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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杀人有罪 作者:陈源斌-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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搅扰着你吗?”青年摇了摇头,承认说:“也许你是对的,它并不是让我感到最最
烦恼的东西。”
    吴静怡松了口气,看了看表,青年总是在助手小姚到达之前离开,现在还有
五分钟时间。她尽可能保持着温和的目光,试探着说:“人无法遏制自己的幻想,
但总有回到现实的时候。”她让自己的声腔打了个转折,又说:“你回到现实环
境的时候,想得最多的是什么呢?”青年在沙发里抬起了苍白的脸,有点答非所问
地说:“我不知道你是不是指我手头正在干的工作,这不是我自己的选择。”
    吴静怡立即抓住了这个机会:“如果你自己选择呢?”青年抬起头来,她看到
他在一瞬间脸色突然松弛开了,青年说:“我想干的是——”青年声腔里的那种
尖利哨音,也随之消失殆尽:“——警察。”
    
    王老板说:“未儿,你去招呼一下。”苏浦生咽口唾沫,答应着回到大厅。
十点三刻刚过,已经有不少散客开始用餐。一个有张首长脸的中年男子晃荡着走
进门来,他迎上去微笑着问道:“先生是吃盒饭吧?请随便坐。”中年男子有点心
不在焉地把身子晃晃。苏浦生走到近前,介绍说:“盒饭分5元、8元、10元、15
元四种,配给的两种素菜是一样的,五样荤菜品种和数量各有区别。我们还另备
有清真餐。请问先生要哪种规格?”中年男子回过神来,向身后看了看,有些恼火
地问:“你说什么?你说谁吃盒饭?”苏浦生马上改口说:“对不起,先生您是点
菜?请问几位?”中年男子径自往里走着说:“你自己有眼睛,数一数不就得了?”
苏浦生把头低了低,又问:“先生,请问在大厅,还是在包厢?”中年男子停住,
反问了一句:“你看呢?”
    苏浦生拿眼仔细打量了一下,中年男子穿一身差不多褪尽了色彩的老式士兵
服,脚上也是一双洗得发白了的旧解放鞋,头剃成个平顶,两只手里什么也没拿。
他再看一眼,惊讶地发现这人身上衣服和脚上鞋子干净得几乎一尘不染。有两个
年轻人走进门,站到了中年男人的身后。这两个人一律西装革履,头发锃亮。苏
浦生用目光扫了一下两人手里拎着的褐色皮包,上面缀有十分醒目的金色蟾蜍商
标。他注意到这两个人脸上那种诚惶诚恐的神情。他顺着透明的玻璃门向外看了
看,一辆乳白色99型奔驰车停在那里,他立刻明白自己惹得对方恼火的原因了。
    他再次道歉,将客人请进最豪华的包厢。王老板进来招呼,居中坐着的中年
男人敲敲桌子说:“你们的服务员都像他这样吗?”王老板“哦”了一声,问:
“怎么回事?”苏浦生说:“对不起,我不会看人,说错了话。”王老板说:“还
不快向人家道歉!——哎,郭惠妹,你跟未儿调换一下,过来照应包厢的客人。”
    苏浦生退到大厅。迎头而过的郭惠妹碰碰他,走进包厢。苏浦生将7号桌上郭
惠妹丢下的三只空不锈钢盒饭盘捡起来,叠在一起。又有两位吃盒饭的客人走了,
他顺手把16号桌上的这两只沾着残汤剩菜的空盒饭盘加上去,一道送回后面的洗
漱池那儿。老板娘停住手里的活计瞅瞅他,关心地问:“你怎么了?”苏浦生笑着
