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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欢喜冤家 (明)西湖渔隐-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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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三忽到,手里拿了些酒果肴饼。香姐说:“为何不早来?令我望这一日。”念三说:“我的邻家央我干事,原说过晚
上来的。”慌忙摆出物件,都是现成熟的。那二人井坐,笑嘻嘻三杯两盏,你爱我怜。念三只闻得花香,更觉助情。香
姐说:“当初你到我家,我只说是你娶我,到晚来换了老崔。如今试起本事,他竟没帐了。怎生得与你做了夫妻,方中
我意。”念三说:“如今来了五夜,哥哥去了五夜。哥去得我又来,你倒夜夜不空。我与你若做夫妻,到只得半月在家
了。”香姐说:“那老头儿不在床中倒好。厌答答,来又来不得,倒弄得动人干火,倒不喜他。”念三说:“譬如我昨
日不与你相好也罢了。”香姐说:“人是不知足的,得陇望蜀,那肯心厌。”念三说:“明日教他买些春方药,弄弄便
是。”香姐说:“你不知道,那春方药,是本质好的越好,本质不如意,药便不如意。与世上为人一般,只扶起,不扶
倒的。”念三笑道:“你缘何知道?”香姐说:“我那主人不济,见了我,正待行事,那物软了。后边又买了药儿一弄,
刚刚抽到二千,便完事。”念三说:“你只为痒得紧,故此想弄,何不烧些热汤,泡洗他一泡洗?”香姐笑道:“有支
吴歌儿单指热汤泡洗此物:
    姐儿介星痒来没药医,跑过东来跑过西,
    要介弗要烧构热汤来豁豁,热汤只豁得外头皮。
    念三笑了道:“我与你猜一杯,不可吃这闷酒。”被香姐赢了一拳道:“猜拳也有一个吴歌:”
    郎和姐来把拳猜,郎问娇娘有几个来。
    只得郎一个,若还两个你先开。
    念三大喜,把香姐亲个嘴道:“骚肉儿,我与你两人如此,也有一支歌儿么?”香姐说:“有:
    古人说话不中听,哪有一个娇娘生许嫁一个人。
    若得武则天,世人那敢捉奸情。
    念三听罢道:“真骚得有趣。”也等不得到晚,忙忙把他推倒。香姐急忙解开裙带。念三那物如铁,弄将起来。那
香姐做出万千情态,念三被他哄得意乱魂迷。把他那半大脚儿搭上肩头直耸,那水儿一阵阵流将出来。香姐叫道:“心
肝来了。”念三道:“我还未完。”香姐道:“待我脱了衣服再弄。”念三走起。香姐净了手脚,收拾闭门,脱衣上床。
念三未曾完事,重整戈矛,再三急杀。香姐之兴又高,任念三捣弄,果然畅心。直至三更,方才住手。“次早遁去。自
此五日一来,五日一去。再也不遇一人。直至仲冬之际,天色大冷。
    一日,正遇老崔上宿。念三与香姐睡至三更天气,香姐醒来,念三犹然梦里。他兴高骚发。捻念三之物一把,火热
而坚,道:“果是妙人。”遂扒上念三之身,做一个阴覆阳套了一会,念三醒了,道:“痒否?”香姐道:“正在痒处。”
念三把他翻下身,着实抽送、弄得香姐正在魂迷之际,听得叩大门响。二人吃了一惊,香姐问道:“是谁?”福来道:
“是我。”二人吃一大惊,香姐道:“你可拿一床被裹了,坐在灶下去不可做声。”
    香姐披衣而出,开了大门道:“为何半夜三更,来扰我睡!”言罢,竟脱衣上床,把被四周塞紧睡了。老崔说:
“城上风冷得紧,身上如火烧一般,特特回来望你;与我被中略温一温儿。”香姐道:“我被里也冷,休要指望,快快
上城去。”老崔道:“今夜都司看城,”将次来了,恐点不到,明日又要打。没奈何,夫妻之情亏你下得。“香姐说:”
什么夫妻,现世报的夫妻。我是花枝般一个人,嫁你柴根样一个老子,还亏你说。夫妻之情。“老崔无言。又一会道:”
你既不肯把我到被中来睡,火取一个,与烘一烘。“那香姐恐他着了火去点起灯来,照见念三,如何是好,便一骨碌暗
中扒上床来,往那盛梅水坛中,兜出一碗水,往炉中一浇。那一缸旺火,通浇隐了。老崔见了,叹一口气,出门去了。
    香姐随出,把门拴上。叫出念三道:“心肝,你不要冻坏了。”念三为人直气的,听见香姐如此薄情,好生忿恨,
故不应他。上床睡了。道:“你既不与他睡,那一缸火,是现成的,为何浇隐了?”香姐说:“那是我怕他有了火,点
起灯来暖酒吃,一时间被他看见,故此浇隐的。”念三道:“这也罢了,只是这情分太薄,你日后怎么与他好得到老。”
香姐说:“到老!我如今主意已定的了。前日老鼠药我已买了,不在明朝,定在后日,结果了他。我便要嫁你了。怎么
还说个到老!”念三道:“此事只好取笑。那毒药谋死亲夫,要问剐罪的。”香姐说:“我只和你说,再有何人知道!
