蚂蚁-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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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哟,亲热的嘛。还心里发麻?是发酥才对吧?”饼干也逗我。
“你可别把我说成那样。人家真是小女孩,呵呵。”我笑着说。
“噢!是小女孩。那这个小女孩的味道如何?”饼干冷笑着点起一根烟,打火机所带来的火光闪在这个昏暗的房间特别耀眼。
“哈哈,也就那样啊。我不觉得有什么两样。嘻嘻嘻。”我故作调皮地说。我这么一个回答就是默认了我碰过手枪,但这并不是真事。
饼干听我这么一说就“嗖”地一下从椅子上跳起来,甚至把她身旁的一个洗脸盘都踢翻了。她急匆匆地踩着她的拖鞋一副气鼓鼓的样子,行将开门离去。
“糟糕。”我心想,看这模样她是真生气了。我赶忙也把脚从热气腾腾的洗脚盘中抽出,追着饼干去。
我身手自然敏捷。没等饼干打开房门,我就成功地拖住了她的一条胳膊。没料到她一个反手就抽了我一个巴掌。
“啪!”
我的脸顿时辣辣的。她用一种女人特有的凶狠眼神盯着我的脸。
“你干吗打我?”我想都没想过饼干竟会为一个十四岁的女孩打我,下手还这么重。
“打的就是你这个乌龟王八蛋!”饼干凶暴地叫着,“你放开我,算我饼干看人看走眼了吧!”
我的手可不能放,这我知道。此时一旦我松了手,饼干也许就再也不会出现在我生活中了。我太了解她的个性,说一不二,说东不西。我没有经过考虑,也不用考虑,我就是不能让饼干就此离去。这当中一定还有什么特别的原因。
…
第二节饼干(2)
…
我不放饼干走是因为饼干确实对我有恩。我这条命都可以算是她的。
当年我刚出来混的时候什么事儿都不明白,只知道用拳头打架。我那时以为谁拳头硬谁就是道理。在社会上比的就是心狠,就像我爸那样。
那时候我曾经开罪过不少人。那时候我几乎见谁打谁,一个不和就挥出拳头。我从不管别人老大是谁,也不问。
就是后来我就得罪了奶牛。我把他一个小弟打趴在一条小巷子里,狠狠地踩了他,把他的腰都踩坏了。
那时候奶牛并没有被判死刑。我们这一带的人——无论老的小的——见了他如同见了南霸天阎王爷一样惧怕。
奶牛是真正的黑道人物,而不是一个小混混。他什么都干,后来法院判决书上写到了他所犯下的罪行,但我们都估计那封判决书根本没有把奶牛干的坏事写全。我们都相信奶牛一件违法的事情都没落下。当市公安局里的警察把他抓进去时,他还仰着脑袋呢。当然奶牛他得判死刑。
当年我就被捆了一个五花大绑,他们几个人把我扔在奶牛那间屋子里。我当时自己都没信心能活下去,只是想着什么时候奶牛能出来让我见见他的真面目。我之前只是听闻他的大名。那一次见面也是我惟一一次跟他相见。
奶牛他翘着二郎腿坐在他那间破屋子里一直没有说话。他并没有我想像中那么威武和大气派。他一个劲儿抽着烟斗,似乎心事重重。他的小弟——那个被我打趴在一条小巷子里并且狠狠地踩了的小子,一直在尽情蹂躏我,直至把我整个身体弄得皮开肉绽。我没有喊疼,被他误以为我一点儿都不觉得疼,所以他一直在使劲,越来越使劲。当然,其实是我慢慢被打的麻木了。但我天生忍耐力极强,我那时候只想着,他们什么时候把我折磨够,然后一刀把我拿下。
在我也几乎快绝望的时刻,最后是饼干求的情。
我以后经常能在电视剧里看到这样的情景,一个黑帮老大疼爱备至的女人,为了一个无名小卒跪在黑帮老大面前哭着求老大放了他。看到这种电视剧我还经常会后怕。多我一条人命对奶牛来说依然是一条死罪,没办法再给他加刑,根本没影响。而把我打残废更是小事一桩,但是饼干却在奶牛面前哭哭啼啼,并且最后赢得了她的请求。我不记得她当时用了什么求法,也不知道她为何如此。
