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祸-第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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莹儿的轮回14(1)
哭一阵,唱一阵,天麻乎乎了。雨丝儿由沙沙变成淅沥了。莹儿梦游似地进了门。徐麻子和爹正在猜拳。徐麻子直了声叫:“六六顺呀!三星高照呀!”莹儿知道,徐麻子喧的事称了妈的心,妈又给“赊”来了酒。
猜拳的间隙,便是徐麻子自吹自擂的声音:“放心,亲家。我好好坏坏也在江湖上混半辈子了,认个人还成。那赵三,别看是个粗人,过日子没问题。”莹儿皱了皱眉头,进了厨房。地上有一摊鸡血,妈正在拔鸡毛。看来,妈认真了,要杀鸡谢媒哩。莹儿冷笑一声。
妈却边拔鸡毛边唠叨:“这麻子,别看又麻又丑又瞎,也算是个有本事的人,吃香的,喝辣的。听说还维了几个女人。嘿,屁股上戳了一扫帚,百眼眼儿开哩。”
莹儿懒得答话。盆里冒出的热气带着死鸡身子独有的味儿,直往脸上扑。莹儿有些恶心,就离远了些,坐在灶火门上,望着红红的灶膛发呆。
妈见莹儿闷闷不乐,就说:“其实,屠汉也罢,啥也罢,还不是为了那三寸喉咙息呢。我倒希望你爹爹是个屠汉呢,顿顿能见个荤腥儿。我这辈子没个嗜好,就爱吃个肥肠炒辣子。嘿,一提肥肠炒辣子,涎水都下来了。可没治,嫁了一个拔毛没毛、放血没血的塌头,倒八辈子霉了。别说肥肠炒辣子,连猪屁也不常闻。要说,也是你的福分,窝窝儿还没凉,接后手的又来了。”
“妈,你少说几句成不成?”莹儿生气了。“憨头咋说也当过你半个儿子,咋人情薄得连纸都不如了?”“好,不说不说。”妈拔尽鸡毛,燃了麦秸,把鸡放火上燎一下,又放在案板上,举了切刀,狠狠剁起来。
望着红彤彤的灶火,莹儿有说不出的难受,想:人咋不如动物了?像黄羊,若死了一个,另一个宁愿死在枪下,也不愿舍死者而去……
书房里传来更粗更野的猜拳。白福满嗓门噎个牛声,像吵架。他也好酒。先前一喝酒,就揍兰兰,打得兰兰身上没一块好肉……莫非,这真是命?为啥苦命的,净是女人。莫非这造命的,也欺软怕硬,不敢惹恶男人?
妈把锅里的开水装了,抹抹锅底,倒入清油,等油没了沫子时,把鸡肉倒进锅里,爆炒起来。这规格,接待贵客才这样。妈看来认真了。书房里传来刺耳的笑,白福的笑声最大。这个没心肝的。莹儿抹把泪,泪眼恍惚里,仍看红红的灶膛。怪的是,明明面对了红的火,心里却灰塌塌的。
“虽说儿大不由娘,可儿女不管多大,在娘眼里仍是吃奶的娃娃。三寸气不断,老娘的心就闲不了……听的多不如见的多,见的多不如经的多。老娘鼻子里毕竟多钻了几年烟,听妈的话,亏不了你。哪个娘老子不是为儿女好?”妈也不管莹儿是否在听,边炒鸡肉,边唠叨。灶下无柴了,莹儿去院里取。院里很静。虽然猜拳声突地大了,但院里仍显得很静。雨点儿仍滴着,又成毛毛细雨了。这是个睡懒觉的好天。填了热炕,斜斜倚了被儿,边打毛衣,边望熟睡的娃儿梦里时不时鼓一下的嘴,身旁的“秀才”哗哗地翻书,多好。这可是想都不敢常想的奢侈呀。
那么,没了猜拳声,没了炒肉声,没了妈的絮叨,没了他们的疯笑,只有这雨,只有这静,只有那安详,只有这梦……莫非,这也奢望了?
