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喜冤家 (明)西湖渔隐-第24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放你时,倘然你说出原因,我们都是死了。”玉奴道:“若师父肯放奴家,我只说被人拐到他方,逃走还家的。若说出
师父之事,奴当肉在床,骨在地以报师父。”无碍见他立誓真切,道:“放便放你,今夜把我弄个怏活的,我做主放你。”
玉奴喜道:“我一身淫污已久,凭师父所为便了。”无碍道:“你跨上我身,我仰趴着,你弄得我的来,见你之意。”
玉奴就上身跨了,凑着花心研弄,套进套出,故意放出娇声,引得老和尚十分兴动,不觉泄了。玉奴扒下来道:“如何?”
无碍道:“果是有趣。”到五更,还要这般一次儿送行。玉奴道:“当得。”玉奴倒搂了无碍,沉沉睡了。一到五更,
玉奴恐他有变,把无碍推醒,又弄将起来。无碍道:“看你这般光景,果然要去了。”玉奴道:“只求师父救命。”须
臾事完,玉奴抽身,穿了衣服,取了梳具,梳洗完了,叫起了无碍。无碍一时推悔不得,道:“罢,一言既出,驷马难
追。只是从有到此的,决无生还之理,万万不可泄漏。”玉奴忙拜下去:“蒙师父释放,岂敢有负盟言。”无碍便悄悄
儿领玉奴,一层层的到了山门,开得一扇儿道:“你好好去罢。”玉奴认得前路,竟奔夫家。这无碍重新闭上山门,一
路儿重重关上,再不把玉奴在他们面前说起。
且说玉奴走得到家,天已微亮,把门一看,见是锁的,却好一个贴邻起早往县前公干,见了玉奴,吃了一惊道:
“蔡娘子,你在何处?害丈夫坐在监里。”这王奴见说丈夫在监里,扑漱漱地吊下泪来道:“奴今要见丈夫,不知往那
一条路去。”那邻居道:“我今正要往县前,可同我去。”二人取路而行,一路上,将二空之事,一一说了。不觉已到
县前,领他到了牢中,蔡林见了妻子,吃了一惊道:“你在那里?害我到此地位。”玉奴将所事一一说了一遍,满狱通
恨那二空。登时禁子上堂禀知,取出蔡林夫妻一问,这玉奴将前项事一一诉明。县公大怒道:“他寺中共有几房?”玉
奴云:“闻有东西二房,西房是好的,实不知详细。”知县把二人带起,唤打轿,竟往双塔寺而来,寺里呜钟迎接,知
县竟到东房,分付把房头细搜。公人一齐打进,一层层打得个透彻,拿出三个妇人,三个和尚,两个道人,三个行者。
道:“内中都搜到,并无人了。”知县又着人到竹园内掘出两个妇人尸首来。县公又到西房,叫搜,只见几个青年读书
的秀才,俱是便服道:“老父母,东房淫污不堪,久恨于心,今蒙洞烛,神人共喜。这西房门生们在此攻看书史,实是
清净法门。门生向时有感,有俚言八句为证:
东房每夜拥红妆,西舍终宵上冷床。
左首不闻钟磐响,西厢时打木鱼忙。
东厨酒内腥膻气,此地花灯馥郁香。
一座山门分彼此,西边坐也善金刚。
县公看罢道:“诸兄见教,也罢。”
忙把左右唤转回衙,竟上公堂道:“郁氏,他怎生骗你到他房内?”郁氏道:“老爷,妇人到寺烧香,被明月清风
二秃蛮推紧扯,到他内房强奸了,再也不放出来了。”玉奴恐江氏说出无碍情由;便道:“老爷不须细问,都是二秃行
为,与这老和尚一些无干。妇人若不是老僧怜放,就死在寺中也无人知道。”江氏会意道:“老爷,就是埋尸也是印空
觉空二人。”县公问明道:“把无碍释放还俗。把两个妇人尸首着地方买棺收殓。江氏、郁氏、田氏,俱发宁家。道人,
