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第二-第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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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他。
永乐在心里想,男人的脸皮生得好,不如人品好,这样死缠烂打,实在讨厌。
“永乐姑娘这么晚也睡不着么?”
“晒晒月亮不行啊?!”永乐没好气。
这话她原来也曾对宫里的人说过,时隔四年,一样底气十足,对着别人惊愕的表情,她回以“你少见多怪”的眼神。
对方只是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转眼间他又恢复了笑颜。
“永乐姑娘,我们当真很有缘,这样一次又一次地碰面,说不准何时姑娘赏我们薄面,替我们公子瞧一瞧。”
“看他那活死人样子也不用瞧,趁早埋了吧。”
对方竟全不在乎她如此出言不逊,反而笑起来。
永乐不乐:“笑什么?”
对方咳了一声,突兀地转了话题:“方才听姑娘叫了一声‘君平’……”
永乐不答。
对方笑道:“说来也巧,我也姓一个君字。”
江湖上,姓君的人并不多,有名头的更没几个,永乐想不起来别人,满脑子都只有君平。
君平到底在哪里呢?
一阵冷风吹过来,永乐下意识地抱了肩膀,然后要往回走,忽然觉得什么东西当头罩了下来。
“天冷。”
对方的长衫上带着一点熏香的气息,闻得出来是上品的熏衣香,永乐仔细回想,与以前宫中的达官贵人们时常用的熏香气味相近;再摸那衣料,也是最好的绢丝。
真没料到如此地方,竟然也有人像她这样,半点不像个江湖人士,反像不常出门于是兴出多少作派来的娇客。
又想到方才还生疏的一人,忽然如此亲密起来,叫她很不舒服,永乐立刻把那件衫子从身上扯下,仍递给他。
被她这么倔强地盯着,对方也不接。
谁知道又是一阵冷风,永乐接连打了个两个喷嚏,这该死的天气,日间尚算热,夜里却又凉起来,叫人不安生。
“永乐姑娘不要客气。”
这话顿时令永乐的脸涨红起来,最后连耳朵都变成了微微的粉色。
“我们公子时常说,与人方便也是与自己方便,就算永乐姑娘只是个路人,在下能帮也会帮……”
既然人家都这样说了,永乐倒真不好再板着脸作出强硬的模样。
只得默默将那衣服披了。
哎哟,这样的熏香,真的是太熟悉了。
那些年,年关将近的时候,在国师府来往的那些贵客身上闻惯了……
自己家中却是不一样的,厉邵齐有好品味,又认识惯了那些奇人,选的熏香也因四时节令变幻,特特做得与别人的不同;后来永乐师从周肃,也看过苏禾妙手做出来的香膏,带着水果般清新的甜酸香气,最叫人欢喜;再后来入了宫……
凤君是那么混蛋的一个人,调出来的香却都是好的,香也如他人一般,妖冶妩媚。
最喜欢有一味香,名为四方,是自凤君那里闻到的最后一味熏香。
此后,再也没往日那么多的讲究。
永乐临月叹息,夜凉如水。
只有在不经意的时候,她才知道自己多怀念从前。
“永乐姑娘,今儿的月色很好,不妨坐坐再回去……反正,也是睡不着。”
他怎么什么都知道呢?永乐奇怪,可是却点了点头。
走至凉亭处,永乐坐了下来,那人却站着。
真像当年在宫中,也趁着月色,她坐着,君平站着,他言辞拙钝,还拼命安慰。
“你叫什么名字?”
总不知道名字似乎不大好,这样三番四次地见着,现如今还借了人家的外衫,出于礼貌也是该问一句的。
那人似乎是久居人下的,对着人说话都客气万分,他道:“永乐姑娘,在下名叫君宏。”
“你家公子姓栎。”
“是。”
“呵……”
“姑娘笑什么?”