到现在,我都不太明白,当初饼干想的到底是什么。
我跟饼干在一起后,才发现她的左手少了一根小拇指,我想这也许是我现在能安然无恙地活在这个世界上她所付出的一个必要代价。
但我却从未求证这件事,饼干也未曾提。
饼干一直对我说:“打打架没事,犯法的勾当不能碰。”她还会举出奶牛的例子来,但是每一次这样我们都会各自不爽。
我一直什么勾当都没有,也没有正经的工作。要钱的时候还得跟我爸要,不过这样挺好,虽然经常受我老爸的无名之火,至少没危险。
饼干她还有一句名言经常被她提起,就像是她的一句口头禅:忍耐和勇敢根本就是一回事,温柔和懦弱也是如此——我想这是她从那一本书上看来的吧。
想起关于饼干的一切,我内心都极为复杂。
我现在用我的右手抓住了饼干,她此刻当然还是在气头下,打了我一个耳光后,她还在试图挣脱我那只手。那不可能。我也大叫一句:“饼干!你到底想干什么?为什么要这样?”
“为什么?哈!你还问我为什么?”饼干瞪大了眼睛说。她的眼睛本来就大,现在就像要爆裂一样。
“我骗你的,我跟那小姑娘根本没那回事!”
“滚你妈的蛋!你当我什么,啊?你这小王八蛋啊,你这臭棒冰!呜……呜……”
“真没那回事,我逗你玩的。”我沉下气来,耐心解释,“那女孩才十四岁,硬要住我那儿,我把她当妹妹,我跟她之间什么也没有。”
“放屁啊你!”饼干似乎一下子丧失了气力,跪倒在地上,之后,她自己呜呜呜地大哭了起来。
这时候屋外有服务生敲门,他们倒挺关心他们的客人。
“里面怎么了?没事吧?”那个服务生询问。
我用一只空闲的手支开了一下部分门,没好气地告诉他:“没你的事!什么事都没有。”
他看到了我那不耐烦的眼神,和镇定自若的表情后便离开,我是挺能装的,尤其是这两种表情。关上了门之后,我扶饼干起来。可是她不肯起来,此时她整个人就像铅铁做的一样沉,任我怎么使劲也无济于事。
“臭棒冰,你就这么对我啊你……”饼干哭得一地是泪。
别看我前面对服务生那样,其实我心里又惊讶又慌张。认识饼干这么多年,她一直是潇洒坚强的那种女人,我从未见过她哭,却是第二次见她跪倒在地。
“起来,饼干,告诉我发生了什么?”我安慰饼干。我想一定有什么事发生过,饼干决不会是这么脆弱的一个人。
也许是我态度好,言语诚恳,饼干稍稍安静了些,也从地上爬了起来。但她并不需要我来扶她,一个人走回了先前洗脚时她的位子。之后她沉默了片刻,几次用手擦拭着她红肿的大眼睛。那染黄的头发耷拉在她额头上。我四处找纸巾,却没找到,但我也不太想去召唤店里的服务生。于是我就凑到饼干面前憭起我的白衬衫递到她身前。
…
第二节饼干(3)
…
“擦擦。”我说。
“棒冰,小冰,你知道我多在乎你吗?”饼干仰起头看我。她现在像极了刚洗完头的女人,洗头水也沾上了她的眼睛。
我对这个问题有点手足无措。如果换是平常,我一定告诉她:“你在乎我个屁,整天跑来跑去没个人影儿。”可是今天非常奇怪,饼干在我面前嚎淘大哭,是真哭了。
问完问题,饼干就一直盯着我,盯得我很尴尬。我试图要躲开她奇怪的眼神,就把头抬起,双眼看着昏暗而无法看清的天花板,或是扭头去看别处的地板。
我发现那颗不知什么时候被饼干抛弃的烟蒂在不远处寂寞燃烧着,忽明忽暗。
我没想到这整个晚上我和饼干她都会呆在这个房间里。当中有几次服务生敲门,这个洗脚的地方并不是通宵营业的。我几次给一点钱把他们打发走。还特意多塞了一点让他们带给洗脚店老板。
整个晚上我都抱着饼干听她讲话。她有时一边哭一边讲,她的嗓子被她哭坏了,但有时侯发音也会相当清晰。一些我没搞明白的事,将信将疑的事情,终于在这样一个夜晚给弄明白了。同时我也用我的轻声耳语让饼干彻底相信了我跟手枪之间的清白。
“我们居然都一样!”饼干听完我的话后,在这个晚上第一次笑了。
我虽然无法把她的笑容看个清楚,但能体会到。
但她后来又说:“可她究竟不是你妹妹啊,没准儿哪天你就像我爱上你那样爱上那个手枪呢!”
