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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爱那么短,遗忘那么长-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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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本书的献词空着,   
  我怎么把它题献给你,   
  给我依赖的人,   
  给我忠诚于他   
  却没有挽留住的人   
  无论怎样   
  都满含爱意   
  阿伦特   
  1924年,马堡大学,如花的18岁。   
  课堂上,他远远地望见了她,似乎有一圈光晕挥之不去。凝神看去,她一袭绿衣,脖颈修长,姗姗可爱。她说话的时候更美,旁征博引,他不禁暗暗叹服。   
  海德格尔年纪比她大一倍,已有家室。他醉心于抽象思维,是个略显无趣的思想家。他是大师,但他首先是个男人。阿伦特整日和母亲相处,遂觉得大学是一个全新的世界。这里,海德格尔是她遇到的第一个男人。他侃侃而谈,那些希腊哲学家们在他的课堂上一一复活。 
  大学,白衣飘飘,18岁的年纪上,第一次,你遇见了谁,谁又遇见了你?   
  次年2月,阴雨霏霏的马堡,海德格尔和阿伦特有了第一次近距离的谈话。谈哲学宗教、谈业余爱好,独独不谈他隐隐的爱慕。阿伦特一直侧着身子,偶尔发表一两个词的评论。她是那样端庄、敏锐、羞涩,有谁配得上她呢?那是一个雨天吗?那一天分明微风不寒、鲜花摇落。 
  他迫不及待地给她写信,称呼由〃Dear Miss Arendt〃变成了〃Dear 
Hannah〃。他来到她蜗居的阁楼。他伸过手来。她迟疑了一下,接过来放在脸上,似乎要把他焐热,实际上他的掌心已经有一团火在燃烧了。   
  他忘记了自己的年龄,忘记了能干的妻子,却知道了自己的无趣和自卑。他的祖父是鞋匠,父亲是教堂杂役,偶尔给人箍箍酒桶。成人后在耶稣会做见习修士不到半个月就被开除,因为他有心律不齐的毛病。和异教妻子结婚以后,他干脆脱离了天主教会。妻子出身于普鲁士高级官员家庭,无可挑剔,那是他高攀了。但是在职称晋升中,他总是受到排挤。阿伦特呢,出生于汉诺威一个犹太人家庭,在科尼斯贝格长大,那里是康德的故乡。她家境优越,住在别墅区。父亲去世后,她生了一场大病,把自己关在父亲的图书室里阅读康德的《纯粹理性批判》,看日后成为她导师的雅斯贝尔斯的《世界观心理学》,并通晓希腊文和拉丁文。熟谙法语和音乐的母亲还为女儿写了成长日记。 
  在中学时,这个小姑娘居然联合同学罢了一位年轻老师的课。学校给了她严厉处分,后来因为考试成绩优秀,毕业时获得了金质奖章。这个女孩总是不按常理出牌,她有这样的资本。阿伦特的生活是他梦寐以求的,他是在羡慕中走近阿伦特的。 
  他是在乎名誉的,博学身正的师长、尽职尽责的丈夫、谦恭有为的同事,每一样他都舍不得放弃。每一样他都如愿得到了。阿伦特呢,似乎什么也没有。但她是富有的,因为她有海德格尔,有了用密码写成的情书短笺,以及只有他们俩才懂的幽会暗号。最初的日子里,阿伦特沉浸在这种甘之如饴的日子里。海德格尔的眼里,她是懂事的,她尽力〃使我对你的爱不致给你带来比现在更多的困难〃。她成了一个影子,她没有了自己,她不需要自己,海德格尔就是她自己。 
第65节:海德格尔:诗意栖居的影子(2)         
  多年以前,听许美静唱: 
我不能告诉你,这一季存留多少美丽/我选择绝对或者零,不要一些或者中间/过去在你身边犹如沉默的影子,这一季已结束……这个坐拥月华、冷静如水的女子。曾经以为,她真的可以参透看破,真的可以如她所唱的那样潇洒去来。也许她也曾经这样以为。但是遇到陈佳明以后,一切都改变了。不看唱片的销量,放下天后的架子,她旖旎转身。她去了哪里?不要问我,这是前世的劫数。太美丽的相遇,光华往往只有一刹那。仿若流星划过天际,那一刹那的意乱情迷,倏忽而过。一起求签发愿,一起在东南亚和暖的阳光下漫步谈笑。等待,在暗处等待,等待一个有家男子的婚约。哪个女人经得起这样的等待。她做了这么多年的影子,她做够了影子。习惯成为自然,自然滋生疲劳。抱臂怀想,前尘往事纷至沓来,隔了时光的滔滔潜流,她爆发了。 
  阿伦特呢?阿伦特也曾意识到自己对海德格尔过于依赖。她试着和雅斯·贝尔斯的得意门生本诺·维司相处过,她不过是想试试,看看有没有人可以代替海德格尔。正和闺中密友在纽伦堡近郊游玩,海德格尔写来一张便笺召她赴约。她立刻抛下闺密,奔向老师。她随时准备着履行情人的义务,顺从他、倾听他、肯定他,与他肌肤相亲。 
  3年后,海德格尔出版了《存在与时间》,声名鹊起。一边是弗莱堡大学的教授聘书,一边是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女学生。他语焉不详地给阿伦特写了一封信,算是给这段师生恋情画上了句号。过去的一切都烟消云散了吗? 
