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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风过白榆-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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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这样近呢!他把她扶进门里,将门关上,再不安慰她,任姑娘的泪水打湿他的肩
头。
    第二天一早,罗家的门就被叩响了,罗小梅打开门,武强站在门口,脸色涨红,
红得他脸上的雀斑都看不见了。
    “我半夜就来了,”小伙子说,“我不放心,来看看你。”
    武强说:“看能不能帮你点忙。”

    罗小梅开始恋爱了,爱情来的正是时候,不早也不晚。抚慰一个人心灵的创伤,
没有什么比爱情这剂良方更有效。武强在罗小梅最痛苦的时候介入了她的生活,就
像在一杯苦水里放了一撮糖精,晶莹的结晶体慢慢地稀释、消融,不知不觉地改变
着端起杯子啜饮时的口感。罗小梅几乎不假思索地接受了这份欣喜,更确切地说,
她像是一个溺水的人,突然抓住了一只浮标。虽然没有上岸和获救,但毕竟可以喘
口气了。现在,她的生活里除了悲伤,还多了另一样东西,那就是期待。她期待着
武强不约而至,期待着生活中一些细节的细微变化。
    由于爱情,生活变得善意和温和起来,罗小梅和武强第一次肩并肩地走在大街
上,她羞涩地低着头,小心地绕开石子或者杂物,提醒武强注意春风刮断的白榆树
枯枝,她既甜蜜又无助地害羞,这种感觉真是美好极了,太阳在她的脸颊映满春光。
这是一个星期天,专政路的许多居民都看到了这一对年轻人,他俩就在人们惊讶的
目光中拐过前面的街口去了百货商店。许多人都被这对年轻人的出现弄得发呆,他
们怀疑自己的眼睛。习惯于搬弄事非的女人故意去询问别人。
    “你看见罗家的大丫头走过去了吗?和一个小伙子一起走的。”
    “可不是吗?我也在想这件事。以前没看见过那个小伙子,是她刚刚处的对象
吧!”
    “你别乱说了,她妈妈刚死不久,她妹妹死了也不到多半年吧?她怎么会处对
象呢?”说话的是粮店肥胖的开票员,她患着糖尿病,但这不妨碍她抱打不平,富
于正义感和同情心。她说:“罗家的丫头真会那么没良心?”
    “灯光球场开宣判会她就没去,当时大家还以为她怕看见那种场面受不了呢,
现在看来完全不是那么回事,要我说,这丫头就是个没有心肝的人。”杂货店的老
板娘愤愤地说。
    “徐立群虽说是爱沾些小便宜,换了咱们又会怎么样呢?没了男人,还要拉扯
孩子,可把孩子拉扯大了又怎样呢?她刚死没有几个月,她的女儿就开始找男人了。”
一个人插话时把舌头弄得喷喷直响。
    “不行,咱们专政路不能容这样没有廉耻的欺师灭祖的人。”浴池的薛把门表
情极为愤怒,她的儿子就是去年因罗小花案发打掉的流氓团伙中的一个,说话时她
多少有些心虚,眼睛看着幼儿园的女园长,希望能得到回应。
    园长说话了。园长说:“我们同情她,她至少也应该是一副值得同情的模样。”
她把罗小梅的恋爱视为青年人轻浮和世风日下的佐证。然后她大谈精神文明和在路
口重建一座公共厕所的重要性。
    当这些女人们只限于空谈和用唾沫表示愤慨的时候,那些聚在一起的男人却要
把他们的不满落实到行动上了。
    箍桶匠的两个孙子和酒厂的几个工人下决心羞辱一下“那个骚货”。他们找来
了在垃圾箱里捡废纸片的大二三,这个小脑袋现在是田小脚唯一还活在世上的孙子,
他一个人叫了哥仁儿的名字。箍桶匠的孙子从酒厂找来两个绿色瓶子。砸碎,将瓶
