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对农民夫妇的流浪生活:盲流-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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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气了。”
没等苏桂芬问出声,孙国民就知道她要问什么了。苏桂芬是想问出来吹唢呐和不吹唢呐讨钱到底有什么区别,还有施舍者为什么对吹唢呐的一个态度,对不吹唢呐的却是另一个态度。
孙国民再次强调:“桂芬,吹唢呐不是讨钱,就好比城里人看电影,要买票,你能说那些放电影和演电影的都是讨钱吗,吹唢呐和演电影的区别是,一个在电影院里,有个房盖子,一个在马路边,没有房盖子。”
虽然这样的话苏桂芬已经听多无数遍,但每次孙国民再说起的时候都让她如痴如醉。景仰地看着孙国民。
孙国民这样回答苏桂芬的第二个疑问:“桂芬,你看,很多人出来求个生路,人家愿意给残疾人、老人、小孩们钱,因为他们真的可怜,干不了活了,不愿意给年纪轻轻的,人家会说干吗不自己找活干去,后来年纪轻轻的就想办法找老人、小孩,或者装残疾,装可怜骗人家,人家知道了以后,就会想,你比我还有钱,你不可怜,干吗要给你。但是我们一家人,没有老人,也没有残疾,吹唢呐的时候,人家一围上来,就不管是不是咱们有钱没钱,我想给我们钱的人当中,可能还有比咱们难的,比咱们更需要钱的,那人家为什么会给我们呢?”
苏桂芬摇摇头看着孙国民。
孙国民说:“那是因为我们吹唢呐。不是找别人白要钱。”
苏桂芬点点头,问:“阿东真的回家卖电影票了吗?”
孙国民说:“真的。”
苏桂芬说:“他真的不偷东西了吗?”
孙国民说:“真的。”
苏桂芬说:“那是为的啥呢?”
孙国民拿起一只唢呐,滴滴答答即兴吹了一段。嘹亮清脆的唢呐声随着飞驰的火车划过田野的上空。
孩子们停止相互的嬉闹,都扭头看孙国民。
孙国民放下唢呐跟大家说:“这个唢呐的调调,是有灵性的,吹好了,这个调调可以让人的心眼好起来,其实世界上没有坏心眼,都是好心眼找不到了,一听这个调调,好心眼就出来了。”
栩栩问:“爸爸,怎么才能吹出让好心眼出来的调调呢?”
孙国民说:“你用自己的好心眼吹,就能吹出让好心眼出来的调调。”
二柱问:“爸爸,怎么才能让自己有好心眼呢?”
孙国民笑了,说:“有好吃的想着姐姐、妹妹和弟弟、爸爸、妈妈还有那些给我们钱的人,就是好心眼。自己有手有脚,能干活做事情,不去抢别人的要别人的,偷别人的,就是好心眼。”
美美、丽丽问:“爸爸,哥哥分好吃的时候经常把大的分给自己,把小的分给我,是不是就是他的好心眼还没有出来,可是他的好心眼没出来,但是我不怪他,我愿意把大的分给他,这是不是就是好心眼,就能吹出找到好心眼的调调出来。”
孙国民笑了。搂过孩子们,点了点头。
二柱、栩栩、美美、丽丽点了点头。最小的孩子附在苏桂芬的怀里安静地沉睡着。
就这样,又过了两年。孙国民一家又辗转了中国的很多城市,重庆、成都、兰州、昆明、贵阳等等。
和阿东的相逢,让孙国民想动了一个念头,经过深思熟虑之后,开始酝酿他的一生中最大的一件事情。
回孙佃铺,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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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省城合肥,一条著名的大排挡夜市上,常年流动着以弹吉他,拉二胡,吹笛子等等形式的乞讨者。这条街火暴的夜市成了省城夜生活重要的标志,同时也带动了乞讨行业相关的产业,象私人小旅馆就纷纷兴起了。
很多以乞讨谋生的人租住在私人提供的临时出租房里。孙国民带着一家人,在一个夜晚下了拉煤的火车,就奔这条街来,找到一间私人出租的小屋,很便宜。但是苏桂芬还是觉得
奇怪,怎么租这么贵的房子。
孙国民带着孩子在省城的大排挡夜市上吹了三天的唢呐,因为形式新颖活泼,深受省城人民的喜爱,立刻成为夜市排挡上得钱最多的乞讨者。
第四天,白天,孩子们睡了多半天。到了下午,起床了,苏桂芬告诉孩子再睡会儿,晚上还要出去。孙国民却说,今天晚上我们不出去了,不用睡了,都起来吧,出去看看省城,孩子们高兴坏了。之后就很奇怪,问:“爸,这是为的什么呀?不赚钱了吗?”
