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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狼祸-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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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灰儿紧追那公牛。这牛逃得很快。灰儿不怕。牛擅长的不是跑,跑不多久,便吁吁了。灰儿只是舒张了身子,边放松边追。
  近了,近了,灰儿已与公牛并排了。
  这时,那喉管咬不得了。一则,跑动中的公牛会拧过脑袋,用角来挑。二来,要是一击不中,就会落入公牛蹄下,被踩伤或踩死。
  这时,灰儿进攻的,是牛的另一个致命部位:肚膈。这地方,位于后大腿侧,近乳处。这儿皮薄,无肋条保护,腾空一跃,咬去,便是一个大洞。顺了这洞,灰儿就可以抽出肚肠,吞下肚去。
  是夜,灰儿咬死了七头牛。

《狼祸》第五章3
  清晨,牧牛人扁头哭丧着脸,到了猪肚井。他没找牛,牛却找到了他。一头伤牛,遍身血污,去朝见主人了。
  孟八爷和豁子们正吃清汤羊肉。豁子很高兴,因为女人没来红,怕是有喜了。豁子请一个出沙窝的牧人带来了一箱酒。一入夜,就和孟八爷划拳喝酒。
  从夜里的狼嚎声中,孟八爷知道它要复仇了。按祖宗的说法,狼已到猎人门口叫阵了,猎人必须应战。
  祖宗遗下的说法是,猎人身上有杀气,到哪儿,哪儿的狼就知道。这是天性。打猎,常常是猎人找狼,而不是狼找猎人。若是狼寻上门来,扯长了嗓门嚎,就等于上门挑衅了。若是再在附近拉一堆狼粪,就简直是欺人了。
  牛主人哭丧着脸说明了原委:“狼反了,不得了。炭毛子的羊也死了好些呢。看踪踪子,不是一个狼干的。”
  孟八爷叹了口气,对扁头说:“你先去,我想个法儿。”
  送走扁头,孟八爷开始收拾豁子的那个破夹脑。过去,这是牧人常备之物,一见狼的踪踪子,就会下在圈门口。后来,狼少了,躲到人见不到的地方去了,这夹脑,也就用不着了。
  夹脑做来简单:两个半圆铁圈,一个弹簧,一根细绳,一根签子,如法组合,便是夹脑了。在弹簧的作用下,铁圈“夹”的力道很大。用时,用力撑开铁圈,用签子“逼”了。签一端为拴诱饵的竹筒凹处所挡,挖开沙地,放上夹脑,盖上沙土,撒点羊粪,印几个牲畜蹄印。那猎物一吃诱饵,带动机关,铁圈挟风,直夹其脑,故称“夹脑”。当然,也不仅仅是夹“脑”,比如狼,夹的多是腿,狼一踩,机关动了,夹的便是腿了。
  夹脑有多种:夹老鼠,用粗铁丝做圈夹;夹狼,非得用钢筋了。那半圆,径约尺余,上了弹簧,力道奇大。撑开时,得两人用力。狼一旦被夹,除咬断腿外,很难逃脱。
  孟八爷很快拾掇好了夹脑。这方面,他是行家。豁子的夹脑,仅仅是签子坏了,重削一个就成。  “来,试一下。”孟八爷拍拍手上的灰,招呼豁子。
  两人用了很大的劲才撑开夹脑,孟八爷用签子“逼”了。这签子,一端拴绳子,连在铁圈“轴”处。签子压“展”铁圈,另一端挑竹筒凹处,便是“逼”了。
  “太老了,太老了。”豁子道。他的意思是签子入凹处太深了。一老,机关不易启动。孟八爷轻轻挪挪。
  “还老,还老。”豁子叫,“太老了,叫人家踩了,也没事。好久不用,那地方不滑顺。一老,越加‘焊’死了。”
  “不老,不老。”孟八爷道,“我抹了羊油呢。”
