揭发。终于他见到了!
  想不到是真的!
  武龙炉火中烧,狠狠地看着这过程,紧握拳头,奋力去打在硬墙上。
  单玉莲心头一快。
  他见到了!
  她发现他其实是痛苦的。当下,自己的痛苦化作欢娱,在这“翰文阁”,她剧烈地扭动,双手乱抓,把烟黄而又珍贵的线装书,古代的瑰宝,子曰诗云,全抓落一地,书页散乱。她又进入一个荒淫的世纪,变得委婉地放荡,痛苦地快乐。她报复地做给他看!
  继续。不要停!
  她要他恨她。
  你不爱我,恨我也是好的。恨也需要动用感情!
  不料,她见到窗外有另外一个人影。
  如不合情理的记忆,回来了。她在动荡之中,看见那个人影——他是西门大官人。
  他自狮子楼下坠。
  缓缓地、缓缓地下坠,至街心。
  血花四溅。
  架上的书也散乱了。
  缓缓地、缓缓地披了她一头一脸一身。
  一页一页,上面都刻着:“淫妇”、“达达”、“淫妇”“达达”
  一切都是浮游昏晕的感觉。
  但她意识到——他死了!
  她凄厉地喊:“你不要死!”
  她拚尽全身力气推开他。他牛吼似地一声,喷得她湘裙湿德了。他喘息:“你干什么?死就死啦!”
  “我怕死!”
  “哈哈!”SIMON狂笑:“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广她只觉心惊肉跳!十分不祥。
  SIMON见她脸上阴晴不定,只管整理好衣装。自己也静下来,无端地有点悲凉。
  “我不怕死,我怕老。好日子不长,咬一声又飞去了,一个人老了,就会后悔怎么没有把握。你怕老吗?”
  像一张网,忽地把因果牢牢缠着。要把握并不长久的好日子!过去了,如何追得回呢?不管是否得到,起码追过呀。
  单玉莲催促他离去。让一切匆匆还原。
  他抬头望着她:“不知为什么,我有时挂念着你。”
  门就在此时被踢开了。
  武龙自那进屋子,终于忍不住,赶过来,破门而人。但见二人已然分开,像什么也没发生过。
  SIMON乘机脱身:“得了得了,就可以拍啦,不用催得那么紧急。”
  又向单玉莲叮嘱:“就照刚才教你的姿势拍照好了。装了身便快点就位。”
  他施施然地,一手轻轻推开武龙,大楼大样出门去。
  武龙揪着他的衣领,怒目而视。正待发作。SIMON不慌不忙地拔过他的手。濒行在他耳边道:“怎么气成这个样子?你是她条‘仔’么?一看就知了。”
  然后他很体已地补充:“想也不想害死她吧?她育的,你问她去。你请我愿。好了,EMOY YOURSELF!(你好自为之!)”
  武龙唯有把重拳收回,为了她。事情闹大了,她怎么办?真会害死她。
  待他一走,武龙走近单玉莲跟前。
  他的拳头依然紧握着,因为妒火,满脸通红,内心激动,鼻翼张得很大,也很急促。他咬牙切齿地骂她:“原来你那么贱!”
  单玉莲的目光设与他接触,只道:“我——好像控制不住自己——”
  “你自己贱,用不着找借口!”
  她听得他两次骂自己“贱”,猛一抬头,终于她真正地面对他了。——他妒忌了!愤怒的眼神如一头兀鹰,又像受伤的雄狮。他“肯”妒忌了,此刻,她觉得他特别英俊,这才像一个男子汉。她自虐地,竞希望他对她暴力一点,即使自己的本质不好,贱,但总是身不由己的。她要他救他。
  她整个的心神,突然地被他一双怒火乱焚的黑色的双眸吸收进去了,难以自拔。如果她更堕落些,他就更着紧些吧。
  她勇敢地说:“我是为了你!”
  他一点都不领情,只盘法:“你喜欢那男人?”
  她望着他,故意道:“是!”
