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上魂 作者:清.陈墨涛-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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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人马,为首的名叫刘沫;已而又有时赏、巩信等,皆由各处将兵来会。此外尚有那草野英雄,单身来投营的还不少。
文天祥看看也集有四万多的兵马,连自己所训练的已有十万人马了,却只不见张德兴那支军来到。文天祥等得焦急,便接连的叫探马去探听。歇了几日,头一起的探马来报道:原来是元人遣湖北宣慰使郑鼎将兵把他截住了。
文天祥正在日夜焦急之际,又接到第二起的探马来报道:张德兴等已经战败元兵,杀了郑鼎,克复了黄州城。文天祥听了,又是一喜。再过几日,忽见第三起探马回来报道:元人遣了淮西宣慰使昂吉尔等杀败了张德兴,复陷了黄州城,如今已把司空山围住了。文天祥闻报,吃惊不小,正想遣兵去救他,接着第四起探马又到了,报说司空山寨已为元兵所破,张德兴、刘源等和众士卒皆血战而死。文天祥听了,不觉滴下几点英雄泪来,叹口气道:“英雄无命,出师未捷,颈血已飞,叫我有心人怎能不恨天无语呢?”既而转念道:“胜败军家常事,天道无知,事在人为。我明日便出师,先向江西去攻取城池吧。”于是,当时下令众将官:明日五更调齐兵马,齐到校场听令。
次日才交五更,那将士便陆续都到齐了,校场上将士如云,旌旗映日。
少顷,文天祥带着一队亲随壮客到了校场,那十万军士,数百将校,如雁阵一般排列作两行,齐齐跪下迎接。只见文天祥一队人马从中间一条大路上,如飞地进了校场。少顷,三声大炮,将台上竖起一面大纛,此时正是旭日初升,射到那大纛上,金碧交辉,光夺人目。
文天祥登上将台,头戴一顶得胜盔,身披黄金锁子甲,足下登着一双薄底战靴,腰间挂着一对雌雄剑,右手按着剑鞘,左手执着令旗,只一挥,两旁将士一齐立起来。只听得传令官高叫道:“有令赵时赏为中军将,速速前来接令。”赵时赏高应一声,跑到台前打了一躬,只见将台上掷下一面小黄旗,赵时赏接住了,又打了一躬退下来,便领了一万黄旗黄甲的兵马,面朝外扎在中央。次是何时,闻令跑到台前,接了一面小红旗退下来,便领了八千红旗红甲的兵马,来到赵时赏前面扎住。次是巩信,接了一面小青旗,便领着八千青旗青甲的兵马,扎住在赵时赏的左边。次是刘沫,接了一面小白旗,便领着八千白旗白甲的兵马,向右边扎住。次是赵墦,接了一面小黑旗,便领着八千黑旗黑甲的兵马,扎住在赵时赏后面。当下五营兵马分遣已定,文天祥又命杜浒为左先锋,金应为右先锋,各领四千兵马,当先开路,自己领了三万兵马为后队,大军留下二万人马屯守漳州。
是日午正,祭了大纛,九声大炮,众三军离了校场,浩浩荡荡杀奔江西而来。一路上还来了不少的草野英雄,也有就在所过的郡县中为内应,开城迎师,以此所过郡县,势如破竹,迎刃而解。由梅州出来,一连克复了海州、会昌、临洪等郡县,一直来到兴国县。