  “老,老。”豁子强辩道,“这夹脑,下得好的,就这么一吹,啪!机关就动了。”说着,他上前,弯腰,做个吹的动作。
  “啪!”谁知,这一吹,机关真启动了,铁圈猛合,夹住了豁子鼻头。豁子疼得大叫,他捧着夹脑,在地上转起了圈子。孟八爷忍俊不禁,哈哈大笑。女人闻声扑出屋外,也笑得直不起腰。
  “快,快!快些呀!”豁子叫。
  孟八爷边笑边上前分那夹脑。因为铁圈间放不进手,使不了大力,分不开夹脑。女人忍了笑,上前帮忙,也无济于事。
  “撬!快,取火钳。”豁子叫。
  女人咯咯笑着,进屋取来火钳,一端用力,塞入圈缝,一撬,豁子才取出了鼻头。鼻头已被夹成个肉蛋儿了,悬酥酥颤。豁子妈妈老子地叫。孟八爷笑得前仰后合,胡须抖个不停。女人则捧了肚子,边笑,边在炕上打滚。

《狼祸》第五章4
  孟八爷提了枪,带了夹脑,按豁子指示的方向,去找扁头。他用夹脑,意在活捉狼。活捉了,送到凉州公园里,叫人观赏去。既除了害,又没伤狼的性命。
  按说,孟八爷已打听到偷猎者的讯息,该回沙湾歇歇了。他之所以没和猛子一同回去,就是预料到狼要报复。而且,这报复,会是惊人的可怕。狼伤了牧人不好,牧人伤了狼也不好。牧人也有许多土法子,如挖陷阱,用毒药,下夹脑……或是花点钱,请个猎人来。无论哪种法儿,肯定会伤害了狼。同时,会产生一系列的负面反应,那些偷猎者,便会理直气壮地“为民除害”了。
  秋凉了,大漠失去了盛夏时的焦黄。太阳把冷清的光泼向大漠,大漠也冷清了。天地间灰蒙蒙的,柴棵、臭蓬、梭梭们都被秋霸杀去了生机。这儿,不叫沙山了,叫沙包。这沙包,先前草多,叫草包。一个草包又一个草包地蜿蜒而去,就能名之为草原。现在,草包都变成沙包了,沿沙包横穿过去,便是内蒙古大草原。但这“大草原”的名儿,也很叫人怀疑了。孟八爷老去那儿。沙已侵向那个过去“风吹草低见牛羊”的地方,一望无际的碧绿,已变成一道沙漠,一道石山,一绺草原了。那样子,很像电视上的非洲斑马。
  人,明白起来不容易。孟八爷想,多半辈子了,打狐杀狼充英雄,老了才明白是造孽。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活。造了几十年孽了。你也造,我也造,大家齐心一起造,天就变了。先前雪多,雀儿头大雪老下,一下就是一冬天。麻钱大的雨点儿老滴,一滴就是十天半月。现在变了,变成“一年一场风,从春刮到冬”了。暴雨虽也有,可稀罕了。现在才明白了,一切,是人自己造的。
  明白了,就不能再做糊涂事了。可叫人真从心底里明白,是多么不容易呀!像张五,很义气的一条汉子,现在,不也叫钱蒙了心吗?
  太阳老高了,白的,不很亮,仿佛前日的暴风雨,把上面的热量刮跑了,还送了些冰去,就凉了。那场风,把天都刮凉了。
  在一个沙漩里,孟八爷见到了扁头。他正舞个血手和谝子红脸们开剥牛。沙洼里弥漫着浓浓的血腥味和肚粪臭。红脸和谝子正开剥一头牛。红脸咬了刀背,一手撕牛皮,一拳狠狠捣皮肉相连处,捣出一阵怪怪的嘶嘶声。刀背上的血沾在红脸的脸上,那原本就红的脸更红了,半是汗洗的,半是血染的,分外狰狞。
  牛头已被割下,嘴啃沙地,眼瞪蓝天,口腔和鼻腔里尚有挣扎时流出的白沫,刀口处又腥红刺目。因为不是活杀放血,肉便血一样红。这牛皮,好几处烂了。想来那狼,取了牛的性命仍不解恨,还狂撕乱扯了一番呢。这牛皮,卖不上好价了。
  一见孟八爷,扁头就叫:“瞧,这是糟蹋哩!你吃了,好生逮一头,十天半月的,慢慢儿吃去。可不,偏咬死一大片。”
  “人家报仇哩。”孟八爷道。
  “报仇?我又没打狼儿子,凭啥咬我的牛?”