  7岁的时候,爷爷和父亲相继去世,接踵而来的一场大病差点断送了我的性命我不曾哭泣。在第一封信里,你曾写道: Be happy,good 
girl。是什么让我黯然神伤、泪流满面?这就是初恋吗?开始的时候甘之如饴,现在却像一枚发霉的橄榄。   
  4年的秘密相守,18年的分道扬镳。从发表就职讲演《德国大学的自我主张》那一天,海德格尔公开投靠了纳粹。   
  阿伦特痛苦地说: 不再爱你,我没有再活下去的权利……假如上帝恩准,让我们来世再相爱吧。这份无望的感情,让她无处可逃。   
  此后,阿伦特获得了博士学位,经历了一次失败的婚姻。由于帮助过德国共产党员,她被迫流亡巴黎。也是在巴黎,她认识了第二任丈夫亨利希·布吕希尔。他没有受过正规教育,但是他宽容大度、思想独立,让阿伦特着迷。在流亡途中,他们结婚了,相濡以沫几十年。她被拘捕过,也在集中营待过,写作之外还要养家糊口。 
  这些是海德格尔不知道的,也是他忽略了的。他左右逢源,冷静老练,沉湎于沉思,热衷于对土地和血的思考。这多半与他早年贫寒的生活经历有着密切关系。人的存在意味着什么?是不是只有离群索居的时候,人才能够真正回归自我?生活秩序之外的事情,他很少考虑。作为思想者,他是苦心孤诣的。然而,作为一个情人,他是冷漠的,不合格的。 
  但她似乎总是活在阴影里,连同她的哲学思想都必须跟着海德格尔,亦步亦趋。可是,海德格尔错了。他的女学生出乎意料地优秀。   
  44岁那年,《极权主义的起源》出版,名动欧洲。纳粹主义、集中营、极权,她纵横捭阖、鞭辟入里,思想的光芒是那么耀眼这个女人,不可原谅地独立了。5年后,她的新书《人的条件》德语版出版了。阿伦特却谨小慎微,生怕海德格尔生气,生怕自己的名声盖过老师。为了使海德格尔觉得,阿伦特是他永远的学生,一如当年那样依赖他,她甚至装疯,假装什么都不会做,连三都数不到,除非说到他作品的翻译……我是真的愿意这样做的,真的,我愿意。 
  刘若英也有这样的心结。   
  如果当初没有遇到你,我也许会结婚生子、无忧无虑。   
  但是奶茶遇到了陈升她的师傅。连〃奶茶〃这个名字都是师傅起的。她年近40还孑然一身,因为她深爱着一个不能说爱的男人。犹记得5年前,奶茶当众〃索要〃师傅的拥抱,他只是轻轻地拍了一下她的头。 
第66节:海德格尔:诗意栖居的影子(3)         
  那一期《桃色蛋白质》里,刘若英跪着把新专辑送给陈升,师傅却大喝道: 〃CD是歌手用生命换来的,怎么能随便送人呢?〃她傻傻地说: 
如果我飞远了,你可以拉拉线啊,风筝的线永远在你的手里。你一拉线,我就会回来的。师傅却抛过来一句: 可是,我找不到线了。   
  无论多么优秀,在你面前,我依然是一个懵懂的小女孩,谨小慎微,依赖你,遥望你。   
  没想到,多年后还能再次相遇。这回是阿伦特以美国人的身份来德国访问。在弗莱堡,海德格尔的家里,老师依然是侃侃而谈,却难掩老态,一脸落魄。当年的〃绿衣女〃,也已经过了她最好的年纪。他讲自己著作出版的障碍,讲这么多年来不被人理解的痛苦。阿伦特偶尔简短地说一两个字的评论她近乎同情地谅解了海德格尔,一个曾经带给她甜蜜、屈辱和痛苦的男子。她四处奔走,拍卖他《存在与时间》的手稿。甚至亲自到大学讲解他的哲学思想,为他辩护。 