行者各归原籍。把东房产业着西房管下。出银一百两,助修城池。发放蔡林夫妻到岳丈家说明此事,以完结案。把二空
各责四十板定了斩罪下狱,以待部文。”取决判曰:
得双塔寺僧觉空、印空,色中饿鬼,寺里淫狐。见红粉以垂涎,睹红颜而
咽吐。假致诚而邀入内,真实意而结同心。教祖沙门,本是登岸和尚。娇
藏金屋,改为人幕观音。抽玉笋合堂,禅床竟做阳台之梦。托金莲舒情,
绣塌混为巫楚之场。鹤入风巢,始合关雎之好。蛇游龙窟,岂无云雨之私
。明月岂无心,照孀闺而寡居不寡。清风原有意,入朱户而孤女不孤。并
其居,碎其躯,方足以尽其恨。食其心,焚其肉,犹不足以尽其辜。双塔
果然一塌,两房并做一房。妇女从此不许入寺烧香,丈夫纵容,拿来一一
并治罪。
判讫,秋后市曹取决。那几家受他累的,把他尸首万千碎剐,把他光头登时打得稀烂,正是:
只道伽蓝能护法,谁知天算怎生逃。
自古不秃不毒,不毒不秃,惟其头秃,一发淫毒。可笑四民,偏不近俗,呼秃为师,愚俗反目,吾不知其意云何。
总评:
天下事,人做不出的,是和尚做出。人不敢为的,是和尚敢为。最毒,最狠的,无如和尚。今缙绅富豪,刻剥小民,
大斗小称,心满意足。指望礼佛,将来普施和尚。殊不知穷和尚,虽要肆毒,力量不加,或做不来,惟得了施主钱财,
则饱暖思淫欲矣。又不知奸淫杀身之事,大都从烧香普施内起祸。然则普施二字,不是求福,是种祸之根。最好笑当世
缙绅,所读何书,尚不知异端二字儿,今白莲、无为、天主等教是乱天下之祸根也,戒之,戒之。
第十二回 汪监生贪财娶寡妇
富贵从来不自由,何须妄想苦贪求。
庸愚痴蠢朝朝乐,伶俐聪明日日忧。
彭祖年高终是死,石崇豪富不长留。
人生万事皆前定,勉强图谋岂到头。
话说嘉兴府秀水县,有一个监生,姓汪名尚文,又号云生,年长三十岁了。他父亲汪礼,是个财主,原住徽州,因
到嘉兴开当,遂居秀水。那汪礼有了钱财,便思礼貌,千方百计要与儿子图个秀才。争奈云生学问无成,府县中使些银
子,开了公折便已存案,一上道考,便扫兴了。故此汪礼便与他克买附学名色,到南京监里纳了监生,倒也与秀才们不
相上下。就往南京坐监。不期这年五月间,时疫相染,这汪礼夫妻并云生妻子,一齐病起,三人相继而亡。家人们一面
治棺入殓,一面飞也报到南京。云生得知这个消息,大哭起来,登时出了丁忧文书,即日起身赶到家中,抚棺痛哭,遂
有诗曰:
哭罢爹来哭罢娘,妻儿哭得更悲伤。
其间孝顺和恩爱,都在哀中见肚肠。
此时便开丧追荐,一应丧仪已毕,出棺安葬。凡事皆完,归家料理,把当中盘过,停了当业,只听取赎。
云生为人不比汪礼,是个酸涩吝啬之人,故此银子只放进不放出,俗语叫名挟杀鸡,放放恐飞了去。这般为人,岂
能受享。那家人们一日只给白米六合,丫环小使只给半升,如此克减,那食用之间,一发不须讲起。有人背后写了四句
诗儿,粘在他的大门上,云:
终朝不乐盾常皱,忍饥攒得家赀厚。
锱铢舍命与人争,人算通时天不凑。
云生见了,大笑起来,也写四句贴在门上道:
生平不肯嫌铜臭,通宵算计牙关斗。
杨子江潮翻酒浆,心中只是嫌不勾。
言后,人人晓得他是个涩鬼,遂取一个浑名“皮抓篱”。言其水筲不漏之意。这云生一发臭吝起来。恰好一日坐在
家中,此时光景,那天起一阵狂风、乌云四合,登时下起雨来:
但见云生东北,雾起东南。农人罢其耕作,旅人滞其行装。萎妻芳草,思
楚国之王孙,淡谈清风,望汉桌之神女。盖已预惊蚕病,何言特为花愁。
而已足不见园推,案久无招饮帖。心忘探节,闭门听断插天歌。焚云香而