摇摇头,准备出去。老板娘说:“未儿,我在问你话呢!”苏浦生咽口唾沫,答应
一声,说:“对不起,我的眼睛不会看人,说错了话。”
    他回到大厅,招呼着刚进来的客人。现在他小心翼翼地等着客人先开口。这
些人大都是来吃盒饭的。包厢里很快开了席,郭惠妹端着菜盘进进出出忙个不停,
卡拉OK声从门缝里飘进大厅,钻进了苏浦生的耳朵。能听清一直是那个中年男子
在唱,后来是别人唱,又是中年男子唱。他看见匆匆走过的郭惠妹抬眼朝自己瞅
了瞅。大厅里听不见卡拉OK声了,郭惠妹这次进去带紧了包厢的门。
    墙上的挂钟指向12点,大厅只剩了两位吃盒饭的客人。这两个人也吃好,起
身走了。苏浦生看看挂钟,像往常一样将脏桌布收拢起来,去贮藏室领了干净的,
铺换到每一张桌子上,顺序放好一次性卫生筷、餐巾纸。这时他看见郭惠妹打收
银台那边过来,朝他做了个手势。
    苏浦生退到后间,包厢里的人出来了,他忽然改变主意,回到了大厅。他快
步走到近前,向边走边打手机的中年男子致歉说:“今天真是对不起,我眼睛不
会看人,说错了话。”他转向其他几位客人:“请各位先生走好。”他把两句话
连起来,对簇拥着中年男子的这帮客人重复了一遍,接着,他跟着走到外面,抢
先一步拉开乳白色99型奔驰车门,弯腰恭请中年男子上了车。
    他一直目送着奔驰车在拐弯处消失。他没有到后面厨间吃午饭,而是走进了
换衣室。他往挂在墙上的衣服口袋里一阵摸索,手里多了一支圆珠笔,一张白纸。
这时他听见了自己急促的呼吸,他找地方坐了下来,感觉到自己的呼吸变得又粗
又重了。他喘了口气,铺开白纸,提笔开始往上面写字。
    第一行是阿拉伯数字。中年男子打手机报自己住宅电话时,说的是“前面51
8,后面五个零”,现在他把它们合并在一块,完整地记录到面前的白纸上:518
00000。这个号码谁听了都不会忘记。
    第二行也是阿拉伯数字:99188。他核对一遍,提笔在前面加上“沪A”字样,
这是他从那辆乳白色奔驰车的牌照上默背下来的,它也是个看一眼就能牢牢记住
的号码。
    
    苏浦生穿好警服。他像往常一样轻轻掩上通往正屋的门,走到墙角,打开钥
匙扣电筒,对着镜子仔细整理了一下。接着,他绕到床的另一边,在黑暗中摸索
到放在那儿的雅马哈牌摩托车,将它倒转过头来,拧开南面这扇小门,将车子推
到外面。
    他侧耳听了听,关好小门。他推着雅马哈在小巷里走了大约30米左右,停住,
将车子发动起来,骗腿儿骑上去。他握紧双把,挂好挡,一加油门,车子从巷道
里急促而过,转到灯光明亮的金桥路上。他在超市的大玻璃屏幕前减慢了速度,
里面出现的是一个与往日迥异的形象:那个年轻英俊的警察,现在骑了一辆摩托
车,在夜间执行公务。
    他把雅马哈停在大厦落下的阴影的边缘上,站在那里等了一会儿。他没有看
到昨晚那个摩托车手。他抬腕看了看表,离昨天雅马哈闯红灯的时间还有一刻钟。
他往浦东大道那边溜达过去,随着交叉路口红绿灯的转换,注视着两条路上有没
有违章行驶的车辆。
    一刻钟过去了,他转回原地,违章的摩托车手仍然没有出现。他站在那里等
了足足有半个多小时,有人从大厦的阴影里朝跟前走过来。苏浦生左手掏出罚款
单据,右手五指并拢,准备在执行处罚前向对方敬礼。那人走出阴影,他发现自
己认错人了,对方是一个上了年纪的外地乡下老儿。
    外地老头儿语气有点惶急,说:“民警同志,我恐怕走错路了,能帮帮我吗?”
