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喜冤家 (明)西湖渔隐-第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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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机达变。穷不干外事。驯仆能领略风月,高论快心,不始洁终污。女校
书品题诗卷,孩儿学语,新妇睦姑狸。富贵儿女不骄矜,和而不流,处事
有分别,诙谐中节解人颐。
败人意九十事
大暑赴宴。请贵客不来遇佳味。婢仆不和,树阴遮景。大暑逢恶客:被醉
人缠住不放。游山遇雨。对粗人久坐。把酒犯令不受罚,花时卧病,村汉
着新衣。恶客不请自来席,花时无酒。明月夜早睡,终夜欢饮酒樽空。筑
墙遮山。醉后闻醉语。暑月背风排筵席;犯人忌讳。出门逢债主。三头两
面趋奉人,钝刀切物。向唱妇吟诗。方谒上官忽背痒。流汗施礼,参官被
虱噬。赏花闻邻家哭声。美妾妒妻。不解饮弟子。观棋被禁不许教。恶俗
同僚。酒尽伶人来,患腹泄寻厕不着,村汉呼鸡。与村伶合曲。新女婿初
来辄病。仇人对坐。病起人忌口,不饮酒人伴醉汉,舟中雨阻。老翁进妓
馆。被忌不来强入门,村伶打诨,冬月饮冷酒。急如厮说葛藤话。大雨送
殡。行着穿鞋。吏臂遇廉明官长。夸妓有情。暑月对生客,强学时样装束
。玩月云遮。赴尊官筵席。小儿初入学塾,医人有病,村奴长长调。妒妻
头白相守。入试酷暑。为妻骂爱宠。酒筵品物归家登记。醉后相骂。暑月
赴成服。馈送冲冲往来;中馈不理。屡起身辞酒。筵上醉念普庵咒。酒尊
磕破。个男女混席。年少人叹老嗟贫。主客不韵,肴品无次席。筵上学僧
道朝请,狠打喷嚏,秽手拭酒。材汉紫衣华阳中。村婿峨冠,撩羹污客衣
。村汉歌头曲尾同。捉人别字,村庸道字眼。客未散托故先归。妄议建置
。市井着红鞋,仆被人诱去夜宿。奴仆厌主责望。不答席。赴席迟酒器窑
。谋陪势要。陪堂代主。稳婆来已生产。
杀风景四十八事
花间喝道。对大僚食咽,妇女出街上骂,斫却垂阳。孝子说歌曲,有美味
中藏臭腐。果园种菜。骂他人奴婢,好妾驱使粗重事,苔上铺席。筵上乱
叫唤奴家。筵上说俗事,看花下泪。仆妾搀言语。花架下养鸡鸭。背山起
楼。处子犯物议,作客撞番台桌。游春重载,口吃人相骂。新女婿混身新
。花下晒裤。重镌石铜器。落弟举子骂主师。衣裹坠马。行奸被窘辱。恶
扎人爱使笺纸。尼姑怀胎。赏花处赌棋,问人及第何年叨幸。玉器失手,
盛衣冠人厕,坐上遗大小二便。对客泄气。代势豪饮酒,赏花逢债主索道
。驴吃其丹。作清态举止,玩月闭户张灯。鹳吃金鱼、醉吟道学诗。赏花
处欢算货殖。沥酒作咒。醉客坠泥中。居乡摆执事看马。歌妓被决,长官
撒酒风。花棚说俗事强办。
这王寡妇看罢道:“这个人粘贴这些韵语清谈,果然是个趣品。”又走在他的坐几上一看,见有花笺,上写着《阳
日有感》:
素质天成分外奇,临风袅娜影迟迟。
孤多寂寞情无限,一种幽香付与谁。
商氏看罢,吃了一惊,“他写着端阳有感,是今日之事,诗句分明说我寡居寂寞之意了。原来一见留情,教我怎生
发付。”正想间,只那公子飘飘然走进房来道:“娘于可见我两个小使回了么?”商氏道:“不曾见。”公子道:“这
