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怪中元 (2)-第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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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掉了酒摊老板最后一碗酒,陆小凤意犹未尽的放下碗,随意用袖子擦了擦嘴,
“南星,你真是一个值得做朋友的人。”
厉南星一笑,将自己面前的那个碗推到了陆小凤面前,“既然意尤未尽,不如且留一醉。”
陆小凤因微醉而有些迷离的双眼一下子就亮了起来,猛地一拍桌子,“我说错了。”
声音大得隔了半条都听得清清楚楚,“你——
不是我的朋友,是我朋友中的朋友。”
随手抄起一根筷子,敲着手里的碗,“辇路珠帘两行垂,千枝银烛舞凄凄。”他唱得很投入,敲得也很响。
陆小凤从一生下来就是上天的宠儿,从小到大被天宠被地宠,从来也没有人告诉他,他唱得有多么的难听,那些有求于他的人不能也不敢说他唱得不好听,他的朋友则是一他唱歌就要跑的,跑不了的也会想点什么法子不让他唱下去,但他从来不相信自己唱得不好听,是那些人不懂得欣赏罢了。
叮叮叮叮,当当当当当,“东风历历红楼下,谁识三生杜牧之。”
当当当当,叮叮叮叮叮,“欢正好,夜何其。明朝春过小桃枝。”
不知惊起了谁家的狗,汪汪地叫着,与陆小凤的声音一起一伏互相唱和。
厉南星听着陆小凤唱着姜夔的词,实在忍不住低下头去,心里微微叹了口气,这词写得真长。
过了片刻,狗不叫了,陆小凤还在唱。
又过了许久,陆小凤终于唱完了,厉南星将那碗还没来得及喝的酒递给他,“润润嗓子吧。”
陆小凤接在手里,居然没有一口喝完,只喝了半口,还是非常小的半口,就抬起了头,“南星,你的手是暖的。”
说完了这句没头没脑的话,才继续喝他的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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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见过厉南星了?”就算看不见,花满楼也能猜到陆小凤是以一种什么方式懒洋洋的躺在竹椅上,只是竟然难得的安静,这……若不是熟悉他身上的味道,他一定怀疑这个人不是他认识的那个陆小凤了。
“见过了。”陆小凤的语气里竟有几分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谓叹。他看了看花满楼,又连连摇了摇头,一副不知道该怎么说的表情。
花满楼静静的端着茶杯,听见陆小凤几乎不易察觉的叹气声,忍不住淡淡一笑,“你很困惑。”
“困惑?”陆小凤摸了摸自己的胡子,仔细想了一会儿,赞同的点了点头,“是啊,我是有那么一点儿困惑。”
“他的手是暖的。”
花满楼抿嘴微笑着,反问了一句,“难道你的手不是暖的?”
陆小凤抬头看了看天上缓缓流动的云,想起厉南星简单明了的介绍,“南方的南、天上星星的星。”
“他的嘴唇也是暖的。”
这一次花满楼笑不出来了,他沉默片刻,“你想说什么?”
“——南星,是个好名字。”
片刻沉寂之后,陆小凤一下子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拍着自己的脑袋,“差点忘了正经事。”
“正经事?”花满楼还是头一次听到这三个字从陆小凤嘴里面说出来,对于陆小凤来说,吃饭喝酒睡觉跟漂亮姑娘看风景都是正经事,可眼下,好像哪一件都不是他说的那个正经事。
“给你。”陆小凤笑嘻嘻地塞给花满楼一颗桂花糖。
糖?
花满楼微有些诧异,但转眼间明了,这绝不是桂花糖,“这是什么?”