若是有茶就好了,喝一口热茶,好掩饰自己的手在微微发抖。
将手藏于石桌之下,永乐道:“我在想,是原姓那个木乐的栎字,还是姓厂字下方一个万的那个厉。”
这样直白,若对方还要掩藏,那便算他厉邵齐无心无肺。
君宏一点被刁难的意思都没有,只道:“姑娘说笑,主子原姓什么,下头的人未必知道,就算知道了也不会满口胡说;若是姑娘想知道,不妨去问问,我们公子原是姓什么的。”
永乐被这么长一串话给绕得不耐烦,只觉这人打得一手好太极。
先生说
永乐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方觉头痛。
昨夜吹了冷风,虽有一件薄薄外衫御寒,始终是不够暖,这几年她的身体远不如当年在厉邵齐身边的时候好,小心将息才能不病。
她打了个呵欠,这次睡得真是太沉了,虽一夜有梦叨扰,却不易醒,连栩尧早早起床挠她,她也只是一抬手任他去了。
这日到了日上三竿才醒来,不由得捂了脸,若是在家里还好,如今客居,显得她懒惰又妄为似的。
凝香伺候她梳洗了,她令把药箱拿来,却找不到合适的药。
“小姐找什么?”
“去瞧瞧我们带的箱子里,可有什么药?”
凝香大惊小怪:“从来药都是小姐贴身带的,说是不能混放,万一漏出来一点半点不好,那些箱子里装的都是衣食玩物,哪里来的药?”
这倒是了。
永乐无法,只得站起来,到窗前的案几前坐下,打开笼屉,倒好,有半支炭笔,她也不介意,便捡起来,找了一张纸写了个方子,吩咐凝香道:“出去把这些东西买齐。”
凝香看了看方子,左右不明白:“姑娘这是要做什么?”
永乐笑。
“我昨夜被老鼠吵得睡不着,找几味药治老鼠。”
“老鼠?”凝香一点都不知道有这回事,表情很疑惑。
“是啊,昨夜你睡得正好的时候,我可瞧见老鼠咬你脚趾头。”永乐笑眯眯地看着凝香的脸色青了又白,白了又青,最后哭丧着脸如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跌跌撞撞地冲了出去。
永乐开了窗。
怎么这样的天气好?连带着心情也爽快了起来。
昨夜那箫声清幽,一曲折柳道的是思乡之情,却混杂魔音,扰人清梦,故意要引她出去,又连带她做半夜噩梦。
又想起昨夜起身告辞的时候,那叫君宏的男子说的话。
“永乐姑娘,我们公子的病唯有你治得,这病却也不是白治,有来即有去,这是江湖规矩,姑娘虽不知我们公子心意,姑娘的心意,我们却知呢。”
永乐拊掌笑,却不答言便走了。
心意?
这样的东西一日三变,连她自己都不大明白,却有人说知晓。
真真叫人不爽。
咔嚓一声,那半截炭笔又折断成了两半,笑盈盈地丢进笼屉里,永乐捡张丝帕擦干净了手。
栩尧这时候跑了进来,嚷嚷道:“你叫凝香做什么去了?”
永乐笑着抚摸他的发:“去给你买糖糕。”
她许久不笑得这么开心,栩尧信了,点头道:“今日苏家堡内摆下了擂台,你去看么?”
永乐点头。
去,怎么能不去呢?武林大会,宴开六日,其间四天乃武斗。
一切都是为了武林盟主之位。
虽人人不说破,但谁又不知?来到这里的人,都是自恃着那文韬武略,才情双绝,要做人上之人。
苏家堡要做这东道主人,难说苏名一未有私心。
但那也没什么不好,永乐笑。
她的傻瓜师兄,说是那天下第一的剑客,又是个好人,区区一个武林盟主,如何当不得?
