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颗铜钮扣 作者:[苏] 列夫·奥瓦洛夫-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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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听着。”她声音嘶哑、慢腾腾地说,“爱丁格尔不用您管。但是,如果您不马上采取措施,叫波里曼被任命到里加来,我就永远——您听到了吗?——我就永远不同您到大洋彼岸去。”
原来,格列涅尔就是不愿意这样!
看来,这头野兽已经被驯服了。
“您什么时候给波里曼挂电话?”她冷淡地问道。
“今天夜里。”格列涅尔嘟哝着说,然后便向我转过身来。“您是否要白兰地?”
“我们要走。”杨柯夫斯卡亚说,“我们还有好多事情要办呢。”
于是,她向门口走去,格列涅尔便很顺从地跟在后面送她。
“您可以暗示一下您的波里曼。”她走到前厅的时候才说,“就说爱丁格尔觉得不舒服,而作为一个医生,您为他的健康十分担心。”
我们又坐进了汽车。
“现往到哪儿去呢?”我问道。
“到马戏院去。”扬柯夫斯卡亚说,“我想稍稍消遣一下。”
我们并没有赶上开演,戏台上演的不是第三个节目就是第四个节目,但是我的女伴并没有感到懊悔。
我们在包厢里坐下了,她便宽厚地忽而瞧瞧那些丑角,忽而瞧瞧那些演员。
“瞧,这是我们的节目!”当台上宣布马上杂技演员拉孟.岗查列斯出场的时候扬柯夫斯卡亚低声说。
乐队奏起了雄壮的进行曲,岗查列斯骑着一匹铁青马,穿着一身光滑的白色骑士绸衣跑到了戏台上。
原来我认识这个人。
他就是那个有时在旅馆里杨柯夫斯卡亚的房间门口放哨的那个黝黑的家伙。
应当说句公道话,他演的确实相当好。他没有停下来喘过气。那匹马一圈接一圈地飞跑,这时他就跳下马来表演各种各样的跳跃、翻筋斗和刺剑的动作。有入把球儿、盘子和刺剑扔给他,他就跑着把它们接住,并且让它们旋转,飞向空中,同时还用口琴吹奏着墨西哥的小调。但最令人感到吃惊的是他那射击的本领,那可真是头等的本领,他可真是一个空前绝后的神枪手!
岗查列斯从腰带里抽出了一支长筒手枪,这时,服务员就递给他一把圆环,上面蒙着一层五彩花纸。他把这些圆环拿在左手里,右手擎着那支手枪。戏院里的灯这时都灭了,带彩的探照灯光照到了戏台上,这个骑士就依次地忽而变成了天蓝色,忽而变成了粉红色,忽而又变成了绿色。乐队里敲起了爆豆般的鼓声。那匹马绕着圈疾驰起来。岗查列斯没有放下手枪,用右手拿起了圆环,扔到高空,当那五彩的园环飞向因屋顶的时候,他就向它们开了枪。被射穿的圆环便飞快而平稳地掉了下来,岗查列斯用头去接住它们,那些被打穿的圆环便套在他的脖子上了……
这个人有着惊人的眼力,动作也异常准确!
我饶有兴趣地欣赏着他那娴熟的技巧……
我不知道为什么,但我不由得想起了在道加瓦河沿河街的那天晚上……
“诚然,这位岗查列斯的射击技术相当高明。”我说,“我有这么一种感觉:仿佛我已经领教过他的射击技艺了……”
“也可能。”扬柯夫斯卡亚表示同意地说,“不过他可并不是什么岗查列斯,而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牧人,大家都管他叫克拉连斯·史密斯。”
他又把圆环向上抛了几次,开枪射击圆环,接住它们,便跳下马来了。戏院里的灯光一亮,探照灯的灯光便熄灭了。岗查列斯,或如扬柯夫斯卡亚所说,就是史密斯,便开始向观众施礼道谢。
他把目光停在扬柯夫斯卡亚的身上,她就把指尖贴到自己的嘴唇上,送给演员一个飞吻。
刚刚宣布下一个是丑角节目,扬柯夫斯卡亚就急忙向出口走去。
“您累了还是看腻了?”我问她说。
“既不是累了,也不是腻了。”她一面走着一面回答说,“不能让一个要执行重要任务的人等我。”
我们在门口等了约有五分钟,岗查列斯便飞快地来到扬柯夫斯卡亚的身旁,抓住了她的手。
“噢!”他说,同时很冷淡地瞧了我一眼。
“快,快!”她没有回答他,却向他喊道。
……过了一会儿,我们已经在那沉睡着的里加大街上飞驰起来了。又过了一会儿,我们就已经坐到扬柯夫斯卡亚的房间里了。
“克拉连斯,你们认识一下吧。”扬柯夫斯卡亚指着我说,“他是布莱克。”
“不!”他激烈地说,“不!”