陆小凤得意的笑着向自己嘴里也扔了一颗,“好东西。”
花满楼慢慢的把那颗桂花糖放到嘴里,甜味很淡,桂花的香味却浓郁。他微微笑着,“这明明就是梨膏糖,做成这样的形状倒也有趣。”
一声细小的声响,随之而来的是扑面的香味,花满楼知道陆小凤打开了焚香的小鼎。将纸包里的粉末全部倒入小鼎,陆小凤才满意的拍了拍手,扑掉身上的浮尘。
嗅着鼻间愈加浓郁的香气,花满楼递给陆小凤一杯茶,“你什么时候开始对香料有兴趣了,三十年的南海兰,亏了你也能寻来。”
陆小凤将那茶接在手里,连连摇头,“非也非也。”说着他将那茶原封不动的倒回了壶里。他不怀好意的笑着凑近花满楼,声音小得像蚊子,“我在下毒。”
花满楼笑着摊开双手,“可惜了一壶明前龙井。”
陆小凤声音渐高,“花满楼,我在下毒。”
花满楼笑着点了点头,“我知道了,你要是再大声些,相信那个要中毒的人很快就要知道了。”
陆小凤带着几分玩笑几分得意,摸着原本长着胡子的地方,“第一次下毒,感觉有点儿像小时候偷糖,有意思。”
花满楼脸上还是那样平和的笑,心里却觉得有什么不对了,那个在某些问题上死都不肯妥协的陆小凤居然在下毒,还不是为了自己。他开始有些好奇了,那个天魔教主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能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让从来不碰毒的陆小凤答应帮他下毒,对象还是他厉南星自己的堂妹。看来,有些事很有意思。
厉复生一边喝茶,一边从下往上瞄着坐在她对面的陆小凤和花满楼,“你们两个怎么了,这么好的茶居然不喝。”
陆小凤的手敲着桌面,“你喝吧,我不渴。”
花满楼则是慢条斯理的又将厉复生空了的茶杯倒满,“我比较喜欢喝头道新茶。”
“唉!”厉复生叹了口气,“有钱人就是跟我们不一样。”那个样字拖得老长,带着无限感慨。
花满楼笑而不语,陆小凤的脸就比较奇怪了,一边嘴角垮下去一边嘴角挑上来,显得有点扭曲。
看到陆小凤如此表情,厉复生一口茶差点喷到花满楼脸上,好容易咽了下去,盯住看了陆小凤好一会,才小心翼翼的问,“陆小凤,你是不是中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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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晚饭过后就不曾停过的咳嗽声,一直持续到天明。
一天,两天,三天……
到了第四天头上,厉复生终于发现自己有点儿不对劲了,没有任何伤风寒热的症状,只是一天到晚不停的咳,而最可怕的还不是这一点。
听见自己门外惊天动地挖心掏肺的咳嗽声,陆小凤就知道自己这个午觉是睡不成了。
一开门,正好看见厉复生一边咳一边无声的望着他,这种眼是是带有企图的。
“你、想、干、什、么?”几乎是咬牙切齿的,陆小凤颇有些认命的开口询问。
“咳咳咳咳咳……你帮我买点东西……咳咳咳。”
“知道了。”迅速接过厉复生递过来的纸,陆小凤呯地一声就关上了门,随着门外一声一声的咳嗽渐行渐远,他的嘴角也扬得愈甚,待完全听不见声音的时候,他也已经忍笑忍得快要吐血了。
逆春寒来了,天气格外的冷。
陆小凤走在青石板铺成的小路上,一边走,一边飞快的向四处张望,确定自己没有走错路。
这地方,怎么看都不像是天魔教在江南的分舵,哪有人把分舵建在一条小巷里的,天魔教的人果然都是一群怪人。
等到他见着了厉南星,才知道把分舵建在小巷里根本就不算什么,这个天魔教在江南唯一的分舵居然在一个小得不能再小的小院子里,而且只有厉南星一个人。
“你一个人住在这儿?”陆小凤站在窗前,看着窗下那些长着嫩绿枝条的兰花。
厉南星笑着递过来一个磨砂的青瓷杯,“一个人不好么?”
“雨过天青?”陆小凤有些夸张的看着自己手里的这个杯,晃了晃,“这杯里看起来好像不是茶。”
“是酒。”
酒?
