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第二-第4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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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况今日?
念念不忘
厉邵齐一倒下,每一个人,心里想都是一句话。
如何是好?
永乐的心是最乱的,可是她一听见君宏问出“这可如何是好”的时候,她强作镇定道:“能怎么办?不是还没死么——”
众人一听,眼都绿了。
永乐不耐烦地望着他们,瞪眼道:“本来就是。”
她是打定了主意,谁要再来吵嚷,就干脆毒哑了了事。
抬手又扎了一针,还是跟从前一样没有脉搏,只有微弱的气息证明这个好似在沉睡的人其实还活着。
真不知道他最后抓着自己的手想说什么,真想拍他脸掐他脖子让他起来把话说完。
就他那饱含着莫名情绪的小眼神自己能看透才有鬼……那是什么意思?有隐情?要告白?还是别的什么?
厉邵齐最讨厌了,永远是自己不问他就不会说。
这可真好,说起来,他都不曾说谎,只是什么都不说而已。
明明是个坏人,连承受这名号的勇气都没有,最讨厌了!
“快醒啊你……”
永乐忌惮地撕扯着厉邵齐的面皮,左拍一下,右拍一下,势要把那一张英俊的脸打肿不可。
这么好的机会可难得,要是他死了……至少还能给自己留下美好的回忆。
永乐被自己的想法激出满身的鸡皮疙瘩,手上的力气变轻了。
美好的回忆,是有国师府,有鹦鹉,有栩乔,有凝香的日子,那些才是美好。
她站起来,仔细凝视厉邵齐苍白的脸。
手不知为何,仿佛有自己的意识一般,扼住了厉邵齐的颈项,从他的肌肤传来的凉意,让永乐的指尖慢慢退开。
又舍不得杀了他,又舍不得放下。
真是讨厌。
正觉自己不争气,忽听外面君宏道:“永乐姑娘。”
“怎么?”
被忽然一惊扰,永乐忙自厉邵齐身边走开。
自己又不是做什么坏事,怎么这么惊怕?她失笑片刻,问屋外的君宏:“怎么?”
“有人求见公子……”
“这个时候他还能见谁?请他改日再来。”
君宏好半天没说话。
永乐觉得奇怪,推门走了出去,看他一脸为难。
她一想,又明白了:“是来找你们叛国的?”
这字眼可真尖酸,君宏勉强笑笑,不否认。
“那找别人去,这些事儿就算让我去,我也不懂……来的是我师兄么?”
如果是柳懿,倒可以见见,给他个白眼,从此老死不见。
君宏听她说话,明白她已经知道这些事,是故不再隐瞒,他道:“来人并非是柳世子,他并不常来。”
永乐哼了一声。
不常来,意思还是来过的?好一个混蛋……先生教出来的好弟子!
“既然不是他,有什么事儿你定夺了吧。”
要怪也不能怪她,她一点都不清楚这些事情,什么国仇啦家恨啦,厉邵齐从来没教过,先生也没教过。
她学的都是那些风为肌骨花为肠的美好事情,又或者治病救人之类。
君宏对着她摇头:“在下不敢。”
“那有谁敢的?”
“平常若是公子不在,便是玳瑁……”
“那就叫他找玳瑁去。”
说起来,永乐很久不曾见玳瑁了,当年在临晖,玳瑁总是寸步不离地跟在厉邵齐的身边,缘何近日却不得见?
君宏的下一句话解开了她的疑惑。
“玳瑁在临晖。”
永乐咧开嘴笑,拍他肩膀:“甚好,那就让他找到临晖去吧。”
说罢,摆摆手走了。
君宏站在原地,看她走开。
又有人前来问:“贵客等得不耐烦,怎么是好?”