  冷不提防,武龙咬着牙,用力地打了她一记耳光。单玉莲痛得眼前金星乱冒,他的影子模糊。
  武龙怒道:“我看不起你!”
  单玉莲抚着脸上的五个指印,她的红唇抖颤着,新仇旧恨汹涌上心头。她的神态开始凄厉,有一种嗜血的冲动。嘴角挂着血丝,那腥甜的味道……为什么她半生都要遭人白眼?人人给她白眼,那不要紧,但她最渴望给她青眼的这个男人,也看不起她。
  她什么都不管,反手便还他一记耳光,再一记,再一记。出手十分的重一像报复。很久很久之前,他也在批斗大会众目腹腔底下,这样地打过她。在她掌掴他的同时,她的心无法抑止地疼。血和汗在她脸上溶成一种绝望的颜色。
  她怒道:“我也看不起你!”
  她一边流着泪,一边把她心底的怨恨都发泄了:“如果你有种,你早就和我一起走。你有没有这样想过?凭良心呀,你没胆!你只是像只缩头乌龟!”
  武龙道:“走?到哪儿?戏可以这样做,人不能这样的。成世流流长,饿死未天光!”
  单玉莲凄怆地,心疼如绞:“我有说过跟你一世吗?以后是以后,我不相信那么长远的东西。做一日和尚撞一口钟,以后各行各路,也没法子,我又犯得了谁?不过,你连动也不敢动!”
  她歇斯底里地,不容他插嘴:“你没胆,于是扮伟大。每次都有冠冕堂皇的借口,每次都有!我的命不好,本分的东西都成奢望。但起码我敢爱敢恨,你呢?我看不起你!”
  武龙见自己种种牺牲,只换来这样的羞辱,他不是不含冤莫白的。他只好转身去,难道要跟失去理智的旧爱解释么?大丈夫,做了就得认了。怎可拖泥带水。
  单玉莲只掷来一句话:‘你要另娶吗?我跟另一个好给你看!“
  武龙不肯回过身来,他也抛下一句话:“如果你再跟他有路,对不起我大哥,我就杀了你!”
  单玉莲哈哈大笑:“你杀我吧!如果你憎恨我就杀我吧,用不着借了大哥的名堂来办事!”
  武龙悻悻然地走了。
  10
  他也不打算揭发她。宁教人打仔,莫教人分妻。如果武汝大根本不知情,庸人是幸福的,何必戳破他的好梦?
  单玉莲但见人去楼空。这“翰文阁”寂寥空旷。她坐下来,任性地哭一场。好,你去娶另一个女人吧。你看不起我,我就长命百岁,看看你们凭什么缘分可以白头偕老!我不相信你们可以!
  她梦断魂索,半生已过,不如意事常八九,可与人言无二三。
  孤寂地跌坐在一个陌生的书房中,一切都是散乱的书。
  她从未见过这么多的文字和学问。
  咦?
  在方正严谨的经史子集后头,原来偷偷地藏着《金瓶梅》。
  它“藏”身在它们之后,散发着不属于书香的,女人的香。——古往今来,诗礼传家,一定有不少道貌岸然的读书人,夜半燃起红烛,偷偷地翻过它吧。到了白天,它又给藏起来了,它见不得光。它是淫书。
  如今因着这一番的风月,它宛如出峋的云。书页被掀得多,纸张昏黄,残线已断,一页一页的,四面八方,溃不成军。
  《金瓶梅》是明历丁已年的本子。兰陵笑笑生所作。这本子,由一群一群起棱起角的方块本刻字体组成。字很深奥,单玉莲看不懂。只是,一定有什么东西激荡地流过纸面。
  她的脑袋忽地空洞洞的,好似用来盛载一些意外。
  她听到好多声音:悲凉的琵琶和筝,弹奏起来。娇饶的女人唱小曲。渺远的木鱼。更漏,滴答地。房檐上铁马儿动了。是他人来了。门环儿也叩响。银灯高点新剔。不,是风起雪落,冰花片片的微声。心上已戳了几把刀子。声音混作一堆。
  妙龄妇女,红灯里独坐,翡翠装寒芙蓉帐冷。她也一无所有,她在字里行间,微微地笑着,伸手相牵。
  单玉莲有种骨血连心的感动,她把自己的手交给她,如同做梦一般,坐了过去。拈起纸来,是渺茫的一个故事。
  火花在心中一闪,照亮某些隐秘的角落。她开始着清楚——《金瓶梅》?