把他一把火烧了,就完事,谁来剐我。”念三道:“只怕上天不肯饶你。”香姐说:“我只为你要谋死他,怎生你倒话
不投机起来。”念三心下细想道:“看此淫妇,果然要谋死哥哥了。那伙伴中知道,体访出来,知我和他有好,双双问
成死罪了。不必言矣,就是不知道,淫妇断要随我。那时稍不如意,如哥哥样子一般待我,我铁念三可是受得气的!必
然不是好开交了。我想不过这五两银子讨的,值得什么,不如杀了淫妇,大家除了一害,又救了哥一命,有何不好。”
    正在踌躇之际,香姐只想那样文章,去把他那物摸弄,激得念三往床下一跳,取了壁上挂的刀,一把头发,扯到床
沿,照着脖下一刀,头已断了,丢在地下。穿好衣服,开了大门,竟自去了。
    念三走在路上,想道:“一时在气头上,把他杀了,叫哥哥把什么收殓他。也罢,我曾积下几两银子在家,拿一半
去,只说我告假往外府公干,放在家恐被人取去,寄在嫂嫂处,他回家,见妻子杀了,没有银子使用,自然救急。这是
暗中帮他一臂之力。”却早到他自己门首。有一个人见他问道:“你有差了,着你往温州押解火药。即刻便要起程。”
念三见了票子道:“知道了。”开了锁推门进去。取一包银子,恰好六两,称为两处,流水取出一包。锁上大门,竟到
城中。寻见福来道:“哥,今日兄弟差往温州一行。”竟往补贴中取出票子,与福来一看。福来道:“即日就要起身?”
福来道:“同你到家叫嫂嫂安排些小菜,与你送行。”念三道:“这不消哥哥费心。兄弟日长积攒得三两银子在此,放
在家中恐被人窃取了去。寄在嫂嫂处,若哥要用,竟自用罢。我今归家梳洗了就去,不得向哥嫂处别了,恕罪罢。”竟
自去了。老崔道:“不想兄弟如此好心。把这银子说要用,竟自用了。好人。”
    且说是日,那卖水的何礼,挑了一担水,叫:“卖雪水哩。”不见香姐唤他,想道:“不曾用完。”向门首走过,
见大门开的,把水歇下道:“往后边去叫一声。”走到二进,恰好床边,正开口叫大娘子,脚下踏着香姐的头,一滑一
交,跌做血人。连连走起一看,见床上一个没头妇人。惊得一跳,往外挑水便走。一起人走来,见何礼一身鲜血,喝道
:“慢走;你为何上身鲜血?”两个人竟往崔家这去看,见杀死一个妇人在床,一开叫起地方“杀人!”一时间,走拢
几百人来,都说是何礼所杀。何礼有口难分。老崔一径回来,见门首许多人,忙跑到门首。众人说:“你妻子被卖水的
何礼杀了。”福来呆了,走近床前,果见尸首异处。便哭起来道:“是了,我昨夜回来取火,把大门不曾开去。今朝卖
水的看见门是开的,走至床前,见我妻子睡着,要去奸他。我妻子不肯,算来认得你是卖水的老何,恐我妻叫起来,见
我壁上挂的利刀杀了是实。”众人道:“是了,是了,你不须与他说,扯他到府哩,与太爷问便了。”一伙人同着何札
去了。福来去央着房主人家内几个人看守死尸,自己拖到府衙。
    恰好太爷在坐,众人将前情一禀。大爷叫何礼上去,说:“这好是真的了?”何礼说:“太爷,实是先杀死在地下,
小人走进里边见的。”太爷说:“胡说,你卖水是高声叫的,怎生要走到里边!你走到里边,就怀奸了,与我夹起来。”
何礼叫道:“太爷可怜,若是小人一身,这般苦命,死也罢了。家中尚有七十五岁母亲,小人一日不赚钱,则二人无食。
今小人屈屈招了,不打紫,可怜母亲在家,定然俄死。只求太爷天恩。况小人是个至贱愚人,那奸字自也羞了,怎生人