君宏想把“怎么是好”四个字咬碎了啐在他面上,半晌方道:“怎么是好?永乐姑娘说了,叫他上临晖找玳瑁去。”
来人“啊”了一声,不敢再言,但是也不走开。
君宏叹气。
“请进内室里,就让区区在下陪着喝茶……”
这种茶喝了折寿,可是……再没别的办法。
厉邵齐这边的混乱暂且不提,却说厉邵昀那边,也不见得有多顺遂。
厉邵昀自昏迷中醒来,已经过了三个时辰。
栩尧还没找回来,永乐与厉邵齐跑了个没影,他对着一堆跪在地上不敢抬头的属下,展露出许久未见的笑脸。
那跪着的一堆人,头埋得更低;可即使不抬头去看,也能感觉那绵里藏针的眼神落在自己身上,比真的针扎还疼。
“真是有劳你们,三个时辰,还什么都查不出来。”
一片音色各异的“属下无能”“公子息怒”。
厉邵昀听得耳朵都发疼,申斥道:“闭嘴!都滚出去。”
这下地上没人敢开口了,得了这命令,都在心里默默地松了一口气,忙不迭地都退下了。
在他身旁的现在只有午琰一人,但也是站立不安。
屋内还剩坐在客座之上的人,他看了半天的戏,终于开了口,半点客气的意思都无:“你这些属下不行啊……明明是叫滚,怎么都用跑的?”
“杨衍书!”
午琰听见这名字,又看那人一眼,又不敢多看。
见那美貌,只怕太光彩炫目,引人目瞎。
杨衍书敲了敲烟杆,坐没坐相,懒洋洋地道:“哎……”
真真这个态度气死了,但厉邵昀却忍了下来,他有事相求。
想了半天,他对杨衍书道:“帮我把栩尧带回来。”
杨衍书听了这话,一脸惊讶。
他的表情实在太过夸张,连厉邵昀都忍不住要问:“怎么?”
杨衍书敲敲烟杆子,叹道:“奇怪,真是奇怪……短短数年,你脑子里终于也会想得起别人来了?”
他记忆里那个厉邵昀,可是黑心冷面随别人去死他都不管,只要他自己能活得好,只要他自己能得到自己想要,其他什么都不会在乎的蠢人。
厉邵昀冷哼一声。
杨衍书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在心中腹诽自己不过是个妖怪,哪里懂得这世间上的情义?他心下一动,道:“你真的不卖?”
“我以前也说过了,想都别想。”
杨衍书唉声叹气。
他虽不懂,可是看到这世间凡夫俗子,一个个都为情受困还甘之如饴,心中觉得好奇得很,自己也想试试。
可是遇到这么多个美人,竟没一个愿意将情爱悉数卖给他。
问过了多少人,得到的答案都是拒绝。
这情爱好像真的很有趣,看看面前这人。
他第一次遇见厉邵昀的时候,厉邵昀还是个小鬼,问他,拿你的情意换富贵你要不要?
杨衍书觉得这是好买卖,可是厉邵昀犹豫半天,跑回去问他兄长,然后顶着头上的包回来拒绝了。
第二次的时候他又遇见,这回厉邵昀长成了翩翩的少年郎,衣着华贵,早不似当年;原本以为他不记得自己,可是他却叫出他的名儿。
还以为他当时为情所困,愿意出卖了感情一了百了呢,结果不是,他是来求助的。
杨衍书笑他,你怎会记得我?你怎么觉得我会帮你?