那邻近郡县皆举兵相应,只有赣州守臣是元人亲信大臣叶特密什,和守将达春两人聚兵固守不肯下。文天祥便命前军将何时同左军将巩信、右军将刘沫三人,领了前、左、右三军去攻城,却哪里晓得他三人都被达春杀得大败而回。文天祥大怒,便欲亲领大军前去攻城,赵时赏在旁道:“割鸡焉用牛刀?等小将代劳吧。”文天祥道:“达春那小贼,你休要看轻他,他也颇知兵法,诡计多端;况且赣州城池十分坚固,你既然要去,等我率性命前、后、左、右四营和你一齐去吧。”赵时赏领令退下来。文天祥当时便传令何时、巩信、刘沫、赵墦四员大将,领着前、后、左、右四营兵马,当下随着赵时赏中军,一齐杀向赣州而来。
却说那赣州守将达春,自从杀败何时、巩信、刘沫以后,晓得文天祥一定要兴大军来围城,一面便飞书与江西宣慰使李恒请救兵,一面自己带着哈雅、吕良、高兴、罗秀春四员大将,领着三万人马,在城外离城三里一排扎下,五个营寨却也是分着青、黄、赤、黑、白五方旗色。那赵时赏带着兵马到得赣州,便将大军依着前、后、左、右、中扎下五个大寨。安营以定,赵时赏便骑着马,带了几员将官,出营来偷看元军营寨。周围巡视了一回,因见元军旗色也是按着五方五行的颜色,与自己的旗色颇相似,只有旗边的颜色稍为各异。当下回到帐中心生一计,便写了一封战书投到元军,约他今夜就战。达春答应了,却疑有计,便与哈雅等商议定了,到晚上须将五营兵马每营皆分作三队:一队迎战,一队接应,一队守营。商议定了,这且按下。
却说赵时赏见达春答应了今夜会战,便传集了众将官,传令每营皆仅留二千兵马守营,命何时、刘沫、巩信、赵墦四员大将各领本营兵马三千,照着元军的旗色,红对红白对白的去迎战,留着中军一路自己迎战;又令陈光领着一千五百名白旗兵马去接应赵墦,却叫张超领一千五百名黑旗兵马紧跟着陈光背后;令黄进领着一千五百名黄旗兵马去接应巩信,却叫刘毅领一千五百名青旗兵马紧跟着黄进背后;令吴永常领着一千五百名黑旗兵马去接应刘沫,却叫刘琨领着一千五百名白旗兵马紧跟着吴永常背后;令马自成领着一千五百名青旗兵马去接应何时,却叫陈国先领一千五百名红旗兵马紧跟着马自成背后;令吕武领着一千五百名红旗兵马来接应自己,却叫王铿领一千五百名黄旗兵马紧跟着吕武背后。当下分遣已定,又各各暗受了计策。
到得晚上,两军战鼓齐鸣,营门开处,一边各飞出五彪人马,两阵对圆,射住阵脚;两下里灯笼火炬齐明,照得如同白昼,只见两军旌旗皆分五色,红对红、白对白,好不鲜明。赵时赏等五员大将全身盔甲,皆是照着那旗的颜色分配,当时五匹马飞出阵前,大叫道:“来将何人?快快报上名来!老夫刀下不死无名之鬼。”那边达春等五员大将登时也一齐飞马出来,正好达春也是黄盔黄甲,对着赵时赏;哈雅是红盔红甲,正对着何时;还有那吕良、高兴、罗秀春三人,正对着巩信、赵墦、刘沫三人的盔甲,皆是一样颜色,真是好看煞人。当下十员大将各通了姓名,刀枪并举,剑戟齐挥,四十只马蹄来回乱转,二十杆兵刃此往彼来,两边战鼓擂得山摇地震地助战。那十员大将正杀得难解难分之际,赵时赏和四员大将忽然一齐拨转马头便走。达春心知是计,便止住旁边四员大将,一齐立住马,不来追赶;果见赵时赏等跑了十余步,见没有人追来,便把枪一挥,重新拨转马头奔来,那五队兵马便如潮一般涌过来。达春见了大惊,连忙也把大刀一挥,那元军便也一齐涌上前来。两下里接着,兵对兵,将对将,乱杀了一阵,只杀得天昏地黑,鬼哭神号。忽然赵时赏军中一声鸣金,那五员大将登时带着兵马,如潮涌一般退向归路飞奔去了,那队伍却非常齐整,一些不乱。达春心中想道:“这东西鬼头鬼脑,不晓得又用什么诡计了。但我也非无能之辈,岂肯来怕他么?”