般措大。”商氏道:“为何?”公子说:“我因戏耍人多,捱挤不过,着他各自走罢,我倒回了,不知他两个还在那里
耍了。”商氏道:“今日这一日容他们还耍也罢。”公子忙向桌上寻那诗儿,已不见了。便向商氏笑道:“有几个字儿
在此,娘子可见么?”商氏道:“这字我已见了。我那在这边思,这样吟咏。该你读书人做的!明日拿往学院出首。”
那公子见他撩拨,想已春心飘荡,故意往袖里搜看。商氏笑将起来。公子乘势一把搂将过来亲嘴。商氏假意推却,已被
他脱下小衣,放倒床上,云雨起来。有诗为证:
水月精神冰雪肤,连城美蟹夜光珠。
玉颜俱是书中有,国色应知世上无。
翡翠裳深春窈窕,芙蓉褥稳椅模糊。
若能吟起王摩诘,写作和鸣鸾凤图。
商氏也因赏节吃了几杯酒,性已乱了。又见公子风流。心也有了。又进来见此诗,春心荡了,说是个青年旷,那里
按捺得住,公子略略偎香,商氏洋洋倚玉。容容易易把一个寡妇做了失节妇人。这也是美缘偶凑,还恐是欢喜冤家。
商氏事已做下,也说不得了。忙问公子道:“前时问你管家姓名居址,但是我们还不知道,是个没来由着哩。含糊
答应不曾问得真实,今蒙错爱,可说姓名家乡,后来好寄书信。”公子道:“我姓杨,名玉京。父亲杨尚书,母封一品
夫人,杨州人氏。”商氏道:“失敬了,原来尚书之子。念奴野草得伴芝兰,是为侥幸多矣。”言罢出了园门。两个大
小管家回了,玉京取了五两银子,着小使送与商氏:“你道公子说,你寡妇之人,怎生今日要你破费。特送些须薄仪,
与娘子小官买果子儿吃。”商氏一面笑,“怎么好收这厚礼。”小使道:“这是公子恤孤怜寡送来的,我公子生性不要
拗他,不收倒要怪的。”商氏千恩万谢,假托手收了。送了小使二百铜钱,自此商氏见玉京独在书房,便进去与他如此,
一日,玉京道:“与你日间做些勾当,恐小使一时撞见,不好意思。今晚到你房里相陪可好?”商氏道:“我房里止得
小小孩儿伴睡,又不知甚么事儿。今晚留门等你便了。”以后无日不同床而睡,他两个
在天愿为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
且是相亲相爱,眷恋绸寥。
到了五月尽边,只见去的四个家人,又添几个,担些酒菜之类,走进门来。见了玉京道:“酒到了。”忙叫厨下整
四桌酒起来,傍晚整治端正了,公子摆下一桌在书房内自陪商氏,余外三桌摆在外厢,着家人等接王管家、两个小使、
一个使女,尽情而吃。玉京陪商氏,傍边坐着小小儿子,把上好露酒,只顾自己斟着劝他。吃至四更,外厢王家大小俱
被酒醉,困得东倒西歪。那些杨家的人,在外厢忙个不住,玉京把商氏灌了两杯,把自己铺陈卷起,把他睡在床上,将
小儿也睡在脚后。自己除下巾儿,脱下丽服,忙将书房玩器,收拾停当,去看外厢内房,收得干净,俱扛去了。这些强
盗将所有铺陈玩器,一齐尽挑了去。又往商氏头上取了金簪玉洱。一件布衣也不留,一竟往水西关去了,并无人知。
王家吃了蒙汗药酒,直至次日未牌方起。管家一看,见门是重重开的,疑是杨家仆从出入,往里边来一看,内房里
箱笼一个也没有了。吃了一惊,口内叫道:“不好了。”商氏惊将醒来,一直往外竟走,问道:“为何?”管家道:
“你看。”商氏到自己房里一看,惊得目定口呆,还认是外边来的小贼,“不要把公子物件偷去怎了。”又往书房一看,