辟湿,烧苍术而收温。懒惰称意,行客怀愁,闭门且读闲书,安忱。恍如
春梦。
这雨直落到傍晚,越觉大了。云生见天晚,雨大,自己同了两个家人出来闭门。只见门楼下歇着一乘女轿,中间坐
一个穿白的妇人,又见一个后生带顶巾儿,也穿素服。又有两个家人,扛着一架食罗。那后生见了云生出来,知是主人,
连忙上前施礼道:“只因避雨搅扰尊府,实为罪甚。”云生答曰:“不知尊驾在此,有失迎候,里边请坐才是。不知足
下,尊姓大名。”那人道:“小弟姓王,名乔,轿里边的是舍妹。因舍妹夫华子青不幸过世,今日正是三周年。与舍妹
同往坟上祭奠,不想回来遇了这般大雨,一时间路远又去不得。如今正待拿了三百文钱去寻一时空屋,借歇一夜,明早
便行。不知尊府可有这样一间空房儿么?”云生想道:“有三百文钱便留他歇一夜,落得趁他的。只恐他这几个人要酒
饭吃起来,倒不好了。”便道:“就有空屋,晚间炊煮未便。”王乔便道:“食罗内,酒饭都有,只要借间空所便是。
明日黎明就行。”云生道:“这般大雨。不便出门去寻,若不弃草舍,不着权宿一宵如何?”王乔忙道:“若得如此,
实为阴德了。”忙取了三百文钱,送与云生。云生说:“岂有此理,兄倒俗了,决不肯受。”王乔说:“若尊处不收,
小弟亦不敢相扰府上也。”云生见他如此说,便道:“既如此,权收在此。”吩咐快抬了大娘子,到后厅上坐。云生同
王乔到后厅,重新施礼。轿儿里走一个娇嫡嫡青年美色妇人。上前施了一礼,云生回揖,连忙把眼看他:一双小脚穿着
一双白绫鞋儿,真如小小一辨玉兰花儿,心下十分爱极。又把脸儿一看,生得:
芙蓉为面柳为腰,两眼秋波分外娇。
云裳轻笼身素缟,白衣大士降云宵。
那随来的家人,连忙食罗中取出一对大灯烛,着汪管家点在堂前,摆下两付酒盒,男左女右,请云生坐了。云生假
意不上,王乔一把扯定不放。云生坐在下边,与王乔对饮,这王氏自己吃了几盏,将酒肴散与家人轿夫去了。云生见王
氏吃完,忙吩咐打点被褥,在西边侧房与王氏歇了。这王乔与云生答话儿吃着,云生问道:“令妹丈在日作何事业?”
玉乔道:“说起也话长:先妹夫在日是个快活人,只因他父亲在日,挣下万顷田园与他,不期五年之间,他父母都亡了,
并无枝叶。先妹夫想起家缘,年将三十尚无子嗣,又无宗枝承立,倘然无了后代,这家缘丢与何人!只为儿女心急,把
这性命来弄杀了。如今只丢下舍妹,今年才得二十五岁,怎生守得到老。即使到老,这家私又无人承召,故此今朝去祭
奠了先妹夫,以后,要寻一个有造化的丈夫,送他这个天大家缘。”云生听了这几句话,就是蚂蚁攒了他心一般,登时
痒将起来道:“谁人做主嫁他?要用多少财礼?”王乔道:“财礼谁人受他的,也没人作主儿。是小弟倒要随舍妹去的。
这些田地产业,从先妹夫去世,都是小弟收管,那人上拖欠,也须小弟催征。故此小弟也要同去。”云生笑道:“小弟
失偶。尚未续弦,若是不嫌,求兄作伐如何?”王乔道:“原来未有令政,只是舍妹貌丑,恐没福消受府上这般受享,
若果不弃,小弟应承是了,不须一毫费心,只要择个日辰,小弟送来便了。”云生道:“承兄金诺,不知令妹心下如何。”
王乔说:“放心,都在小弟身上便是。”云生大喜,倒把酒儿劝着王乔,吃到三更方才两下安歇,各人俱睡了不提。
到了次日,王乔借出妆具,男女各各穿戴完了,正等作谢起身,只见云生连忙出来施礼留坐。王氏不肯坐,作谢上
轿竟行。云生见王氏去了,道:“王兄,亲事敢是不妥么?”王乔道:“正是妥了,不好在此坐得,只求个吉日,小生
