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代-2004年第6期-第5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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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外面有了一个女人,而且准备长时间好下去。
她先是木木的,足有三分钟,一点反应也没有。她整个人都傻了,手、脚、心,都是冰凉的。虽然她之前心里早有预料,但是远没有想到事情会如此直接,如此恶劣。他从嘴里就那样直接而大方地说了出来,一点也没有犹豫和为难。
真正是猝不及防。
沉默了像有一个世纪,她大脑里一片空白。一种巨大的悲伤笼罩了她,简直要把她完全地吞没了。突然间,她爆发了。
她像疯了一样,她骂,她叫,她哭,她闹。她想不到他居然会这样不要脸,那么无耻地承认。但是他却一点也不震惊,他甚至一直站着,看着她“表演”。她想要厮打他,他也只是挡一下。他非常镇定。看得出来,对于她可能出现的种种表现,他都已经事先想好了,早有心理准备。他给她两条路选择:一、离婚;二、继续这样过下去,容忍他这种行为的存在,不要再继续干涉他的“自由”。
男人的心变起来是真快。
那个女人,就是那个姓马的。因为,她追问他的时候,他没有辩解。这就是说,她说中了,他默认了。
范淑芬连死的心思都有了。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周建明会对她无情到了这样的一种地步。他们是自由恋爱的,曾经是那样的恩爱过。从结婚以后,她所有的心思就全在家庭上,在他身上。她把他的一切有时看得比自己还重要。他是她生命里惟一的一个男人,可是,现在这个男人却背叛了她,彻底地背叛了她。因为他有钱了,因为她老了,因为他对她已经没有了兴趣。
他们曾经同床共枕了那么多年,可是现在他变起脸来是那样的快,简直像一个陌生人。是的,她感觉自己已经完全不认识他了。她所看到的只是一个表象,但她却根本不知道他想什么,爱什么,或者将来打算干什么。他们已经感受不到对方的用心了。他的心完全不在家里了,也不关心她了,甚至他都不在乎自己的儿子。他无所畏惧。这个家对他一点也不重要。是的,他发达了,已经不依赖家庭了。
家里一下子就打破了平静,闹得不可开交。整个气氛都改变了,从此了无宁日。如果说原来这个家还像是一个捂着盖子的变质蛋糕,那么现在盖子完全被揭开了。屋子里开始散发出恶臭,而且苍蝇和蚊子乱跑,臭虫蟑螂乱爬。
范淑芬感到窒息,她都快要被熏死了。
这一次周建明又有很长时间没有回家了,回来一下,这就又要走。既然这样绝情,范淑芬也真的觉得没有办法再过下去了。她想要和他鱼死网破,可是他却不理她那一套。
三
高兴努力地安慰她,可是丁小燕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包里面有化妆盒,身份证,信用卡,还有一些更加私密的个人用品。这些私密的东西,有可能会带来很不好的影响。比如她在不久前思念高兴时,偷偷在家里给他写的那几封信。那些信里充满了她炽热的情感叙述,有些语言甚至可以说是相当肉麻的(如果让外人来看的话)。本来她是想寄给他的,可是后来想想又作罢了。这次到N城来,她就想到带给他看看。她想让他知道其实是多么地喜欢他,爱他。
丁小燕也说不清她怎么会那么喜欢他。也许,一切都是在不知不觉中发生的。他身上有一些东西在吸引她。至于那到底是什么,她也说不清。她只觉得高兴和自己的丈夫有很多的不同。她从心底说,她很爱自己的丈夫,很爱那个家。在那样一个家里,她的生活是非常幸福的。她的丈夫也爱她,真的非常非常爱她。从某个方面来说,她是一个很好的女人。她年轻漂亮,性格开朗。而且,很会体贴人。因为她是这样的一个女人,所以她丈夫也就非常地宠她。宠爱之下,她总觉得生活里的某处地方在吸引她,吸引她做一些事情。于是,在高兴的主动下,她做了。
做了之后,丁小燕也后悔过。面对丈夫,她有过强烈的内疚。但是面对高兴的甜言蜜语,她很快就又释然了。高兴让她相信,其实每个人在生活里都是不幸的,只是有人感觉到了,有人感觉不到。对她而言,她只是被表面上的所谓家庭幸福蒙住了眼睛,也蒙住了心。生活中的人,应该有权更加快乐。他告诉她,他的生活就不太幸福。当然,主要是指夫妻的婚姻生活。