肯!求太爷详情。”太爷道:“且放了夹棍。”叫崔福来:“你妻子日常有外情么?”福来道:“太爷在上,若论小人
的妻子,满杭州城里算来,是算一个贞洁的。”太爷道:“怎见得?”福来道:“不要说别的,只小人昨夜归去,要与
如此,他执意不肯。小人说谎,天地不容。”太爷道:“亲夫不肯,必有了奸夫了。看来此人说话是个匹夫。”道:
“把何礼收监。众人且出去,待后再审。那妇人尸首崔福来自收殓,不得干涉地方。”众人谢太爷出来。老崔归家,把
念三银子买了棺材,央人抬至万松岭上寄了。家中兔不得打扫一番,设立个灵位儿供着。福来早晚哭哭啼啼,好生愁闷。
  且说念三温州已回,伙伴中与他说知崔家之事。假意叹息一番,不免往崔家插支烛儿。折了一钱银子,往崔家而来。
见过了哥哥,往灵前作几个揖:“何礼这厮可恶,这番审对待我执证他。”说罢,只见灵前一声响,惊得念三仆倒,骂
道:“好负心贼子。就是我不与丈夫来睡,也是为你这贼子;不与火,也为你这贼子。你倒把我杀死。怎生害那卖水的
穷人母子二命!”只见街坊上闹哄了几百人,那一班地方道:“是他杀的无疑矣,把他拿去见官。”扯起念三身子。念
三犹在梦中,并不知这番说话,尚自抵赖。众人不由分说,扯到府中。等太爷升堂,众人将前情禀上。太爷道:“这个
人自然是个凶人形状。”道:“取出何礼来,放了。”念三犹自抵赖,何礼跪在地下,见念三赖,何礼上前,把念三一
认道:“大爷,小人认得了。他常在崔家往来。”念三说:“你眼花了,敢不是我。”何礼道:别人的面貌或认差池,
你这黑脸怎认差了。前番雪水铜钱还是你领我到自己家中付我的。怎生差了!“念三闭口无言。福来道:”你这般巧掩
饰,你杀了我妻子,还要赖是何礼,忒心狠些。“太爷分付打了四十,上了枷锁,将家中物件,俱付崔福来抵作烧埋,
秋后取决便了。
    何礼得了命,归家见了母亲,悉道其详:“若不是崔娘子显灵,险些儿害了性命。”母子二人都道:“愿崔娘子女
转男身。早升莲界。”何礼道:“同母亲往灵前拜他。”
    且说崔福来取了念三的零碎回到家中。向妻子灵前道:“人说为人变了生性就要死的。七月里叫我带花的生性,到
那晚待我的生性,大不同了;果然就死了。你今放灵感些,转世为人。”这生性再不要改才是。我在大爷面前,说你第
一个贞洁妇女。那牌匾打点送来,又跳出这个送死的来,又失了节,把名头又坏了。“只见老崔正在那里祷鬼,一个邻
舍取笑他道:”鬼来了。“福来大惊,跑出门外,只见何礼母子,要到灵前拜祷,福来道:”活鬼出现了。不可进去。
“何礼道:”不妨。“福来害怕,何礼道:”你这般害怕,不若我母子移来伴你可好么?“福来大喜道:”你快来。我
们三口儿浑着过日,报你前番这般受苦。“何礼道:当时受得苦中苦,今日方为人上人。果然何礼把小小家私移在崔家
同住。住过了几年,铁念三斩于南曹。细观此回,淫妇狠心,已遭荼毒。念三移祸于何礼,毕竟皇天有眼,使阴魂说出,
致念三不成漏网。世人当慎行谨身,方成君子。
    总评:
    香姐不亲夫而亲异姓之叔,固所当诛。念三既盗嫂而终杀其身,希图漏网,驾祸于何礼。自非怨鬼显灵,则何氏母
子,覆盆之冤,无由自白矣。卒之念三杀诸市曹,诚报应不爽矣。

    第九回 乖二官骗落美人局
    几句俚言当作诗,实为知足不为痴。