孙国民说:“我们不赚钱了,明天就回家。”
孩子们说:“回家,真的吗?回孙佃铺吗?”
孙国民说:“当然是真的。”
苏桂芬说:“以后还出来吗?”
孙国民说:“不出来了。”
当天晚上,吃完晚饭,栩栩、二柱带着弟弟妹妹们第一次手里没拿乐器出去逛街,遇到熟悉的食客,问:“小孩,怎么不吹唢呐了?”
栩栩说:“不吹了,我们要回家了。”
食客说:“以后还来吗?”
二柱说:“不来了。”
夜市排挡的老板说:“不会不来吧,这么挣钱,能不来,你爸骗你吧。”
二柱说:“我爸不骗人。”
老板说:“回去该上学了吧。我估计你爸你妈这几年可没少赚钱。”
二柱和栩栩不知道怎么回答。
老板说:“回去告诉你爸,就说是我说的,有钱了,得让你们上学,他们要饭不能让孩子大了也要饭。”
栩栩说:“我爸说了,我们不是要饭。”
老板哈哈笑了,说:“你爸说你们不是要饭,是什么?”
栩栩说:“你买票看电影,你能说人家演电影的是要饭的吗。”
老板半天没想明白,想明白了,眨着眼睛说:“这小丫头,够能讲的。。。。。。。”
临走的时候,栩栩说:“明天我们就会家了,回家我们就上学。”
老板说:“上学,上学。。。。。。。。”
等栩栩带着二柱、美美、丽丽和最小的妹妹和芳走远了,老板嘀咕到:“这帮老江湖,一句真话都没有。”
二柱问栩栩:“姐,你咋说回家就上学呢?”
栩栩还了一句:“我就这么说了,回家就上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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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国民和苏桂芬在出租的小屋里数钱。这些年,苏桂芬知道孙国民把钱都随身带着,每到一个地方,把整钱放好在身上带着,把零钱就存到当地的银行,等离开的时候再取出来,就变成整的了。然后再把钱放好。随身带着。
外边裹着纸和塑料布一摞一摞地绑在身上。睡觉的时候也带着,从不离身。
苏桂芬知道这些钱,但不知道到底有多少。等孙国民把这些钱都解下来放在床上数的时候,苏桂芬吓了一跳,竟然是十三万多。
趁孩子们回来之前,孙国民把钱又收好,小心地绑在腰上。
当夜,苏桂芬彻夜难眠。瞪着眼睛望着窗外。思绪万千,想着孙佃铺的老宅子,想起了娘家,想起了自家的地,想起了很多很多,想着想着就哭了。然后又笑了。
后半夜,孩子们都睡着了。苏桂芬忽然坐起来,问孙国民:“国民子,我姐姐来借过钱买化肥,咱没借给,我姐生我的气,好几年不理我,这次回去,借给她点。”
孙国民摇头说:“不借。”
苏桂芬接着又说:“我弟弟当年结婚时,彩礼钱不够,咱也没借给,那时候咱也困难,养蝎子赔钱了,我弟弟也没怪我,不过,在娘家一直就说不过去,回娘家吧,弟媳妇连个姐都不喊。要不这次回去,咱们借给他点。。。。。。”
孙国民摇头说:“不借。”
苏桂芬又说:“我娘家要盖新房,来借钱,你就只借给了要的数的一半。没多久就追着往回要了。我爹我娘为这个直说我好几回,要不然,回去以后告诉我爹我娘,那一半钱就别要了。”
孙国民摇头说:“凭什么不要呢?”