“呵,不会,不会的。”我说道,并不知道自己是否口是心非。
“瞎说,你这讨厌的家伙。”饼干开始心情好转。
“哎,我问你哪,我真的跟你那个想像中的弟弟很像么?”
“像,像极了。我小时候就经常梦见我有一个弟弟,那模样就是你这样的。一模一样。我见到你我就知道了。开始我都不敢相信世上居然会有这样的事情,从没见过面,但是一直对你有印象。”
“我以前也不会信世上会有两个一模一样的人,但我现在相信了。”
“我……也是。”
…
第三节爸爸(1)
…
说真的,那天晚上我是被饼干感动了。我都不相信我能有这样的幸运,幸运得跟饼干的弟弟长得那么如出一辙。要是以前我只是对饼干心存感激,之后就是对她动真感情了。她的确用一只小拇指换来了我的性命无忧。现在,每次看她涂手指甲时,我心里就会一阵难过,心里翻出一股酸味。这也很可笑。她第一次见我就像见到了她的亲弟弟一样亲切,但她从头到尾都没有弟弟。她只是这样说,幻想着有一个弟弟。而见到我的时候,就觉得我这个人很亲切。
我后来取笑她说:
“你看见我,就仿佛是看见了你的梦中情人或者白马王子吧?”
我见到手枪的时候,就跟饼干描述的见到我时的情景一样激动,但我对手枪并没什么邪念。这倒是真的,的确是像看到了亲妹妹那么兴奋不已。这是因为,我曾经是有一个妹妹啊。
可是为了饼干,我必须让手枪离开我的住处。三个人住在一起那可不合适。
我马上要跟饼干在一起生活,住在一起。饼干不会允许有第三个人出现在我们的生活中,即使我一再声称手枪她是我的妹妹,那也不行。
这一次饼干比我想像中要小器一些,她已经跟她家里彻底闹翻,这次来就是来投奔我的。而且,她已经跟任何别的男流氓小混混放话,她这次是准备要死心踏地跟我的。
当我面对手枪时,她在我那儿看电视。这一次谈话我并没有带上饼干,生怕饼干情绪激动。但我怎么跟手枪说呢?天真无邪的手枪,她跟饼干一样也已无家可归。父母闹成那样子,那儿当然已经不能待下去。手枪还说父母马上就会离婚,房子归她那个神经病的妈。
“但我妈不要我回去,我上次回去她还打我。”
“她怎么可以打你?那你爸呢?”
“不知道。那个没用的家伙,别跟我提他了,一提他我就更来气。”一个小孩子也有这么大火气。
“那你妈为什么要打你?”
“我妈是个神经病,她已经疯了!我怎么知道她为什么。哥,你就留我在这里吧,我不会烦你。我真没别地方可去了。”
“哦!”