“你们不是自由恋爱吗?”她惊讶地问。
“是啊,”他说。可是,那时候懂得什么叫爱情呢?不懂的。他说,年轻的时候其实并不懂得爱情的真谛。但是,他说,他现在爱她,特别特别地爱她。他说他从看到她第一眼起,就强烈地喜欢上了她,他想要想方设法得到她。
丁小燕为他的这种感情在心里很是满足过。这么长时间以来,他们的感情一直很好。这种感情完全不同于夫妻之情。很特别的一种情感。隐秘的,甜蜜的,有一种刺激。本来,这一次约会,应该是充满了浪漫和甜蜜。他曾经在电话里说,她来了以后,他们就一直关在房间里,不停地做爱。是的,他的性能力让她感到惊讶。她对别的男人知道不多,但对自己的丈夫还是知道的。他们不一样。她喜欢和高兴做。高兴让她有晕眩感,让她一次次地到达浪顶,再从高高的浪尖上跌落。非常惊险、刺激。她一次次就老想爬到浪尖上去,再从浪尖上重重地跌下。
如果不是这一意外,可以预想,他们会过得非常地快活。但现在,他们的情绪受了很大的影响。
丁小燕不高兴,她认为高兴是有责任的,如果不是他帮她提着,她是一定不会丢失的。如果下车要一张发票,也许还能到所在的公司去查找一下。可是,现在是任何凭据都没有。东西丢了也就丢了,还不算可怕,也就损失些钱。最可怕的是身份证和通讯簿上有她家里的电话号码和家庭地址,如果谁把东西转到她家里去,那麻烦就大了。
她不能不担心。
她不想这件事影响她的家庭生活。
高兴当然也不愿意。他不想让她不高兴,也不希望这件事影响到他自己的家庭生活。他在省级机关里工作,大小是个领导。他自己其实是有点公众人物的意思的,自然怕影响形象。他喜欢丁小燕,但他也爱自己的前途。
“你还记得车上有什么标志吗?”他问。
丁小燕不高兴地说:“我怎么记得?只记得是一辆红色的桑塔纳。”
“是的是的,那个司机是个男的,好像剪个平头。”
“……四十多岁。”
“脸黑黑的,胡子拉碴的。”
“好像叫什么宏……”她想了想说。
“什么宏?”高兴一脸的疑惑。
“是那个出租车公司的名字,我看了一眼车里的那个牌子,上面好像是这样写的。”
“宏达?”高兴兴奋了起来。据他所知,市里是有一家叫宏达的出租车公司的。
“是的,”丁小燕不太肯定,“好像是的。”
“但是,肯定有一个‘宏’字。”她说。
捷迅电子有限公司的总经理周建明刚走进办公室,办公室的小赵就告诉他,上个月来的那个老郑又来了。“烦死了,他又来干什么?”周总经理说。其实他也知道,一定又是为了那笔钱的事情。
那笔钱的数目并不大,但是周总觉得不应该付给他。公司的事情就是这样,如果是应该花的,花再多,也是值得的;如果不该花,多花一分都不行。他是一个公司的老总,一个企业家。企业家就是企业家的管理。
这破事,说起来已经是两年多前的事了,当时捷迅电子有限公司和另外一家公司业务上有往来,那个老郑原来是专为那家公司送货的。那家公司让老郑来负责接货,然后清款。后来那个公司倒闭了,老总逃跑了,这个老郑居然就跑到这边来要钱,要知道,那个公司还差着他们的钱呢!
“可是当时你是答应给钱的。”他说。
“是的,我是答应给钱的。”周总说,“但当时是在正常开展业务往来的情况下。现在,他们公司还欠着我的钱呢,我凭什么给你钱?”
“是你答应的,当初。”他反复说着这句话。
老郑每次来都穿着不知从哪搞来的一套灰色的制服。那套制服不伦不类的,在袖口处有两道红箍,口袋上还缀着几朵梅花形状的纽扣。显然,那衣服他很少脱下来过,已经污脏得不像样子了,靠近脖颈处全是油污和汗渍。即使是大热天,去年夏天四十多度的高温,他来这里,也还是穿的这套衣服。别人看着,都替他感觉热得难受。是的,看上去他那副样子很是滑稽,甚至是有些猥琐。
“他来过一次,刚才在电梯口的走廊间,可能一会还会来。”小赵说。
“烦死了!”周建明总经理说,“再来你把他哄走。”
然而,周总的话音还未落,那个叫老郑的人已经站在了总经理办公室的门口。
“……周总……钱……,要结清,……我实在没有……办法。”他嗫嚅着说。
“去去去,我早说过了。说了多少次你也不听。”周总勃然大怒,“你要我跟你讲多少次?这个钱我是不可能给的。你就是说破了天,我也不可能给你冤枉钱!他们一拍屁股走了,还欠着我十几万的货款,你现在向我要钱,我还要找他们呢。你有本事找他们去。”
“可是,你当时是答应我的。”老郑依然这样重复说。
周总叹了一口气,说:“我说过多少次了,我真的不想再重复了。”看着老郑那样子,他从办公桌后站了起来,走到他面前,用手指点着他,“你当时是他们公司找来的人,我还没向你要钱呢!”