苏桂芬说:“我想给我妈买个金耳环,我结婚的时候,我妈想给我买个耳环当赔嫁,没有,心里一直还难受呢。”
孙国民说:“不买。”
苏桂芬说:“那回去以后,给我弟弟买个三轮车跑运输,算借给他的,等他挣了钱再还你。”
孙国民说:“那哪行,他要是赔了呢?”
苏桂芬说:“那给我爹买口好棺材吧。。。。。。。”
孙国民扭过身子说:“不行。”
想了想,孙国民又回过头来,说:“睡吧,睡吧,别想那么多了。”
栩栩、二柱都没有睡着,还沉浸在要回家的兴奋中,把孙国民和苏桂芬的话听的清清楚楚。
临近天亮的时候,孙国民迷糊着睡着了。苏桂芬默默地流着眼泪,想着这些年跟着孙国民在外流浪的一幕一幕,想起了自己装怀孕,担惊受怕,想起自己拣破烂,睡水泥管子,想起了流浪在外的每一个冬天和夏天,想起了饥饿、寒冷,别人的白眼,想起照顾生病的孩子,没钱时的绝望,想起了老家的父母,想起了出嫁前父母对自己的期望,也想起了自己嫁给孙国民前的期望,想起了现在有了这么多钱,竟然没有一点是给自己的娘家的,
如果孙国民拿这些钱盖房子或者象孙建兵那样买摩托车,买太阳能热水器,大家就都知道孙国民在外边发财了,孙国民发了财,可是自己的娘家却丝毫也沾不上,娘家人该怎么想自己,自己该怎么面对把自己养了这么大的娘家啊,一个女人为了一个男人和他的家庭以及事业吃尽苦头,却不能为自己的娘家做这么一点点的事情,孙国民太绝情了,竟然什么也不答应,哪怕答应一件小事也行啊。女人一辈子图什么呀,哪怕孙国民答应了,到时候不给也行啊,苏桂芬越想越伤心,越想越绝望。想着想着就想不开了。
苏桂芬爬起来,悄悄抽出一根捆被褥的绳子,找个个凳子,凳子下面垫了块被褥,上去,把绳子投在房梁上,系了个扣。把头伸进绳套。脚一蹬,凳子倒下,人就吊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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栩栩拉长了声音,尖叫一声,爬起来,抱着苏桂芬的腿。大叫:“妈啊,妈啊,你怎么啦?你怎么啦。。。。。。”
二柱也爬过来,美美、丽丽、笑芳也爬过来。
孙国民被惊醒,跳起来,一把抱住苏桂芬的腿,把她抱起来,苏桂芬使劲地想蹬开孙国
民,只是无论怎么使劲,哪里能抗得过孙国民的力气,孙国民把苏桂芬托起来,喊:“栩栩,二柱,快,找把剪子,爬你妈头上去,把绳子剪断。。。。。”
苏桂芬一下来,附在孙国民的肩膀上,孙国民把她放在床上,检查脖子,还好,救的及时,不象有大的危险的意思,只是苏桂芬还是紧闭双唇,一言不发,脸色铁青。
孙国民一个嘴巴打在苏桂芬的脸上,又打了一个,再打了一个。
孩子们扑过来,抱着孙国民的腿哭喊着:“爸啊,爸啊,别打妈妈啦,别打啦。。。。。。。”
苏桂芬被打了几下,一受刺激,清醒过来,开始咳嗽,猛烈地咳嗽。咳的差不多了,天也亮了,苏桂芬一言不发,躺在床上。
孙国民开始收拾东西,孩子们也跟着收拾,轻手轻脚地,生怕惊动了苏桂芬。
东西都收拾好,孙国民把孩子们领到苏桂芬的床前,让孩子们跪下。
孙国民一把拉起了苏桂芬,指着地上跪着的孩子们,说:“你不是要死吗,要死,你就当着孩子的面死。”
苏桂芬一言不发。
孩子们扑在她的脚下,摇着她的腿喊:“妈妈啊,别死呀,你不要死啊,你别不要我们了呀。。。。。。。”