  这么轻易就原谅了吗?阿伦特次日给海德格尔写下了这样的便笺: 这个晚上和这个早上,将得到我整个生命的确认。我很高兴有机会把我们早年的相遇视作一种永恒的东西。  
  早年,早年世间男女说到这个词的时候,大多已经历了人生的诸多喜悲。百转千回以后竟发现,当年的那些事已经影影绰绰的道不分明了。而当年的这个人,你根本提不起恨。即便是影子情人,也是诗意满满。 
  Martin Heidegger   
  海德格尔(1889~1976),生于德国一个天主教家庭,大学修习哲学和人文科学,参加过纳粹党。存在主义哲学大师,代表作有《存在与时间》、《康德和形而上学问题》、《真理的本质》、《形而上学导论》等,其中,《存在与时间》被誉为20世纪最重要的哲学著作之一。曾有一段时间,文学哲学青年们言必称〃海德格尔〃。 
第67节:萨特:静看你穿枝拂叶(1)         
  32。 萨特:静看你穿枝拂叶   
  Es tan corto el amor; y es tan largo el olvido。   
  没有任何力量可以割断这条连接我们俩的纽带。而且,我们决不能将这断断续续的同居生活庸俗地视为一种义务或者习惯,要不惜一切代价阻止它向这方面堕落。   
  萨特   
  遇到我之前,你还遇到了谁?   
  读大学预备班的时候,萨特就有过好几次一夜情式的经历了。那个时候,男人的美德就是风流韵事,女人的美德就是守身如玉。   
  他相对固定的女伴卡米耶,竟然是在一次葬礼上认识的。那是他的初恋。卡米耶丰满美艳、阅人无数;萨特的文采、风度盖过了他的斜眼,他们一见倾心。他甚至对她说: 
〃我不希望成为你的第一个情人,但是我希望成为你唯一的爱人。〃但是,卡米耶却说: 
性的忠贞导致真正受奴役。她像个捉摸不定的精灵。她喜欢刺激的有挑战性的情感,与巴黎导演夏尔·迪兰打得火热。后来,这三个人竟然成了一辈子的好朋友。   
  他不知道,有个女孩会成为他的终身伴侣。   
  波伏娃是个早熟的女孩,她总是问母亲孩子是从哪儿来的之类的问题。母亲是个苛刻刻板的女人,只粗暴含糊地回答〃肚脐〃。她不语,把《半处女》、《女人与傀儡》这样的〃禁书〃藏在床垫下面,如饥似渴地读布尔热、都德,读莫泊桑、龚古尔兄弟母亲拒绝回答的问题,她从小说里找到了答案。 
  波伏娃曾经有过一段极端叛逆的日子。她在《第二性》中这样描述自己: 
我厌倦了贞洁又郁闷的日子,又没有勇气过堕落的生活。于是,她和妹妹打扮成妓女的样子,到酒吧去喝酒调笑。但是她们不施粉黛、笨拙朴实的样子一下子就让她们露馅了。   
  进入大学之后的波伏娃成绩仍然非常优秀。1927年波伏娃以第一名的成绩获得了普通哲学证书。第二名和第三名日后分别成为法国著名的社会哲学家和现象学哲学家。而波伏娃是第一名。 
  波伏娃是优秀的,也是清丽可人的。因为选了相同的课,她和马厄接触较多,他们经常就某些哲学问题进行讨论。萨特是马厄的密友。他就在这个时候发现了这颗珍珠,决定约会波伏娃。 
  第一次约会,波伏娃没有现身,只是让妹妹去探路。   
  不久,她见到了萨特。这个烟鬼吞云吐雾,叼着烟斗谈论着《社会契约论》。波伏娃很羞涩,只是静静地倾听着。   