白福挖来的树根堆在庄门棚后的旮旯里,散发着潮湿的气息。莹儿拿了几块相对碎些的。这湿柴不易着,着了却耐。就像她,感情不易着,一旦着了,就会烧很长时间。不像那烈火干柴,噼里啪啦一阵子,火冒个老高,却很快成灰烬了。莹儿叹口气。
天虽下着雨,却没黑透,泛出青桔桔的白来。这样的夜,是典型的相思夜。静夜里,哄娃儿睡了,推开窗,迎进潮湿而清新的夜气,迎进若有若无似真似幻的雨声,迎进那游丝一样曳动的愁结和相思。叫它们在心里发酵,酵出很浓很醇的情绪,把心腌得醺醺似醉。这时的夜里,便会晶出灵官的眼来。那眼,带几分纯洁,带几分向往,带几分聪慧,带几分善良,静静地瞅莹儿。莹儿就由了他瞅,心里还说些怨他的话,多好。相思固然苦,可相思也实在美。人若无相思,就成木石了。但这相思,要像这雨一样,牛毛似的细柔,飘来,若有若无,亦真亦幻。万不可成瓢泼大雨呀,那样,相思就成洪水了,会冲垮一切的。灵官刚出走的一月间,莹儿便是洪水中的游藤,时时要给那激流拽去。在相思的激流里,她游呀游呀,好容易才缓了下来,才觉得悠来荡去的命线儿成自己的了。
莹儿叹口气,抱柴,进厨房。一进门,那 啦啦的炒肉声和呛人的烟味,把雨夜给她的情绪又冲光了。她又回到现实中了。现实真是现实,无论你咋躲,也躲不出现实去。有时,仿佛躲出了,其实,仅仅是肥皂泡似的幻觉而已。这泡儿,无论咋荡,无论多美,叫现实一碰,啪地,就破了。想想,真是无奈。莹儿把湿柴放进灶膛,推几下风匣,那湿柴就 叫了,边叫边冒水泡儿。望着水泡儿,莹儿又恍惚了,觉得自己也成水泡了,在火中 叫着,不一会儿,连个影儿也没了。要真是泡儿倒好,煎熬一阵,便没了。这“没”,是不是灵官常说的涅 呢?他不是说涅 就是寂灭吗?就是不生不死吗?那泡儿化成气了,是生呢?还是死?
莹儿的轮回14(2)
莹儿的头有些晕。湿柴燃了。虽然时不时的,还有水泡儿在呻吟,但湿柴还是燃了。湿柴的火焰很润,不似干柴那么燥。这很润的火烤着莹儿的脸,脸也烧了。妈的声音还在响,但莹儿的心却叫呼呼作响的火焰胀满了。莹儿知道,妈的话,重复了无数次,就像她做的事一样。
爆炒一阵,妈取来盘子,把黑红色的鸡肉舀到盘子里,又取过碗来,给莹儿挑下几块鸡腿,就端了盘,颠儿颠儿去书房了。书房里响起徐麻子夸张的声音:“哎哟!亲家,咋干这号事?真叫人过意不去了。”妈说:“哟,亲家,不就是个土鸡吗?这扁毛虫,生来就是叫人吃的。不叫你亲家吃,我养它做啥?”莹儿感到好笑。平素里,妈一提徐麻子,总一脸不屑,讥他“雨打沙土地,光腚坐簸箕”。今日个,转五百四十度大弯了,还把下蛋最厉害的芦花大母鸡也杀了。听那话,这鸡,只有徐麻子配吃。
莹儿感到好笑,却又突地悲哀了:妈,你咋也不问问我愿不愿意?莫非,你眼里的我,也只能配那屠汉了?当初,你不是说我天上有地下没有吗?不是觉得除了圣上的大太子别人都“辱没”了我吗?后来,降格成了交换的物品。现在,嫁个屠夫,也得巴结徐麻子了。妈,我也是人呀。哪怕你问问我,叫我答复你一次,也算当了一回人。
莹儿取过灰铲,用灶膛里的败灰盖了火籽儿。她轻轻地拍那灰堆,却很怪地想起了婆婆的那个说法,心突突突跳了几下,眼泪却由不得涌了出来,泪花里不由得显出灵官的脸来。挨刀的冤家。莹儿直视着那双眼睛。冤家,无福当你的女人,我就当你的嫂子。一个死了,还有一个哩。
想笑,却不由得哭了。在书房里传来的徐麻子和妈的欢笑声中,莹儿痛痛快快哭了一场。
莹儿的轮回15(1)
孟八爷进了老顺家门,见老两口一脸光彩,问啥好事?灵官妈把莹儿站娘家回来答应嫁猛子的话说了。孟八爷问:“兰丫头的事咋办?”灵官妈说:“丫头吃秤砣了,死到娘家门上也不回去。”
“这可麻烦啦。明明是换亲的,你不去,人家不闹?”