子底当成墨镜来欺骗傻乎乎的小脑袋,他们说只要他替他们做一件事,他们就把这
个“墨镜”送给他。大二三立刻流下了涎水,急憨憨地表示了讨好和兴奋。当大二
三弄明白他们的意思,便翻起眼白表示反对。他们只好先把瓶子底“墨镜”送给他,
大二三才勉强同意了。
    他们让小脑袋干的仅仅是在罗小梅回来经过这里的时候,让他冲过去脱一下裤
子。他们教唆说:“你想要镜子吗,那你就得把卵子露出来。”
    这个有意思的惩罚方式很快传遍了专政路,许多人知道消息后走出了家门,兴
奋不已,等着看一出好戏。甚至四十岁以上的男人也没有出面阻止这种荒唐的游戏,
他们表现得很沉稳,虽然他们坚决地表示了反对:“不能让那几个混小子这么干。”
可当田小脚出来寻找她的孙子的时候,他们奇怪地向她撒谎说看见大二三去小学校
看放风筝了。真不可思议,他们竟隐瞒了这件事。他们共同编造了谎言,把可怜的
老太太支走,以完成“混小子们”的可耻的计划。
    专政路两旁的白榆树下聚了好多人,他们压抑着兴奋,找着各种闲话,装作若
无其事,装作对“混小子们”的计划一无所知,其实他们的眼睛一刻也没有离开街
角的路口。那个倒霉的没有良心的女孩,随时都有可能出现,只要她走过来,大二
三突然窜过去,一下子褪下裤子,露出患着小肠疝气的和公牛睾丸一般大小的家伙……
啊,这是怎样一种场面啊!
    大二三站在太阳地里,晃着两个深绿色的瓶子底,阳光过滤之后的颜色深深地
吸引了他,他若有所思地琢磨着,不时地把玻璃片托在手心里来回翻看,想搞清楚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的眼前肯定出现了美好的景象,因为他笑了,露出一口白
得像瓷器一样的好牙。后来人们开始议论他,但没有人敢肯定他的年龄,认定他是
二十岁而不是十九岁。如果不是他已在街上晃了很多年,说他只有十一岁也有人相
信,他长得苍白,纤细,有一口令小伙子也羡慕的白牙齿。人们不时地瞄瞄他的两
腿之间,那里晃晃荡荡十分硕大。大二三瞥见人们看他,他更加得意。把瓶子底举
在眼前,走来走去。人群在他的眼睛里成了一个个模糊的黑影,“狗屎!”这个小
脑袋骂道,这是他能说出的最清楚的字眼,他的声音尖细,惹起一片笑声。

    小脑袋的表现很快使策划者们察觉到计划的不周密,因为大二三正在失去对
“墨镜”的新鲜感,他不再举着玻璃片了,他开始用瓶子底在地上挖土,他还真的
挖出了一分硬币。他把硬币放在嘴里用唾沫洗干净,吐出尘土,然后小心地将钱揣
进口袋里。他挖得更加起劲,几乎忘记了一切,掘到人的脚底下也不抬头。
    酒厂工人中的一个只好踩住了大二三的手,小脑袋不得不停下来,痛苦地咧着
嘴怨恨又委屈地抬头翻起了白眼。“好吧,你要钱是吧?我给你钱。”胖子朱利把
从别人口袋里翻出来的几个硬币在大二三的眼前晃晃。“只要叫你脱裤子的时候你
就脱,这些钱都是你的。”
    大二三偏着头想想,好像要窥出这件事是真是假,然后他认真地点了头。
    终于有小孩子从街口跑来,气喘吁吁地边跑边喊:“回来了,回来啦!”
    罗小梅真的出现在街口了。
    罗小梅和武强走去电影院,他们准备在那里消磨一段时间。他们买了下午两点
钟的票,一点四十五分他们进了放映厅,进去了才发现整个放映厅就他们两个人,
武强出去问了一次,确认没有弄错以后,他们相信了一个不容争辩的事实,电影院
真的萧条了。他们俩交换了一下看法,认为对电视最初接受的欣喜,是导致电影院
生意冷淡的主要原因。过了一会儿,又有几对青年恋人走了进来,他们挽着的手在
刚进门时都慌忙松开,看着空旷的放影厅愣了一下之后,又立刻挽上了。在两点零
五分又进来了几个小孩子,很显然是电影院职工的家属,孩子们在过道和座椅之间
追逐、疯跑,停下时大声叫喊:“电影放不成了,你们还傻等什么?”