厉邵昀一笑,哪里会不记得你?像你这样好看的人,见过一次也难忘。
为这句好听话,杨衍书就帮了他。
厉邵昀要的是一味药,药曰“锦年”,是好名儿,也是好药,这药吃了,强健筋骨,武功精进不消说,最奇妙的是,能将人一生的好年华,都用在刀刃上。
这药根本不是人间该有的药,也不知道这方子从哪里来,用的都是稀奇古怪的药味,气味恶心。
当年厉邵昀却一点一点,把那药都吞了个干净。
自那时候起,杨衍书就更想得到凡人的情爱。
可惜,面前这个人是怎么都不会卖的,自己给了他一方香,那香也不是人间的俗品,原是放在灵山上,招引凤凰儿飞来的奇物,寻常人闻不出味道来;可是无论天涯海角,只要烧二三个时辰,杨衍书就能知道是有人在找他。
“阿昀,我为什么要帮你?”杨衍书笑眯眯地道:“上次为你说一句好话,累了我三四日,可是你拿了药,把我应承我的事儿全都忘了。”
是的,虽算是朋友,可帮忙却也不是白帮。
厉邵昀的面色微变,不知该说什么。
是的,当年他答应杨衍书,为他养龙骨牡丹。
杨衍书当年说的是,反正吃了这锦年,再怎样你也只撑得过十几载,到时候反正要死,不如不要浪费,让我看看这情花是不是真的要心血灌注才能开。
厉邵昀答应了,可是并没有这么做,他种下那情花,直觉那妖异的枯枝败叶的可怕,于是下令拔去;还剩大半种子,都交给了永乐。
永乐学的是杏林之术,那旧医书里也曾写过这奇花,他本来是要看永乐会有什么打算,要是骗她种下,然后剜心,岂不是会让厉邵齐心痛死?
可后来永乐似是将那花种交给了别人,那算盘打空。
虽则并不算什么大事,但这么多年来,他虽有那香,却也从未打算找来杨衍书相助,就是怕他说起这事。
若不是他现在的身体连永乐都无法医治,他还真没打算找出这个妖怪来。
厉邵昀深知杨衍书说的对,他自己都未守诺,还要求别人再帮忙,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
没办法,他从来都是个坏人,贪心得只想得好处不要坏处。
但是栩尧……
他咳了两声,还想再说。
却见杨衍书眉开眼笑。
“好吧,我倒要去看看……那是什么样的人物,令你们都念念不忘。”
厉邵昀道:“你说的那个,早就死了。”
虽然是绛妤自己选的,可也是他亲手断送的。
杨衍书却笑道:“是么?那倒未必。”忽然移身到他面前,拉住他一只手。
厉邵昀并不反驳,他懒得花这点力气。
完
【十七】
永乐说过,厉邵齐病了,来客谁都不见。
可是她现在却坐在大厅上,觉得事情的发展完全出乎她的意料;大概就连厉邵齐醒着,也会觉得很惊讶。
厉邵昀来了。
他并不是一个人来的,看起来他的样子并不比那个躺着的厉邵齐好多少,一样惨白的脸,他没有换过衣裳,还是永乐走前那一身水青色的衫子,整个人单薄得像会被风吹走。
永乐想过厉邵昀杀过来会是怎么样,但是怎么都想不到,他是客客气气来的,前门递了拜帖,正正经经地走进来。
深怕有诈,永乐叫人看好栩尧,这才出来见客。
厉邵昀的脸色很坏,可同他一起来的那人,却是笑脸盈盈。
他是个美貌无比的男子,之前在厉邵昀那里,永乐未曾见过。
她想了想,试探着问:“杨衍书?”
杨衍书道:“你认得我?”
永乐舒了一口气:“并不认得,只是猜想罢了。”
杨衍书仔仔细细地打量她,然后对厉邵昀笑道:“我明白了。”
“你明白什么?”厉邵昀冷笑睨他一眼,又对永乐道:“栩尧呢?”
永乐道:“他很好。”
“把他交出来。”
永乐白眼:“想得美,我养了四年,又不是一条狗,你想要就要,想带走就带走,要带走也可以,把银子还给我——”
厉邵昀道:“你要多少?”
永乐没料到他会这样说,一时间愣住。
她回过神来,道:“你把厉邵齐治好。”
厉邵昀想了想,道:“你倒想得容易,我治好厉邵齐,你也没说把栩尧交出来。”
果然跟他玩这种无聊的把戏没有用,永乐道:“把栩尧交给你做什么?你人品又坏,也不见得对他多好,你算他什么?”