“那事儿,要是两相情愿的话,刀子也砍不断。”灵官妈说。
孟八爷沉吟道:“要说是个好事。你们省下了一疙瘩钱,猛子也有那腰不疼的娃子。媳妇子也是人梢了,面子和心肠都好。可白家,不是吃素的。尤其那母老虎,哈一口气,天都变色哩。兰兰不去,人家能咽这口气?”
老两口脸上的笑才渐渐没了。
“你去喊媳妇子,我问个实落。”孟八爷说。
一见孟八爷的正经样儿,莹儿就知道他要问啥。她不喜欢这个话题,但她更不喜欢徐麻子的话题。两下相较,倒是前一个能接受些。毕竟,它和灵官沾了边儿。
“你真愿意?”孟八爷问。莹儿点点头。“人家闹咋办?你可想好。毕竟,是自己的娘母子。”莹儿迟疑了一下,又点点头。“开弓没有回头箭。可不要前爪子有劲,后爪子没劲。”莹儿脸上的肉棱儿一现,又点点头。“这事儿,成就成。不成,也不惹那个骚气了。人家可是童身娃儿。一不成,价就掉了。人会说,哟,猛子叫个寡妇子也没看上,难听。”最后一句,很刺耳。但莹儿知道这是实话,又点点头,就出去了。
“成哩。”孟八爷吁口气,“这媳妇子,顺眼,性子是坦了些,可不是那号惊毛骚驴。”
真是怕啥来啥。晌午饭刚吃过,白福妈又来了。一进门,她就“亲家亲家”地叫了个亲热。然后,喊明叫亮,要请丫头站娘家。
老顺皱皱眉头,没说啥。灵官妈却发话了:“哟,亲家,才来,咋又去?”“站娘家,站娘家,得站几天,亲家。上回,没带娃儿,丫头身子和心分了家,站也站不安稳。绕遭了一下,就回来了。这回,带上娃儿,叫丫头尽了性子,住几天。”老顺忽地站起,一语不发,出去了。
“不成哩,”灵官妈却笑道,“娘家又不是常站的。”
“你也知道这一点呀?”白福妈阴了脸哟一声,“谁的丫头不是娘肚子里掉下来的呀?人家的,能长年累月地赖在娘家,我的,难道是专门给人家当驴的?”灵官妈也不客气了,“谁当驴了?你喊来问问,当个太太地侍候哩。冷了,放到热处。饿了,饭端到头底下。皇娘娘也不过如此吧?”
“皇娘娘就好。”白福妈的语气缓和了些,“我也不跟你嚷仗。明说了吧,你的丫头蹲在娘家,我的丫头就回娘家。规矩在那儿摆着。你不丢底,我还典脸呢。”灵官妈的脸一下子灰了,哭出声来:“怪就怪憨头这要债鬼。”
一提憨头,白福妈的脸色便缓和了。看那样子,也要陪亲家搭眼泪了。但灵官妈却望了她一眼。这一望,白福妈马上认为,这哭憨头,是亲家的一种手段,脸又倏地绷硬了。
兰兰做完了功课,进来,淡淡地说:“妈,嚎啥?嚎又嚎不活?”却没望婆婆,也没打招呼。
一见兰兰,白福妈一下涨红了脸。她出了书房,进了小屋,裹了娃儿,捞了莹儿,出门。却发现,老顺老两口如临大敌地守在门口。
“放下娃儿!”灵官妈厉叫,“丫头是你的!孙子可是我的!”
一看那阵势,白福妈又进了屋,把娃儿放在炕上。也许是放重了些,娃儿大声哭了。莹儿也哭了。“哭啥?不争气的东西。人家的,是娘养的,你是打石头壳洼里迸出来的?”白福妈直了声叫。
老顺垂了头,蹲在台沿上。灵官妈已泪水涟涟了。兰兰木然了脸,又去修炼了。白福妈又捞莹儿。莹儿哭道:“妈,你叫我好好活几天,成不?”
“人家叫我好好活不?你说!人家的人,能体谅娘老子,你为啥不能?”