我觉得这件事难办了,要赶走手枪真像是赶走我亲妹妹一样让我心如刀绞极难开口。但我必须得想出个办法来。
这节骨眼儿,我想到了我爸。我的爸爸,他可真算得上威名远扬,我混成这样真是像极了他。但他是黑道白道都行,我是黑道白道都不行。
“我带你去我爸家吧!那里真像是一个皇宫一样。你住在那里一定会喜欢上那里。”我对手枪说。
“好啊!”手枪欢快地说,她如此欢快都让我欢快起来了。
“但我爸可凶了!”
“哈哈。不会比你凶吧?”手枪笑道。
“我很凶么?”我问她。
“是啊,你打冰糖的时候那样子可凶了。”手枪装出那凶巴巴的样子来,但是她这么一装只能装出可爱来。
“那是我教训那个小混蛋哪。”
“对,他是该被教训教训。他也是个神经病。”
我觉得手枪这么跟我好,有那么一点是因为我打了那个她极为讨厌的同学冰糖。
每次见到我爸,他第一句话总是问我:“怎么了,臭小子,又没钱花啦?”我越来越觉得他这么问我并不总是怨恨我吊儿郎当不务正业,至少他最后总是能给我钱。我对他经济上的依赖仿佛是他能约束我的唯一方式,是作为一个父亲保持他尊严的有效方式。
“爸,别老这样问。”我说。
“哈,你回家还会有什么事?不就是没钱花了吗?”
他这样重复提这个问题,这次真让我难堪了,我背后还站着手枪呢!
“爸,你看。”我让手枪从我身后站出来。我觉得我爸这次见到手枪一定也会像我那第一次见到手枪时一样激动不已。
手枪有点羞答答地挪着小步子来到我爸爸的面前。
我时刻注意着我爸脸部的表情。手枪出现在他面前之后他开始面色凝重起来,我也当然开始得意。我爸着实花了很长时间打量手枪。在我的精心设计下,手枪穿的衣服、发型都模仿了当年我妹妹的装扮。我真可谓用心险恶。
我爸突然生气了一般,对我说:“哪儿来的小丫头?那么小一个小姑娘,你玩女人可别玩过头!”
我爸这么一说可别把手枪吓坏了,我忙说:“不是,不是。她可是我认的一个妹妹。”
我爸还在继续打量手枪,我知道他在想什么,哈。
“那她是谁家的女娃儿?你知道么?”
“你不认识,是我经过镇上小学时恰巧碰到的。我觉得很眼熟,谈了几句,很谈得来,干脆认她做了我妹妹,嘻。”我得意地说。
“什么我不认识?镇上的人哪一个我不认识?你小子倒还知道眼熟眼生?”我爸说。
“爸,你不觉得吗眼熟么?”
我看他老人家坐在藤椅上一声不吭,答案不言而喻。
但就在这紧要关头突然从门外窜出来一个人,是我爸的帮手,外号“老干部”。
“老干部”看见我也在,莫名其妙地瞟了我一眼。他这一眼给我带来了不安的兆头。然后他就慌忙地来到我爸面前,对我爸说:“老板,有人正在砸你场子!”
…
第三节爸爸(2)
…
我爸一个激动:“什么人?他妈的什么人胆敢砸我的场子?”
“老干部”回答说:“不清楚是什么人,老板,你亲自去看看吧。”
我爸从屋子里取出了一条皮鞭——这是他最拿手的武器了——怒气冲冲地跟着“老干部”出了门。我爸这么一出门,就留下了我跟手枪两个人在屋子里。临出门我爸回头对我说:“小子,回头我有话跟你说,你等着我回来。”
“噢。”我点头答应道。其实这时候我沮丧着,这么一个大好时机,一切都在慢慢成熟,却出来这么一个岔子。
我爸走后,手枪带着她独特的好奇的眼睛围在我爸的屋子绕了一圈。
“好大,好气派!”她感叹道。
“是啊,那当然。”
“哥,跟你说的一样呢,就像一座皇宫!”
“对啊,要不是我爸管我管得太严——你也看到了,他对我可凶着呢——我才不想出去一个人住那种破楼。”我说的倒是老实话。
“哥,那你把为什么不给你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