“为什么不?”扬柯夫斯卡亚照例冷笑着问道。
“我不愿意握他的手。他是我的敌人!”
“您别胡闹了。”杨柯夫斯卡亚用排解的口吻说,“他根本不是您的敌人。”
“算了,那就各持己见好了。”史密斯抱怨地嘟哝着说,“您找我干什么?”
“要您抓住一匹烈马。”扬柯夫斯卡亚说。
“您这是要捉谁呢?”史密斯问道。
“盖世太保长官爱丁格尔。”扬柯夫斯卡亚说。
“唔,不成,我不打那个野兽。”史密斯拒绝了,“过后我就保不住脑袋了。”
“您是要保不住脑袋的,”杨柯夫斯卡亚说,“如果爱丁格尔还留在盖世太保的话。”
“他对我并没有什么威胁。”史密斯眯起眼睛,瞧了瞧我,便问:“他威胁您了吗?”
“可以说是的。”我说,“我请您帮帮忙。”
“您活该。”史密斯嘟哝着说,他往扬柯夫斯卡亚身旁凑了凑,说:“我真想把围着您裙子转的男人都枪毙。”
“您最好别吹胡子瞪眼。”扬柯夫斯卡亚说,“这是一位大人物要爱丁格尔死。”
我不晓得她说的那个人指的是谁,但很可能还是指的泰勒将军。
“我知道这个大人物是谁。”史密斯忧郁地说,又指了指我,“大概盖世太保要把这小子扔到窒死人的汽车里,你是想搭救他。”
“您要记住,克拉连斯……”扬柯夫斯卡亚握住了他的手,“如果你不干这件事,您就甭想在德克萨斯看到我。你既不会在畜牧农场上有所房子,也不会有冰箱和洗衣机。你另外去找个妻子吧!”
“您早晚会背弃我的!”史密斯嘟哝说,然后便大声喊道:“不成,不成,不成!让追求你的那些家伙都死淖吧,也许只有到那时我才能够得到你,那时你已经没有再挑捡的余地了!”
“克拉连斯!”扬柯夫斯卡亚对他大喝了一声,“你住口不?”
“我不。”他对她喊道,“怎么,你把我当成个傻瓜吗?你以为我忘了你不叫我打死他的那个晚上?现在我都不需要玷污我的手,就到盖世太保去直截了当地说,你的布莱克或是贝尔金,他现在也许还有别的什么名字,实际上是一个俄国军官……”
扬柯夫斯卡亚霍地跳了起来,两手叉腰,活象个泼妇。
“钮扣,布莱克,把钮扣拿出来!”她大声叫道,“没有必要同他客气!把钮扣拿给他看看!”
我顺从地取出了钮扣,把手掌伸到史密斯的鼻子跟前。
扬柯夫斯卡亚管这个钮扣叫护符,她这话是对的。这个执拗的,气得发疯的家伙盯住了钮扣,仿佛被咒符镇压住了一样……
他遗憾地瞧了瞧钮扣,然后又瞧了瞧我,仿佛象一头被驯服了的野兽,抑止住了就要脱口而出的吼声。
“你们胜了。”他无可奈何地说道,“好吧,您说吧。”
“怎么,还要我再说上二十遍吗?”扬柯夫斯卡亚喝道,“已经对你说过了:把爱丁格尔弄死,否则……”
“算了,算了!”他用和解的口吻打断了她的话,“你说吧:在什么地方,什么时候,怎样下手?”