苏浦生敬了个礼,操起普通话说:“老人家,您慢点说,把事情说清楚。”老人
说:“我是坐船来上海的,我儿子今天加班不能接我,让我到十六铺码头下船,
自己乘摆渡过江,再上轮渡口那班公交车一直往前,穿过大桥再乘两站下来,他
在站台等我——可我下车没看到儿子他人。”
    苏浦生扭头看了看,浦东大道上85路站台那儿空空荡荡,他转回头问:“我
看见您刚才是从这边过来的呀?”老人解释说:“我等了一个多小时,估计等不着
了。我以前来过,儿子住在站台后面这条马路上的第一个巷口内,我等着急了自
己就来找,可小巷子不见了,倒多了一座大厦。”
    苏浦生想了一想,在自己的记忆里,这座大厦建成之前,似乎并没有老人说
过的巷子。他请乡下老人把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询问道:“老人家,轮渡口有
两班公交车,一条是85路,一是86路,您儿子叫您上那一路呢?”老人摇摇头:
“我只晓得有个8字头,详细记不清了。”苏浦生又问:“您以前上车是一直往东
走,还是往南走呢?”老人摇了摇头,说:“我一到上海,就转向了,东南西北,
根本分不清。”苏浦生又问:“公交车穿过的大桥,是哪座大桥呢?”老人说:
“是黄浦江上的大桥,有个‘浦’字。”苏浦生再问几句,多少有些明白了。
    苏浦生说:“老人家,轮渡口公交车有两班,我刚才说过的,85和86是两条
不同的线路;桥也是两座,一座叫南浦大桥,一座叫杨浦大桥。您弄反了方向,
错上了85路车,走到东边的杨浦大桥这边来了。”他叫上老人,穿过浦东大道,
在另一边的85路站台前停下来,吩咐说:“老人家,您还上这班车,乘到终点站
轮渡码头,换上另一班公交车,就是标有86路字样的,再按您儿子说的,过南浦
大桥两站下来,就是了。”
    他回到原地,雅马哈依旧停在那里,违章摩托车手仍然未来交罚款取车。他
不停地看表,突然发现那个乡下老人又回来了。他问:“老人家,您干吗没上刚
才那班车?”老人可怜巴巴说:“民警同志,我找来找去,把头转晕了,心里实在
害怕,再不敢上车了。”
    苏浦生拿眼扫了一下四周,还是看不到违章摩托车手。他看看乡下老人,老
人惶地站着,腰越发佝偻了。他再次看表,打定主意。他举手朝老人敬了个礼,
说:“老人家,我送您过去吧。”他将雅马哈发动起来,让老人坐到身后抱紧他
的腰,然后加大油门拐上浦东大道,由东向西疾驶而去。
    他们在路上走了将近三刻钟,在南浦大桥过后两站的86路站台上,终于见到
了等在那里焦急万分的老人的儿子。苏浦生朝团聚了的父子俩敬了个礼,掉转车
头往回走。
    他改换路线走到张杨路上。不一会儿就是东方路、世纪大道的交叉口,昨晚
他就是在此处追上摩托车手,扣下这辆雅马哈的。他有点拿不定,违章者是不是
将取车地点错记在这儿了。时间已经接近凌晨12点,他将车子停在昨晚扣车的地
方,等了一会儿,摩托车手还是不见影儿,他无聊地朝四周看着,目光停在附近
的一个磁卡电话上。他不由自主地走到近前,往磁卡电话里插进卡片,抓起话筒
等来拨号音,然后拨动了键盘。他先拨“518”三个数码,接下来一口气拨了五个
“0”。
    电话那头有人在问:“您好,请问是谁?”他握住话筒不吭声,那头又问了一
句,他顿了一下,把话筒放下了。他发动雅马哈往回返,半路上他又停在一只磁
卡电话前,插卡拨动刚才的那个号码“51800000”。他再次听到了刚才那人的声
音,随后放下了话筒。
    在金桥路街口,苏浦生又打了磁卡电话,没有人接。他放下话筒等待了一会
儿,继续拨动键盘,这次传来的是忙音:那头把电话挂上了。
    
    吴静怡翻开专用咨询簿,说:“我们不妨总结一下。首先是你想当警察的强
烈愿望:你自打懂事时起就想当警察。后来你上学认识了这两个字,从此一听到
和看到它们,就控制不住浑身激动。你在路上看到警察,就会身不由己地跟在后
面走。你不止一次放学不回家,在警亭旁边久久逗留,为此曾经受到老师批评,
遭到继父殴打,可事后你还是忍不住去了那里;其次,是你想当警察的真正原因:
你认为自己当了警察,就不会再做那个梦了。可是你又说,正是那个死死缠住你
的梦,使你没有当上警察——好了,我们可以谈谈那个梦了吗?”