  “你的牛?狼眼里,这是人的牛。那账,是算在人身上的。白狼咬了你的牛,你不是连黑狼也恨吗?人家也一样,把人的账,都算一块儿了。”孟八爷笑道。
  红脸取下口里咬的刀子,硬怪怪地说:“依我看,把那狼,通通消灭了才是正理儿。保啥?三保两保,把羊呀,牛呀,大小牲畜都保进狼肚子了。”
  “胡说。以前,人家咋不碰你?啥祸还不是人自己惹的?要是真消灭了狼,那才坏事儿呢。”孟八爷又把那道理说了一番。
  谝子应和道:“老先人说狼是土地爷的狗,总有他的道理。”
  孟八爷边搭讪,边上了沙丘,在一块没被人践踏过的地方,他找到了狼踪:梅花状的爪印,比他以前见过的大。他由此推断,这是匹身架很大的狼,身大力猛,异常凶狠。不远处,一片狼藉,纷乱的蹄印和奔跑时被踢飞的沙,显示出夜战的残酷。几株黄毛柴被践踏了。枝上挂着一团团毛。这是牛毛。狼毛粗硬,牛毛细柔,柴棵上只有牛毛,却不见狼毛,似是这牛被追急了,慌不择路,闯入柴棵;或是牛有意引诱了狼,往那柴棵里冲去,牛身高皮厚,自不怕被柴棵戳坏。狼则不然,那纷乱的柴枝一旦扎中狼眼,它就再也躲不开致命的牛角了。这狼显然很狡猾,早有防备,没近柴棵,便斜刺里蹿向一旁,再伺机攻击。孟八爷仿佛看到了牛睁了铜铃似的眼睛,鼻孔呼呼地喷气,口中喷着白沫,凶猛而笨拙地横冲直撞。那是怎样的威风和愚蠢啊!狼则带了狡黠的笑,弹跳,撕咬,轻捷而凶残。听,那搅天的杀声仿佛还在响呢。
  一串纷乱的蹄印射向另一个沙洼,又一头牛倒在那里,血渗入沙洼,一片黑红。这血流了好长一截。沙上是一长绺黑红的印子,一大截肠子蠕蠕在牛的肚膈之外。看得出,这牛疯了似地奔,也疯了似地吼,其状骇人。狼却不怕,由它吼奔去,自己则攀了牛身,咬开肚膈,吞那肚肠。吞几下,估计其命难保了,才一跃而下,由了牛奔突倒地。
  可怕的复仇。
  孟八爷眯了眼,长吁一口气。他先前也见过这惨状。那时,毛旦爹掏了几个狼娃,母狼先是彻夜地嚎,嚎声人,求人放了它的孩子。后来,狼娃儿死了,母狼就复仇了,把生产队的牛羊咬了个一塌糊涂。对付这狼,成当时的政治任务了。孟八爷就伏在母狼必经的途中,乒,给了它一枪,结了账。
  稍远的一头,死状更惨。这是头健壮的公牛。死前,它定然凭了那尖硬的角,和狼纠斗一番。沙地被踢搅得一塌糊涂。那飞沙,连踪都迷了。柴棵被压折了一大片。孟八爷看来,一头健壮的公牛,斗一匹狼,应是不成问题的。除了搏斗时必须的技术外,最关键的是胆要壮。狼有利齿,牛有尖角,狼灵活,牛力大,各有所长。只要牛胆壮,单个的狼,对付一头牛,很难取胜。但若是胆虚,掉头一逃,就等于放下武器,把致命处让给敌人,自然免不了一死。这公牛,有斗力,却无斗心,虽有一番纠斗,终究心虚,叫狼咬伤了几处,便把斗志也咬没了。不过,死的七头牛中,只有这头,叫狼费了心费了力,也属难得了。

《狼祸》第五章5
  孟八爷和牧人们商议了一番,定的策略是:除有坚固圈的外,其余牲口,全赶往猪肚井。夜里,除专人值夜外,还在狼必经的路上下了夹脑。孟八爷强调:若夹了狼,千万不可乱棍打死,只擒了,送往城里公园。
  孟八爷又修好了几个夹脑。这几个,因用的久,弹簧力道没豁子的那个大,但夹个狼腿没啥问题。美中不足的是,在浮沙中,钉不了桩,没法固定,有可能叫狼带了夹脑逃去。但也不要紧,一则,带了夹脑的狼逃不快;二来,夹脑落在沙上,会有醒目的痕迹,一路追去,便能俘虏猎物。
  羊一上圈,孟八爷就选了几处狼喜欢走的地方下了夹脑。在沙漠里下夹脑比村里容易,村里地皮儿硬,先得用铲或镐挖个坑,夹脑多大,坑也多大,安好机关,铺在坑里,上盖浮土,撒些牲畜粪便。沙漠里无须刨坑,只用沙盖了夹脑,再折个死羊蹄儿,在上面印些乱乱的蹄印儿,撒些羊粪即成。