  八岁的时候,她就见过了。不过还没走近,红卫兵们一手毁掉了。那书被火舌一卷,瞬即化为灰烬,从此下落不明。
  她一直都没见过它。
  她以为它不会再来了。
  但它出现了。
  一个赫赫盛世中,某个女人的半生惆怅,让她知道了。
  她被驱使去看自己的故事……
  武汝大得悉今天SIMON率领群鸟来拍照,一关了店门,使持了几大贪新鲜出炉的老婆饼,自“馨香”赶回老家了。
  进了词堂,方知节日似的热闹。除了他大婚那回,就数这次是盛况。
  那么多女人,姹紫嫣红开遍,荡漾一讨好颜色。水银灯打在回廊上、机柱旁、女人身上,美丽动人。目不暇给。
  武汝大看傻了眼。
  一见SIMON,便亲切打招呼:“我老婆招呼得周到么?”
  他恭维道:“太好。没话说。”
  “嘻嘻。”武汝大很高兴家有贤妻。所以他觉得一众美女不正派。他笑:“好好的一个女人,好人好姐,为什么要扮得像妖孽?”
  SIMON笑:“都是历史上的名女人呢。”
  武汝大小眼珠一转,道:“给你这般多的名女人,你应付得了吗?你掂吗?”
  SIMON只是饶有深意地一笑。不语。
  “掂?”
  “搅不掂,不如别做男人了。”
  武汝大别有心事。
  “喂,老婆那么正,你好艳福啦。”SIMON戏弄他。
  “是呀、是呀。”武汝大只得如此答:“不过——”
  SIMON见他欲言又止,便微笑地套他的难题:“大家一场老友,你怎么说?”
  “不是不掂。”武汝大道:“不过间中不太受控制。我们一场老友才说呀,她真是很授命的。”说完便四下一看,不让风声泄漏。
  SIMON念着,就算是“造福人群”吧,会心地俯首在他耳边:“一会儿散BAND了,你跟我来车上,我送你一点礼物。”
  武汝大恍然,色音。引为知己:“哦,好呀好呀!”
  果然,SIMON在美女卸妆、外景收队之后,在他车上取过一包东西给武汝大。
  武汝大神秘而又喜悦地接过了。
  SIMON跟他笑道:“这是‘国宝’,日本一个和尚给我的。你知道么?有牛黄、人参、蛤以、蜂蛇,还有淫羊著。”
  听得一个“淫”字,武汝大非常感激。
  ‘近了到日本,改名’活力M‘,才再外流。“SIMON叮嘱:”不可以吃柿、羊肉、汽水。睡前服。如不信,拌饭给猫吃,劲儿得猫幄也怕了它。“
  说毕朝他一院眼睛,便见武龙领同一个女人也正出门来。
  他看武汝大:“不怕他见到?”
  武汝大见是兄弟,便道:“不怕,他是我亲信。”
  SIMON耸耸肩,天下无一处是净土。这村野风气也很开放呀,原来大家都是“襟兄弟”!当下又如武龙一哄眼睛,驾车去了。
  武龙早看他是对头,又见他交了一包东西给武汝大。武汝大看来非常的感激,一言不发把东西收好,目光流露谢意,像目送一位思同再造的莫逆之交离去。几乎没鞠一个躬。武龙半怒半疑。
  武汝大送了客,便问其他人:“喂,我老婆呢?”