  以后每次讨论,总是以萨特的胜出告终。但是,他平等地对待波伏娃,倾听,并且争辩,不是单纯附和,也不是倨傲自大;知道波伏娃热爱写作,萨特就鼓励她笔耕不辍、有朝一日成名成家。他愿意竭尽全力帮助她。一起实现梦想,比什么承诺都更加诱人。 
  高手过招,棋逢对手,才会精彩纷呈。他们碰撞的瞬间,火花四溅。她说: 
〃我不必独自一人面对未来了……我曾经喜欢的男人雅克、马厄和我都不属于同一类。〃这是一种冥冥中的际遇。于千万人之中,遇见你要遇见的人。于千万年之中,时间无涯的荒野里,没有早一步,也没有迟一步。遇上了也只能轻轻地说一句: 
〃你也在这里吗?〃   
  教师资格考试成绩出来以后,萨特夺得第一名,波伏娃第二。萨特把这个消息告诉了波伏娃,并对她说: 
〃从今以后,我将负责保护你。〃实际上,波伏娃比萨特还高出半个头。可是,这一保护就是半个世纪。   
  草地上、栗树林子约会,几乎每天都要通信。   
  少女时代,波伏娃曾经这样描绘过自己的梦中情人: 
我会遇到为我而存在的男人吗?我为什么要求他比我强呢?男人是一些特殊的社会分子,在出生时便享有大量特权,如果一个男人无法全面胜过我,我会认为自己则相对比他强得多,为了表现他和我同等,他必须比我优越。……我命里注定的男人应该既不比我弱小,也不过分强大,他应具有相当的卓越来担保我的生存……他应该是从一开始就具有尽管是起初看来只是某种希望的完善。他很快便能成为我理想中堪称我表率的人,能够远胜于我,我不允许自己无法理解他的思想或是不了解他的事业,爱情必须有助于这一点,当然我会小心地使我俩之间不会有太大距离。如果我遇到比我更完美、和我同类型而且同我很合得来的男人,我才会嫁给他。 
  萨特如此符合她少女时代的理想丈夫的标准。   
  但是,波伏娃却迟迟不肯迈进婚姻的门槛。也许,他们都不太适合婚姻。   
  萨特也说: 〃对一个艺术家来说,只限于爱一个女人是很遗憾的。〃   
  有一天,萨特心血来潮地说: 
〃我们签个为期两年的协议吧……没有任何力量可以割断这条连接我们俩的纽带。而且,我们决不能将这断断续续的同居生活庸俗地视为一种义务或者习惯,要不惜一切代价阻止它向这方面堕落。〃 
  此外,他们还〃补充〃约定: 
双方之间不互相欺骗,也不互相隐瞒。双方所遭遇的其他偶然爱情也一定要向对方如实汇报。对于他们来说,能偶尔体验一下其他意外的风流韵事,那也是件乐事。   
  这个协议被无限期地延长了,他们一路走来,陪伴了一辈子。   
  那段时间无拘无束,多么快乐。旅行、读书、辩论,多么自由自在。   
  然而,服兵役使得这段幸福暂时中断,波伏娃遭遇了生平第一次〃偶然的感情〃。她和情人结伴去了法国南部旅行,那里阳光和煦、群莺乱飞,也滋生情愫。   
  萨特视而不见,因为那契约是平等的,并不是一种约束。   
  尽管他们经常吵架,为了鸡毛蒜皮的小事吵上半个小时,然而萨特也不是没有想过结婚。但是,波伏娃觉得结婚是件小事,不能为了一件小事牺牲可贵的独立。   
  萨特对新鲜的人和事保有着持续的热情。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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