    青年摇了摇头。吴静怡说:“好的,那我们继续第三点:你为当警察所做过
的尝试。最近的这一次,是你想报考巡警,可招收对象是退伍军人,你的硬件不
符合而未能如愿。这些我都记下来了。往下,你可以说说你认为至关重要的,也
是差点成功的一次,就是你回到上海之前,在当地报考警校的那次。”
    她注意到对方脸上涌动的激情,青年回忆说:“那次是应该成功,也是绝对
能够成功的。我每天复习功课到夜里两点,每门课准备得相当充分;我把志愿表
的每一栏都填写了警校;我还特地报名参加训练班学会了开摩托车,以应付警校
附加考试——”青年的声腔搀进了忧伤的调子:“可是,功亏一篑,一切就这么
毁了!”
    吴静怡顺手记下了青年的情绪变化。她问:“能说说那次考试的具体情况吗?”
青年说:“前面政治和数学两门考得非常顺利,后来也得了高分。第二天大早起
身,我觉得头脑昏沉沉的,特地用冷水洗了头,才稍稍好了一些。可走进考场拿
起试卷,浑身就又不对劲了!”吴静怡问:“这天上午考的是什么?”青年说:
“语文。”吴静怡问:“后来公布分数时这门课是多少?”青年说:“没有及格。”
吴静怡问:“后面几门怎么样呢?”青年摇摇头:“我全部放弃了。”吴静怡“噢”
了一声,青年接着说:“从那天上午走出考场开始,我就怎么也没法控制自己了,
中午休息躺在床上,我只要闭上眼睛,要么做噩梦,要么脑子里就会出现那篇作
文题目。”吴静怡恍然问道:“是作文没考好?”青年点点头。吴静怡问:“是什
么样的体裁呢?”青年说:“是一篇外国寓言的缩写,我把题目弄颠倒了两个很关
键的字,结果走了题,意思截然相反,分数全被扣了。”
    吴静怡往专用咨询簿上重重画了两道杠,她绕着圈子说:“你是不是作文这
门最差?”青年说:“不,它恰恰是我的强项。从小学到高三,我一直是语文课代
表。”她问:“那么,考语文的头一天晚上,发生过什么事吗?”青年想了想说:
“我舅舅打了个长途电话来。”她接着问:“然后呢?”青年说:“当天夜里,我
又做了那个该死的梦……”
    吴静怡不失时机地打断了对方:“是的,确实是那个噩梦搅扰了你——现在
可以谈谈它了吗?”青年把头摇个不停。吴静怡稍作等待,放缓语气说:“好的,
我们还是绕过这个梦,谈谈你的舅舅吧。”
    青年陷在沙发里不说话。她等了一会儿,青年还在沉默。她翻开专用咨询簿
的前几页,又翻了回来,挑起话头说:“现在我要重提与你舅舅有关系的两件事。
第一件事是,你母亲比你舅舅只小一岁,两人都是1970年初中毕业,按当时政策,
兄妹俩只能一人留在上海。为了让你舅舅进本市工矿,你母亲不得不选择去外地
农村插队,因此才有了后来的坎坷经历,而且没到50岁就不幸去世了;第二件事
是,按知青子女回沪政策规定,你的户口应该迁放在外公外婆处,可是你舅舅为
打父母房子的主意,从中做手脚调包,将他儿子户口迁到你外公外婆名下,将你
入了他自己的户头。这两件事严重伤害了你母亲和你,结果,当你在电话里听到
令人讨厌的舅舅的声音时,噩梦出现了。”
    青年摇摇头:“我从来没有为这两件事恨我的舅舅。”吴静怡说:“那么,
他在电话里说了伤害你的话?”青年说:“没有。”吴静怡问:“你舅舅那天说了
些什么呢?”青年咽了口唾沫,说:“他还是老样子,张口闭口‘未儿’‘未儿’
的叫个不停……”
    吴静怡再次打断话头问:“因为这个令你厌恶的小名,才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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