  武龙也是送客,阿桂来了香港几个月,今天央着来看热闹。元朗的同村亲友,约摸也知道这个人,当初是武龙在汕头的旧相识,此番使点法子,辗转来了香港,目迷五色。她对他亦有几分投靠,正直的一表人才,人虽穷,不过也肯垫了一万元给她买个假身分证,心下便多方策略,以博取他及四下人们的好感。
  看了一天,十分惬意,武龙送她离开。如无意外,也是有发展之可能。
  武汝大见无人知悉单玉莲身在何方,好生奇怪,便追问:“阿龙,我老婆呢?”
  他只好告诉他:“在书房。”
  武汝大见阿桂走后,怪责他:“请人吃顿饭嘛,死牛一根筋!”
  然后得意洋洋,步履欢快地寻妻去了。
  轻轻推开书房的门,只见单玉莲坐在地上,一叠好散乱的书册,刚聚精会神看至开篇:……那妇人笑将起来,说道:“官人体要少喷。你有心,奴亦有意。你真个勾措我?”西门庆便双膝跪下道:“娘子,做成小人则如那妇人便把西门庆搂将起来。当下两个就在王婆房里脱衣解带,共枕同欢。一个朱唇紧贴,一个粉脸斜偎。罗袜高挑,肩膊上露两弯新月;金钱斜坠,枕头边堆一朵乌云。誓海盟山,搏弄得千般旅旅;羞云快雨,揉搓的万种妖娆……
  武汝大一手抢过,会心微笑:“哦,看淫书!”
  她正看到着紧处,便被他破坏了:“嘻,《金瓶梅》,阿爷及阿爹都不准我们看的呀。越不准,越是要偷看,不过字很深,成得来又不明,大家都费事查字典。终于没心机看。”
  单玉莲用渴望的眼神望着他:“故事说的什么?”
  “唉,好老土的。”武汝大给娇妻从头说起了:“说一个很姣的女人,嫁了给一个很矮的男人,后来联同一个很威《好色)的男人,毒死了他。谁知那个很矮的男人,有个兄弟,是一个好劲儿的男人,杀了那对奸夫淫妇。——故事便是这样了。”
  单玉莲一听,只觉闷不可当。忽见武汝大手上的纸张,有“淫妇”二字,一怔。便道:“你说得一点也不好听,我自己看!”
  武汝大忙收藏在身后:“不!”
  “给我!”
  他其实很开心。但游戏一番一一,孩子才有这般玩法吧:“乖乖的,先吃饭再看。太婆会骂的。乖!”
  单玉莲不依:武汝大焉敢不从,只念:“哇,发达啦,今晚一定很浪漫了。”
  又淫书,又春药,他的好日子来了。
  单玉莲后来在书房待了一阵才走。
  一家团团围坐吃晚饭,挨过坐立不安光景,二人便留在武汝大丁屋过一夜。
  “睡吧。
  武汝大催她。催了又催:‘睡吧,老婆。不要看书啦,又不是要考试。你随便挑几页正的看就算了。“
  过了一阵,她还不来。他再催:“老婆!老婆!灯光很刺眼呀,关灯明天再看吧?”
  “那我出厅看!”单玉莲不知如何,一定要得知来龙去脉似的。
  武妆大爬起来,扯住她。她被回目吸引,一手拨开这痴心的男人。
  他只涎着脸,馆媚地道:“老婆,给我倒杯水?”
  单玉莲拨开他乱摸的手,一跃而起:“讨厌!我只肯倒杯水给你,其他不要想!”
  武汝大心中一荡,暗思暗笑:“一会儿非大振夫纳大展鸿图不可。”
  单玉莲一拎暖水壶,没开水。雪柜中也没冰水,只有“可乐”和“七喜”,便倒了一杯“七喜”,回房递与他。
  武汝大胸有成竹地向着她演说:“你今晚不可以推我,说什么很累呀、头疼呀、不方便呀、想睡觉呀……总之不可以推。我要掂一次给你看。这是‘活力’,知道吗?‘活力’——是SIMON送给我的国宝!”
  说毕,把紫色的小丸,一把塞进口中,大口地喝水,一冲顺喉而下。喝过之后,方表情古怪地问:“汽水?”
  单玉莲气地胡言,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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