便传令众将推动大军,一齐追了下来。还没追上半里路,忽见赵时赏的五队兵马豁地分作两边,一边三队,一边二队,从斜剌里逃奔去了。达春见了,好不惊疑,正想拼命再追时,早见迎面如飞地又来了五队兵马。达春忙令军士严整队伍,扎住阵脚,不许妄动,却远远看去,那军的旗帜仍旧是分作五色鲜明,转瞬已来到阵前。众人留心细看时,才觉得有点心慌起来。原来那旗色虽然仍旧是青、黄、赤、黑、白五队一排,却排得与起先不同,两军相对起来,却不是红对红、白对白了。此时达春的黄旗兵马,却对着吕武一军,是红色旗帜;哈雅的红旗兵马,却对着马自成一军,是青色旗帜;吕良的青旗兵马,却对着黄进一军,是黄色旗帜;高兴的黑旗兵马,却对着陈光一军,是白色旗帜;罗秀春的白旗兵马,却对着吴永常一军,是黑色旗帜。当下元军众士卒战得许久,眼中已经认熟了敌人旗帜,如今见宋军旗色忽然一变,变得参差互错,眼中这一生,不免有点手忙脚乱起来。那吕武等五族兵马,又是接着就战,并不答话,幸亏达春有见识,早已把阵脚扎定,所以还不会乱。众将士又拚命地严守着队伍,不肯离乱,以此战了许久,才略略地眼也认熟了,心也定了。忽然那吕武军中一声号炮冲天,把元军众将士吓了一跳。
那宋军将士得了号炮,却登时五队大军一齐死命地冲进阵来,也并不排列队伍,只是十人结做一队,东捣西窜,南冲北撞,并不见相顾,竟是人自为战。
此时元军阵脚早已大乱,也不能守住队伍了。那元兵一个个眼花缭乱,只觉得满眼都是五色的旗帜穿来穿去,也不认得哪队是敌人,哪队是自己兵马,也有见着敌人反道是自己兵马,并不迎战,到得认真了,却措手不及,早被宋兵如杀瞎子的一般杀了;也有见着自己的兵马认作敌人,如杀仇敌一般的乱杀。那宋兵却原来旌旗服色都暗暗做有记号,凡旗帜盔甲的边,无论是何颜色,中间都夹着一带绿色,所以大家一看就认得是自己的兵马,却只拣没有这一带绿色的便杀。元兵却如何晓得他有这暗号呢?可怜不上半点钟工夫,早被宋军杀得七零八落,已丧了五六千兵马,那阵也不成阵了。正在危急之际,幸亏背后援军已到,好得达春又是有见识的,他虽见兵马已乱,自己却硬把心神拿定,连忙遣一个心腹小将,领着自己的令,飞马到援军中传令,命他把兵马分作两队,从左右围上前来。刚才围住了宋军,要想痛杀报仇,忽见前面鼓角齐鸣,又是一排的五色旗如飞的赶到,原来正是王铿、刘毅、陈国先、张超、刘琨的五队兵马来到。达春无奈,只得又要分一半军士来迎敌前面兵马。此时达春却留心来看宋军五色的旗帜如何排法,想要把自己将士调转来也照他的排法,战时才好红对红,白对白地厮杀,军心不至忙乱。及留心细看时,才晓得此时宋军五色的旗帜却与第一起赵时赏那五队兵马一样排法,正与自己旗色相对,并不用调转。当下宋军早已来到阵前,两军接着又是一场大战,只见刀过处腥风掠颈,枪来时血雨横飞,两下里正杀得兴酣气壮,达春后面那一半兵马却围不住吕武等那五族强兵勇将了,早被他从左右两边杀开两条血路,冲出重围,向两下里逃得无影无踪去了,只冤枉了自己的兵马倒死伤了不少。众将校因见前面尚有大敌,便也不去追他,却一齐拥上前来,助着达春来战王铿等那五队兵马。达春见吕武等虽然逃去,气不过,自己却得了后军这一助,登时士卒就勇气百倍,一往直前,有进无退;看看要抢上风了,忽的背后喊声大震,鼓角齐鸣,原来是赵时赏一军不晓得从哪里又来到了。达春连忙命后军面朝外,死命抵挡;忽听得左右两下里喊声又起,巩信一军从左边杀来,刘沫一军从右边杀来,登时四面八队兵马,把达春五营的将士一齐困在重围里。达春此时方悔卤莽,心知中计,却令军士排个四方阵死命拒战。无如此时军士已无心恋战,只想逃生,向四下里乱奔乱窜,却怎奈奔到处刀枪并举,窜来时剑戟齐挥,拚着刀骨断筋折,挨着枪腹贯心穿,可怜转瞬间已是尸绊马蹄,血染战铠,那元兵也不知死了多少。达春见势不好,便弃了王铿,奔到后面来战赵时赏,想要窜围逃走。