陆小凤又看了看那杯里的液体,跟白开水一个颜色,怎么看也不像酒,一仰头用力灌了下去。
“这酒——”
厉南星微微一笑,“这酒是我亲自酿的,埋在这里三年了,这空谷闲音淡得很,怕是你喝不惯。”
“——其实,我是想说,你能不能送我一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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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药方开得倒是不错,不过不对路。”厉南星看着陆小凤递过来的药方,那是厉复生给自己开的药方。“我这里有些药,你帮我带回去给她,咳的太久对身体也不好。”
一抬头,看见陆小凤发亮的眼睛,他笑了起来,“你怎么不问我?”
陆小凤摆弄着自己手里的雨过天青,“你想说么?”
“其实也没什么不能说的。”厉南星给自己也倒了一杯空谷闲音,“复生中的毒十有八九是冰冻三尺,江湖上知道这种毒的不会超过十个人,会用的只有三个人。”他说这话时,长长的眼睫垂了下去,挡住了眼睛,让陆小凤看不清他眼里的情绪,这个认知突然让陆小凤原本扬着的嘴角垮了下去。
“你,厉复生,那第三个人是谁?”
“金逐流。”
“那个丐帮的小帮主?”
“逐流不是会作这种事情的人,我怕的是有人借题发挥,,而复生又一向看不起逐流,所以我不想让她搅进来。对于陆小侠、花公子和西门庄主,实在对不起,复生麻烦你们了,我——”
“——南星,你不知道我是江湖上出了名的爱管闲事。”陆小凤笑嘻嘻的凑近厉南星,“有热闹怎么能少了我,既然有我,又怎么不拉着他们两个进来。”
两个人的气息蓦然接近,让厉南星感到局促起来,他不动声色的将身子移了一下,还是有些距离的好,他还是不太习惯与别人太过亲密。
陆小凤并没有察觉厉南星在向后移着,越凑越近,“所以说,你不用这么客气。”
现在,厉南星感到的不是局促,而是不安了,陆小凤的手搭在他的肩上,“呃,我拿酒给你。”他一下子站起来。
陆小凤有点不明所以然的看着厉南星的背影,又看了看自己的手,有什么不对劲吗?不过,他刚才好像看见某些一闪而过的东西,比如说厉南星染上薄红的耳后根。
(四)
“喜鹊枝头叫,今天有客迎门。”陆小凤拖长了声音,活像一个客栈里跑堂的小二。
“你看到的是乌鸦。”西门吹雪冷冷打掉他的兴致勃勃。西门吹雪的剑冷人冷说的话也冷,但并不代表他就没有幽默感,虽然那些笑话也都是冰冷的笑话,毕竟也证明了西门吹雪这个人也是会讲笑话的。只不过,每次听到西门吹雪的冷笑话,陆小凤就笑不出来了,这次也是如此。
陆小凤的笑僵在脸上,“这个笑话一点也不好笑。”
“我说的是实话。”
“真是冰冷的实话。”陆小凤不满意的撇了撇嘴。
“你在等厉南星。”不用猜测思索,花满楼也知道陆小凤在想什么,他从容的说出了陆小凤的心事。
“厉南星?”西门吹雪的眉微微皱了起来。
“跟你一样,一个用剑的人。”花满楼笑了起来,估计西门吹雪会有兴趣。
果然,西门吹雪的眼睛亮了起来,一个能让花满楼与他相提并论的人,应该是一个
看着西门吹雪瞬间亮到极致的眼睛,陆小凤突然觉得自己头疼了起来,不知道是不是空谷闲音的后劲太大了。
“西门——”
一阵若有似无的音籁打断了陆小凤的话,那是箫的声音。
“南星来了。”陆小凤如同被踩了尾巴的兔子一样冲出门去,跑得没有章法。
厉南星进来的时候,西门吹雪正坐在花满楼边上喝茶,神情淡漠。
“西门庄主,在下厉南星。”厉南星浅浅一笑,他自己也是用剑的,对西门吹雪在剑道一途上的造诣也是非常佩服。
“南海沉香木的雕花门,一千三百两一扇,两扇一共是二千六百两。”西门吹雪并没有抬头,只是冷冷的瞥了一眼刚才陆小凤跑出去时撞坏的门。
“西门——”陆小凤的嘴角瞬间垮了下去,这样……他很没面子的。
厉南星嘴边的笑意渐渐大了起来,“天魔教虽然不入流,钱倒还是有的,一定如数赔偿。”
“西门庄主,谢谢你。”厉南星笑着向西门吹雪道谢,他谢的是西门吹雪把厉复生留在万梅山庄。