老郑说:“我只是他们公司的一个送货工,我又不知道你们的事情。”
“我是不管你是什么送货工不送货工的,我只知道你当时是他们公司找来的人。你是他们公司派来的,我原来并不认识你,这点不假吧?”周建明总经理说。
“我只是一个……送货的……是你也同意的,给我钱。”老郑说。
“这跟我当时说什么,没有什么关系的。”周总说。
电话响了起来,周总刚接起电话,那边就说:“我在街上呢,你有空过来。人家无聊死了,你过来请我吃饭吧。”
是马羚。
“好的,”周总说,“你等一会,今天我没开车,这会有点事情。”
“你快点!”那边命令说。
“好的。”周总一脸的笑。
“你不能走!”老郑这回坚决地说。
“你胡来!”周建明怒不可遏。一个临时工,竟然敢用这样的口气和他说话。他凭什么竟然敢限制他的人身自由?道理是早和他讲过了,可他就是不听,这不是胡来是什么?无理取闹。看来,过去对他是太客气了,应该给他一点颜色看看。这种人就是这样,不给他一点苦头吃,他会一直胡搅蛮缠下去的,没完没了。
“告诉你,你这个样子,我完全有权把你赶出去!”周总怒喝道。
老郑的黑脸红了,说:“你不给钱,我就是死,也要死在这里。”
事实上,老郑说这番话的时候,并不是吓唬谁,他真的是下了决心了。在这个城市里,他已经走投无路了。他现在和老婆住在城南老区的一个很小的房子里,平时靠他打散工挣的那点钱生活。
老郑今年已经是四十多岁,老婆比他小六岁。当年他和她恋爱的时候,她家里的人是坚决反对的。他那时候随着家里人从乡下返城,也没有正式工作,家里穷得叮当响。她那时候漂亮啊,真的就像花一样。她那时候年轻,刚从学校毕业不久。老郑现在也不能明白,她那时候怎么就看上了他。她那个年龄是发育成熟了,她以为自己懂得了爱,并且找到了爱。找到了爱,她就有点不顾一切。
当年的老郑,其实是小郑,还是犹豫的。他不敢相信自己能和她好下去。可是他的家里人却怂恿说:“管那么多呢,她要愿意,你又不犯法!”家里人很清楚,像他们这样的回城下放户,找个城里的姑娘并不容易。所以,有了这样的机会,肯定是不能轻易放过的。于是,有了老郑(不,是小郑)和她私奔的事情。
人跑了,她家来人要人。老郑家自然推说不知道,而她家的人自然也不可能相信。于是先是语言冲撞,再后来就是肢体冲撞。越冲撞越激烈,于是就有了一场轰轰烈烈的武斗。
当年的那场风波闹得很大。
那些事都不要再谈了,不堪回首。因为这件事,原来并不认识的两家人结下了仇。两家人的脸皮都撕破了。如果说他们就此分手倒还好一些,问题是他们结婚了。于是,从此两家人就跟仇人一样。最最主要的,是伤了她兄弟姐妹的心,更伤了她父亲母亲的心。她母亲身体原本就不好,为了这件事,据说病了很长时间。而老郑从娶她的时候就在想:以后一定要让她过上好日子。
好日子总在前面的一个地方在等着。
可是,他们总是走不到。
很快,有了烦恼,也有了孩子。
而日子却得一天天地过下去。
老郑一直没有找到正式的工作。
她呢,先是在一家大集体厂里有了工作,然后又转到了街道上,再后来就和老郑一样了,什么工作也没有。
这就是命。
老郑从来没有问过她有没有后悔,她也从来不抱怨年轻时的往事。说真的,他们的夫妻感情一直很好。她是一个好女人,她什么都听他的,依着他,顺着他。老郑时时感觉自己有些愧对她,没有让她过上好日子,可是,他们之间已经不需要他用语言来表达了。他相信她已经清楚了他内心里的一些想法。他要是说出来,她也会接受的,但她宁愿他不要说出来。已经做了夫妻了,而且这么多年已经下来了,说出来也没有什么意思。事情是她做的,她不想后悔。
她心里明白着呢。
她知道,要不是自己当时大胆,老郑是没有多少勇气私奔的。是她主动的。是她,在路上拦住了他;是她,主动约他看电影;是她,主动大胆地拉住了他的手;是她,主动吻了他;还是她,大胆地暗示他可以摸她。甚至,在私奔的那个晚上,他都不敢碰她,是她,脱了衣服,让他进入了她的身体。
做了,就不再后悔。要抱怨,只抱怨命。她不抱怨他。他对她很好,她感觉得到。他们都想过上好日子,要过好日子,首先一条,就是夫妻间要团结,要和气。人说和气生财,他们不做生意,自己和气了,日子就过得安稳、太平。
老郑对自己的女人是心存感激的,是她,给了他女人的一切。她做饭,生孩子,操持家务。孩子长大了,上了学,成绩不错。是个女儿,懂事。好几次,她差点上不起学了,但是他们坚持了。前一年中考,女儿考出了全市第十七名的好成绩。很多学校抢着要她,不要一分钱的赞助费,而且有一所中学还愿意提供奖学金。当然,最后她还是留在了本校的高中部。她是个懂事的孩子。如果没有意外,她将来考上名牌大学是没有问题的。
女儿是他们的骄傲,也是他们的心理安慰。
日子虽然过得艰难,但是他们还是坚持下来了。而前一阵子,老郑的女人突然出现了问题,她说她胃子疼。事实上她胃子很早前就疼了,但她一直没有当回事。那天她大概疼得实在受不了啦,说要到医院去看看。老郑带着她来到就近的一个区卫生院,医院看了以后,对老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