永乐才不甘心把栩尧交给厉邵昀呢,那臭小子小时候吃喝拉撒全是她费心费力,操的心比前面十几年都多;而且臭小子出门欠账也都是算在她头上,哪里有这样的道理?亲爹了不起吗?说要走就要走,当她是死的么?!
厉邵昀道:“我算什么?我是他爹。”
“谁认啊……”永乐拖着长长的声音,继续给他白眼。
厉邵昀全当没看见,却瞪着杨衍书。
杨衍书却对着永乐笑:“你有点像我妹妹。”
“是么?”永乐挑眉,心里想着这是好事,说不定对方一个高兴,就把厉邵齐治好了,但是下一刻杨衍书却又开了口。
“如果我不杀她,她大概也有你这样大了。”
他笑那么开心,永乐手一抖,茶差点跌在地上,鸡皮疙瘩也起了一身,极不舒服。
真不愧是厉邵昀的朋友,都是一般的神经病。
永乐偷瞄厉邵昀,听到杨衍书的话,他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
果然如此。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一个是杀妹,一个弑兄,果然是好朋友。
永乐露出些不屑的表情。
杨衍书又道:“嗯,这个表情就更像啊……”好像很开心似的。
永乐笑都笑不出来,以眼神示意君宏,若是一旦打起来,一定要先发制人。
君宏沉重地一点头。
杨衍书却拍拍自己的膝盖,道:“闲话也说完了,你们俩,都有事儿要求我,可我却不是整天没事儿做帮人家忙的。”
他前来,可不是为当好心人的。
“你,种了情花吧?”
他用烟杆将永乐一指。
永乐更觉得毛骨悚然,半晌说不出话来。
他的眼睛清凉如水,仿佛可以看穿谎言,永乐想了又想,问:“你怎么知道?”
她的确是种了情花。
自周肃那把花种要回来费了好大的力气,先生惯常是对什么都无所谓的,那一次却气了。
他说,为别人活为别人死这样的事情我没教过你,以后有一日你要死了,我就当再没你这样的弟子!
可是永乐却觉得,谁又会知道以后的事儿呢?万一以后用得着这样的奇药呢?
生肌骨,活人命。
这样的话实在太吸引,她一开始觉得,就算厉邵齐死了,也要把他从地府里拉回来的。
可是后来……
永乐的手指蜷起来,掐住了掌心。
杨衍书道:“那就对了。”说完一拊掌:“走吧,我们去看看那花。”
说完就要拉着厉邵昀要走。
厉邵昀道:“做什么——”
这杨衍书,好像总怕他突然消失或者落跑一样,动不动就扣着他手把他拖走。
“看花,救人,”杨衍书笑嘻嘻地拉着他不放手,又回头对永乐道:你也一起来,带着那病鬼一起。”
说完便往外头走。
众人拦也不是,不拦也不是,君宏忙问永乐:“永乐姑娘,这……”
永乐眼珠子一转:“他叫走便走呗,把你们公子带上。”
“可是……”
“没什么好可是的,死马当活马医。”
她“啧”了一声,追着杨衍书与厉邵昀出去。
厉邵齐停留的地方,其实离平阳尚不算远,车马快些,半日都不用就到了。
永乐本来是要独自坐一辆马车的,可是杨衍书却道:“你坐过来。”说完就拉着她一块进了车。
厉邵昀当然也在。
永乐便令把厉邵昀也移过来,杨衍书问她:“你这是做什么?”
永乐笑:“看他长得好,带来辟辟邪。”
厉邵昀看到厉邵齐的时候,脸色更白了,永乐看他握拳的样子,稍微离他远一些。
车内的气氛奇怪,杨衍书却笑眯眯地说话,好似全没察觉:“你人真好,别人骗了你你都要救。”
这话说得他好像什么都知道,永乐自嘲道:“我是好得很。”
“其实救他做什么呢?人生在世不过几十年,人还是要往前看的。”
永乐默然。
“想想看是不是这道理?”
杨衍书就像在挑拨一样,可永乐却笑了。