因是贵客,所以随了周肃坐了上席,永乐来得最迟,也是师兄妹中最小,所以坐了最末,正在苏禾身边。
柳懿却道:“苏禾,我与你换个位置。”
说完也不待苏禾答应,便拉他起身,换成自己坐在永乐身边。
永乐盯着台上的刀光剑影,连正眼也不给他一个:“师兄,靠得再近你也没机会。”
早知道这是个什么样的人物,永乐难对他生出那师兄妹以上的好感来。
柳懿碰了一鼻子灰似地沉了脸色,悻悻笑了几声,忽然正色道:“昨夜月色却好。”
永乐知他话中有话,点了点头:“是好,可惜魔音绕耳,扰人清梦,倒是先生与众人都好修为,竟不受扰。”
言下之意是混账师兄,师妹有难,你应该第一个当仁不让出生入死,居然就这么不管不顾?!
柳懿道:“那是永乐你心细,我还只当我做了个梦罢了,谁知真有人夜里也如此闲情逸致,不知昨夜除了清曲一首,还有什么收获?”
这话是说师妹那是冲着你去的,人家内功修为大好,那一曲别有用心,要找的是你,却不愿令我们知道,若冒然出现,坏了师妹你的好事怎办?
柳懿是知道永乐的过往的,永乐也没刻意瞒着,他既问,能说的便都说尽了,也得他好心与权势,造出怡红别苑与烟雨楼这两个安乐窝来,照顾了她周全,虽然永乐嘴上不说,心中却也感激。
“也没收获什么,倒是人家说知我心意,只怕不日将送我大礼。”
那混蛋什么都没说,却一副什么都知道的样子,看情形有些不对,最好见机行事。
柳懿听得明白,笑了笑,端起一杯香茶。
还当他要怎样,谁知他却忽然换了话题,问永乐:“你可还记得我们来时,我问你,有个病人,财大势大,要请你来治。”
栩尧也闹着要喝茶,永乐捧了茶盅为他把茶吹冷些,心下一计较,便道:“原来是他。”
说罢将茶送到栩尧手里,冷笑着对柳懿道:“我不是已经回绝了么?”
柳懿大惊小怪:“永乐你是天下第一的名医,我倒是去替你回绝了,奈何人家要痴缠……也或者人家不是为了你医术,而是为了你这人来的呢?”
那就更糟糕了。
这天下第一的名医,也不好当。
更可怕的是,她其实也不大清楚这样的名号是自什么时候,自什么时候传开的。
她分明是个小心谨慎的人,这天底下的病症,本来只有治得与治不得的,可是一涉及到了这天下众人,就硬生生多出一类:治得却不能治的。
譬如上次蜀郡唐门之毒,鲜见于江湖,永乐纵是治得好,也不愿治,只因不想树敌。
但世人常言,医者父母心,众人哀求,她想想,问柳懿道,这可有什么法子?
最后还是柳懿修书一封给唐门。
他卖的是兵器,暗器也是兵器的一种,暗器上又多有淬毒,细论起来,原有些纠葛,柳懿与唐门中人有往来也不算什么奇事。
听闻唐门的少主接了信,哭笑不得,只觉江湖上恐怕还是第一次有这样的事情:有人要救他唐门中人伤了的人,竟还细心如此,先来问一句可否。
最后到永乐手中的回信上写道:各凭本事,有何不可?
那中毒的人也被毒折磨得还剩半口气,永乐这才开始慢吞吞下手医治,又索了对方毒誓,令他不可对他人多讲。
但那名声,却还是传开来。
论到如今,此栎非彼厉……但是也不能全然就确定。
永乐的素手,捏了一块香糕,把那想象成了厉邵齐的脸,然后捏了个粉碎。
这天底下山不来就她,她就只好去就山,可如此劳累,实在有违她慵懒本性。
那台上刀光剑影,煞是好看,栩尧看着,技痒难耐,忽拉永乐的袖子道:“我也上去玩玩如何?”
永乐拧他耳朵,柳懿乐道:“竖子无知,亦是乐事。”
周肃却忽然转过头来,盯着永乐与柳懿瞧。
两个人装作恭顺地低了头。
却听周肃道:“说话大声,还要打哑谜,是个什么理儿?”