    只将酒药开眉锁,莫把心机藏鬓丝。
    兰友知心三四个,梅花得意两三枝。
    焚香煮茗观新史,犹胜乘霜拜凤墀。
    话说天启辛酉年间,杭州府余杭县里,有一桩故事,这人姓王,名之臣,号曰小山。年纪足足五十了。因结发娘子
没了,凭媒说合续娶了本县一个室女。正得二十二岁,唤名方二姑。这二姑生得风流出众,月貌花容,尚未嫁人。忽闻
京里点选秀女,一时人家有未嫁之女,只要有人承召,就送与他了,那里说起年纪大小,贫富不等。人家听了这话,处
处把女儿烂贱送了。那鸡鹅鱼肉,果品酒米,动用之物,无一物不加倍看将起来。自此一年上起,直至如今,那里肯贱。
    有诗为证:
    一纸黄封出紫寰,三杯淡酒便成亲。
    夜来明月楼头望,只有嫦娥不嫁人。
    那王小山娶这位娘子,财礼止得二十两。置办酒筵,开费倒去了三十余金,原开着香烛纸马,油盐杂货一个小店儿,
去了这块银子,乏本添生,以致店中有张没李,看看不像起来了。那妻子看不过,把些衣衫首饰与丈夫添补。不想日用
之物高贵,又没甚大来头生意,不过一日卖了二三百文低钱,止好度日。至于人情交际,冬夏衣服,房钱食用,委实难
支。况余杭鸡鹅场上的房屋极其贵的。过得几时,又这般不像起来。一日,与妻说道:“当时有一人家为生意萧条、请
仙卜问几时通泰,那乩上写出字道:
    桂花正发雨方来,华堂请客点灯台。
    一幅鸾笺都写尽,上阵将军把轿抬。
    那请仙之人一时不能解悟,求大仙明言。那帖上写道:“首句无香,次句无烛。三句无纸,四句无马。”那人拜道
:“果然店中香烛纸马没了,不成店矣。不知大仙尊姓?这般灵感,乞留姓名。”帖上又写出诗迷,极容易猜的迷,极
容易猜的:
    面如重枣美髯飞,黑面周仓性气豪。
    擅骑赤兔胭脂马,惯使青龙偃月刀。
    众人都道:“是关公。”那人道:“香烛纸马都无了,不怕不关。”我们如今只好关店了。“二娘道:”自古懒店
强如健汉,货虽少,还开着是个店面。寂然关了,便被人笑话了。“小山道:”我有个计议,要用着你,不知你可肯否?
“二娘道:”要我那里用?“小山走到厨后,悄俏说道:”左边邻居,有一张二官,为人极风流有钞。今年也是廿二岁
了。只因他年纪虽小,做事极乖,故此人人称他为乖二官。他父母亡过,自家定了一个妻室,正待完婚,又望门寡了。
这几日在妓家走动,我如今故意扯他闲话,你可厨后边眼角传情,丢他几眼。他是个风流人物,自然动心。得他日遂来
调着你。待我与他说上,或借十两半斤,待挣起了家事,还他便了。“二娘道:”他既是乖人,未必便肯。“小山说:”
人是乖的,见了标致妇人,便要浑了。“
    正说问,恰好二官拿着一本书走过。小山叫道:“二叔,是什么书?借我一看。”二官笑嘻嘻的拿着走进店来,放
在柜上:“恰是一本刘二姐偷情的山歌。”小山说:“这山歌不是带巾儿人看的。”乖二道:“若论偷情,还是带巾儿
人在行。”只见里面一个二十三岁的女使,捧出两碗香香的茶来。小山道:“请茶。”乖二道:“多谢,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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