    两点二十分电影仍没有开演,把门的收票员走进来大声吵嚷让大家退票。这些
人慢腾腾地站起来,手拉着手往外走,没有人问为什么不演,答案是明摆着的。武
强和罗小梅走出电影院,他们的话题很自然地回到了十年前。一九七三年可不是这
样,那时电影院是镇子里唯一的娱乐场所,几乎每一部新片子都能引起轰动,小伙
子们梳着转头,手插在裤袋里,伸出手便打口哨,冲女孩捏响指。有的农民赶着大
车来镇里看晚场电影,他们拖孩带患儿,大吵大嚷,丝毫也不掩饰进城的兴奋。有
一次,镇中心小学学生包场,一个农民捡了一张学生票,矮下身子装成罗锅企图混
进场,被收票员揭穿以后,打掉了他的两颗牙,那次事件惊动了县长,弄得沸沸扬
扬。仅仅过了十年,往日喧嚣的地方就变得如此萧条了。
    谈话的时候,他们都小心地避开了一个话题,不去谈他们自己的事,但这几乎
是不可能的,他们毕竟是在电影院门口第一次接触的啊。后来他们索性谈起了过去,
谈起了雀斑男孩和那个梳小辫的小黄毛丫头,在他们最初的接触中,遗憾的是他们
都不是主角,主角是刘彦红和陶小米。想起陶小米,他俩都沉默了。还是武强将话
题引开,说起了罗云。罗小梅说她已经习惯了姑姑怪诞的行为,“她那样做是为了
我好。”
    武强不解地说:“难道我还会吃了你吗?”
    “那也不一定啊,不能吗?”这句本不怎么开心的话改变了他俩的心情,傻笑
起来。
    即使不看这场电影,他俩也肯定会上街的。一开始他们把约会的地点选在罗小
梅的闺房,两个人相对而坐。这样见了三四次面,两个人发现他们一直处于罗云的
监视之下。老太太总是找各种借口突然闯进来,又总是对武强装作视而不见,为了
芝麻大点的小事和侄女大声商量。在出门时她却摹地转回头,狠狠地盯上一眼,刚
刚坐下的武强慌忙毛手毛脚地再站起来问候她,没等武强说完一句问候话,罗云已
经迈出门槛了。这使两个年轻人十分尴尬,刚刚培养起来的好心情,体会到的温馨
的情调遭到破坏,直至索然无味。一连三次之后,罗小梅和武强只好将约会的方式
改为到街上散步了。
    就在中午他们离开家准备去电影院的时候,罗小梅被姑姑唤住了。
    “丫头,”罗云说,“你就这样出去了?”
    “那还要怎么样?姑姑,你有什么事吗?”
    罗云摇摇头,压低声音对侄女说:“走在街上你至少应该闭紧嘴巴。”
    “这有什么关系吗?”