柳懿的嘴皮子动了动没说话,栩尧悄声说了“歪理”两字,声如耳语,唯有永乐听见了。
“永乐。”周肃又唤。
“是,先生。”
“富贵人等总是易生出毛病,又不是不给银钱,有什么不可治的?”周肃看了一日的比武,只觉得无聊极了,难得弟子有事,做先生的哪可不管?当下又道:“如若……”
永乐等他说完。
周肃却不急,叫苏禾去找人来换过一杯清茶,润了嗓子方道:“若有天大的事,只管叫你师兄扛着便是了。”
此话一出,不止柳懿,就连安坐一旁的颜思靖与苏禾也青了脸色。
永乐莞尔,忍笑称是。
请赐教
虽然有先生那话,但是永乐还是不愿意为那姓栎的人治病,想到这里,她抬头往四处望,看这上等席间,并不见那帮人的踪影。
柳懿兀自伤感了半天,发现师妹抬头张望,便好心提醒道:“别找了,那人没来。”
永乐斜睨他一眼,倨傲道:“我是在看风景。”
柳懿苦笑,究竟谁觉她可爱呢?真真皮相害死人。
忽听一阵喧哗,众人都扭头去看,原来说曹操曹操便到。
“呵……”
永乐笑出了声,只见那人穿一身月白的衣裳,绣着金线云纹,端是风流俊逸,只要不看那张脸。
这一声笑那么轻,人声也嘈杂,却见那人扭过头来,两只灰白的眼睛紧紧盯着她。
永乐却也不示弱,看了回去。
真会是厉邵齐么?直瞪得她双目发疼也得不到个答案来。
厉邵齐是个极标致俊秀的人物,吃穿用度,样样都是最好的;这人的作派倒与他相似,瞧瞧,这不是嫌了苏家堡的茶么?眉头一皱大约是要人换新的来。
永乐看得认真,却听到柳懿冷冷地道:“师妹,再瞧下去,眼珠子要落下来了。”
嫣然一笑,永乐转过头来,一只手扶上了柳懿的肩:“师兄啊……”
立时觉得背后被人盯住,如芒在背。
好生热情的视线,永乐嘿嘿笑。
柳懿只觉得当了靶子,心下不乐,便道:“怎么?”
永乐左瞧瞧,右瞧瞧,举止亲昵,最后道:“师兄,你头发上有条虫。”说完重重一揪,分明故意,然后一扬手,把那只落在柳懿发端的瓢虫丢了出去。
然后又掏出一张娟帕:“师兄热么?”
柳懿道:“没有的事。”
“那你为何冒汗不止?”
柳懿顿时语塞。
颜思靖与苏禾在旁边瞧着,心中暗道幸好没有坐在永乐身边,果然师妹不是好相与的。
正巧苏名一过来,方才与人比划了一场,走到这里来给周肃道了好,恰恰就坐到了永乐身边。
永乐今日是个好师妹,立刻掉转了方向,对苏名一道:“大师兄瞧你累的,让师妹给你擦擦汗。”
苏名一出师几年,与永乐不见许久,忽见她如此热情,当下惊讶。
任由那手捏着帕子在他面颊上擦了几把,他才觉得不对。
为何只觉两道锋利视线在后脑勺处切割着……极不舒服。
“师妹,你……是不是又惹了什么麻烦?”苏名一醒悟了。
这个“又”字用得极好,引得周围几人一声长叹,永乐顿时拉下脸来,冷哼一声,收了帕子。
失落感在苏名一的肠子里转了几圈,最后拼命安慰自己师妹的好处还是不要的好。
干笑两声,端起一杯茶,刻意不去瞧到底是何人,方才一直瞪视这边。
反正也是师妹的桃花债,没个也要师兄去抗的道理。
这日台上的打斗虽然精彩,永乐却没看在眼里,到日色已暮,众人又齐集于大厅之中,听所谓的诸位武林宗师点评今日上台比武的众人。
永乐按捺着脾气,问苏名一:“还有多久?”
苏名一不明所以:“啊?”
“师妹我肚子饿。”
“……”
“师兄,师妹一向风度不好,若是你再教师妹这样等下去,说不得我就要站起来拍桌叫那几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