西门吹雪只是深深的看了厉南星一眼,说了两个字,转身而出。
他说的两个字是可惜,厉南星当然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他自十七岁至今,剑术上就再也没有进境,西门吹雪是说他为太多事所累,是在可惜少了一个好对手。
对于剑,厉南星并不是像西门吹雪那样视为生命,若是让他自己来看,武功,不过强身而矣,所以,他倒没有西门吹雪那种遗憾。
“我希望你能跟我去淮扬。”厉南星转过头看陆小凤,“不知道你——”
“——我去。”陆小凤一下子从椅子上跳了起来,“这么好玩的事怎么能少了我陆小凤。”
说完他又扭过头去看一直不说话的花满楼,“你说对吧。”
花满楼微微一笑,“我能说的话都让你说完了,我还能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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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小凤笑得很没有风度,他丝毫没有掩饰自己兴灾乐祸的意思,反而越笑声音越大,“冰冻三尺,这名字真是适合你,哈哈哈哈……”
厉复生狠狠瞪了他一眼,“笑吧笑吧,笑掉你的牙。”
厉南星收回给厉复生把脉的左手,“最近还是小心些好。”
厉复生笑吟吟的将挽高的袖子拉下来,“有哥哥在,能有什么事。”说着笑了跑了出去。
厉南星看着她背影,久久没有说话。
陆小凤的笑声不知什么时候停了下来,屋里安静异常。
过了良久,听见陆小凤不同寻常的声音,冷静亦平静,“有事么。”
不是疑问,不是猜测,笃定了厉南星沉默。
厉南星抬起头看着一脸正色的陆小凤,心里刚刚打成的结微微有了松动,浅浅一笑,温雅如画。
这个陆小凤,总能洞悉自己不为别人所察的心情,那些不快乐和挥之不去的倦意也总能随着他的存在而缓缓消解,有这样一个朋友,真好。
厉南星独自一个人承担了太多的不开心,这其中也包括了对厉复生生命的忧虑,但是他从来也不与别人分担,即便亲密如厉复生,知心如金逐流,也不曾分得半分,他太过淡定,总是能将事情一件一件作好,却对此中的艰辛缄口不言。这个认知让即便如陆小凤也不开心起来,他想了解厉南星,想与他煮酒看月听风吃茶,每次在他总以为自己已经近他一步时,就会发现其实还离他很远。
比如说现在,明明就有什么不对,厉南星却只是一笑置之,这让陆小凤的心很空,没有着落。
他早就习惯了我为卿从容刎颈,卿为我两胁插刀的相处,这种不言不语有了麻烦独自承担的方式他非常不喜欢,甚至可以说他非常讨厌,这让他觉得非常的伤,一种心里说不出的难受。
官道上,微风吹动枝条,柔嫩的柳枝随风摆动,千姿万态。
成行柳阴下,两骑并行。
“你确定我们没走错路?”厉南星前前后后看了好几眼,“这好像不是去淮扬的路。”
“谁说我们去淮扬,我们去花满楼的地方。”陆小凤得意的摸了摸重新长出的胡子
。“去他那里喝青梅酒。”
“……”
“顺便还可以看看厉复生。”
厉南星不得不说,陆小凤这个人虽然看上去对什么事都非常的不以为然,却是非常细心热心。有很多事,他是不便开口的,总觉得太过麻烦别人,而陆小凤却在他还犹豫的时候,就帮他把所有事情做好了。
他当然也知道自己那种什么事都放在心里的作法,让陆小凤很不开心,让他觉得自己没有把他当成朋友,或许,有时换一种方式,也不错。
“不谢了。”他含笑打马前行,扔下陆小凤一个人在原地回味那句不谢了的含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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厉复生一个人到了花满楼的小楼下,陆小凤说是要先去看一个老朋友,他在这里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