第十四章 小夜曲
扬柯夫斯卡亚和史密斯冷静而细致地讨论了怎样弄死爱丁格尔。
要想钻到盖世太保里面去是不可能的,有一大群官员围护着他;当他乘车出门的时候下手也是毫无希望的,他的官邸戒备森严,毫不亚于里加的监狱……
最便于下手的地方还是那个列宾女士的家里,爱丁格尔有时晚上在她那里过夜。
看来,爱丁格尔这个市侩,仿佛以为有那么一个情妇才够风度,他不仅不严守秘密,却反倒对此大肆宣扬。
列宾女士本是个很不足道的女人,好多人都说她是个演员,也可能她是个默默无闻的小演员,象苍蝇闻到了蜂蜜味一样,她跑到了德寇占领区的里加,也打算从占领军掠夺的财富里发一笔小财。
她的寓所是在一座高大的楼房里。在一个使人见而生畏的德国长官的庇护下生活,她感到很惬意。当爱丁格尔出去寻欢取乐的时候,他的卫队就不跟着他们的长官惹麻烦,所以史密斯认为最好是在这个时候下手。
他们就决定这样做了。
第二天早上,我问扬柯夫斯卡亚说:“他是个干什么的?”
她漫不经心地耸了耸肩:“他在追逐我!”
“他有权支配您吗?”
“谁能有权支配我呢?除非是哪一个秘密组织……”
她冷笑了一下,但是她的心情并不愉快,这一点我看得非常清楚。
“唔,他到底是个怎样的人物呢?”我坚持追问她说,“这个牧人是在为大洋彼岸的间谍机关服务吗?”
“他是个很普通的人。”她鄙弃地回答说,“他就是那么个家伙。他原来是德克萨斯的牧人,善骑善射,自以为是纯粹的美国人,其实他的血管里大概仍然流着墨西哥人的血液。他那善骑善射的本领引起了一个过路的马戏院经理的注意,于是他们就把他招到马戏院里去了。他的那种本领也引起了间谍机关对他的注意。他们交给他几项任务,他把这几项任务完成的很好。他干工作只是为了报酬,他在攒钱。交给他的任务都是最简单的,完成那种任务并不要求怎样动脑筋。只需抓人、抢东西、把人打死…”他是个暴徒:他勇敢,执行任务确切,沉默寡言。对他的要求也就是这些了。他有一个理想:攒够了钱,在德克萨斯买一座畜牧农场,盖一栋房子,有汽车库、冰箱、洗衣机,并把我带到那里去当女主人。”
我仔细地瞧了她一眼:“那么您自己怎样看待这种前途呢?”
“我现在不叫他失望。”她老实地说,“让他抱着希望,他就更能听话。”
“那么您在什么时候背弃他呢?”
“待他难以接近我的时候。”她果断地说,“那时候他就无法把我置于死地了。”
“唔,假如……”
“他看破了?”场柯夫斯卡亚笑了笑,“那时候就……”
她弹指作响,她那手势就明显地说明,如果他若是纠缠他那她就会毫不迟疑地把追求她的这个家伙干掉。
我们两人沉默了一会儿。
“您确信这一切都会顾利成功吗?”我问道。
“当然,”她毫不迟疑地说,“一切都预料到了。”
其实我好象不应该去看他们怎样惩治爱丁格尔,但是我很想亲自看到并且证实我和热列兹诺夫确实摆脱了威胁着我们的危险。
“我很想亲自看一看这件事。”我说道。
“您不害怕吗?”她有点儿嘲笑般地问。
“不。”我说,“我不是胆小鬼。”
“我正喜欢这一点。”她赞赏地说。
“可是,我怎么能看到我们的这件工作呢?”