达春那旁边四员大将见达春走了,心中一慌,吕良早被刘毅一刀杀死马下;高兴正回转马来,却被张超由背后一枪刺来,正中后心,登时倒撞下马,张超便跳下马来取了首级。此时只有哈雅骑的是一匹千里马,早已如飞地逃向后面和达春两人来双战赵时赏。这边只剩得罗秀春一人,却被陈国先等五匹马、五员大将围在当中,当下刀枪并下,剑戟齐挥,早已砍得臂断头落,腹破心穿,身死马下。于是五员大将飞马前来,正遇着巩信、刘沫两人,当下七匹马一齐飞上前去,来捉达春。那达春和哈雅两人双战赵时赏,战了十余合,见战他不下,早已拨转马头,达春在前,哈雅在后,向兵马少处拚命地冲将出来,只剩得残兵数百人落荒而逃。赵时赏便下令一齐追上前去,要生擒达春,不可伤他性命,却叫军士一路大喊道:“前面就是达春,有能生捉住者,赏金千斤。”达春听了,连忙把盔甲都脱下来丢了,恐怕人认得他的盔甲。哈雅见了,却连忙跳下马来,把达春的盔甲披起来,仍旧上了马,飞奔向归路,赶上了达春。两人约跑了二里之遥,忽见迎面又是一彪兵马,排开阵势,旌旗鲜明,分作红、黑二色,原来是何时、赵墦两支兵马截住去路。
哈雅叫声:“不好!”叫达春从小路逃走。达春便独自一匹马落荒而走,幸亏黑暗里人不看见,便从小路逃命去了。
这里哈雅前有敌人,后有追兵,两下里围了上来。那十员猛将见哈雅穿着那盔甲,还道是达春,便一齐围近前来;留心一看,才晓得中了他的计,却是哈雅假装作达春。众将见了大怒,便一齐刀枪乱下,那哈雅一个人如何挡得住这十员猛将?早被他剁成肉酱,连那匹千里马都砍死了。当下赵时赏怒气未消,便令三军整队再追。
却说达春一个人单枪匹马,从小路逃向营前来,心中却疑道:“我战了大半夜,为何营中并没有动静?也不再遣兵将来接应呢?”只因这一疑,便来自己营前留心细认那灯笼、旗色,却分毫不错,这才放心大叫开门,只见中军营里如雷地答应了一声,营门大开,灯火齐明。达春匹马飞到营门前,心中忽悟道:“我此刻乃黑暗里独自一个人叫门,为何他也不问口号便把营门开了?”心中这一悟,早已看出营门里面那队兵马不是自己的旗帜,当时就拨转马头,如飞地跑转来。原来那营中的旗帜果是黄进的兵马,他因和陈光、吕武、吴永常、马自成五人皆受了赵时赏的暗令,自从元军中窜出重围,便一齐奔向元营来,却并不整齐队伍,那旗帜仍旧是乱纷纷的五色错杂,一边跑一边高叫开门接应。那元营中守营将官见五色旗帜纷杂而来,正是自己的败兵,便连忙各各大开了营门出来接应,却被黄进等五员大将杀个迅雷不及掩耳,四散奔逃。那残兵败将要想到阵前去通信,走到半路却又被何时、赵墦两支军杀回来,只得连夜逃奔入城中去了。那黄进等夺了五个大寨,便各人照着自己的旗色占住营寨,领红旗的占红旗营寨,领白旗的占白旗营寨,却仍旧把元人的灯笼、旗帜点插得一些不乱,专等达春等败回来诱他入营。
当下那领黄旗开中军营门诱达春的正是黄进,因见达春跑到营门前忽回马逃走去了,心知计破,便连忙率领兵马也追出营来,正值前面那十员大将的兵马也追到了,两下里重新又把达春围入千军万马之中。赵时赏却下令将士定要生擒达春,不要死的,那十员勇将领令,便一齐来围捉达春。赵时赏便领了自己一队兵马,先入元人营中去守寨去了。这里达春虽然勇猛,却怎挡得那十员勇将如车轮一般围住厮杀?自己身上又没有盔甲,两臂上早已着了数枪,自分是必死了,便拚命奋勇死斗。那十员勇将若是要杀他,却早已杀了,只因要生擒活捉,所以一时尚未能得手;又见达春满身是血,只恐他伤重身死,便不敢再去伤他,只要等他筋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