孙国民推搡着苏桂芬,说:“死啊,你不是想死吗。。。。。。。”
苏桂芬哭了出来。抱着孩子们哭了一个够。
一直哭到天亮。大家心情都好多了。
屋里的行李都收拾好了。孙国民对孩子们说:“孙和栩,孙和柱,孙和美,孙和丽,孙和芳。”
孩子背好自己的被褥,站的直直的,等着孙国民下面的话。
孙国民搀起苏桂芬,说:“走,我们,回家。”
苏桂芬再次往下淌眼泪。站了起来。
孩子们都高兴的不知道怎么表达了,但都忍耐着,认真地跟着孙国民的脚步走出去。走到大街上。
在一个小地摊上,孙国民和苏桂芬给每一个孩子买了一件衣服。放在包里装好。
一家人步行到长途汽车站,孙国民给栩栩、二柱买了一张长途汽车的车票,人家说那最小的孩子不用买票,但美美、丽丽得买,一量,正好够尺寸,卖票的一想,算了,两个人卖一张吧。行李算一张。
车上,孩子竭力掩饰着乘坐长途汽车的兴奋,多年来,总是坐拉煤的火车,这是第一次正式坐汽车。孩子们使劲地看窗外,使劲地想家是个什么样子。苏桂芬和孙国民也在竭力地想家如今该是个什么样子了,想孙佃铺,想那些邻居,树、庄稼、牲口、家禽、地、河。
长途汽车在江淮大地上奔行。
在公路边的一个小站,孙国民一家下了车。司机和售票员帮着他们把行李从车顶上搬下来,堆放在路边。汽车远去。
过了一会儿,过来一辆载客的农用三轮车,没等孙国民招手,就停在跟前。
孙国民一家上了农用三轮车,一路上,树又长大了一些,公路宽敞了很多,路边的工厂多了很多,离开这么多年,家乡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但丝毫不影响孙国民和苏桂芬辨认自己的家乡。
农用三轮车走公路,走土路,再过淮河的轮渡,让栩栩、二柱、美美、丽丽、和芳高兴的象进了天堂。
过了淮河,三轮车继续向前,沿着淮河的那条支流继续走。天黑之前。车拐了个弯,孙国民一探头,说,停吧。
司机停下来,说:“怎么,不进村啦?”
孙国民说:“不啦,我们自己走进去。这里正好掉头,你掉头走吧。”
孙国民付了车钱。和孩子们七手八脚地把行李卸下来。农用三轮车咚咚咚地冒着黑烟开走了。
孙国民和苏桂芬带着他们的五个孩子,站在路边,这里正好是个小坡,可以俯视淮河的支流以及河边的庄稼地,还可以清楚地看见孙佃铺。
孙国民看着村子一会儿,对孩子们说:“这就是孙佃铺,我们的家。”
栩栩、二柱、美美、丽丽、小芳站在土坡上,一动不动地,仔细地看着那个村庄。
苏桂芬笑了,在每一个孩子的头上都摸了一下。然后看那个村庄。
村庄没有变化,依然是老样子,可以清楚地看到村口孙国民家的老宅还有墙上班驳的标语。只是树长大了不少,茂密了不少。
栩栩打破了沉默,问:“爸,我们回家以后,做什么?”
孙国民说:“我们种地,养鸡、养鸭子、过好日子。”
栩栩说:“爸,我们家已经有了很多钱是吗?”
孙国民说:“是的。我们已经有钱了。”
二柱说:“有钱就可以过好日子了,对吗?”
美美说:“我们是有钱人了。对吗。”
丽丽说:“有钱就可以吃好吃的。穿新衣服。”
二柱说:“你们懂什么,有钱不光可以吃好吃的,穿好衣服,还能干很多很多事情。”
苏桂芬把在省城给孩子们买的新衣服拿出来,给孩子们穿上,孩子们欢呼起来,穿好了衣服围着孙国民跳个不停,问个不停。
二柱说:“爸爸,咱们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