连人一个也不见了,方知公子明是强盗,行计善取他的家私。一家大小懊悔之极。商氏头发松了,去摸簪子也不见了,
耳上金环已被除去。骂道:“好狠心强盗。”心下又想:“白白被他弄了几时,心中好恨。那里去缉得他出。”那些邻
舍家背地里笑着:“王谓在生,苦挣苦守,白白的替强盗看了一世钱财,轻轻的被他做几担挑去了。”后有人笑着他道
:
读书为盗未曾经,巧骗孤孀计又精。
王谓空为守钱虏,陪了夫人又陪兵。
又曰:
斯文强盗好机谋,扮做官家贵客流。
假意怜孤还恤寡,腰缠十万上扬州。
又曰:
果然奇计十分新,谁道豪家是绿林。
贪得一杯蒙汗酒,家私巨万化为尘。
向后来,那班强盗又在外省行术,被捕人捉获,有了失子,狠做对头,问成死罪,半毙于狱,半赴极刑。正是:瓦
罐不离井上破,将军难免阵中亡。
总评:
绮罗仆从,锦绣王孙,四壁清供,午时情句,谁不信为风流贵客乎。而孤妻雅子,能御防之!好深爱厚,知已倾筋,
内外相交,酬劝东西,已入毅中。醒来追悔徒然,暗地凄然,嗟何及乎。
第二十一回 朱公子贪淫中毒计
《满江红》
胶扰劳生,待足后何时是足。据见定随家丰俭,便堪龟缩得意浓。时
休进步,须知世事多翻覆,漫教人白了少年头。徒碌碌,是谁不爱黄
金屋,谁不羡千锺粟,奈五行不是这般题目,枉费心神空计较,儿孙
自有儿孙福。又不须设药访蓬莱,但寡欲。
这寡欲二字,有许多受用,非但却病延年,且免奸淫之祸,如今且说个好色伤身的故事。这个乃嘉靖三十一年生,
此人二十八岁矣,名唤朱道明。父亲乃当朝极品,母亲一品夫人,生在浙江杭州府永嘉县人氏。娶了兵部王尚书之女,
自是金谷娇姿,兰闺艳质,十分标致的了。夫妻二人十分恩爱。只是这朱公子自小曾读嫖经,那嫖经上说,妻不如妾,
妾不如婢,婢不如妓,妓不如偷。把这个偷字看得十分有趣。他把家中妾婢,俱已用过。这妓不必言之,把这偷之一字,
便心心念念的做着,也被他偷了许多。他是一个贵公子,那偷妇人,自然比别人不同,容易上手。他倚仗容易,把这椿
事看得不打要紧了,到处着脚,都畏他威势,不敢不从。各处奸淫无度,庄家村户的妇女,略有几分颜色,无不到手。
就是邻近人家租他家屋住,也定然不肯饶他。有几句公子生性歌曰:
翩翩公子游,骏马控高头。
前呼联后拥,赫赫如王侯。
骄奢公子性,言出如军令。
稍稍不遂心,唯唯求饶命。
欣欣公子心,父母爱如金。
生长荣华地,安知人世贫。
公子爱女色,巍巍势相逼。
强奸烈性人,那管萧何律。
按下朱公子。
且说永嘉县一个良人家,姓伍,名星,年纪三十岁了,娶了一妻室,年纪二十余岁。其母梦莲而娠,取名莲姑,果
然有羞花闭月之容,落雁沉鱼之貌。夫妻两口做些小生意度日。伍星还有一个同胞兄弟伍云,已廿五岁了。未有妻室。
生得一身气力,胆大心粗,就充在温州为民兵。他独自一人在营伍中庄下,常常过一月或两月来见兄嫂一次。不期一日,
那伍星去营中望伍云,一时未回,日色将午,莲姑在家无水炊饭,乃自提小桶向井边汲水。那水井离他家门首四五家门
面,正汲了提回,劈面撞着朱公子,莲姑急急提了,往家中闭门进去。公子一见道:“好一个标致妇人,原来住我家房
屋的,怎生一向并不知道。”
芙蓉娇面翠眉颦,秋水含波低溜人。
云鬓轻笼时样挽。金莲细映井边痕。
朱公子急急还家,叫家人来问:“井边过去几间,那房子里住的人家,姓甚名谁,作何生理?是那一个家人管租?”