莹儿不再说话,只是哭。娃娃哭得越加厉害。灵官妈进去抱了娃儿,边哄娃娃,边流泪。“这人,真没个活头。”老顺咕哝一声,摇摇晃晃站起,向庄门外走去。灵官妈抱了娃儿赶上,悄声道:“你哪里去?人家叼娃娃,我可没治。”“哟,没王法了?”“王法也向了人家。娃娃是人家生的。”一听这话,老顺住了脚步,又回来,坐台沿上。
小屋里,传出白福妈的声音:“哟,理由都给人家了?人家的丫头,站娘家,天经地义,想多久,就多久。我的,连门都不叫出了?”
“走!走!叫人家走!”老顺跳起来,吼道。
“就不叫去!”灵官妈尖声说:“我的媳妇还不由我了?”
“我的媳妇咋不由我?”
一句话,又把灵官妈噎住了。老顺指着老伴骂道:“你个老祸害,人家想走,就叫人家走,你能捆绑住吗?”灵官妈却拧了脑袋,一语不发。
却听得莹儿哭着劝:“妈,你先去,行不?叫我歇两天,再去看你,行不?您给我一点面子,行不?”“不行!”白福妈声音很大地说,“人家软刀刀细绳绳,往死里弄我哩,我发啥慈悲?反正,两条路,要么,你跟为娘的走;要么,我就不走了。既然陈家好,老娘也赖下不走了……”
“好啊,欢迎,欢迎。”灵官妈胳膊拢了娃儿,拍几下巴掌。
莹儿的轮回15(2)
却听得白福妈说:“……叫人家大婆子小婆子地要。”
“话往好里说!”老顺吼道。他不明白,这婆娘的话是啥意思?“大婆子”明摆着。这“小婆子”,究竟指谁?是她自己?还是影射莹儿?说他当公公的想霸住儿媳妇?不管哪种,传出去,都是笑料,就吼道:“走吧,走!老妖,你叫人家走,你霸住做啥哩?天下的女人,又没叫霜杀掉。”
“叫人家说,”灵官妈提高了声音,“成哩,成哩。欢迎。你当啥也成。小婆子也成,大婆子也成,妈妈也成,你能说,老娘就能受。”
“屁!屁!”老顺吼道。
“这话,可是你说的。”白福妈出了小屋,叼住老顺手腕,几下,就把他拽书房里了,一手却解起扣子,“小婆子就小婆子。老娘就当个小婆子,只要你老家伙中用。”
“丢开!丢开!”老顺直了声叫。
孟八爷闻讯赶来了。一进书房,见老顺正和女亲家纠缠在一起。女亲家一手捉老顺的腕子,是怕他逃跑;老顺一手又捉了女亲家的手,怕她解扣子脱衣服。孟八爷破口大笑,“哎呀,这么精彩的戏,该上春节联欢晚会了。”一见他进来,两人才丢手了。
老顺已给这女人折腾得精疲力尽了。白福妈身子胖大,老顺简直降不住。若不是孟八爷赶来,真不知闹出啥尴尬事呢。
孟八爷却止不住笑,望一眼老顺,望一眼女亲家,时不时就迸出一串夹杂了“哎哟”的笑。老顺晃晃脑袋,也笑了。白福妈却铁青了脸,一副刀枪不入的模样。
“亲家亲家两亲家,沟子里入个榔头把。”孟八爷打趣道,“亲热得拉不开了。”白福妈气呼呼道:“你们评个理儿,我来请我的姑娘站娘家,可人家不放。坐牢也有个放风的时间呢。你评评,我该不该请姑娘?”
“该,该。”孟八爷笑道。灵官妈抱了娃儿进来,插言道,“你是请吗?怕是刘皇爷借荆州吧?”“听,听,啥话?”白福妈撇撇嘴。
“啥话?好话。你肚子里的杂碎谁不知道?憨头虽不在了,可是明媒正娶的。你想领就领,欺陈家门上没人哩。”
“我的丫头是你明媒正娶来的,你的丫头是我偷去的?”女亲家反唇相讥,一下,又把灵官妈“噎”住了。
孟八爷笑着打圆场:“谁都温和些,话里少些火药味。都有些岁数了,咋都是惊毛骚驴?该!该!我说你们都该。请的也该。留的也该。请的,是当娘的本分,叫丫头到娘家站两天,热热火火喧几天,娘儿俩亲热亲热,把肚里拐拐角角里的牢骚倒一倒。”
“她有啥牢骚?当个皇娘娘地侍候上。”灵官妈冷冷地说。
“夹嘴!”老顺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