自来。”云生曰:“日子已拣了,只是待慢,怎好又唐突。”王乔道:“兄倒不消如此,既是爱亲做亲,不须谦逊,吩
咐那一日是了。”云生说:“三月十五是个阴阳不将黄道吉日,还是到何处迎亲?”王乔道:“往水路来,只在水西门
外也,不多几步了,待小弟先来通问便了。”云生扯往,留吃早饭。王乔道:“舍妹等久了,后来正要在府上打忧,何
必拘拘如此。”云生假脱手儿收了,送出大门。那两个家人抬了食篮,随着去了。
云生进到内房,想了一会:“好造化,一个铜钱也不破费,反得了三百文,又吃了他半夜酒,又送个花枝儿一般的
美人,还有偌大家缘,实是难得。想我命中该是这般,那富贵便逼人来了。
看看已是三月十五日,云生想道:“今已及期,只是那王兄又不见,又不知他家住在何处。那日失算了,着一个人
随他去认了住场,方有下落。如今若是不来,只好空欢喜一番。心下闷闷不乐,走进走出,心中不安。直待午后,只见
王乔穿了新衣,走入门来。云生见了,就是见了宝一般,慌忙走下阶来,拱到堂上,相见坐下。云生道:”小弟正在这
里自悔前番不曾着一小作送到府上,今日欲去相请,无由而来,重蒙再降,使小弟不安之甚。“王乔道:”船住水西门
了,不知是那一个时辰。“云生道:”日没酉时,是金匾黄道。“即时吩咐手下,打点迎婚之事。心想诸凡要省事,到
其间未免要用银子,不怕你肉割了,一时间,时辰已到,把新娘抬至堂上。下轿拜了天地神祗,化了纸马,揭去扇中,
露出那花容月貌,愈加比前番娇媚了几分。
品貌婷婷裳似云,翠眉淡淡点朱唇。
一双俊眼含娇媚,三寸细莲半捻春。
云生见了,魂飞天外。须臾抬进八个皮箱,十分沉重,排在房中。云生算计,并不请着亲邻,只与王乔两夫妻合着
一桌酒,就在房中坐饮,吃到二更,王乔辞了,下楼去,送在书房中宿下。新郎新妇,未免解衣就枕:
只见二人虽旧,两下重新。一个驾鹤乘鸾,一个攀龙附凤。一时间,巫雨
会襄王。片刻问,彩云迷是虫。金莲高驾水津津,不怕溢蓝桥。玉笋轻抽
,火急急那愁烧袄庙。口对口,舌尖儿不约而来。腿夹腿,那活儿推来又
去。久已离变;今夜不能罢手,向成渴凤,何时方得能丢,虽然交浅,实
是情深。
直至五更方才着枕。次日,梳洗已毕,王氏将八箱之匙,齐开与云生逐件件看过。衣服首饰,金宝珠王,满满八箱。
又将田地原契,一并与云生收下。云生心暗欢喜,也将前妻箱钥交付王氏,并自己积下三千余两亦交付妻子收下。有此
夫妻二人,如鱼似水,步步不离,好生恩爱,正是:
守已不求过分福,安居惟乐自然春。
这王氏嫁到汪家,将五十日,恰遇端午佳节。汪云生只是家常淡饭,并不设酒做节。王氏只暗地一笑,便道:“闻
知烟雨楼上,看龙船极是美观,我心中要去看一看,你可肯么?”云生想道:“去看未免又要破费几钱船钱,”只因心
爱了,他吝啬不得,道:“使得。”即时吃了午饭,夫妻二人,上船去看。吩咐王大舅照管家下。王氏将匙钥都付与王
乔收了,一船直至烟雨楼前,上岸登楼一望,但闻金鼓之声震惊数里:
梅天歇雨,萱草舒花,画鼓当湖,相学鱼龙之戏。彩舟竟渡,咸施爵马之
仪。旗影如云,浪花似雪。上下祠前,戏纸去来。湖上讴歌,于是罢市。
出观皆为佩兰宝艾,登舟远泛,无非叠翠偎红。桅子榴花,并倌同心之结
,香囊罗扇,相遗长命之丝。短笛横吹,相传吊古。青娥皓齿,略不避人
。分曹得胜,识为西舍郎君。隔叶闻声,知是东邻女伴。杏子之衫,污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