    “丫头,你回来的时候留心一下街上那些看你的眼神你就知道了。”
    罗小梅提起这个话头的时候他们恰好走到了专政路口。
    一个激动人心的场面就要出现了。
    一街的人目光全对准了走来的两个年青人。这两个人也察觉到有些异样,气氛
反常。迟疑了一下,他们还是毫不提防地向前走去,并且加快了脚步。
    正像计划中一样,大二三走出人群,晃着小脑袋迎上去了。在离罗小梅和武强
二十米远的地方,小脑袋的手伸向了自己的裤腰。十米远的时候,他的手抓住了裤
带的活结,他小跑起来,直撞过去。武强伸手去拉罗小梅,罗小梅下意识地一闪身,
武强的手从姑娘的臀部划过。一街的人都目睹了这个亲呢的举动。他们来不及细细
品味,因为大二三已经解开了裤带。
    一个石子将这个糊涂的小脑袋绊倒了,裤子还没掉下来他就摔倒了。武强拉了
傻小子一把,大二三懵懂地坐起,向四周看一看,他哇地一声哭出来。他的汹涌的
哭声宣告了“混小子”们计划的破产。
    罗小梅的脸腾地红了,姑娘立刻明白了她的处境,她心情慌乱地向前疾走,如
芒在背。
    武强快走了两步,在众多不怀好意的目光注视下,他不好意思追赶,一时间又
没弄明白发生的事,他傻愣愣地站在那里看着罗小梅走到了家门口。

    傍晚,罗家的大门给敲响了。出来开门的是罗云。老太太好像算准了会发生什
么事,她的手里拎着一个煤铲,怒气冲冲地站了出来。
    门外站着男男女女十几个人,这些人的后面还跟着一些孩子和看热闹的妇女。
    为首的是纺织厂的一名叫李艳的四十多岁的挡车工,她是徐立群的同事,也住
在专政路。这个人在徐立群出事的时候来过一次罗家,此后她再没踏过这个门槛,
这次她被大家公推为主事的人。她的身后有幼儿园的园长,拄着拐杖的杨回民,他
于半年前患了半身不遂,他也拖着病体来了。浴池的薛把门躲在人群的后面,两个
小箍捅匠当然也站在这群人当中。
    幼儿园的谭园长代表大家说了话。她是一个干瘦的寡妇,十年前她的丈夫忽然
失踪了,从此音信皆无。在专政路,她是公认的刚强人,她靠着自己微薄的收入支
撑着一个五口之家,并且有两个孩子上了大学。徐立群活着的时候,人们总把她和
徐立群做比较,因为她的存在,徐立群的人品更为人们讨厌,现在由她出面和罗云
谈话也最具说服力。
    寡妇园长开口说道:“做为专政路的老住户,大家看着罗家的遭遇都非常难过,
一家有难大家帮忙,这是专政路多少年的优良传统,现在不怎么讲为人民服务了,
可这条宗旨我们不能丢。我在幼儿园就经常这样教育我的孩子们,教他们懂礼貌,
学会节约和关心他人。”
    对面的罗云一点反应也没有,如果偏要找出她的表情变化来,那就是她的眉头
蹙得更紧了。
    徐立群的同事,那个挡车工打断了园长的话,“照直说吧,把我们大家想的都
告诉她。”
    园长也觉得自己的话不得要领,她咬一咳,继续说:“是这么回事,我们到这
来是要和你说一件事,我还兼着咱们这条街道的居委会主任,上面来文件要我们抓
社会文明的建设,在咱们家可有一件事和上级的指示不合拍啊!”为了拉近乎,她
有意把“你们”说成了“咱们”。
    罗云的眉头舒展开了,嘴角向上翘起,嘲讽地看着她,等她说下去。
    见对方不说话,园长有些慌乱起来,她勉强说了下去:“更确切一点说,怎么
说呢?本来我们不该管这件事,这不是我们的职权范围内的事,比如说随地大小便
我们必须管,我们要给每家打卫生分,给五保户和军烈属送温暖,组织妇女们给云
南前线上的老山英雄们做军鞋、缝鞋垫、寄慰问的瓜子和糖块。可现在有件事事关
专政路的社会风尚,我们就不能不和你谈一谈。”
    “还是我来说吧。”挡车工抢过话头,她的嗓门很大,“我们说的是徐立群的
大丫头,徐立群才死了三个月,她就开始搞对象了。年青人都这么做,我们当老人
的还有什么指望?”
    人群里的几个小伙子本来就是好事之徒,喜欢凑热闹,这时也自然而然地生出
许多正义感,觉得自己是在干一件高尚的事,便开始起哄。
    罗云还是没有说话,外面的人群感觉到了极大的轻蔑,他们乱哄哄地争先恐后
地讲说起来。
    有人说:“那个小伙子公然在大街上碰女人的屁股,这连我说说都觉得脸红,
他竟然在大街上就做了,对我们的小孩子产生什么影响呢!”
    “太不像话,我们就是看不惯这样的事。专政路的姑娘怎么会这样无情无义呢?”
    罗云在门框上磕磕铲子,大家便静下来,等着她说话。
    罗云却什么也没说,反身将门关上,走回院子去了。
    罗云来到侄女的房间,罗小梅正在伏床痛哭,她用铲子敲了敲床沿,“丫头,
你犯不着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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