“您可以坐在街角小公园里,从远处瞧,当出事以后,马上就要离开。谁也不晓得下一步会怎样。”
她的肩头抽动了一下:“给我一杯烧酒。”
她还是有些不安了。
“晚上见。”她临走的时候说,“晚上我陪您到现场去。”
她喝了那杯烧酒,就走了。
不错,实际上这些人干的都是一件事,都是为一个主子服务,可是他们互相之间却有多么深的仇恨啊!
我和扬柯夫斯卡亚这天早上谈话之前,差不多整夜都和热列兹诺夫在一起来着。
我把他们决定干掉爱丁格尔这件事对他讲了。
“那很不坏。”热列兹诺夫表示同意,但又迟疑地笑了笑,“不过这件事得向上级报告。不经同意甚至盖世太保的头头都不能换的。否则事情也可能弄糟的。”
我们很担心地互相问着:我们的上级能否同意干掉爱丁格尔呢?史密斯能否把他干掉呢?在某种程度上来说,我们的命运就要看这一招了。坐在海边等着风平浪静,这不是热列兹诺夫的性格。我们立即着手工作——应该抓紧,因为我们感到我们头上的乌云越来越浓了。
我们拿着阿卓尔斯的地址,一个一个地查看着明信片。
在那印花的明信片上都有数字,印着拉脱维亚风景画的明信片上也有数字,但总我们却无法把地址和数字结合起来。
我们用尽心机,花了好长时间来解释这些数字。可是,尽管我们费尽心机猜测,也没有得到任何结果。
当我们差不多已经完全绝望了的时候,热列兹诺夫却突然灵感迸发——他不从印着正文和数字的反面去察看,而是从正面,就是印着画儿的那一面去察看这些明信片了,他一会儿瞧一瞧地址,然后就去看一看画片上那些街道、广场和建筑物……
“等一等,”他突然大声喊道,“我可猜到啦!”
他抓起了地址,念道:“马顿那,斯特列尔尼耶卡,14号。”然后便把那张明传片送给了我。
“这上面画的是什么?”他问道。
明信片上画的是一条普通的街道,我又瞧了瞧反面,便读了读那上面写的字:“马顿那,斯特列尔尼耶卡。”
只是没有指出阿卓尔斯住宅的号码……
他们没有写出阿卓尔斯的住址,却在明信片上撮下了他的住房……
琉璃草住在马顿那的斯特列尔克瓦亚街!
剩下来的只需猜透数字的秘密了,但是,到天亮以前我们没有猜出来。
“再有一两夜,一切就都会清楚了。”热列兹诺夫说:“如果爱丁格尔或是他的后继者不早些砍掉我们脑袋的话。”
扬柯夫斯卡亚很晚才来,时间已经入夜了。
“我们走着去吧。”她说,“汽车会碍事的。”
我们不慌不忙地走到了列宾女士住的那栋楼房。四处一片漆黑,只有极少的过路行人匆匆忙忙地从我们的身旁走过。
斜对着使我们感兴趣的这栋楼房,离有二百步远,街角上有一个小小的公园。
我们在一条长凳上坐下了,扬柯夫斯卡亚把一只手放在我的肩头上。别人很可能把我们看成是一对情侣。
“这虽然不是池座里的软椅,”扬柯夫斯卡亚说,“但是从这里却一切都能看得见。您会亲眼证实爱丁格尔再也不会是个危险人物了。”
我们的头顶上闪烁着星光,树叶在籁籁作响,附近散发着烟草花的香气;这个环境很富有诗意。
“我走了。”扬柯夫斯卡亚说,“我不太喜欢这种把戏……”
她就把我一个人留下。我坐在那里瞧着那栋寂静的高楼。
半夜时分,受丁格尔来了。他坐着汽车,由几个党卫队队员护送着。他下车后,马上消失在门口里了。有一个党卫队队员藏在大门里,其余的人吵吵嚷嚷地商量了一阵,就都回去了。
夜里一点钟左右,从街角闪出来一个穿着黑斗篷的人——歌剧里面的杀人凶手就常常穿这种衣服出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