向来是朱吉管的,忙唤朱吉到来道:“你管的怎一向有这样一美妇人,为何不通报我?”朱吉道:“这人家姓伍,是上
年移来的。因他兄弟是个粗人,在营中当兵,动不动杀人放火的,恐公子为着此事招他妻子,所以不敢说知,”朱公子
道:“我巍巍势焰,赫赫威名,我不寻他罢了,他怎敢来寻我。你不知道,我有一诗读与你听:
幸今喜在繁华地,全出永嘉人秀丽。
此生此世岂徒然,好景情怀乐所天。
金银过北斗,此世不求蛉。
万岁虚生耳,纵有钱财亦虚死。
世问万事非所图,惟慕妖娆而已矣。
君不见古卓文君,芳名至今千载传。
古人今人同一梦,有能逢之亦如是。
人生少年不再来,人生少年且开怀。
黄金买笑何须交,白壁偷期休更猜。
我身本是风流客,懒向金门献长策。
脚跟踏遍海天涯,久慕倾城求未得;
东邻有貌倾长城,实在深闺十八龄。
意性芳心真敏慧,玉颜花貌最娉婷。
春山远远秋波浅,嫩笋纤纤红玉软。
上追能字卫夫人,下视工诗朱玉真。
柳絮才华应绝世,梅花标格更超群。
云闺雾间深深处,罗帏锦帐重重时。
艳似嫦娥住广寒,世人有眼无能顾。
徐徐思后更思前,回首自觉免迫迟。
应是前生曾种福,今生富贵是前缘。
朱吉说:“我想大相公真是前生注定的,若福薄,那里消受得起。”公子道:“伍家妻子须为我谋之,这样标致妇
人,怎肯放下罢了。”朱吉道:“伍云虽然粗莽,他的哥哥伍星为人极是本分,想他的些须生意,夫妻二人那里度得!
日来不如先待小人去诱他到衙里来,与他说出情由,如妥当,大相公借他三五两本钱,饶他房租;若不肯,赶他出屋,
再寻他事故,把利害言之,他自妥当也。”公子说:“银子小事,只要事成,应承到手,重重赏你。”说了,朱吉欣然
竟往伍家。
恰好伍星已归,朱吉挽了伍星的手,一头说一头走,看看踏到朱衙门首,竟到朱吉房里坐下。朱吉方才说出道:
“我家公子为人,极是个风流慷慨的汉子,只是忒风流了些。见了人家一个标致妇人,就是苍蝇见血的一般,死也不放,
定要到手才住。一相好了,十两半斤也肯周济,若还逆了他的意,便弄得那个人家人亡家破,还不饶他,直待那妇人到
手方住,可笑那班妇人,好好的依头顺脑,趁他些银子不要,定要讨他恶性发。弄得死里逃生,端然定要遂他心事才饶。”
伍星道:“也是个财势通天。所以干得这般买卖。若是我们这般人,做梦也还轮不着哩。”朱吉道:“今日我有一椿事,
我有些疑心,我故特来问你。今日我公子午前在你门外井边见一个二十岁上下的妇人汲水,不想被他见了,他又蚂蝗见
血的一般叮注,查访众兄弟们。说是伍家。我想井边只有你姓伍,你停会归家问你令正,今日曾出门汲水么?若不是他
还好,若是你的时节,又是一椿疑难事了。”伍星呆了一会道:“哥,十分是了。我早晨不曾汲得水,便去望兄弟才来,
他午上做饭,见没有水,只得自去汲了。如今怎么求得一个计较,方可免得这事?”朱吉道:“若果是怎生免得?”伍
星道:“哥,做你不着,我连晚移在兄弟处罢。”朱吉道:“不好,不好,连我也活不成。连你兄弟也吃不成粮了。”
伍星说:“不信怎生利害。”朱吉道:“我方才说的,倘若不依从他,便生毒害你。若要移去与兄弟住了,他便把我一
状告在府里,说我与你妻子通奸,将他金银若干盗在你家藏。恐一时知觉事发,暗地移住兄弟某人家窝囤。那时我被他
分付的,上些小小刑法,自然招去,你却如何?”伍星见说,目定口呆道:“这事怎了?”朱吉道:“依了他便公安婆
乐,得他些银子做本钱。况妻子还是你的,神不知鬼不闻,只我四人知道,有何难事。”伍星说:“恐我莲姑心下未肯。”
朱吉笑道:“人家妇女瞒了丈夫,千方百计去偷人,一个丈夫明明要他如此,那里有个不肯的。他口内装腔不允,心中
乐不可言。你今回去,把我这番说话,细细与嫂嫂说知,我黄昏时从你后门来接他。明日早早送他回来。少也有几两银
子哩”。伍星说:“想来实难,这忘八要被人骂了。”朱吉道:“他人怎生知道,难道我来骂你。这露水夫妻,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