  猪肚井一下子热闹了,羊咩咩声,牛哞哞声,和骆驼沉重不堪的叫声此起彼伏,交织成一曲壮美的旋律。牧人们兴奋地打着招呼,仿佛“狼反了”是兴奋剂,带给他们的,不是忧患,而是刺激。
  豁子女人是个“人来疯”,人一多,便越加鲜活了,脸上流溢着光彩,打媚眼,说疯话,挑逗得牧人们心痒难忍,待去应和,她反倒一脸正经了。
  红脸在滩上拣来一堆圆石。打抛溜子是他的绝技,只要狼来,抡开抛溜子,那石便长了眼睛似的往狼头上飞。当然,他是想一石毙命的。他可不管国家保不保的,狼吃牲口,他就打狼,天经地义。
  炒面拐棍则拉张吊死鬼脸。因为一些不守规矩的牲畜,时不时地偷他的草。这草,是他为下雨下雪时牲口打不到食而准备的。炒面拐棍身架虽高,却瘦,没啥大力,按红脸的说法,他走路都怕“卵泡子”会掉下来。他老望天,老叫“老天爷”。天旱了,求“老天爷”下雨;天阴了,叫“老天爷”放晴。明知老天爷不听他的话,可老叫。除了叫天,他还时时将一些未来的忧患挂在嘴上,草料也备得最多。因为十八年前,一场大雪盖了草,饿死了队里的百十只羊。天一放阴,他便嘟哝个不停,算计备下的草料,能供牲畜吃多少天。牧人们老取笑他,起名为炒面拐棍,除取笑他软而瘦高的体型外,还笑他胆小怕事,不像男人,是炒面捏的拐棍,经不得重力。但在对付偷食的牲口时,他却毫不手软,桦条劈头盖脸地抽去,但一些厚脸的牲口仍瞅他不备时,叼一嘴草。
  黑羔子仍木然了脸,一副与我无干的模样,不望身旁忽然兴奋起来的同伙。听说上次回家,他劝爹索性把羊卖了,由他当本钱,闯世界去,叫他爹骂了个贼死,骂他是不务正业的二流子。黑羔子冷冷地还击:“啥是正业?你和你老子正业一辈子了,除了在沙窝当孤鬼,还正业了个啥?”把老子噎了个半死,就给了他一顿皮鞭炒肉。从家里回来后,黑羔子脸色更阴了,老拿羊出气,望羊时,眼就成刀子了。
  牲畜的叫声和牧人的说笑喧嚣了猪肚井。看来,狼带来的,并不仅仅是忧患。

《狼祸》第五章6
  夜降临了。
  在中间那块巨大的空地上,牲畜们按牧人的设计卧了:羊卧里面,挤成一团。这既是羊的习性,也是防备狼的最佳阵容。因为狼吃羊时,跟鹞子吃鸽子一样,先须从群中吆出一个,才好下口。若是挤在一起,狼就头疼了。羊外面是大牲口,摆成散兵线。牛是角朝外,屁股朝里。骆驼则卧着。骆驼一旦卧了,狼不好下口。它最厉害的是唾沫和胃液,喷到狼身上,狼就会出“瘙”,得一种很像牛皮癣的皮肤病,很痒,越搔越痒,越痒越搔,搔烂皮肤,感染了,就死了。骆驼跟牛一样,最软弱的是肚膈,若是驼慌张而逃,狼便斜刺里蹿上,一口,就能开了肚膈,扯出肠子来。
  孟八爷装好了枪。他只装火药,没装铁砂。这样,枪的作用便只是惊吓了。炒面拐棍把几个纤维袋子拆开,缝成一块,若狼踩了夹脑,便把它抛过去,蒙头盖脑活捉了,再用铁丝扎住它的嘴,连夜送往城里。
  汉子们分成两班:炭毛子们值前半夜,红脸们值后半夜,轮流睡觉。豁子的房子小,除孟八爷外,还能夹一个人,谝子便抢先占了。
  埋下夹脑,旨在活捉狼,所以,不许放篝火。值夜者只能在僻静处卧了,圆睁了眼,穿过夜幕,窥那动静。好在牧人都有皮袄,两人合在一处,铺一个,盖一个,也能御寒。
  夜渐渐深了,沙窝变成了冰窖。炭毛子们磕起了牙巴骨。皮袄虽能隔寒,却不能像被子那样把身子盖严实,盖到的地方不冷,盖不到的地方,就煞冰煞冰的。加上俩人合盖一个,皮毛拢不了身,时时有风钻入,牙就打战了。
  孟八爷叫炭毛子们睡去,由他值一阵,有动静了,打一枪。他老了,瞌睡轻。炭毛子便留下两个皮袄,进了圈。孟八爷找个隐蔽些的沙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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